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林接到學校的邀請,參加大學的聖誕舞會——可以攜伴參加——於是,這已經成為文正純近期最為盼望的一件盛事。每天悶在家裡寫東寫西,她對於人群聚集的熱鬧可嚮往得很了。
乾脆把所有像樣的衣服全掏出來,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試。
「你別忘了,那個姚北寒也是那個學校的教師,她也是參加的。」文正雪永遠是第一個潑她冷水的人。
果然,正對著穿衣鏡在比試晚裝的正純一聽到此話,立刻垮下了臉,「對哦,我怎麼完全忘記她了?」討厭,不太想跟她照面啊!
正雪捏著下巴看著一臉霜打顏色的姐姐,「說起來呢,你也不差,只是不太會打扮而已——安心吧,有我在呢!我一定讓你變得光彩照人,艷冠群芳!」
「有你?」正純懷疑地皺皺鼻子,聽起來怎麼好像在形容孔雀?她要把自己打扮成孔雀嗎?那的確是夠搶眼了,可是她還不想成為別人的笑料。
「文正純,你敢懷疑我的專業?」正雪把頭仰得鼻孔朝天,「我可是現代藝術造型設計專業的高材生!難道你忘了我給你設計的手鐲?」
「哦,」正純轉頭去認真地從自己的衣櫥裡挑合適的衣服,「有這種專業嗎?做手鐲跟給人化妝,有什麼共通之處嗎?」她的確是不清楚她的專業。
正雪無力地閉下眼睛,算了算了,記住永遠不要跟文正純計較這些的問題。
「你交給我就行了!」多說也是浪費口舌。
12月24日,平安夜。
「正純,似乎有再考大學的打算。」沐林坐在文家客廳的沙發上,對面是文父和文母。看正純的樣子,可能很快就會下決定;所以他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先跟他們打個招呼
「真的嗎?」文母首先驚喜地叫出聲。
文父——文雋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裡帶著一絲沉思的色彩,注視著自己的準女婿。不錯,當年正純執意要退學,家裡沒有一個人能勸住她;現在她居然自己想要重新回到學校——可真是驚人的轉變。
「她可能還在猶豫,但是我希望她能自己找出她想要走的路。」沐林直言自己的決定,「我不會左右她的判斷,她應該自己選擇自己想要的未來。」
「如果她真的願意再回學校……」文母欣慰地笑,「那真是太好了;以她這種性格,根本就應該再多讀一點書來充實自己的。不過她那麼倔,當初一心一意就要退學,她大哥、二哥都沒少說她,可是我們全家誰都拗不過她。」
雖然同意正純退學,可是這始終是文母的一塊心病。正純不夠聰明,性子好勝又莽撞,不圓滑,完全不懂人情世故那一套——偏偏又早早就從學校的象牙塔裡逃出來,真是讓她操碎了心。不然,她哪裡會急著給她找婆家呢?
沐林長吁一口氣:「多讀點書固然很好,但是,一切都以正純的意願為前提條件。」
文父看著這個清秀儒雅的年輕人,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欣賞的神色。他願意把正純的意願看得最重,自己那個性毛躁的女兒不正需要一個像他這樣能如此包容她的人嗎?
「沐林,」文父清清嗓,緩緩地開口,「我家正純,還是個孩子——就要你多費心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這個自然。」沐林眼光流轉,正純正從自己的房間裡走出來,徐徐來到樓梯處。
文正雪倚在門口,含笑看著自己的成果:她用了一卷銀色的透明絲帶點綴,巧妙地將脖頸、手腕、肩膀等處纏繞連接起來。只是一條很平常的黑色小禮服,在正雪的手下已經完全改變了模樣。
「呵欠,」無聊地打個呵欠,正雪看著姐姐滿臉興奮的表情,「一點創意都沒有,這還是我去年的作業呢。」搖搖頭走回房間,一邊走一邊說:「祝你晚上玩得開心點——如果遇見那個老女人,記得該回敬的一定要回敬!」
而激動的正純正專注地望著樓下的沐林,完全沒聽見妹妹在說什麼。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清水的面容在化妝之後可以變得如此嫵媚。雖然她一向討厭化妝的,不過還是不得不佩服,學藝術的正雪果然有一雙巧手,甚至可以用鬼斧神工來形容。正雪居然還用淡紫的顏色加深她的唇色,顯得更加誘人。短髮也整齊地梳理在耳後,用兩枚銀色的心形發卡別住,又增添一絲純真的味道。
盛裝的正純彆扭得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了,「我這樣——是不是很可笑啊?」從來沒有這樣打扮過,她還真是一點自信也沒有。
「過來這裡——」沐林站在樓下,向她伸出手。可笑?一點也不,她簡直美得讓他驚訝。連他都沒想到,他的丫頭居然能裝扮得如此嬌俏。
正純慢慢地沿樓梯走下——為了配套還穿了一雙細高跟的銀色皮鞋——老天,她還從來沒有穿過這麼細、這麼高的高跟鞋呢!心一慌,最後一個台階沒有踩穩,差點摔倒。
「小心!」沐林一把扶住她,眼裡閃著欣賞的光彩,「如果你今晚能像淑女一樣穩穩地走路,我敢說,你會是舞會裡最漂亮的公主。」
說著,他幫她套上棕色的長外套。
「真的,你不是在笑話我嗎?」正純一邊穿上外套,一邊紅著臉竊喜。
沐林舉著手,「我敢向天發誓我的認真。」
正純捂著嘴偷樂,抓起圍巾跟帽子,沖父母擺擺手,「爸,媽,我走了!」
沐林也微微頷首向二老示意:「文叔,文嬸,我們走了。」
文父看著正純羞澀的笑顏,低低地悶哼了一聲:「沐猴而冠!」聲音很小,所以正純沒聽到,不然一定又是一場爭論。
「老頭子,」文母看著幸福的兩個人相攜而去的背影,「你是在嫉妒嗎?難道,你已經在捨不得你的女兒了?」
「哼!」文父「哼」一聲,扭頭進了自己的書房,低低地傳來嘟囔的聲音,「女大不中留!」
文母笑吟吟地目送他,正純那彆扭的個性呀,十成十是她爸爸的真傳啊!
為了準備這次的舞會,X大的大禮堂一早就已經被裝飾得五光十色。門外聖誕樹上五彩的小燈泡一閃一閃地明滅,各種精緻的掛飾掛滿了樹枝。
「哇哦!」正純站在聖誕樹前,感歎一聲,「好漂亮!」
「走吧,我們進去!裡面佈置得更漂亮。學生盼了一年才盼到的節日,當然格外用心了!」沐林將她頭上的帽子正了正,嘴角帶著吟吟的笑意。
「哦!原來當學生也不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業餘生活還蠻豐富多彩哦。」正純瞇著眼睛,挽著他的手臂一起向裡面走去。
周圍的人群如水流般來來往往。有的學生見了沐林還點頭行禮示意,更多的人則是興奮地擠進擠出,完全心無旁騖。
沐林伸出左臂將正純環在身畔;正純抬頭看了看他的側面,因他這個小動作而感到格外溫馨——他是怕自己被擠到呢!
眉梢眼角禁不住是飛揚的笑意,「沐林!」
「什麼?」注意力放在身旁人潮的沐林應了一聲。
「沐林,我好喜歡你。」正純頭一偏,笑盈盈地靠在他的胸膛,聽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沐林低下頭,深情地望著那臉帶緋紅的小東西,心中充滿了溫暖的憐愛,「正純……」
如此感人的時刻對沐林來說絕對是彌足珍貴的,可惜,天不遂人願,根據言情定律,這種時刻往往總會有不識趣的人來打攪。
「沐林,你來了——」連說話的聲音似乎都能掐出一把水來的嬌柔聲音,當然是屬於同樣風情萬種的姚北寒的,「我等你好久了。」
正純終於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也不和她打招呼,當她是風景一樣。眼神開始四處亂晃打量大禮堂裡的佈置,「哇,沐林你快看,那邊還有聖誕老人吶!」
沐林心裡在竊笑,但仍是禮貌地同北寒握手,「你好,南錦來了嗎?」
「我哥在裡面,咱們一齊過去吧!」北寒身穿一襲深綠色的長裙,長髮優雅地盤在腦後,一小撮水綠色的羽毛裝點得她白皙的臉龐更加美麗雅致。她款款地一笑,將手上的酒杯遞給沐林,「來——」
「哇!聖誕老人在分發禮物!」正純緊緊拽著讓他騰不出手來,「咱們快過去,看看他在分什麼好東西!」
沐林順從地被她拽向另一個方向。
北寒沉下面孔,冷冷地笑著哼了一聲:「到底就是個孩子——那聖誕老人是學生會的人扮的,分的禮物也不過就是糖果罷了,還稀奇得什麼似的!」
正純站住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依稀記得自己為了這個人已經被妹妹教訓了——自己還從來沒看到過妹妹那麼恐怖的表情呢——全都是因為她。她居然還敢再來挑釁?
沐林擔憂地看著一臉嚴肅的正純,不知道接下來她會怎樣,心裡確實有點惱火北寒的一再出言挑撥,「正純,你不是要看聖誕老人嗎?」
「聖誕老人有什麼好看的?姚姐姐不是說了嗎,那不過是個人罷了——」正純一捋額前,學著記憶裡正雪的模樣輕蔑地一眨眼,「其實姐姐也真是的,還特意說明一下,這種事情誰不知道啊?難道世上真的有聖誕老人住在北極嗎?」
北寒瞇起雙眼,優雅地冷笑,「我就是怕小妹妹童心未泯,才好心說明的……」
「北寒……」實在看不下去了,沐林挺身而出,擋在兩個人眼睛都綠了的女人中間;如果任由她們繼續下去的話,不論是誰勝誰負,倒霉的那一個總是他!
「沐林,你讓開——就去幫我取杯飲料來好了!」正純眼睛裡已經完全沒有其他人了,整個大禮堂只剩下眼前這個囂張的女人與她對峙——這是屬於女人的戰爭,賭上身為俞沐林未婚妻的榮譽,她必須要親手打倒這個人!
「……」沐林吞了口口水,眼光在兩個身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淡淡地一笑,決定尊重正純的決定。
「正純——我馬上回來。」俯身在她的耳畔輕輕地說一句,然後轉身去尋找飲料攤。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文正純的鬥爭馬上升到最高點——是呵,不管怎樣,沐林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這就讓這個老女人明白,到底誰才是名正言順的那一個!
「姚北寒,咱們閒話少說——我們家沐林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你不是弱智,又不是白癡,不會聽不懂他的話吧?」正純眉毛挑得老高。
為什麼世上要有這種無聊的女人存在?如果沒有她,今天這個聖誕平安夜舞會將是多麼溫馨動人啊!她又沒有正雪那種迂迴的智慧,所以就直截了當地如此說。
姚北寒也將雙臂抱在胸前,「好啊,既然你願意這樣,我也不用拐彎抹角了!我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會把沐林讓給任何人!更何況是像你這種小丫頭。」流露出輕蔑的眼神,「我從認識他的時候就愛上他了。十年了,我一直在等著他,所以我不會放棄的,就算纏到死也不放棄!」
沒見過這麼固執的人,真是敗給她了!
正純瞪大眼睛喘著粗氣,怎麼會有這種人!為什麼完全沒法溝通?「大姐,你也太自我為中心了吧?愛情是有付出就一定有回報的嗎?你愛了沐林十年,就要求同樣的回報?那我還愛哈里波特呢,難道我也能要求他娶我嗎?」
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得意洋洋地扔出最重磅的炸彈:「十年?哼,我家沐林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跟我許下終身了!所以,這些年來,沐林一直是為了我才守身如玉的,懂了嗎?」
懂了吧?懂了就快點消失吧!
果然是震撼的新聞。姚北寒猛地用手背摀住嘴,難以置信地緩緩搖著頭,「怎麼可能?難道說,沐林不是在逗我?他說的,鄰家的女孩就是你?難怪,難怪他這麼執意要調回這裡來……」
哦?原來沐林還跟她提起過自己!不錯不錯,看來自己在沐林心中的地位的確很牢固。正純心裡的溫柔柔、軟綿綿開始膨脹,便微笑著鼓了鼓腮幫,「我就跟你說了不要妄想了嘛……」
眼淚瞬間溢出北寒美麗的大眼睛,哀怨的眼光不復之前的光彩,「……在英國的時候,他總是在講鄰家的女孩如何天真可愛……我以為他是故意騙我的……他怎麼可能會,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才六歲的小孩子?」
正純翻了翻白眼,不明白吧?其實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不過對於這個事實她還是十分樂於接受就是了,「愛情無關年紀!你也不用太傷心,大姐姐——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我勸你還是早點認清事實……」
北寒迅速地抬手揮掉臉頰上的兩行淚,「我不服!像你這樣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根本配不上沐林!你知道什麼?
「你知道不知道為了要回到這裡來他在南大放棄了什麼?他在那邊年年優秀,馬上就可以升到教授了!可是為了調到X大,他什麼都不要,他到了這裡,一切又都得從頭做起……像你這種只懂得靠著他生存的寄生蟲,你能為他做什麼?你怎麼配得上他……」
「夠了,姚北寒!」取了飲料回來的沐林正好聽到她最後的幾句話,急忙趕過來打斷她繼續說下去,他斯文的臉上有少見的怒火在燃燒。
就因為她比他小,她一直仰仗他的照顧,她驕傲她自負——所以,她的言行他都可以寬容,她做什麼他都不計較。但是,要牽涉到正純就不行!
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傷害他的正純,誰也不行,「如果你再這樣繼續的話,我真的要生氣了!」
正純伸手捉住沐林的手臂,心裡恍惚地迴響著北寒剛剛的話語。她是只懂得靠沐林生存的寄生蟲嗎?她是破壞了沐林前途的罪魁嗎?沐林為她做的犧牲她竟然全不知情——那些全都是不值得的嗎?
「沐林……」晶瑩的淚光在北寒的眼圈裡閃動,「你怎麼可能這樣對我說話?你從來沒有這樣凶過我,是為了她,都為因為她?」
長吁一口氣,沐林將杯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回身將正純緊緊地摟在懷中,「北寒,你睜開眼睛好好看著:我不是開玩笑,我再認真不過了!這個女孩,文正純,是我的未婚妻,是我最愛的女子,是我要攜手生活一生的女子。除了她,我的心中根本沒有別人——沒錯,你很優秀,你很美,很好,可是,我不是你的良人;你懂了嗎?」
一行淚,無聲地滑過北寒精緻的臉頰,從下頜滑落,「你……你竟然這樣說我……我,我愛你呵,我愛了十年……」
正純張口結舌地,幾乎震撼地看著那張雖然在哭泣卻仍然完美得讓人驚歎的淚顏——痛苦更增添了她的美麗,那美麗更讓正純手足無措,就連要拿出什麼表情來面對她都不清楚了。
「愛不是獨角戲。」沐林面對著悲痛欲絕的北寒,淡然地撂下這一句話。然後目光便飄到她的身後——面無表情的姚南錦正站在北寒的身後不遠處。
「北寒,我們走吧。」姚南錦也不同沐林打招呼,只冷冷地挽起北寒的手,「夠了,你已經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
「哥——」北寒一聲淒楚的哀歎,讓正純心驚肉跳。
「走吧。」南錦淡淡地掃了正純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硬是將北寒從這裡拉了過去。
看著北寒顯得無奈又孤寂的身影,正純心裡閃過一絲惆悵。
「丫頭?」沐林關切地低頭看著她的臉,「你的臉色不好,不舒服?」
她只能點頭,「這裡空氣太壞了,我想出去透透氣。」說完,她便放開沐林的手,一個人朝門口走出去。
邁出門口的同時,聽到裡面音樂聲大作,舞會開始了,狂歡的夜開始了。
正純抬起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心情突然變得很糟——是因為北寒的黯然離去,更是因為她所說的那幾句話。
從她的嘴裡證實沐林對自己真的用情如此之深,她是真的很開心沒錯,可是……她說的話又像一把巨大的錘子,不斷地敲擊著她的內心。
沐林隨後也來到她身後,卻沒有馬上說話,只靜靜地看著她。
「沐林,」她不回頭,只抬眼看著黑幕的天空,「我真的值得你為我做這麼多嗎?」
「你又開始懷疑自己的價值了!」沐林無奈地牽牽嘴角,「我要怎樣才能讓你明白,你對我的重要……」
「可是她說的不是很有道理?」正純的眼神變得黯淡。
從見到沐林以來,她就這麼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給的一切,只是不斷地索取,從來也沒多想過其他的;可現在被北寒一說,她開始覺得自己真夠可恥的。這種感覺讓她心裡堵得很難受。
「正純!」沐林急切地將她的身子扭過來,「你不要這樣。北寒的話沒有道理,一點道理也沒有——你是我愛的人,我不管做了什麼,也只是為了得到你的愛。你別把我當成神似的,我沒有任何偉大的地方。我會調回X大,是因為我想念你,我急著快點回到你身邊;教授的職稱在南方沒得到,也一樣可以在X大取得呀。我並沒有損失任何東西!
最重要的是,我要在你的身邊,好好看著你,守護著你——要不然,萬一你看上別人,不要我了,我怎麼辦?」
被他這麼一說,正純忍不住咧了咧嘴,但馬上又繃直了嘴。
「我,值得嗎?」正純的鼻子酸酸的,積蓄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著轉,但她努力地吸著鼻子,不讓淚水決堤。
「值。」溫柔的聲音不高亢,不尖銳,不激昂。
只是這一個字,已經足夠正純的心震動得無以復加。於是,她所有的努力全部作廢,淚水終於衝出眼眶,墜落。
沐林輕柔地給她拭去淚水,「看來我做得還是不夠好,因為我的緣故已經是第二次讓你掉眼淚了。不要這樣,我希望我的丫頭,永遠是開開心心的,不管是淘氣也好,耍脾氣也好,只是不要傷心,永遠也不要傷心。」
「沐林……」猛地撲到他的懷裡,像是怕他飛走似的緊緊地抱住他,把臉深深埋在他的胸膛裡;她只能低低地在他的懷抱中呢喃:「我愛你,沐林。但願我能像你愛我那樣地愛你。」
沐林深吸口氣,同樣緊緊地圈住懷中的人兒。他終於聽到了她的這句話,那麼,就算他曾經為此付出再多的辛苦,也都有回報了。
抬起頭,只見天空不知從何時起竟安靜地飄起了雪花,漆黑的夜空被染上了一片片斑駁的白。
「下雪了……」他歎息似的低聲說。
她從他的胸前抬眼望,「真的呀,下雪了呢。」
「明天正好是白色聖誕節。」他用下巴輕揉她的頭頂。
「真好。」她滿足地輕笑。
「正純。」他溫柔地喚她的名字。
「嗯?」她眨眨眼。
「我可以吻你嗎?」他慢吞吞地問著,臉上有著少見的、促狹的笑意。
「……你說呢?」她紅著臉咬著下唇,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揚起頭。
細細的雪粒落在她微翹的睫毛上,隨著她的呼吸起伏,一同輕微地顫抖著。沐林慢慢地捧著她的臉,無限珍惜地將唇貼到她冰冷的臉上。
沐林的唇溫溫的軟軟的,憐愛地吸吮著她微微顫抖的唇;在她的唇上點燃了一簇火焰。
正純的心就快要跳出胸腔了。她緊張地攥緊了拳頭捂著胸口,緊緊地貼著沐林的胸膛;身體繃得硬硬的、直直的,一動也不敢亂動。
當沐林緩緩地伸出舌尖輕添她唇角的時候,她的雙腳不由自主地扭動了一下——緊張讓她忘記了自己的腳上套著的是一雙什麼樣的鞋。
「哇咧咧——」本應甜蜜的吻卻結束在一聲慘痛的叫聲中。可憐的正純形象全失,抱著一隻腳坐倒在台階上。左腳上那只漂亮的銀色細高跟鞋的鞋跟已經扭斷了,悲情地懸在一邊,無聲地指控著主人的迫害。
「……」沐林費力地將正純拉起來,看著她一高一低的肩膀,終於忍不住迸出大笑,「哈哈哈——」笑倒在她的肩膀上。
「俞沐林!」正純的雙頰通紅,努力維持著身體的平衡,還不忘逞強地叉起腰,「你還敢笑!再笑你就死定了!」
「哈哈……唉唷!」說到做到的未婚妻賞了他一記老拳——可憐的俞沐林,這次的親密接觸又以他的挨打告終。
給了他肚子一拳,紅著臉的正純自己卻禁不住捂著嘴,笑了。
然後飛快地踮起腳尖抬起頭,嘴唇在沐林的臉上迅速而輕柔地一刷而過。
沐林像是石化了似的捂著被她親過的臉龐,怔怔地發呆;而後慢慢地、濃濃地,笑容溢開在他的臉龐上了。
細碎的雪斜斜地飄落,靜謐的夜空顯得格外的深遠。
丫頭,唯願此生有你常伴在我左右,我心無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