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有消息了?」齊東陽驚訝地抓住手機忙不迭地確認,直到那邊傳來賀琛肯定兼興奮的回答時,才發現自己居然緊張得手心裡全是冷汗。
居然讓那個漂亮男孩子查到了靜水的消息……
「那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面?」他開口問賀琛。
那頭的賀琛隨口報了一個地址給他,然後跟他定了時間,他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不再遲疑,拿了手機帶了車鑰匙就朝門外走。
心裡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拚命地鼓噪,他感覺到心裡一陣一陣地發慌,胃裡空落落的,出了門,又覺得陽光太刺眼。
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偷偷入夏了。
他上了車,打火,隨即調轉車頭,朝他和賀琛約定的地方行去。
彷彿有點兒不太真實的感覺,但是卻又是實實在在的。
他把車子開得很快,到地方的時候居然還沒到二十分鐘,但是好在沒有交警攔住他追上來開罰單。
正要進去,卻聽到有人「唉、唉」地跟他打招呼,他回頭一看,就見那個漂亮得足以去做娛樂明星的年輕男孩子正在路邊的小店裡吃水果冰,他連忙走了過去。
廢話少說,他直入正題:「你是說,你可能找到當年關於慕容靜水去向的知情人?」
「嗯,」賀琛看著自己面前那杯堆滿了琳琅滿目的水果的小冰山微笑,「我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樣湊巧。」
「到底是怎樣?」他有些發急。
賀琛卻舀了一勺削成碎塊的菠蘿塞進嘴裡,然後就很陶醉地閉上了眼睛,渾然不覺有人忍了幾忍才沒有發狂。
等他回味夠了睜開眼睛才看到對面的男人一臉臭臭的表情,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連忙開口:「其實你說的這個事情一點兒也不好辦,因為我們沒辦法從慕容家裡的人下手,據說他們曾經也尋找過一陣子『慕容清夷』,但是最後卻沒有任何結果,所以即便從他們那邊入手,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什麼消息。」
「那又怎麼樣?」齊東陽挑眉看他。
「放心,我家三代都是偵探社出身的,」他立即昂首挺胸,不可一世得很,「自然會絕處逢生,正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我們偵探社那天卻突然接待了一個客人。」
「是什麼客人?」齊東陽不自覺地直起了身子,有些緊張。
「那個客人一看就是做了壞事心虛無比的樣子,」他笑瞇瞇地開口,「本來不該我處理的,但是我一時好奇,就忍不住聽了一會兒,然後才知道那客人是想找一個人。」
「什麼人?」齊東陽已經默默接受了他這種需要人捧場才肯開口的說話方式。
「那個客人說他曾經在六年多前,開車經過本市高速公路路口,但是就在那個時候他撞到了一個女孩子,因為一時驚慌,他沒有看那個女孩子的傷勢就跑掉了。這麼多年他一直受到良心的譴責,所以他現在終於站出來,想找到那個女孩子,如果那女孩子去世了,那麼他也要找到她的家人,親自去謝罪,」賀琛說得眉飛色舞,「根據我們家三代偵探出身的天性,我立即就把這事跟你的事聯繫到一起去了。」
「需要我說一聲你太聰明了嗎?」齊東陽無奈地皺眉看著他。
「謝謝,」他居然還煞有介事地點頭,「雖然再往後我還是沒有辦法查,但是我想那女孩子受了傷,去掉她就此曝屍荒野的可能,那麼她很有可能被送進了醫院,所以我就在咱們市內以及附近的醫院跑了一圈,結果居然真的給我發現……」
「什麼?」齊東陽忍不住激動起來。
「居然真的有一家醫院,在六年前的傍晚收了一名出了車禍的病人。」賀琛爽快地掀開了謎底,「而那家醫院,就是咱們市內的那家省立醫院!」
「那個病人呢?現在在哪裡?」齊東陽忍不住站了起來。
賀琛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頭,「那個……我還沒有查到,但是我已經找到了知情人,要了他的電話……」
「電話給我!」齊東陽面色嚴峻,表情嚴肅無比,「我要親自去問!」
這裡曾是她所熟悉的場地。
而今天,她來做告別。
默默地穿上冰鞋,她慢慢地繫上鞋上的帶子,然後起身,滑進冰場。
依然還能輕鬆地保持平衡,她想到很多很多關於以前的事,他的笑鬧,故意耍帥的樣子,以及後來依舊像太空漫步的樣子。
心中彷彿有音樂聲在流淌,是《蝴蝶夫人》,又或者是《胡桃夾子》,不然就是《圖蘭朵》……都是她以前訓練的時候她採用的曲子,不需要伴奏,她依舊能夠清晰地回想起每一節細小的旋律。
「開始上冰的時候不要急著滑行,首先是要站穩……」她口中喃喃,彷彿對面站著人似的輕語。
還有些什麼?
兩腳稍分開與肩周寬,雙膝部微屈,兩臂向兩側前方伸展好協助掌握平衡,目視正前方,試著走幾步,一旦跌倒,要靠自己站起來,以鍛煉自己使用冰刀和掌握平衡的能力……
這是當年教練教給她的,這麼多年了,她居然還是沒有忘記。
她總以為自己做了阮秋笛,時間久了的話自然會忘記身為慕容靜水而該會的東西,但是沒想到她依然能夠記得那麼清楚。
彷彿一切如昨。
那麼基本步法呢?她還記得多少?
雙足向前滑行、單足向前滑行、雙足向前弧線滑行、單足向前弧線滑行、前交叉步滑行、雙足向後滑行、單足向後滑行、雙足向後弧線滑行……
那曾經在她生命佔據過大半時間的東西,現在做起來居然似乎依然游刃有餘。
那麼,還有一些動作呢,她有沒有遺忘?
深吸一口氣,她驀然做出起跳動作,左肩在前,右肩在後,左膝深屈,右足向後伸直準備做點冰動作,隨即迅速伸直滑膝,右足刀齒點冰,左肩向後,右肩向前,在空中向左轉體360度……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是她卻結結實實地摔了下去,「啪」的一聲之後,她隨著慣性滑出去,幾乎撞到臉,她條件反射般轉身,以背著地,頭「砰」的一下撞得生疼。
教練曾經怎麼說過?
路茲跳起跳前身體呈扭曲狀態,給上下體在空中同步轉體帶來一定困難,所以要求起跳和轉體的時機一定要把握好。最常出現的錯誤是起跳動作過慢,使起跳用刃由後外刃變成後內刃,這就改變路茲跳的特點,實際上已成為菲力浦跳,這是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果然她的起跳動作慢得太厲害,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她仰躺在冰場上,看著體育場內的天花頂篷發呆。
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的不是嗎?為什麼還是會覺得悲傷呢?
自從那次車禍之後,她就永遠也不可能再做得成職業運動員了,因為她的腿受到了嚴重的撞傷。雖然後來治癒了,但是正如同人受過傷的手依然可以彈奏出音樂一樣,但是想做音樂家,卻再也不可能了。
她惶恐失措,唯一想到的就是逃避,不想被爺爺知道。
所以……她就消失了。
失去了滑冰的技能,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從很小的時候,爺爺就已經為她規劃好了一切,但是那場車禍卻將一切都打破了。
她不再是慕容靜水,她成了阮秋笛,普通又普通的人。
她是美麗的初夏新娘。
化妝室裡的她任由請來的化妝師幫她上妝,薄施粉黛後的她,美麗得讓人讚不絕口。
阮震東推開門走了進來站在她身邊,像是有話和她說的樣子,她看著化妝師微笑,那女孩子就爽快地打包先出去了。
「小妹,」阮震東開口,「今天很漂亮。」
她轉身看向他,「大哥……謝謝你。」
阮震東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謝我什麼?我不是說過,我只想要一個漂亮的妹妹而已。」
她伸手抱住他,「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不要哭,哭花了妝等下又要在這乾坐著上刑了,」他微笑起來,「要快樂。」
「好。」她含著淚,卻笑著答應了,「我一定會快樂的。」
一定會!
那樣肯定,彷彿是在發誓一樣。
阮震東探頭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形,回頭跟她說話:「外面人很多,我去幫忙招呼客人。」
「大哥。」她在他轉身後突然開口。
「什麼?」他回頭看她。
「謝謝你,還有媽媽和其他哥哥。」她低低地開口。
阮震東卻微笑起來,「傻瓜。」
她看著他幫她細心地關好化妝室的門離開,便靜靜坐了下來。
門外面,客人不停地來到,阮家四兄弟含笑招呼著他們,都是他們認識的人,而慕容家,來的人卻很少,畢竟她的事,沒辦法公佈,但是所來的,每一個卻都是她的近親。
大伯父和大伯母、小叔和小嬸,姑姑和姑夫,她所有的長輩全部都來了。
也有認出他們來的客人,圍在一起好奇地談論著。
「還好,小妹終究是小妹。」阮震西笑瞇瞇地開了口。
「什麼小妹終究是小妹,不是小妹那是什麼?」阮震南和他似乎不論怎麼樣都有點不對盤。
「你懂什麼?」難得阮震西沒有和他鬥嘴,只是略帶感傷地開口,「我只是以為小妹要回慕容家去了。」
他這樣一說,四個男人同時沉默起來,片刻後阮震南才拍了他一巴掌,「不會的,再說了,即便她回慕容家,她依舊還是咱們阮家的小妹。」
其他人深表同意。
慕容郴和大哥慕容成錦走了過來,慕容成錦看著他們四個開了口:「雖然這聲道謝的話說了晚了一點兒,但是我們還是要說一聲,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救了靜水。」
「不用客氣,」四兄弟的動作幾乎整齊劃一,「她可是我們的小妹妹啊。」
慕容成錦愣了一下,隨即大笑了起來。
化妝間內,阮媽媽細心地為阮秋笛整理著頭飾,她有點緊張,坐立不安地絞著自己的手指。
「等下司駿的車可能就到了,」小嬸笑著看她,「是不是有些緊張?」
她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怎麼可能不緊張?」
「放心,我們都在呢。」大伯母笑瞇瞇地開口,身後的姑姑也微笑起來。
阮秋笛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輕輕一笑,是的,她不用緊張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是嗎?
客廳的大鐘就在此刻沉悶地響了起來,一下兩下三下,一直敲了十下,等候已久的客人因這響聲而終於注意到了時間問題,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大哥,都已經這時候了,怎麼那小子的車還沒到?」阮震北從大門口跑回來,疑惑地開了口。
阮震東嚴肅地抿著唇,然後開口:「震南震西你們倆招呼客人,震北你繼續守在大門口,我去看一下小妹。」
他再次向化妝室走去,竭力撐出來的輕鬆也沒辦法掩飾他心內的忐忑。
司駿到底在搞什麼?
他推開門進去,阮媽媽就拍了他一下,「你在這裡來來回回的做什麼?」
「沒事,就是來看看小妹需不需要幫忙而已。」他笑了一下,暗自察看小妹臉上的表情,希望能尋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等下司駿就該來了,你不在外面忙活,就在這裡搗亂。」阮媽媽沒好氣地把他朝門外趕,「不要在這裡礙事好不好?」
他只好被推了出去,頓了一下,隨即又進去,「小妹你電話給我用一下,我電話沒電了。」
阮秋笛不疑有他,立即把手機給了他。
他走出門立即調出了司駿的電話,那頭的聲音嘟了兩聲後,立即傳出機械的女聲:「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SHIT!
他火大地瞪著電話,不敢相信司駿居然這時候耍人。
會不會路上有什麼意外?
「哥,他電話打不通。」阮震北慌張地又跑了回來。
賓客們已經開始有些小小的騷動,在一邊悄聲議論了起來。
「聯繫去他那邊的人,快點!」阮震東下了命令。
阮震北連忙掏出電話狂打一番,不知道撥的是誰的電話,他和電話那頭的人吼了起來:「什麼?車子拋錨還沒到!」
阮震東的眉皺得死死的,正要說話,手中的電話卻響了起來,他掃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即接通了電話,「司駿你給我搞什麼鬼?」
「抱歉,麻煩你讓秋笛接下電話好不好?」司駿冷靜地開了口。
阮震東握了下拳頭,放開,這才朝化妝室走,找到阮秋笛後把電話給她,「司駿找你。」
「找我?」她相當驚訝地接過電話,「司駿,出什麼事了?」
「秋笛,」電話那頭的環境似乎很吵,但是司駿的聲音卻依然清晰地傳了過來,「很抱歉,我想,我不能娶你了。」
她呆住,隨即隔著電話急急問他:「出了什麼事?你現在在哪裡?」
他沒有吭聲,但是從他說話環境的背景聲中,她卻還是聽到了似乎很熟悉的聲音。
帶著強大的氣流,彷彿即將脫離地心引力一般的噪音。
她知道那是哪裡了,所以她提高裙擺飛快出跑了出去。
「秋笛,秋笛,」身後的人追過去大聲喊她的名字,「你要去哪裡?」
一樓二樓三樓……男人很辛苦地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裹爬上了七樓。
這什麼鬼地方,居然連電梯也沒有?
抱著那小小的包裹,他哀怨地去按指定用戶的門鈴,但是房間內似乎空無一人,他按了半天,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不會吧,他立即在心裡叫苦連連,不會是讓他等下回去、然後回頭再來一趟送這東西吧?他可不要,這大熱天怎麼也犯不著跟七層樓梯耍脾氣吧。
吭哧吭哧下樓,他直接找到了樓下的保安,「你好,我想問一下,七樓的齊先生什麼時候回來?」
「你幹嗎的?找他什麼事?」保安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送快遞而已。」他把手裡的東西拿給他看,「但是我沒找到人。」
「說不準,可能齊先生上班去了吧。」那保安這才和顏悅色起來,「一大早我就看到齊先生出門了。」
「這樣啊?」送快遞的男人頓時洩了氣。
「要不你下次再來吧。」保安又對他開了口。
他就是不想下次再來才問他的嘛,這公寓沒有電梯,只好用走的,但是上七樓耶,來回一下子簡直害人多流一斤汗……
他正胡思亂想,突然聽那保安對他開口:「哪、齊先生回來了。」
他抬頭,就見一個年輕男子若有所思地朝樓梯口走,他連忙跑過去,「你是七樓的齊東陽先生嗎?」
「我是,你找我什麼事?」齊東陽疑惑地看向他。
他鬆了一口氣,立即把那快遞的包裹遞到他手上,「你的包裹,請簽收一下,謝謝。」
齊東陽看一眼那小小的包裹,接過那快遞員手裡的筆在收件人那一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是什麼東西?
他拿著那包裹上了樓,拿鑰匙開了門,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那是他今天的戰利品。
他去了醫院,找到了賀琛所說的那個知情人,從他哪裡翻找到了當年的病例記錄,裡面有當時送那因車禍受傷的女孩子就醫的那人在手術通知單上的簽名。
阮震東!
居然是他?!
怎麼會是他?
如果當年那女孩子確實是靜水的話,那阮震東豈不是是認識靜水的,那靜水現在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目光無意中落到客廳的桌子上,一張喜帖就靜靜地躺在客廳那張桌子上,他突然「哎呀」一聲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糟糕!
他怎麼忘記了今天是阮秋笛結婚的日子?
不知道現在去還來不來得及?
他連忙審視一下自己的樣子,覺得應該不至於太糟糕,穿著還很正式,這才匆匆忙忙地帶了東西就要離開。
正要關門的瞬間,他看到被他隨手丟在桌子上的包裹,腳下不由一頓,隨即走了過去,撕開了那個盒子外面的包裝。
打開後,裡面居然是盒錄像帶。
疑惑地皺起眉,他大步走了過去,把錄像帶裝好,隨即回到沙發坐了下來。
鏡頭開始是一片空白,隨即晃了幾晃,隨即出現的是一個因拍攝角度不對的房間,鏡頭切換後,慕容清夷出現在鏡頭裡。
原來這東西是她寄的。
她似乎有點不自在,但是隨即坦然地坐了下來,看著鏡頭開口:「齊東陽,我想你應該來得及看這個帶子,很遺憾,我拖到今天才把它送到你的手上,但是沒辦法,我也猶豫了很長時間。」她微微一笑,繼續開口,「我要去參加比賽了,算一算,應該是你收到這帶子的前一天動身的,可能現在我已經到了國外,和你隔了那麼遠那麼長的距離,我想我終於可以放下心來,跟你說一些重要的事情,請你一定要聽好。」
齊東陽看著錄像帶中的她,不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她頓了一下,隨即開口:「我考慮過很久,但是事實上,我還是有點嫉妒的,所以才沒有告訴你關於堂姐的事情。」
她說:「你聽好了,我的堂姐,慕容靜水,她就是你們公司裡的阮秋笛。因為出了車禍的關係,她被毀容,最後整容成現在的樣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諒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你。雖然是應堂姐的要求,但是還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我的私心,對不起,畢竟喜歡過你,雖然我們的感情淺了一點兒,但是我還是做了一回愚蠢的女人。」她對著鏡頭微笑,「我問過堂姐為什麼不找你,但是她一直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想,她可能是在害怕,害怕你不接受她現在的樣子,你是不是做過什麼讓她沒有信心的事情?
「還記得我問過你的話嗎?我說也許堂姐變成了另外的陌生的樣子,你還會不會接受她,你說沒有關係。」
他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看著鏡頭裡的慕容清夷。
「那麼,你現在做好準備了嗎?你還願意接受她嗎?如果你願意,請趕緊去參加她的婚禮,雖然我沒有提前讓你知道這個秘密,但是我總算幫過你,因為我同樣寄了盒錄像帶給她的未婚夫司駿。」她微笑起來,「你看,我這麼好的人,你不珍惜實在是你沒福氣。」
他坐在沙發上,只覺得全身都動彈不得,忽冷忽熱的感覺在身上交替,一隻手下意識地捏著口袋裡的那張字條,只覺得就算是宇宙在此刻即便滅亡的感覺也不過如此了。
「我還會繼續做慕容靜水,雖然借用堂姐的名字對她有點不公平,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用好成績來讓這個名字更加閃亮,」她看著他,「我在上一個賽事結束的時候遇到你,卻在這一個賽事開始前離開你,生命真是一場奇跡。
「我也相信我能創造出更大的奇跡,08年的奧運會,希望你能和堂姐一起來看我的精彩演出。」屏幕上,她粲然一笑,「我知道你已經快呆住了,但是……你再不去,婚禮可能就要結束了。」
「嗒」的一聲後,她起身關了鏡頭,屏幕上頓時一片雪花點出現。
齊東陽機械地關上錄像機,又愣了片刻,突然一躍而起,拔腳就朝樓下衝去。
原來……原來……
她一直都在他身邊,可是他卻什麼也不知道,幾乎完全忽視她的存在。
他怎麼會這麼笨,明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有細小的蛛絲馬跡留給他,他卻完全沒有在意到。
她模仿出來的字跡、溜冰場上的熟稔動作、拼圖的迅速,甚至她酒醉後的主動靠近,那是因為她知道他是他!
他為她的心動與溫情,完全是因為她就是他的靜水,所以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可是他卻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只一門心思地尋找他印象中的靜水。
「齊東陽,你真是個大笨蛋!」他這樣罵自己。
他一定要找回她,在她的婚禮前,找到她!
她就那樣穿著婚紗攔了輛車殺進了機場,周圍人來人往都在看她,可是她無暇顧及,只在一堆堆面孔裡尋找她所熟悉的那一個。
從一樓跑到二樓,她卻遍尋不著,她焦急無措,拳頭握得緊緊的,這時候才醒悟到手機抓在手裡,她連忙撥通了電話:「司駿,我已經到機場了,你在哪裡,你要去什麼地方?」
「何必呢,」他輕笑,「雖然我逃婚不對,你也犯不著到機場來追殺我吧!」
她被他逗得直笑,卻又「撲哧撲哧」地掉眼淚,「我不是答應嫁給你了嗎?為什麼要逃婚?」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是慕容靜水了嘛,」他開玩笑,「我娶不起啊。」
「你說什麼混賬話?」她又哭又笑,「你娶的是阮秋笛好不好?」
「是啊,我也想我娶的是阮秋笛,那樣的話她就會只喜歡我,但是慕容靜水卻不可以,因為她心裡住著另外一個人。」他幽幽地歎息開口。
她的眼淚已經糊花了妝,但是她根本沒有在意,只關注著他說的每一個字。
「很抱歉,其實我那天聽到了你說的電話,當然,我也聽到了你說對我只是責任,其實我挺生氣的,喂,女人,你惹惱我了,所以我逃婚懲罰你。」他笑了起來。
她哽咽著開口:「司駿你出來,你出來的話我立即嫁給你。」
「唉!」他歎息,「誘惑力真大,怎麼辦才好呢?我既想娶你,可是又不想讓你因為嫁了我而更加不快樂。」
「怎麼會?嫁給你我一定會很幸福的。」她急急開口。
「秋笛,不要這樣,」他歎息,「你這樣我會忍不住心軟的。」
「那你就出來。」她繼續左右顧盼。
「何必那麼傻,就像你那個有名的堂妹說的那樣,你真是個傻瓜,你明明還喜歡著那個男人,卻非要把他讓給她,然後跑來答應我的求婚,你不是傻是什麼?」他低聲輕笑,「讓人怎麼說你好呢,你有時候太聰明太冷淡,有時候卻又全憑本能衝動做事,看起來就是很好騙的樣子,真讓人擔心。」
「既然擔心我就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她又跑到了樓下。
「不行,」他斷然拒絕,「秋笛,我辛苦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有辦法得到你的心,那麼你讓我走得瀟灑一點,放手放得男人一點好不好?你可以選擇更幸福的生活,找到你愛的那個男人,然後幸福快樂地像童話中的王子和公主那樣生活在一起,不是更好?」他倒像是在勸她放手一樣。
她想笑,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你在害怕什麼?在擔心什麼?」他輕輕開口,「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的甘願嫁給我嗎?你真的可以放下那個男人嗎?你知道的,你沒有辦法忘記他。」
「對不起,」她沒有擦掉臉上的眼淚,只是緩緩蹲了下去,讓眼淚直直地砸到地面上,「對不起,司駿,是我太自私了。」
他只是笑,卻不說話。
這一輩子,他注定要被她欺負,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
「秋笛,等他來找你吧,他一定會出現的。到時候你就不會這樣了。」他開口安慰她,「到時候你就會很幸福,我希望看到你微笑的樣子。
「雖然我知道你是慕容靜水,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是阮秋笛,但是你終究不是,所以繼續做你的慕容靜水吧,勇敢一點兒,什麼都可以的。」他淡然一笑,「你看,他來了。」
她依舊蹲在那裡哭,裙擺長長地散開,像憂鬱的水仙,周圍經過的人不自覺地避開她婚紗的範圍,輕手輕腳地走開。
有一個人,卻直直地走向了她,他的眼中看不到別人,只看到她。
她沒有動,過了片刻,那人走過來單膝支地半跪在她對面,伸手輕輕幫她擦掉眼淚,但是新的眼淚卻流得更歡。
他無奈地皺眉。
「司駿,對不起……」她只知道不停地和他說道歉的話語。
「沒關係,」他微笑開口,「沒關係。」
二樓的餐廳角落裡,坐著司駿,他輕輕掛斷了手機。
從他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樓下大廳裡的一切。
俊美的青年拉起他愛的那個一直埋頭哭泣的女孩,不需要過多的話語,也不需要過多的動作,他們看起來是那麼般配,雖然她依舊在哭,但是他知道,她很快就會微笑。
「飛往北京的CA1502次航班已經開始登機,請搭乘該次航班前往北京的旅客,盡快辦理登機手續。」廣播響了起來,他微笑著起身,離開餐廳去了檢票口。
從此以後,他與她,只是普通朋友,他要努力地學著遺忘她,然後繼續生活。
他知道——
候機大廳的那一角,齊東陽一定會開口對她說:「靜水,我終於找到你了。」
兜兜轉轉,他只是過客,陪她走過這一段旅程。
但是,他願意。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