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婚相公 第十章
    自從那天武秋彤大鬧靈堂後,不只杜緋紅消失了,就連武秋彤也不見了。

    楚白玉發狂似地四處尋找,卻一無所獲,楚家甚至派出各地商行的人馬,只為尋找杜緋紅的下落。

    三天了,三天來楚白玉心急如焚,派出的大批人手回報的都是一個又一個令他失望的消息,他簡直快瘋了!

    「大少爺……您吃些東西吧,再這樣下去,少夫人沒找到,您就先倒下去了。」福桂憂心忡忡地看著主子。自從少夫人消失的那一天開始,主子就像被掏空了心思一樣,整個人像遊魂似的,茶不思、飯不想,每天只會問有沒有少夫人的消息。

    楚白玉置若罔聞,只是呆望著攤在桌上,杜緋紅送他的方巾,經過這幾天的折磨,他變得消瘦蒼白,髮絲散亂,神情陰鬱。

    突地,他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陷進掌心裡,他好恨!他好怕……

    「紅兒……」她已經被帶走三天了,這三天來,他不敢想像已經喪心病狂的武秋彤,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他真的好怕,好怕……

    他每天都在期望有她的消息,卻也害怕聽到她的消息,要是她真的被武秋彤……不、不會的!他們的姻緣是天注定的,他們這輩子會一起廝守到老……

    「大少爺……」福桂難過的掩面輕泣,他跟在大少爺身邊超過十年的時間,從沒看過大少爺這般消沉的模樣,少夫人,您究竟在哪……是生還是死,好歹要讓大少爺知道啊……

    站在門外的楚雁玥輕歎口氣,轉身看向父親與大伯父,大伯父眼底沉痛的光芒,讓他十分不忍。

    他服下楚霆自表弟那取來的小還丹之後,內傷好了大半,休養了兩天就能起身了,只是沒想到堂嫂卻出事了。

    「還是沒有消息嗎?」楚和祺不忍地看著形銷骨立的兒子。

    楚雁玥搖搖頭,「完全沒有消息,武將軍也派出士兵搜查東臨的山脈,我本以為他只是裝模作樣,沒想到他真的派出大批軍力尋找武秋彤,聽探子說,三天前,武秋彤領著一批手下到靈堂作亂後,便從此銷聲匿跡。」

    「這說不過去,武秋彤再怎麼樣,應該會跟她爹保持聯絡才是。」楚和謙沉吟了半響,「要不是武將軍戲演的好,就是武秋彤也出事了。」

    楚雁玥想的跟父親一樣,可是他不敢說出來,要是連綁人的武秋彤都出事了,那堂嫂不就更是凶多吉少了嗎?

    「沒有別的消息了嗎?」楚和祺追問。

    「沒了,只知道武秋彤帶著堂嫂往城東逃去,消息就這麼斷了。」要真出了事,也合該是武秋彤的報應,她帶走的那批人手,是武將軍兵營中有名的追蹤高手,所以他們要掩去她的蹤跡也是輕而易舉的,正因為如此,楚家精銳盡出,還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只是堂嫂……

    「大少爺!」

    福桂的驚叫聲突然傳入楚和祺三人的耳裡,他們立馬衝進房內,只見楚白玉突然倒在桌上,口鼻上沾染了血跡。

    「白玉!」楚和祺一驚,迅速來到兒子身後,伸手點住他幾個大穴,止住他吐血的情形。

    「大爺!大少爺突然吐血,怎麼辦、怎麼辦?」福桂被嚇壞了,他覺得大少爺就快消失了一樣,他好怕。

    「七情俱傷,快請大夫!」楚和祺曾有過這樣的經驗,知道兒子是因為傷心過度,氣血逆流,傷及肺腑,於是他一提氣,打橫抱起昏倒的兒子,急忙衝進房間。

    「是!」福桂領命,慌慌張張地急忙跑去找大夫。

    此時房裡就只剩下楚和謙跟楚雁玥父子倆,楚和謙定定看著兒子,緩道:「你還有什麼事瞞著你伯父?」

    楚雁玥輕吁口氣,不愧是他的父親,「方纔來之前,出去搜索的探子傳回消息,說是在靠近東界龍泉山脈附近的小村莊裡,發現一具女屍。」他已經派護衛們暗地出發前往那個小村莊了。

    楚和謙表情冷定,垂眸不語,而後才道:「這事,別讓你大伯父及白玉知道。」

    楚雁玥倏地抬眸看向父親。「萬一確定是……」那堂哥不就得一輩子抱著堂嫂還會回來的希望活著?這、這太殘忍了……

    楚和謙不讓他說完,「沒有萬一,就算是,也絕對不能走漏消息。」他是冷血,但他知道楚家男人的天性,不愛則已。一旦愛上了,則會用盡全部心力。「抱著一絲希望,白玉還能活下去,若是連這一絲絲的希望都沒了,你打算讓你大伯父唯一的兒子就這麼沒了嗎?往後白玉或許還能再遇到心愛之人,就讓時間沖淡痛苦吧。」

    緊咬著下唇,楚雁玥頹然低下頭,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堂嫂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事情還未確定之前,記得千萬別走漏消息。」楚和謙再次提醒。

    楚雁玥點點頭,心底的愧疚感卻深深紮了根,都是他的錯……

    黑暗中,不斷傳來破碎的輕泣聲。

    她好害怕……這裡是哪裡?把頭緊緊埋在曲起的雙膝間,杜緋紅壓抑不住從心底冒出來的恐懼,只能不停流著淚。

    白玉……白玉你在哪裡………為什麼不來救我……我好害怕……白玉……白玉……

    「我、我在這裡!」楚白玉大喊一聲,突地睜開雙眼,濃重地喘著氣,下一瞬間,他從床上彈坐而起。

    「大少爺?」原本支著下頷,在一旁打盹的福桂被他驚醒,揉揉眼睛,又驚又喜地看著他。

    楚白玉大口、大口地喘氣,怔愣地看著福桂,許久後才開口道:「我昏了多久了?」他還記得,昏迷前,他只覺得胸口突然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而後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失去知覺了。

    「一天。」福桂伸手將軟綿的被子塞到主子背後,讓他能夠輕鬆的倚躺著。

    「有消息嗎?」楚白玉啞著嗓音問道。

    福桂靜了下。的確是有消息,但是……這絕不是大少爺所期待的,「有截到消息,六少爺的人手昨兒打探到,在東界……龍泉山脈附近的小村莊裡,有一具無名女屍,還、還未確定身份。」不管事實如何殘酷,他都不會欺騙自己的主子。

    聞言,楚白玉的身體晃動了下,福桂的話就像把利刃,狠狠刺進他的心窩,痛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大少爺?」福桂憂心地叫喚。大夫曾說,大少爺心火上升、郁氣入腑,不能再受刺激了,可是、可是他怎麼能接受少夫人就這麼消失在某個地方?怎麼可以?

    「六少爺的人馬已經過去了嗎?」痛徹心扉之後,反而是一種可怕的麻木,楚白玉氣虛的地追問。

    會是她嗎?會是紅兒嗎?紅兒、紅兒,你真的就這樣捨我而去了嗎?你捨得丟下我一個人嗎?

    「去準備,我們隨後出發。」不管是不是,他都必須親自確認才行。

    「大少爺,您的身子……」

    「下去吧。」楚白玉虛弱地躺回床上,不願再多說什麼。

    福桂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化為一聲聲的歎息,幫主子將錦被蓋好,才轉身走去隔壁的小房休息,只是才走沒幾步,便聽到壓抑地喘息聲,伴著陣陣的悲傷泣著,他心底一酸,淚水也跟著滾落,沒有回頭去看,只是心痛的離開主子房間。

    緊埋在被子裡,楚白玉再也忍不住那股蝕骨的痛,一顆又一顆顆的淚珠滑落。

    紅兒、紅兒……他的紅兒……

    龍泉山脈下的一個純樸的小村莊裡,最近陸續來了幾輛精緻華美的馬車,引起每個村民的好奇心。

    一臉白鬚的老村長,領著一群穿著深藍勁衫的高壯男子、走向村裡最角落的房子,一群男子中,還有三名年輕的姑娘。

    那棟房子是村裡的義莊,他們這座村靠近山裡頭,不時常會發現一些被遺棄荒山的屍首,只要發現了,大多都被抬到義莊裡處理。

    前些天才又發現一具女屍,他們通知里長的隔天就有消息了。老村長偷覷著後頭的人,每個都是一臉冷峻,說是要來認屍的,瞧瞧,每個人眼眶都發紅,唉……

    這女子真不知道是什麼人物,竟能讓這麼多人為她悲傷。

    老村長推開緊閉的木門,一股腐蝕的臭味淡淡地飄散在空中,他先是打開窗子讓味道散去些,才轉頭對身後的人道:「幸好這幾日天氣冷,這屍……嗯……」老村長頓了頓,憐憫地看著她們,清清喉嚨換個說法,「這姑娘的身子安好地放在這,家屬跟我過來吧。」

    隨行而來的杜知書紅著眼睛,不停地吸氣,想忍住淚水,但怎麼也控制不了,眼淚就是這麼不爭氣地拚命掉。

    一旁跟著前來的青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小姐,少夫人還在等。」輕顫地地說著,但其實她也早已淚流滿面,可憐的少夫人,明明就這麼善良單純,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老村長在一旁歎氣,又等了好一會兒,杜知書才淚眼汪汪地走向他,吸吸鼻子,讓老村長領著她往角落的石床走去。床上正躺著一個用草度蓋著的屍體。

    「好了嗎?」瞧小姑娘哭成這樣,老村長著實不忍心,這蓆子要是一掀開,只怕會肝腸寸斷啊!

    杜知書深吸了好幾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緩緩點點頭,老村長這才掀開草蓆,她一看,眼前頓時一黑,差點就這麼暈了過去——

    石床上躺著一具身形嬌小的女屍,身旁著白色的絲綢宮裝,長髮成辮,已呈現青灰的軀體上,全是劍傷,幾乎體無完膚,而她的臉、她的臉竟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要殺了武秋彤!啊!啊啊啊——」杜知書痛哭出聲,崩潰地尖叫。

    「小姐,您別這樣!」青竹也是哭得不能自己,完全不敢相信武秋彤居然用這麼殘忍的手段殘殺少夫人……

    其他護衛看到屍體,也都不忍地別開頭去,不願相信少夫人真的走了……

    「紅兒在哪裡?」一道幽淒的聲音慘淡地響起。

    「大少爺?」護衛們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楚白玉,不是已經封鎖消息了嗎?

    大少爺怎麼會知道?

    楚白玉消瘦的身子如同一張薄紙,恍若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原本烏黑的髮絲,此時慘雜著一簇又一簇的銀絲,每一步都要福桂攙扶著才能往前,順著那淒厲的痛哭聲,他眸一抬,也看見了。

    他輕輕地走到石床邊,哀傷至極的神情讓全部的人都忍不住落下淚來,顫抖的手,輕撫過床上那面貌全毀的屍首,眸光細細地尋過她身上每一寸肌膚,而後將視線停留在她脖子上的那塊玉珮,巨大的衝擊瞬間撞到他一顆心都碎了!

    眼前一片模糊,「紅兒、紅兒……」張開口,喉頭一甜,鮮紅的血便順著唇角滑落,點點紅花染上那青白的屍身。

    「少夫人!」福桂跪下痛哭。

    場面一片哀感,就連看多了生死的老村長,也忍不住掉了淚,看這公子這麼痛苦,肯定是床上這丫頭的丈夫,真是可憐……

    楚白玉此時已經聽不見四周的聲音,他的眼裡只有那慘不忍睹的身軀,要他怎麼接受那個曾經抱在懷裡呵疼的人兒,現下居然變成這副模樣?

    「太少爺!」福桂見主子身子晃了下,馬上衝上去抱住他,這才發現主子已經昏了過去。

    「快!快送去醫館!」老村長也被嚇壞了,急忙吼著。

    一群人抱著楚白玉快速離開,久久之後,原本空無一人的義莊裡,突然出現一道纖細的人影,她緩緩來到女屍前,看著床上沾染的血跡,得意的笑了。

    「楚白玉啊楚白玉,我就要讓你嘗嘗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哈哈哈……」滿意地瞇了瞇眼,她再看一眼石床上的屍身,才得意地離開。

    只是她沒發現,在她離開的同時,一道黑影現身,楚雷靜靜地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人,不多細想,連忙悄悄跟在她身後。

    「放我出去!」村莊後山的一個山洞裡,鐵鏈的聲響匡當匡當的響著。

    杜緋紅全身上不只穿著單薄的單衣,兩隻纖腕上被厚重的鐵鏈鏈住,脖子上也綁著一條鐵鏈,鐵鏈延伸至山洞的巖壁上,被狠狠釘死在那兒,長度只夠讓她走到山洞口,卻怎麼也沒辦法出去。

    自從被武秋彤帶走後,她就暈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人就已經被綁在這裡了,她根本不曉得自己被困在這裡多久了。

    白玉知道她被擄走,一定很擔心,可是……看著限制她行動的鐵鏈,她怎麼有辦法把鐵鏈弄斷?更別說武秋彤天天都會來看她、羞辱她,她根本沒有機會逃。

    心裡才剛這麼想,就聽到一道熟悉又尖銳的得意笑聲,自山洞外傳來。

    武秋彤站在山洞外,沐浴在陽光下,笑容活像得到天下一般張場。「杜緋紅!你這條狗給我過來!」她頤指氣使地指著山洞門口的一個點。

    杜緋紅心情低落,不是很想理她,可是她知道,要是她不過去,武秋彤就會像過去那幾次一樣,扯著她手上、頸子上的鐵鏈,玩弄她,等到她的肌膚被鐵鏈磨出血來,她才會滿足。

    「有什麼事嗎?」她邊走,邊告訴自己,一定要想辦法離開,再這麼下去,她一定會瘋掉。

    武秋彤看著山洞裡的杜緋紅,多日沒有清潔,身上已經沾滿干潿的血跡還有濃黑的污垢,狼狽落魄、淒慘憔悴,好開心,她真的好開心,越想越高興,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她真的瘋了!杜緋紅看著她,心裡只有這個想法,她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殘忍的事?良心又怎麼過得去呢?

    「杜緋紅,楚白玉已經來了。」笑夠,武秋彤這才緩緩地開口道。

    杜緋紅原本頹軟的身子震了下,驀地抬頭看向她。「白、白玉來了?他在哪?你快放我出去!」奮邊扯著脖子上的冰冷鐵鏈,激動地紅了眼眶。

    「但是他也快死了。」武秋彤揚揚眉,低頭審視自己染紅的指尖,眼角眉梢全是邪肆的笑意。

    「為什麼?」不會的,白玉的身子向來健壯,怎麼突然就要死了?

    「因為……」武秋彤故意頓了頓,而後露出陰涼的笑,「他看見你的屍體,傷心過度暈了過去,可憐、可憐啊!」一臉惋惜地輕歎。「瞧他瘦成那樣,再過不久,應該就會離開人世了吧。」

    杜緋紅倒吸口寒氣,一股冰涼的懼意從腳底直接竄上腦門,「你、你做了什麼?」屍體?她明明還活得好好的!

    武秋彤擺擺手,「我只是隨便殺了一個身形跟你很像的小村姑,然後把你的衣服都穿在她身上,再把你脖子上的玉珮掛在上頭,他們就以為你死了。」

    杜緋紅愕然怒瞪著她,「你、你殺一個村姑?」忍不防打個寒顫,怪不得她會把她的衣服全部脫光,就連玉珮也搶走了,「你瘋了!」

    武秋彤瞪大眼,「我就是瘋了!你又能奈我何?」一劍殺了她太便宜她了,這種心裡的折磨,才能真正逼瘋一個人,她就是要讓杜緋紅在心碎跟絕望中死去。

    「你快放我出去!白玉!白玉!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你怎麼能這麼陰狠毒辣?」用力扯著鐵鏈,手腕、脖子因為她的拉扯,劃出一道道血痕。

    武秋彤冷看著她,「我要你跟楚白玉,天上人間永遠無法相聚,他以為你死了,過不久也會跟著去的,而你……就慢慢在這個山洞裡等死吧,死後他葬在成都,而你卻成了孤魂野鬼,就連黃泉路上,你們也找不到彼此,哈哈哈哈哈……」

    「你……你會有報應的!」杜緋紅生平第一次這麼恨一個人!

    武秋彤不在意,隨她叫罵,今天看到楚白玉的模樣,她就知道他離死期不遠了,而杜緋紅就讓她活活餓死在這,這就是她對他們兩人的報復!「我走了,後會……無期。」抿唇嬌媚一笑,便施展輕功快速離開。

    爹已經傳來消息,讓她直接回長安避難,只要回到長安,管他楚家如何厲害,天子腳下,有皇后娘娘撐腰,看誰敢辦她!

    「武秋彤!」杜緋紅淒厲地大喊,全身無力地軟坐在地上,手腕上的傷口火辣辣地刺痛著,但卻不及她心痛的萬分之一。

    她陷入絕望,因為她知道武秋彤這次是真的走了,她越想越難過,痛苦的掩面啜泣,她到底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能告訴白玉她還活著?

    跟蹤武秋彤而來的楚雷看著她離開,又在樹下藏匿了好一會兒,才起身看向方才武秋彤站的位置,瞇眼細看,層層樹蔭的遮掩處,似乎有個洞口。

    謹慎又等了好一會兒,確定她不會再折回來,他才小心翼翼地現身,足尖輕點,幾個跳躍就來到洞口,緩緩撥開樹枝,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接著緩緩走入山洞。

    耳邊一直傳來刺耳的敲撞聲,他警戒地走到山洞深處,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正拿著石頭不停敲打洞壁,而從洞壁上延伸出來的三條鐵鏈,全都纏繞在那人身上。

    突地,那人停下動作,伸手將自己散亂、阻礙視線的長髮撥到腦後,楚雷瞥見那人的側臉,頓時心一跳,「少夫人?」

    再次拿起石頭準備敲擊洞壁的杜緋紅閣聲一愣,慢慢轉過頭,「楚、楚雷?」

    真的是她?楚雷激動地衝上前,看到她全身是傷,「少夫人,你怎麼會……」

    他使勁地拉扯一下她脖子上跟手上的鐵鏈,隨即擰起了眉。

    杜緋紅哭了,「楚雷……白玉、白玉他沒事吧?」她只擔心白玉會出事。

    楚雷忍不住跟著紅了眼,「少夫人,只要您在,大少爺就會沒事的,您在這等著,我去帶大少爺過來!」這些鐵鏈太過沉重,憑他的武器是砍不斷的,一定要大少爺腰上那把琉璃寶劍。

    「嗯!」杜緋紅激動地點頭。

    楚雷再看她一眼,迅速離去,杜緋紅再次燃起希望,她緩下心神,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雙眼緊盯著山洞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聽到雜沓的腳步聲,好像來了很多人,最後,她終於看到她思思唸唸的熟悉身影——

    楚白玉噙著淚眼,癡癡地看著嬌小的她,他本以為是楚雷騙他,沒想到她真的還活著!

    「白玉!」杜緋紅看到他憔悴的模樣,心痛得快死了,顧不得自己傷痕纍纍,傾盡全力撲進他懷裡。

    「紅兒……」楚白玉緊緊抱住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放手了!

    若問杜緋紅歷劫歸來的心得是什麼,她會說是喝不完的補湯苦藥,還有成群的奴僕婢女,而且這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她的雙手跟脖子都被鐵鏈磨傷,當取下鐵鏈時,傷口只能用血肉模糊來形容。

    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白布,她不能隨意動作,只要輕輕一動,傷口就會火辣辣地疼著,害她只能倚在床邊,當足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她的雙手也好不到哪裡去,做什麼事情都要有人幫忙才行。

    她覺得自己像個廢人,不過當她跟白玉這麼說時,他只是笑了笑,說只要她活著就好,她聽了真的心酸極了。

    「在想些什麼?」楚白玉坐在床邊,拿著梳子細心地梳開愛人糾結的長髮,看她似乎有些出神,忍不住出聲問道。

    「想手上和頸上的傷還要多久才會好。」她實在不習慣讓人這樣伺候。

    楚白玉輕撫過她包纏著藥布的手,眸光輕柔,「不急,傷總是會好的。」

    「嗯。」聞言,她又是一陣心酸。她知道那個假杜緋紅嚇壞他了,所以他已經什麼都不求,只求她平安活著。

    「你有問過大夫了嗎,你的頭髮……」也許是那陣子太過憂心,短短的時日內,他的頭髮白了不少,她每看一次,便心疼一次。

    「沒問,這不重要,你別胡思亂想。」頭髮又不會痛,變白就變白吧,就當提前習慣老了之後的模樣。

    「你……」杜緋紅欲言又止,其實她想問問武秋彤,可是怕提了又讓白玉想到不好的事,從她回到楚府後,所有人也都當沒這個人,絕對不在她面前提到。

    「嗯?」其實他知道她想問什麼,但他不會說的。

    半垂著眼臉,他隱去眸底深濃的恨意。他怎麼可能會放過她?這個瘋狂的女人,再讓她活在世上,只會讓紅兒陷入危險,他怎麼可以再經歷一次這種心碎的滋味,所以在她到達長安之前,就被楚家的人給攔下來了。

    她可以心狠手辣,他楚白玉也能!他也把她關在深山,她當初怎麼虐待紅兒,他就比照辦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唯一不同的是,他會讓她活下去,一輩子都被迫困在山洞裡。

    而奪去四條人命的鑄武坊大火,他已經證明是武惠恩買了大量的燈油,是他的手下放的火,證據他已經交給五叔在長安的一位將軍好友,看武惠恩還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他真以為武媚娘能保住他嗎?也不想想,他只是武家最旁末的一個支脈,武後還沒有掌握兵權,怎麼可能為了保住他,而得罪其他將軍,只有真正毀了武家這支旁脈,楚家才能真正高枕無憂,同時也等於殺雞儆猴,表明此後絕不插手朝延之事,誰要是敢再撒野,就等著當下一個武惠恩!

    至於長孫無憂……呵,他逍遙不了太久,因為用不著他的手,過幾年長孫一脈,自會承受苦果!

    他不說,不代表她猜不到。「白玉,將她交給官府的人吧,她殺了那名村姑,又傷了不少人,這些已經夠她受的了。」輕歎口氣,「我不希望你的雙手也染上鮮血……她瘋,我們沒有必要也如此。」

    她想像得到他會如何對待武秋彤,一開始她也很想,但武秋彤說穿了,也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所以才會有得不到就要毀了一切的念頭。

    當她回到楚府時,憂心忡忡的爹娘早在等她了,一看到她兩人都哭了,她可憐的不是武秋彤,而是武將軍,他也是個疼愛女兒的父親,看到爹,她總是忍不住這麼想,想著想著,就心軟了。

    大眼汪汪地看著他,透露著無聲的請求,楚白玉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好……你說的,我聽就是了。」

    算了,反正武秋彤已經半瘋了,將她交給官府也可以,她罪證確鑿,又因為綁架紅兒一事轟動全國,地方官吏不可能額外開恩,再加上武惠恩的事,她最終逃不過一死,反正不管怎樣,他只要她永遠消失。

    「嗯。」小小地笑花綻放,她很高興他能夠放手。

    「你要快點好起來,我爹娘還等著辦喜事呢!」她這麼脆弱,他連碰都不敢碰她,就怕弄疼她。

    「爹娘都回來了?我怎麼沒見到?」她休養了這麼多天,也只有到他跟六少爺,還有福桂他們。

    「爹娘想讓你靜養,所以不來打擾你,他們已經挑好日子了,就下個月了。」

    杜緋紅訝異地睜圓了眼,「這麼快?」她還以為會挑個快過年的日子,怎麼眨個眼,下個月就要嫁人了?

    「嗯,你不高興嗎?」眸光微黯。

    杜緋紅下意識地搖頭,「沒——啊!」脖子上的傷一拉扯,疼得她唉唉叫。

    「沒事吧?你真是!」楚白玉心疼地捧著她的臉,低頭吹吹她脖子的傷。

    強忍著痛,杜緋紅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我沒不高興,只是擔心萬一下個月傷都還沒好,到時候要怎麼拜堂成親?難不成要一邊哎呀、哎呀的叫,一邊跟你拜堂?」一想到那個畫面,她忍不住笑了,到時候公公婆婆肯定看傻眼。

    楚白玉也笑了,「應該不會,我問過大夫,再過十來天,你的傷就可以好得差不多了,絕不會讓你當個唉唉叫的新嫁娘。」

    「那就好,免得人家以為我還沒過門就被虐待。」

    楚白玉眸中流光轉動,閃過一抹笑意,故意貼在她的耳邊說:「我只會晚上讓你躺在床上唉唉叫而已。」

    杜緋紅又羞又氣,「你真是不正經!」

    「你就愛我不正經!」每次都說不要,但還不是乖乖讓他逗著玩。

    杜緋紅嬌瞠著他,他故意得意地揚高下巴,惹得她嬌笑連連,好一會兒才收起了玩笑心,認真地看著他俊美的臉龐,深情的說道:「嗯,我就愛你不正經,而且是很愛、很愛。」

    楚白玉一怔,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說,心裡滿是感動,不自禁伸手輕柔地將她擁進懷裡,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愛你……」杜緋紅靠在他耳邊小聲地重複。

    緊抱著她,楚白玉突然很慶幸當年祝家祖先許下那個願望,就是因為這樣,才將他帶到這個世上,才能遇見她。

    「我也愛你。」

    杜緋紅閉上眼,不管手上的傷會不會痛,緊緊回抱住他,一顆心也因為他的愛語而感動激昂著。

    「我也愛你,我的小東西。」楚白玉還是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啊!你真的很壞耶!楚白玉!」被他這麼一叫,方纔的感動全沒了,到是雞皮疙瘩又全冒了出來,惹得她羞惱不已。

    「哈哈哈哈……小東西、小東西。」

    「楚白玉!」

    原本想來探望未來媳婦的楚和祺夫婦,聽到房內傳來笑語,對看一眼,笑笑地轉身離去,決定讓兩個年輕人甜蜜去,反正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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