翌日,經過一夜雨水的沖刷,早上的空氣尤為清新,天空也格外明淨,特別是鳥兒跳躍在枝頭間快樂的鳴叫聲,似乎也是特別的清脆活潑。
魏海東已經心情奇佳地上早朝去了。他對昨天兩人間那種又溫馨又爛漫的相處很是回味了一番,兩個人第一次心有靈犀地默默保持了那份溫馨,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白雪配合著自己的心境,和她共有了一份美好。現在,他的心情很雀躍,覺得生活很美好,即使每天必修的早朝課會瓜分他和白雪呆在一起的時間,在今天,也顯得好像是蠻有趣的一件事。
白雪一個人坐在鏡前,沒有上妝,沒有梳髻,只是對著鏡子發呆。她現在不怎麼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彷彿被昨天的那盞明燭蠱惑了心神,又好像是被每天裡魏海東的溫柔笑眸迷花了眼,她發現,自己現在已經不能很果斷地否決那個笑談朗朗的俊朗男兒,不能很明確地舉出自己憎惡他的理由,甚至,不能瀟灑地輕易說出離開,她迷茫了。
「王妃!」香兒從外面進來道:「環兒姐姐過來說,老夫人有請您過去一趟。」環兒是方素潔的貼身丫鬟。
白雪感到十分意外,她找自己有什麼事呢?進了王府這麼久,她還沒有主動找過自己,今天會是為了什麼事?
「香兒,你可知道老夫人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不知道。不過,香兒知道安平公主來了。」
「安平公主?」白雪腦海裡浮出一抹亮麗的身影,還有……那句挑畔的話。
白雪簡單地收拾了下,就喚過環兒帶路。隨著環兒一路前行,兩廂無話。
這環兒,是方素潔的陪嫁丫頭之一。當年,方素潔剛入嫁時隨侍的丫鬟本只有一個,就是環兒的姐姐,當時環兒才四歲,又適逢父母剛逝世,方素潔與自己的丫鬟感情非常好,不忍她姐妹倆至親剛逝又要骨肉分離,就一起帶了過來。這環兒雖從小就不苟言笑,喜怒不形於色,做事卻是有條有理、善體人意,很得方素潔的喜愛。環兒的姐姐三年前病逝後,環兒就升級成第一丫鬟了。白雪的禮儀課就是環兒教的,環兒千年一律的表情很是讓白雪無語,而且白雪能感覺到,環兒不大待見自己呢。這個白雪倒也不大放在心上,自己也就學禮儀一事與她有接觸,以後就沒有牽連了……(應該?)
本以為會去方素潔的院子,環兒卻是把白雪領去了正廳。白雪不覺微皺了下眉。
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面傳出陣陣歡笑聲。到了門口,環兒提聲道:「稟老夫人,王妃請見!」。又對白雪施了一禮道:「王妃請進。」
門裡的談笑聲隨即停下。白雪提腳踏進大廳,就見方素潔坐在首位,公主拉了個座椅靠著她的座位,兩人狀極親密地互拉著手,公主轉頭過來看白雪時,臉上還留著剛才未盡的笑意,白雪一見之下就被晃到了眼。
「白雪給娘請安!」
「嗯。快來見過公主!」不等白雪給公主見禮,方素潔就搶過話頭,無形中多年來歷練養成的氣勢展開,向白雪壓去。話說若不是公主執意要見白雪,自己還真不喜見到她。
「白雪參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白雪盈盈一拜,不卑不亢。方素潔向著公主,想讓自己在公主面前壓低一頭,白雪不會沒感覺,不過她不會放在心上,自己現在就像無根的浮萍,在這華麗的王府中,尤顯得格格不入,想自己最親愛的表姐、最敬愛的方諾哥現在不知是否安樂,是否也在時時牽掛著自己;想養育自己十多年的白府已是風雨飄搖尤不自知;想自己的委屈、自己的無奈、自己的迷茫,方素潔的排斥、公主的示威對自己來說,彷如別人在自己身邊演的一齣戲,自己不能入戲。
「免了,你過來點,讓我瞧瞧。」公主收了笑容,姿態高傲地俯視著下方的白雪。
這邊白雪一邊在心裡不滿地腹誹引起自己心底辛酸與不滿的公主,一邊坦然地往前挪了挪。那邊公主也在重新審視白雪。白雪來的匆忙,沒有梳正式的髮髻,只把兩鬢邊的頭髮挑起挽到腦後,用個翠玉簪子簪著,臉上一貫地未施粉黛,身上穿的也是件淡粉色的便裙,不同於那日所見,現在的白雪整個人讓人覺得恬淡、自然、隨和,配上那雙清澈靈動的大眼睛,更顯清麗脫俗。
「確實是個小美人,難怪海東哥哥會被她迷住。」
方素潔在旁安慰性地拍了拍公主的手。
公主心裡酸溜溜地難受。想自己貴為公主,長得也是天姿國色,眼前的女子雖有可與自己一比之處,可她只是區區一個賤民,自己哪點比不上她啊,海東哥哥竟然……拒婚!
從那天與皇帝哥哥一起在魏府與白雪打個照面後,就再沒和白雪見過面,不是自己把白雪忘了,能忘就好了的說,而是海東哥哥把白雪護得密不透風。那天皇帝哥哥把他拉去飲酒,他竟只走了個過場就撇下皇帝哥哥和自己,趕回去找他的「雪兒愛妃」!從皇帝哥哥那知道,每天的早朝海東哥哥都不再如以往般準點應卯,變得遲到早退,都是因為眼前這人。
海東哥哥的世界變了,自己的生活也變了。幾乎不再見海東哥哥對自己露出或包容或讚賞的笑臉;幾乎不再有海東哥哥開心時摩挲自己頭頂的親密動作;幾乎已聽不到海東哥哥對自己叫「蘭兒妹妹」了;就連皇帝哥哥那他也都很少去了,這一切改變,全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今天,要不是自己硬纏著皇帝哥哥一定留住海東哥哥,自己現在還是見不到這人吧!
看看、看看!那雙大眼睛怎麼能流露出那樣無辜的眼神?!委屈的是她安平公主好不好!對自己那麼親善的海東哥哥只轉眼幾天功夫,就被她搶走了!不對,定是她不知早在什麼時候就開始盯上海東哥哥了,然後極盡魅惑之能事誘惑海東哥哥。
「你是怎麼迷住海東哥哥的?是不是用了什麼迷魂藥?還是用了你們賤民那些個下三濫的手段?」
白雪聞言,不敢相信地盯住公主的眼睛,看到那雙原先燦爛耀眼的美麗鳳眸中滿盛的譏諷和不屑,她才確定,這些不堪入耳的話是公主說出口的。
公主站起身,圍著白雪轉一圈,轉回白雪面前,誇張地指著她道:「我知道了,你是用這雙妖媚的眼睛去勾引海東哥哥的吧!嘖嘖,像你這樣的賤民,骨子裡還真都是不知羞恥的!」
「公主!像你這樣高高在上的富貴閒人,都是如此自以為是、隨口污蔑他人的嗎?」白雪怒了。她左一句賤民,右一句賤民,重重傷到了白雪的自尊心。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雖然自己不打算與公主一起入戲,可若是這樣,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
「放肆!」安平公主氣急敗壞地甩了白雪一巴掌,「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與我說話?」被寵壞的貓咪炸起毛來是不會管自己的爪子會對別人造成什麼傷害的。
「蘭兒——公主息怒!」方素潔忙上前扶住激動的公主。
「憑什麼打人!」白雪摀住發麻的臉,憤怒地盯住公主,要不是剛才見勢不對自己側了點身子避讓公主的手,失了反擊的先機,方素潔又及時扶住公主退開了,她鐵定會還回一個巴掌的。
「就憑她是公主!」方素潔雖然也被那一下響亮的巴掌嚇了一跳,不過……她現在是個護崽的母貓,睥睨了下白雪,繼續打擊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如此頂撞公主,真是自討苦吃。還不快向公主賠罪!」
白雪現在心裡有抓狂的感覺,明明公主無禮在先,卻要自己賠罪,有這道理嗎?!(看來,那些禮儀課還是荼毒不了咱親親白雪啊!)怒極之下脫口而出:「難怪海東不敢娶公主,原來公主如此蠻不講理!」
「你說什麼!」公主被戳中痛腳,惱羞成怒:「你找死!」
「難道公主還真想殺了白雪?」白雪毫不畏懼地迎上公主的目光。
「本公主有什麼不敢的!」公主怒火攻心,一心想要出口氣,卻不想反被逼得狼狽不堪。一眼看到左手邊牆上掛著把裝飾的寶劍,一步衝上去,用力抽出寶劍,就要刺向白雪。
「蘭兒使不得!」方素潔這下慌了神,雖說她不什麼喜歡白雪,但真要在這傷了白雪,東兒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當下扭頭對白雪怒道:「你還不快點給我退下!」
白雪心裡窩著一團火,憤然而去。
公主其實也只是做做樣子,哪敢真的動手殺人!順勢恨恨丟下寶劍,嘴硬道:「為什麼攔著我,我非要扒了她的皮!」
「蘭兒,像她那種野丫頭,跟她制氣不值得。」
「素娘,蘭兒怎麼咽的下這口氣。海東哥哥怎麼就看上她了?我不服氣!」
「來,蘭兒,坐下來消消氣。」小心的避開寶劍,喚進一個小廝把寶劍掛回去,環兒很乖覺地為她們換了新茶。方素潔親手端了杯熱茶遞給公主,接著道:「東兒現在護她得緊,傷了她不是徒惹東兒生氣嗎?」。歎了口氣,又接著道:「東兒現在除了早上陪她過來請安,就把人藏在那邊院子裡,旁人都近不得,他連為娘的我這兒也少來了,只寵得那丫頭無法無天了。」
「海東哥哥就那麼喜歡她嗎?」安平公主聽了好不沮喪。
「是啊,要是那丫頭出了什麼事,只會讓東兒更掛心她,雖然那個丫頭不是很適合當這個王妃,但要是強制把那個丫頭弄走,只會激起東兒的倔脾氣,讓他對那丫頭更是捨不下、放不開。」
「那,那就任由那臭丫頭這樣囂張麼!」真是不甘呢。
「只能從東兒那想法子了……蘭兒,你知道,素娘是多希望你來做我的兒媳婦啊!」
「素娘……」
當安平公主告辭,離開大廳後,一抹身影悄悄跟了上去。
白雪被扇了那一巴掌,還好她避開得及時,只是有些麻辣,有點紅,回房後用冰塊敷了敷,很快就恢復了。魏海東回來得晚,也沒發覺什麼。瞭解到魏海東是因為被皇帝留下而回來晚了,雖說皇帝留下他是為了商議匈奴的問題,白雪還是敏銳地感覺到,這與公主的到來不無關係。畢竟,魏海東要是在家,那安平公主敢如此放肆麼,可偏偏,她來的時候,魏海東那麼剛好地被皇帝留下。
本來白雪還是很迷茫的,對自己心中未明的情愫搖擺不定不肯面對,經過這一茬,倒讓她正式面對起自己的處境和感情。
公主走後,魏王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又恢復了平靜。
日子依然在與魏海東的小打小鬧兼每日必修的或溫馨或旖ni的小調情中如水流淌,除了白雪對魏海東的稱呼正式變成了「海東」,似乎一切就會這麼不變的繼續過下去……
白雪不知道,在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一場針對她的陰謀正在緊鑼密鼓地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