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午後陽光暖融融的溫度的風,熏熏然,引人欲睡。太陽從窗前桂樹茂密枝葉間灑下星星點點的金光,隨著樹葉的隨風搖擺,變換、交織成不同的圖案,投在窗口,落進房間,點點燦燦的金光不停地在坐在窗前的白雪的臉上、身上跳躍,閃出炫目的光暈。
香兒托著茶盤進屋時,瞧著這幅美人圖,不禁對著這個精靈般的人兒又出了神。
香兒進這王府一年多,原是服侍王爺的,現在理所當然地負責起王妃的起居。
初見到王妃,香兒只疑自己是在仙境,抑或是在夢境。當初被分配來服侍王爺時,被俊朗的王爺煞到,驚為天神,而現在見到王妃時,只覺得王爺也好,以往見過的一切也好,全變得模糊起來,眼中滿滿的只剩下了王妃一人。那精靈般的人,那麼的聖潔、美好,一舉手一投足,彷如凡塵世外的仙靈,帶起陣陣清風穿過生命之林,沾著天地間最純淨露珠的剔透,淨化了這紅塵俗世,滌淨了這世間的污濁,從王妃的腳下開始向外,彷彿綻開了片片白蓮,王妃的眼神微一轉動間,剎那就從那眼中流轉出炫燦的光華,生命之林的精靈彷彿就要背生雙翼,飛天而去。
香兒到現在仍不能從王妃帶給她的震撼中回魂,恍恍惚惚地全靠本能下意識地備了茶點,給王妃送來,一踏進屋,又被這似最靜謐,又似最繁美的畫面迷住,再邁不動腳步。
白雪坐在窗前桌旁,手托著腮,望著窗外的某一處出神。耳邊還縈繞著公主在她耳畔說的那句話——女人!王妃不是那麼好當的!好強勢的威脅啊!白雪有點委屈,誰稀罕當這王妃呀!又有點好笑,不知道等自己離開這王府後,公主發現自己的一切敵意根本就沒了對峙的對象,一切只是自己的庸人自擾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早上在廳中,就在白雪和公主眼神交鋒時,劉奭忽然站了起來,說是要祝賀自己兄弟新婚大喜,請他過府赴宴。安平公主也顧不得與白雪蘑菇,臉上笑容無比燦爛地跟在劉奭和魏海東的身後,顛顛兒地跟著走了。那劉奭拉走魏海東時,還笑容滿面地對她說什麼……白雪不會不捨得把新郎倌借聯半日吧……根本沒必要這麼說吧,那笑容讓白雪想起就升起一股不自在的感覺。還有那安平公主,臨走時附耳說的那句話,直讓白雪感到無力。
這一天過得可真是跌宕起伏,精彩得很呀。白雪心裡苦笑地想著。從慈祥貴婦變身麻辣妖婆的方素潔,到沉穩的端方君子變身嬉皮的無賴雅痞的天子劉奭,再到燦爛的陽光女孩變身陰暗腹黑女的安平公主,她的神經一再地接受磨練,直覺得這一天長得好似過了一年。
窗外樹上一隻鳥兒,不知被屋裡的什麼吸引,靜悄悄地落在窗台上,歪著可愛的小腦袋,瞧瞧白雪,看看香兒,再轉著小腦袋在屋子裡梭巡一遍,似乎不滿屋子裡的人都沒有反應,輕輕跳起轉過身,小腿一彎,背一沉,張開雙翅,撲嗤嗤飛了出去。嬌小的雙翅扇動下,把樹冠間投射下的陽光拍打成了更細碎的金珠飛濺開來,飛入了白雪的眼裡,溶入了那氤氳的柔芒裡,隨著又漾起一圈圈金色的光暈,給那氤氳的眼眸渡上了一層金光。這些跳進白雪眼裡的金色精靈和鳥兒的撲翅聲,把白雪的思緒拉了回來。伸了伸懶腰,白雪看到了呆立在門口的香兒,不禁笑瞇了眼睛。
香兒完全沉醉在白雪無意間散發出的魅惑下,眼見白雪伸著懶腰,竟似要跟著那小小的鳥兒一起飛上藍天般,下意識地一聲驚呼:「王妃!」待見到白雪溫柔明媚的笑容,只覺得耳中似聽到了「啪」「啪」的聲響,一朵朵白蓮花又在眼前競先開放了起來。
「香兒,傻站著幹什麼?快過來。」眼前的香兒,甜美的臉上有一雙清澈、明亮、生動的杏仁眼,白雪很喜歡這個女孩。
香兒情不自禁的朝白雪走過去,臉上仍是癡癡地。白雪忍不住有點受不了地接過香兒手上的茶盤放到了桌子上。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呆(也不知是誰害的!)
香兒手上一空回過神來,一眼見到白雪含笑望著自己,「騰」地紅了臉,有點手足無措地低聲道:「王妃……」接著又意識到自己端來的茶盤剛才還勞王妃動手放到桌子上,不禁又懊惱又惶恐,惴惴不安地扭起手指,不知該什麼好了。
瞧著眼前小兔子樣的香兒,白雪自然而然地拉起香兒的手,不讓她絞手指。心裡想起自己那個同樣如白兔般溫婉善良的表姐,眼中不自禁溢滿了溫柔。
香兒的臉更紅了,感受到白雪的雙手柔若無骨,手上接觸到的肌膚光滑細膩,像是絲綢般包覆著自己的雙手,不禁要忍不住舒服地喟歎出聲來,竟捨不得抽出手來。
白雪平時沒少幹活,可是纖纖十指還是毫無瑕疵,沒有一丁點手繭的影子,是因為聰明的白雪懂得自己調配護手膏,她可是很愛惜自己的雙手的。看著香兒的癡樣,想到白玉以往也是最愛玩她的手,白雪「嗤」地笑出了聲。
她站起了身,拉著香兒的手,柔聲道:「香兒,咱們到院子裡走走吧。」
隨著白雪走出屋子,香兒看著陽光下溫柔的主子,心裡感到滿滿的幸福:真好!能服侍在王妃的身邊,真好!
總算清醒了點的香兒,小心翼翼、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不自覺地壓低了嗓音刻意柔聲道:「王妃……」
白雪沒有再拉回她的手,只是看著她的眼睛,打斷她道:「香兒,以後就叫我白雪吧!叫『王妃』感覺好彆扭呀,好嗎?」說著還調皮地沖香兒眨了下眼。
香兒一時又呆了,王妃……衝她眨眼了……剛、剛剛還溫柔如水的主子,一眨眼,就變成了個調皮的小女孩,這,這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還有,主子說讓自己叫她……白雪!!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白雪「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就像飄蕩的風鈴般清脆。這個香兒呆呆的樣子真是太好玩了,忍不住伸手捏捏香兒圓圓嫩嫩的臉頰:「香兒,叫我白雪吧!就像姐妹那樣。我交你這個朋友了,以後我們姐妹相處,我罩著你哦!」嗯,嗯,手感好好啊!早上見皇帝捏公主的臉,自己也好手癢,也好想捏呀!再捏捏!!
香兒只覺得好像上好的絲綢摩挲在臉上,癢癢的,軟軟的,一點都不疼,很舒服!可是,主子在說什麼呀……她有點茫然地道:「王妃,奴婢怎能直呼您的名諱呢!別說這樣對您不敬,就是王爺和老夫人也不允呀!奴婢怎能這樣沒規矩!」
白雪小小地歪了下腦袋,想了想,考慮到那位麻辣老夫人,也不堅持了,回過頭看著香兒的眼睛道:「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就不勉強你了。不過,你不要再自稱『奴婢』了,我不喜歡。嗯……就說自己的名字好了,好嗎?」
香兒也看著白雪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那裡沒有虛偽,沒有污濁,清澈透亮,能把望著她的人也滌蕩乾淨,小杏很自然地順勢回道:「是,王妃!香兒知道了!」
白雪開心地又捏捏了香兒的臉蛋,清脆的銀鈴聲再次飄蕩在桂花的浮香中,隨著風飄出院子,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