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講,多了兩百年道行也沒啥感覺。除了讓我不再翻跟斗以外,並沒有太大的
助益…打字速度又不會因此變快,文書處理也不見得會有飛躍性的提升。
再看看我們家都是些什麼人…
鬼仙大人 ;千年道行,天仙級人物。
淮真人南生 ;五百年道行而已…只比地仙差一點。T_T
Boss灼璣 ;七百年道行,冥府第四百七十六名混血妖強者,聽說和托塔
天王切磋過,平手。
亡靈妖化軍官麥克;沒有道行(難以計算?),但可以跟灼璣殺個勢均力敵,還
用兩顆子彈在北府城隍的臉孔上留了兩個小洞。(………)
所以你應該能體會我對「兩百年道行」為什麼這麼痲痺不仁。在家裡這群「非人
哉」面前(雖然他們都不是人),根本是個笑話。
唯一讓我感動的是,家裡幸好還有卿卿,讓我還有在人間的溫暖。可我發現卿卿
非常不人類的凌空取物,還被麥克教壞透過麥克的眼睛體驗何謂視力…
我驀然的悲從中來。被這個ESP超能力盲少女一襯,我居然是家裡最沒用的傢伙。
連個人類都能隔空取物…我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厲鬼,空有兩百年道行,還是得勞
動雙手去拿檔案…
這死後的人生為何如此悲慘。
我蹲在牆角畫圈圈,阿貓笑到嘶鳴,在地上打滾。灼璣站在我身後默然許久,「
…人生而有愚智高下,鬼也一樣。」
我埋在膝蓋上哭了。
「呃,妳一定有什麼天賦…只是連六娘子都探測不出來而已。」他更努力的安慰
我。
我乾脆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你說我做鬼做到這種地步,到底有什麼意思…還擔了個紅衣強者厲鬼的虛名兒。
只能說,boss安慰人很沒天分,不過他真的盡力了。不過他的盡力是端了冰牛奶
過來奉請…我只能說貓科動物的神經很簡單,更讓我想起生前養的那隻死貓。
說貓冷淡無情是假的,偶爾牠們興致大發的時候,也是很溫柔體貼的。以前我若
傷心哭泣,我家的死貓就會滿屋子抓蟑螂,然後遞到我手上。若真找不到蟑螂,
牠就會去叼幾顆沾滿口水的貓餅乾催促我吃。
…冰牛奶當然比半隻蟑螂好。但背後的意義實在相差不遠。
最重要的是,我討厭喝牛奶,卻不能推卻。
「我知道妳壓力很大。」boss難得溫柔,「南子的功法又特別剋鬼,難怪妳情緒
不好。可南子和六娘子是我的故人,他們倆又別有淵源,我不能把他們趕出去。」
「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慌了,「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我特別沒用
…」
「鬼仙威煞加上浩然正氣,妳就算多兩百年道行也是難受的。別說妳,讓城隍爺
來,他也是逃之夭夭的份。」
…你也尊重一下台北最高長官好不?就算是實話心底想想就好,別說出來。
「…到底是什麼淵源啊?」我小小聲的問。
他笑了起來,眼睛彎成兩個看熱鬧的月彎,「這說起來啊,可真是有趣的緊…」
六娘子生前就叫做陸六娘,是河間陸家(世門豪族)的千金小姐,排行第六。但
六娘出生的時候,家道已然中落,她又是庶女,竟沒辦法替她準備一份好嫁妝,
以致於所嫁非人,竟走了紅樓夢迎春小姐的不幸路線,慘遇一個中山狼似的夫婿。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陸家雖然家道中落,這位小姐也不受寵,但也感念骨肉親情
,把她接回來,放置在莊子上,沒被折磨致死。也幸好她的奶娘和奶哥哥(奶娘
的兒子)不離不棄,從婚前婚後,到被休回家,都護持左右。
她的奶娘雖然出身寒薄,卻非常有見識。不但將陸小姐教養得非常好,還竭盡所
能教獨子讀書識字,甚至送他去學武。這個比陸小姐大十歲的奶哥哥也非常爭氣
,雖然只在尋常武館學藝,卻天資穎悟的悟出一身好工夫,護持著母親和陸小姐
一輩子。
日後奶娘病死,天下大亂、兵禍頻仍,也是這個奶哥哥保護著亦主亦妹的陸小姐
周全。
但他們卻沒死於兵災,卻亡於人禍。一個修煉到元嬰後期的高人,奪了他們倆的
魂魄。陸小姐因為八字合適的關係,被投入煉魂,抽離七情六慾,淨洗記憶。奶
哥哥因為魂魄特別,死後忠煞之氣更盛,被那個高人收為鬼僕刺客了。
但所謂的高人將凡人視為螻蟻,基本上就是錯誤的。他自恃道法高深,能夠清洗
鬼僕記憶,卻沒想到奶哥哥居然保留了神智清明,瞞過十年,刺殺了這個能夠問
鼎成仙的高人,放了陸小姐自由。
可惜他一個未曾修煉的鬼僕,至此已經耗盡魂力,不得不投入冥府洗罪償業。
「這就是六娘子和南子的首次緣份。」灼璣笑瞇瞇的說,「妳注意到沒有?六娘
子左手戴著七晴玦,右手戴著六玉環。事實上,那就是她被抽出來大半的七情六
慾。那死老道煉了她的魂還不算,居然神經病的煉了她的七情六慾當法寶。
「六娘子常說,仙者,不生死、不繁衍,仰無助於天,俯無益於地,乃天地蠹賊
也…雖然常被罵,但我覺得她說得真對。」
但六娘和奶哥哥的緣份卻沒止於此。
六娘機緣巧合之下,誤打誤撞的走上修煉岐路,修煉了四百餘年,小有盛名。但
別人煩惱的是六根不淨,她煩惱的卻是六根太過乾淨,以致於修煉遇到了麻煩。
剛好她遇到一對失去獨生女哀哀欲絕的老夫婦,已經回憶起部份前生的她被觸動
了心腸。於是易容換形,成了這對老夫婦的女兒。
她的想法原本樸素而簡單。既然修煉遇到麻煩,不修也不怎麼樣。逃逃打打四百
餘年,真敢對她動手的人也不多了。這對老夫婦晚年喪女,非常淒涼。不過十年
二十年的耽誤,這兩個慈祥良善的老人,不該落得無人送終的淒慘光景。
但她沒預料到,居然有人要強娶她這個偽民女,讓她很為難。
反正已經決定要耽誤了,她也不想讓老人家擔驚受怕,於是默默的上了小轎,成
了淮家老爺的第十三房小妾。
雖然淮家老爺倚強勢霸,但的確把兩個老人家安排得好好的,還破格讓她不時回
去探望,她也就不欲為難這老頭。只是她終究還是鬼體,為了不害死那個白癡老
爺,她乾脆下藥讓淮老爺自格兒樂去。成親數年,竟沒被看破過。
但老夫婦過世以後,她卻還留在淮家。
因為,她發現淮家的嫡子,有種強烈熟悉的感覺。她終於憶起,在她張開眼睛,
茫然面對這個世界之初,那個魂力即將散盡,執手淚流的「哥哥」,告訴她,她
叫做「陸六娘」,把七晴玦和六玉環放在她手心,要她好好活下去。
懷著複雜的情感,她守在淮家,默默看護這個活不過十二歲的孩子。名義上,這
孩子還得喊她一聲十三姨娘。
但她千守萬守,卻還是守不過天命。就在這孩子十一歲的時候,淮老爺帶他去鄰
鎮探望本家,卻在途中遭了強盜。等六娘縱陰風而至的時候,只見一地死人,那
孩子只剩下一口氣了。
續命,不續命?她也茫然了。想逆天而行,唯有踏上修仙一途。但向來情感稀少
的她,卻難得衝動的續了淮南生的命,帶他走上修仙的不歸路,扶持了百年。
「可是呢,六娘子還沒成仙之前,鬼氣還是會傷人的。」灼璣喝著本來要給我的
冰牛奶,搖頭晃腦的說,「雖然她收斂得很好,可她身邊真的留不住什麼活著的
東西。百年之後,南子因為累積的鬼氣渲染,大病一場,差點丟了命。六娘子把
他拖付給南瀛書院的洞玄先生,就飄然遠去了。可南子好死不死的居然在這場大
病中窺得前世宿緣。於是他們就開始躲貓貓啦,沒完沒了的。
「這場捉迷藏,雖然沒有上窮碧落,還真的下了黃泉。南子那死傢伙,腦筋死不
轉彎。居然敢用那種半吊子的落陰術,追到陰山去了。不是我打獵剛好路過,他
就死得不能再死了,直接去冥府報到。那時六娘子剛好在我家作客,那個表情真
是精彩呀∼我認識她以來,就沒見過她這麼有表情,這人救得太值了!」
…我說你這個幸災樂禍也太明顯了、太不良了。
想了想,我還是有些糊塗,「可是,六娘子成仙了。鬼氣應該不會傷害淮先生了
吧?為什麼…?」
灼璣聳了聳肩,「啊知。六娘子的理由超搞笑的。她說,『我是死的,他是活的。』誰聽得懂?」
像是被雷劈中了,激靈了一下。
我懂,我很懂。就是太懂了,所以眼淚掉了出來。她不騙別人,也不騙自己。
「喂!」灼璣一整個變色了。
「…我去找乾爹下棋。」匆匆忙忙的,我拽了黑雨傘就往外奔。
我知道boss會生氣,但我也沒辦法騙自己。灼璣是活的,我是死的。就算我沒有
任何罪業,還是得去厲管所呆個三五十年洗厲,運氣不好得呆個三五百年。之後
還有碗孟婆湯等我,來世我不可能記得灼璣。
這就是為什麼我當厲鬼當得這麼痛不欲生苦不堪言,還是沒辦法下定決心離開的
緣故。但灼璣是活著的。
陽冥兩隔,距離非常遼闊。
我蹲在乾爹那兒哭,乾爹也很無奈。阿貓摀著耳朵趴在地上哼哼,「我說啊,你
們連八字都沒一撇,現在就哭…」看我放出彩蝶群,牠才慘叫著東逃西躲,「我
不說、我不說了!你們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行不行…幹!這樣說也不行!救命啊
∼」
「…也不是沒有這種例子的啦。」乾爹很笨的安慰我,「都有人娶鬼妻還能生子
的,也沒規定混血妖不成…」
「乾爹!」我又羞又怒,「不是那樣嘛!再說…那是十殿閻羅聯手特赦…人家還
修了十世姻緣…」
「還說不是呢。」虎爺咕噥著。
我把彩蝶群喊回一半,虎爺也加入屁滾尿流的行列。
沒錯,我在遷怒。
結果懶斷骨頭的boss居然勤勞的到土地祠把我接了回去,真令人訝異。
他沒看我,只是說,「…我又不是南子那種嬌弱的人類。我可是陰山交界的混血
妖,都能在冥府上班了,怕個鳥鬼氣。」
我沒講話,只是把臉埋在黑雨傘的陰影裡頭。
「整天待在六娘子和南子的壓力下,妳才會這樣古古怪怪。」他將手背在腦門後
,「這樣吧,反正冥府無差別格鬥競技要擴大舉辦了。我和麥克都報名了…妳和
小紅帽一起來加油吧。」
「…我不想看你受傷。」我將臉一板。
「噢,我絕對不會受傷的。」他摸了摸鼻子,「當作員工旅遊吧。我說過,該有
的員工福利一定不會少的。」
「…我會帶很多冰牛奶。」
「我就知道我的秘書是很專業很貼心的。」他笑出兩顆閃亮亮的虎牙。
冥府無差別格鬥賽因為擴大舉辦,選址在陰山北面,與妖界交會之處,算是個三
不管地帶。
今年之所以擴大舉辦,是因為人間人口暴增後,厲鬼邪魂也跟著水漲船高,要靠
冥府的舊有編製實在應付不來,所以獵捕署雇聘了許多編外人員,種族非常複雜。
但有個共通點:都很好鬥。
以前的冥府排行幾乎都是編制內武官的事情,獵手們更是強制都要參加,這些編
外人員未免不平。要知道,冥府提供的微薄薪資(福報)對這些高手們來說簡直
可以忽略不計,重要的是武名遠揚和名聲在外。冥府不可能開放內部審核給他們
,但是無差別格鬥倒是很從善如流的擴大報名。
聽boss解釋到最後,我恍然大悟。義消嘛!編制內的武官就像是警察和消防隊員
,編制外這些高手就是義警和義消。
只是這些高手義警和義消覺得比警察和消防隊員高竿,爭取參加警消聯合運動會
…這樣我就懂了。
我這麼一解釋,卿卿很嚴肅的點頭,只有麥克一臉茫然,boss抬頭看著天空不語
,不知道受了什麼打擊,一整個無語問蒼天。
卿卿輕聲解釋給麥克聽,我看著boss一臉愴然,「我說得不對?」
「…很對。」他瞥了阿貓一眼,「守好。」
那隻欺善怕惡的死貓在地上諂媚的滾了三圈,噁心的喵了一長聲,我都冒雞皮疙
瘩。
我不是很懂他們的比賽規則。不過因為比賽的人很多,所以分成好幾十個館。麥
克先出賽,我才知道為什麼初賽稱為「生存賽」。
每百人一場,只要被踹下擂台就失去複賽資格。所有的人幾乎都先相中當中的弱
者,先行清除,才是高手的比拚…本來應該是這樣。
在眾多虎背熊腰、相貌猙獰的對手中,麥克看起來分外柔弱年少。尤其是他沒有
所謂的修為,特別像是好吃的蛋糕。
但他們倒楣的對手,很快就發現這塊蛋糕是金剛石鑄造的,能崩滿嘴牙。
因為不能殺人,麥克的軍刀沒有出鞘。但未出鞘的軍刀,卻挨著骨折、擦著重傷。他根本不管眼前是強是弱,勢若瘋虎,非常豪邁的橫掃千軍萬馬,不停有選手
飛出擂台,臉上或身上烙著清晰的軍靴鞋印,翻著白眼口吐白沫…
我都有點不忍心看了。
但是阿貓非常興致勃勃,口沫橫飛可比運動記者,「啊呀呀,不得了不得了,金
髮帥哥麥克軍官以黑馬之姿,左踢南山猛虎,右劈北海蛟龍,是那個所向無敵啊!真是咱們冥府無差別格鬥以來最生猛的生力軍!…各位觀眾!十個!麥克小哥
一劍劈飛十個!請叫他麥克.葉問!…」
吵得要死。要不是顧慮到卿卿看不見,我就把牠扔出觀眾席。
卿卿緊張極了,低聲問,「長生,麥克有沒有受傷?」
我搔了搔頭。麥克是那種一往無前、充滿軍人狠戾的金屬暴力風格,就算再怎麼
強,這樣硬碰硬一定是會受傷的。但我不知道怎麼告訴小紅帽才好。
將棒球帽壓低,叉手在座位上假寐的boss懶洋洋的說,「沒事兒。只有些小傷,
塗塗口水就好了。」
…是說橫跨後背的三道鮮血淋漓的刀傷(還是爪傷?看不清楚),真的塗口水會
好嗎…?
不過我沒搭腔。麥克和卿卿這對不怎麼正經的騎士和公主,感情非比一般。卿卿
雖然是ESP超能力少女,但她的壽算很短。她來打工,所得福報簡直是杯水車薪,
不頂什麼用。
她能活到四十歲,已經是絕對的上限了。
照她的資質,要逆天修仙,是絕對沒問題的,也有不少高人試圖接觸她,可她不
要,麥克也不願意。
麥克中文很破,我跟他談了好久才勉強瞭解他的意思。他的想法很單純:卿卿這
輩子看不見已經太苦,希望她好好活完這輩子,下輩子累積的福報能讓她重獲視
力。
「我會去找她呀,會找到的。」麥克的眼睛很澄澈,「認得我,很棒。不認得,
偷偷保護。」
面對生老病死和輪迴,他們倆充滿勇氣,只想笑著過好每一天。相較之下,我實
在很怯懦。
才出了一會兒的神,麥克的生存賽已經結束了。他收起軍刀,毫無懸念的獲得這
場生存賽的晉階資格。
他很興奮的直接跳上觀眾席,一疊聲的問,「小姐,榮耀妳了嗎?」
卿卿抱住他,「痛嗎?受傷了?重不重呀?痛不痛?」
然後兩個嘀嘀咕咕的說德語,親親抱抱蹭蹭,開始冒粉紅色的泡泡和小花小朵,
我剛剛的愁思立刻轉成數百層疊加的雞皮疙瘩。
Boss咳了一聲,「嗯,我不需要這樣的『獎勵』。」
…你混帳。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把棒球帽推高了些,在陰影裡對我微笑,「別受傷是吧?」
「最好別受傷。」我謹慎的說。
他低低笑了一聲,「好吧。」
輪到boss的時候,我發現我真的很緊張。
他個子本來就不高,就算穿著草綠色的T恤、迷彩軍褲和軍靴,還是顯得很小。
棒球帽壓著眉緣,大半個臉都藏在陰影下,只看得到懶洋洋的笑容,雙手還插在
褲袋裡,穩穩的站在擂台的最中間。
七百年道行,說高不高,說低不低。雖然我還是這樣沒路用的厲鬼,但也感覺到
擂台上的參賽者,有幾個非常強悍,道行恐怕破千都有找。
本來嘛,boss的諸項審核都只是中等,他會在無差別格鬥中脫穎而出,主要是因
為他善機變,能夠讓諸多僅屬中等的技能和技巧交織應用,才成就了他的強悍。
我突然有點後悔,不該跟他說「別受傷」。這樣他要在生存賽取得勝利,定是倍
加困難。
等生存賽開始,我心情更加緊繃。和麥克那場的一盤散沙不同,這百名參賽者中
,居然出現了幾個集團式的攻擊,發出強大範圍法術的光芒。
從阿貓囉哩囉唆的講解中,我才知道,一般這種生存賽不太有人會發大範圍法術。因為法術是由姿勢(指訣)、媒介(法寶)、咒(語言或咒歌)構成的。當然
也有驅使法寶瞬發的法術,但那就威力非常小。法術越厲害,施法的時間就越長
,施法者在行術時也越脆弱。
大範圍攻擊式法術,當然非常有效,但施法的時間也是要命的長。可這種場合用
防禦式的法寶,等於要分神兩控,在劇烈碰撞中也容易消磨防禦的效力。
這場生存賽的賽者,應該有同團隊的,例如門派或家族,他們非常有默契的結成
臨時聯盟,決定先拼掉其他人,再來公平角逐。
無疑的,非常明智。但對孤家寡人的boss,卻非常不利。
只見他壓在棒球帽下的臉孔微微一笑,猛然一踏軍靴,輕靈無比的往後踅步,異
常從容,手依舊插在口袋裡,看似不甚快,卻險之又險從眾多拳腳和法術爆炸的
間隙閃身而過。
宛如貓步舞蹈,踏著奇妙的節奏,偶爾跳起騰空,又若無其事的落地,在硝煙拳
風中漫行。
「老大就是老大啊!」阿貓尖叫,完全忘記牠的體育記者腔,「算得這樣剛好,
絲絲入扣!不愧是我幻影貓的老大!老大老大!」
可我…不知道為什麼,在心底冒出來的,卻是「如歌般行板」這樣怪異的形容詞。
的確是如歌般的行板。他遵循著一種聽不見的和諧音樂,將自己化為風、化為漂
蕩的柳絮,踏著一個個莫名的音符,用一種貓科的姿態。噙著淡笑,在紊亂狂暴
的戰鬥中,整理出規律的節奏。
所謂的感動天地,是不是領悟到天地間的節奏,然後變成自己和諧的節奏?
台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最強悍的三人小組…和灼璣。
這首怪異的交響樂,也終於到了尾聲。
他的笑意更濃了些,猛踏三步前進,迥異於之前的輕靈,反而厚重若千山之重。
避開兩個顯然敏於近戰的對手,一拐一踢,就讓那位發出龐大範圍法術的參賽者
飛出擂台。
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墊步迴旋,阿貓尖叫著說他連踢了四次,我卻怎麼看也只有一
次…又把一個參賽者踢了下去。最後的參賽者趁他似乎腳步不穩的時候撲了上來
,我只覺得眼一花,他不知道怎麼閃到這個倒楣鬼的背後,借力使力的用靴尖在
倒楣鬼的屁股一點…
於是,台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從頭到尾,他的手都插在褲袋裡,懶洋洋的笑容,也沒有變。
龐大的會場安靜了幾秒鐘,突然爆出巨大的歡呼。
我卻一直在發怔,像是領悟到什麼似的。但我真的領悟到什麼…又說不出來。
直到他懶懶得走上來,癱在我旁邊的位置,我才略略回神。
「欸,我沒受傷。」他把棒球帽壓低了些。
不知道為什麼,我滿臉通紅,臉孔燒得可怕。匆匆低下頭,從保溫瓶裡倒了一杯
冰牛奶出來。
他卻沒接,反而合十奉請,「妳先喝一口。」
…灼璣你果然是個混帳!
在週遭目光的壓力下,我撐沒多久就屈服了,草草啜了一口,趕緊遞給他。
Boss就著我喝過的地方,眼睛笑得非常得意,大口大口的灌冰牛奶。
在阿貓尖叫的起鬨聲中,和公主騎士的賊笑裡,我羞愧得連臉都抬不起來。
我應該拼著肚子痛,也在冰牛奶裡下鶴頂紅才對。
(競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