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輕拂過樹梢,沙沙地吟唱著夏夜的歌曲。
詹若琳抬起頭,望著月色,顯得心事重重,前頭舉辦公益拍賣的聲音,她全沒留心聽。
今晚一個知名的企業家在戶外辦了大型的公益拍賣晚會,因為是認識的朋友,所以嚴昊風特地來捧個人場,而她當然也被拖著來。
原本她不想出席的,畢竟她只是個小小特助,參加這種晚會實在不適合。但嚴昊風才不管這些,他說一個人來參加更無聊,硬要她跟著一塊兒來。
「在看什麼?」
她收回視線,搖搖頭。「沒什麼,只是看看月亮在哪個方位。」
嚴昊風微笑。「女人就是這麼詩情畫意。」
她故意道:「不然呢,我該說在天空找鈔票嗎?看會不會有錢掉下來,這樣比較實際嗎?」
「這樣更夢幻。」他臉上的微笑加深。「錢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
她也勾起笑,沒說什麼。
他輕撫她的背。「你今晚很沉默。」
「會嗎?」她心不在焉地說。
「在想什麼?」
「我只是在想……」她頓了下,才開口問:「我們……我是說你有想過未來嗎?」
嚴昊風的黑眸銳利起來。「未來?比如說什麼?」
女人都需要婚姻的保證,如果你真的喜歡若琳就娶她,別讓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嚴泰良的話忽然在他腦中響起。今天中午嚴泰良突然來他公司找他,說要跟他談若琳的事,還說若琳私底下去找他,聊了下心裡話。
老頭的話他一個字也不信,可是偏偏這麼巧,她竟在這時候提起關於「未來」這個話題。
「比如你以後……」詹若琳停頓幾秒。
「怎樣?」
「沒有。」她搖頭,根本不知道怎麼啟口,問他想過與她共度一生嗎?或質問他對她是真心,還是只因為想跟董事長唱反調才來追她?
這些話她要怎麼問?
上次她才質疑過他只是想跟她玩玩,他就不高興她為什麼只聽董事長背後中傷他的話,如果這次他知道她的不安又是來自於董事長,他一定會去找董事長吵架的。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不要……」
「你們兩個怎麼躲在這兒?」
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他們的交談。
「章小姐。」詹若琳朝來人點頭打招呼。章潔笙的父親與嚴泰良是生意上的朋友,她以前也曾見過幾次。
章潔笙並沒理她,眼光停在嚴昊風身上。「聽說你是嚴爺爺的孫子。」
嚴昊風瞄她一眼,沒回話。
章潔笙偏著頭,露出笑容。「你長得是有點像嚴爺爺。」
「我去拿點東西吃。」章潔笙一看就是要來認識嚴昊風的,她還是閃遠點的好。
轉過樹叢,她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人。
「噢,對不起。」她急忙後退一步。
「是你,若琳。」嚴偉平朝她微笑。「你不是跟嚴昊風在一起嗎?」
「我肚子有點餓了,所以來拿點東西吃。」她走到Buffet區,拿起盤子,挑選起想吃的食物。
「你最近還好嗎?」他問。
「很好,你呢?」
「還不錯。」他沉默了一下後才又道:「你果然跟他交往了吧。」
詹若琳一驚,不假思索的開口:「你怎麼……我是說……」
「我怎麼知道的?」他微笑接話。「前幾天我知道你跟他到台中出差,就有不好的預感了。」
她沒答腔,眼神不知要看向哪兒。
「剛剛又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想……」他聳聳肩。「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她吃口雞塊,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
彷彿察覺她的尷尬,他轉了話題,「你知道,我還是很討厭嚴昊風,不過爺爺給了我跟我哥一筆錢。」
她不解地望著他。
「他說我們兩個還年輕,給了我們一筆錢要我們去創業。」想到未來要開設的公司,他的眼睛開始發亮。
「他說嚴昊風的公司也是自己創立起來的,如果我們要跟他比,就要做給他看。爺爺說他的公司名義上是交給嚴昊風,但給我們的股份不會少,如果我跟哥哥能闖出一片天,他的公司還是會有我們一份。」
「這樣很好。」詹若琳點頭,還是董事長有智慧,他走這一步棋正好解了嚴偉平兄弟的心結,畢竟他們兄弟就是想有一個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
「我們會證明給爺爺看的。」嚴偉平信心十足地說。
「我相信你們一定會闖出一片天的。這也證明了董事長並沒有大小眼,他對你跟你哥哥都很重視,只是你們經驗尚淺,所以才會……」
「我知道,你不用勸我了。當初聽不進你的話,是因為我心理不平衡……雖然我知道有嚴昊風這個人,也知道我們有血緣關係,可是我們的生活從來沒有交集,然後他突然出現,奪走一切,所以我跟哥哥才會想扳倒他。」
「我明白。嚴昊風只是霸道了一點,但他人其實很好,他爸媽的婚姻一直沒受到董事長的接納,他難免憤世嫉俗,說話也盡挑刺耳的說,但他其實沒有惡意……」
「你老是替他講話。」嚴偉平笑著說。
「我沒有,只是……」
嚴偉平笑著拍拍她的肩。「我知道,我會盡量跟他和平相處,雖然現在還是有點難,畢竟除了爺爺的公司,他還把你搶走了。」
「你胡扯什麼!」詹若琳又好氣又好笑。
「我是說真的。」他自嘲一笑。「我那天說的話你一定不信對吧,以為我是要利用你去監視嚴昊風,所以才說其實我並不喜歡你。」
她有些不自在。「事情都過去了……」
「其實我是真的喜歡你,只是……」他聳聳肩。「人就是這樣,我當初沒積極追求,等你被追走了,我才發現其實自己還滿喜歡你的。」
詹若琳更尷尬了。
見她手足無措的摸樣,嚴偉平忍不住捉弄道:「這樣吧,如果哪天你跟他分手了,就來找我怎麼樣?」
「那天永遠都不會來。」
兩人讓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詹若琳轉過頭,發現嚴昊風不知何時已站在兩人身後,他的臉色鐵青,下顎繃緊,她在心裡歎口氣,天啊,他怎麼會剛好這時候出現!
自驚訝中回過神後,嚴偉平立刻道:「我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
嚴昊風冷瞪他一眼。「我看不出哪裡好笑了。」
詹若琳連忙打圓場。「只是玩笑話,你想吃點東西嗎?這雞塊吃起來還不錯。」她趕緊轉移話題。
「我的胃口都讓他搞壞了。」嚴昊風冷瞥他一眼。
嚴偉平禁不住他的挑釁,也不客氣道:「我說的有什麼錯?要我說的話,你根本配不上若琳。」
「怎麼,你這只癩蛤蟆比較配嗎?」他不屑道。
「總比你這隻豬——」
「好了!」詹若琳怒斥一聲。「你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幼稚,如果你們想丟臉的話儘管去,恕我不奉陪。」
她拿著盤子氣沖沖地走開,她已經受夠他們兩個幼稚的行為了。
「以後說話最好有點分寸。」嚴昊風警告了嚴偉平後,才轉身去追詹若琳。
他幾個快步就縮短了兩人的距離。「好了,別這樣氣沖沖的。」
詹若琳回頭瞪他一眼。「你的態度可不可以好一點,他沒有惡意,只是玩笑話。」
「第一,我討厭這種玩笑。第二,我不覺得他在開玩笑。」他冷冷地說。「下次再讓我聽見他講這種話,我會好好揍他一頓。」
她火大地以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一定要這麼難相處嗎?他都試圖找台階下了,你還想怎樣?」
她生氣勃勃的俏模樣,讓他想當場撲倒她。
「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讓人很想掐死你?」她繼續怒罵。「什麼都以你自己的價值觀為標準,從來沒想過別人,你真的……嗯……」
她忽然沒了聲音,因為他低頭吻住她的嘴,她驚慌地推他。「不要……會讓人看見……」週遭都是人,他在想什麼?
嚴昊風微笑地拾起頭。「你生氣的樣子真好看。」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一副拿他沒轍的模樣。
另一邊,嚴偉平看著兩人親密地打鬧離去,心中不免有些悵然。
「怎麼,你也想要她?」
他轉過頭,是洪佑琪。
「你在說什麼?」他故作輕鬆地說。
「你可瞞不過我。」她魅惑地挑了下眉。「男人的眼神我可看多了,別想瞞我。」
嚴偉平聳聳肩,故意道:「原來你是眼科專家。」
她輕笑。「不如說我是男人專家吧。」她靠向他,輕輕磨蹭他的手臂。
「別說掃興的話了,我今天晚上很無聊,陪我一下怎麼樣?」
「那個……」
「不會這麼無情拒絕我吧。」她歎了口氣。「我心情不好,想找個人聊聊。」
見她憂愁滿面,嚴偉平也不好意思拒絕,微笑道:「我可不會在小姐難過傷心時轉身而去,來吧,給你拿杯酒怎麼樣?」
洪佑琪露出誘惑的笑。「太好了。」
一大早電話就響個不停,詹若琳朦朧地睜開眼,摸到床頭的手機後,睡眼惺忪地說:「喂?」
「對不起,吵醒你了。」
「偉平。」她瞄了眼手錶,現在才七點。「怎麼了?」
「你現在……方便講話嗎?」
詹若琳直覺地往右邊瞧去,是空的,而後她聽見了浴室的水聲。
「對,我一個人,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坐起身,靠著床頭櫃,壓下一抹呵欠。
「我有點事,我們……一起吃個早餐好嗎?我現在心很亂,需要找人談一談。」
他緊張壓抑的聲音讓她清醒不少。「到底怎麼了?」
「怪我太沒防備了。」他煩躁地開口。「我被人……算是仙人跳了吧。」
「啊?」詹若琳驚訝地張大嘴。
「老天,實在是太丟臉了……」
「你要約哪見?」
嚴偉平說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連鎖店。
「好,給我四十分鐘好嗎?」
「我等你。」
掛完電話後,詹若琳急著下床,卻差點無力地坐在地上。腰好酸。她紅著臉起身,撿起嚴昊風的襯衫套上。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嚴昊風由浴室走出來,整個人已梳洗完畢,看起來精神奕奕。
「沒有,我想上廁所。」嚴偉平的事還是等她瞭解後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他。「你先去上班吧,我還想休息一下,晚一點再進公司。」
見他神清氣爽的模樣實在有些嫉妒,為什麼每次起來她都覺得身體酸疼,他卻跟沒事人一樣?
「好。」嚴昊風在她經過時,俯身親了下她的臉頰,微笑地看著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你穿我的衣服真性感。」
她羞惱地看他一眼後,才走進浴室梳洗。
四十分鐘後,她準時到達約定的地點。
嚴偉平沒刮鬍子,看來有些頹廢,詹若琳注意到他穿的是昨晚的西裝。
一見到她來,他露出一抹疲憊的笑。「早。」
「早。」她在他對面坐下。「怎麼了?你看起來好憔悴。」
「我想也是。」他勾了下嘴角。
「發生什麼事了?」她關心地問。「你說仙人跳是……」
「洪佑琪拍了我一些照片。」他簡短地說。
她驚訝地看著他。「你是說……」依照他說的狀況來看,想必那些照片不是一般的照片。
「昨天晚上她來獻慇勤……」他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我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看來我還真是太沒戒心了。」
「她要什麼?錢嗎?」她想起嚴昊風跟她提過的事。
他點頭。「五十萬,說多也不多。昨天她碰巧聽到爺爺給了我跟我哥一筆錢,所以就想出這種卑鄙的事。」
「你要不要報警?」
「我不能。」
「為什麼?你擔心照片……」
「不是。」他搖頭,認真道:「不管你信不信,不過我真的不在意那些照片,就是裸照罷了,她趁我睡覺的時候拍的。」
「她下藥嗎?」
「沒有。」他輕咳一聲,顯得有些困窘。「我們上床了。」
「噢。」這下換詹若琳覺得不好意思,雖然她實在沒必要感到尷尬。
「我不在乎裸照的事。」他甚至開玩笑地說:「我又不是女人,再說了,我的身材其實還不錯。」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她瞪他一眼。「既然你不在乎,那為什麼……」
「我不能讓爺爺知道。」他顯得有些懊惱。「我甚至連我哥都開不了口,太丟臉了,竟然讓女人擺了一道。我在意的是爺爺知道後會認為我沒有腦袋,竟然會笨得跳進這種陷阱,你知道他本來就不看好我跟我哥的才能……」
他煩惱地抹了下臉。「現在發生這種事,不就印證了他的話嗎?我不想讓他看不起。」
「董事長會諒解……」
「不,他不會,你應該清楚我爺爺的個性,說不定他會因此把要給我跟我哥創業的錢收回去,我不能冒這個險。」他嚴肅地說。「我哥跟我是那麼期待……天啊!」
「難道你真的打算給她五十萬?這種事她做得出第一次,就做得出第二次……」
「她說她不會……」
「你相信她?」她不敢置信地搖頭。「昊風說她現在很缺錢。」
聽見嚴昊風的名字,他皺了下眉頭。 「我都忘了他們兩個曾經交往過……」說到這裡,他突然心生疑竇。「等等,這該不會是他們兩人聯合起來整我吧?」
「你在胡說什麼!」詹若琳震驚地看著他。
「一定是這樣!嚴昊風早就看我不順眼——」
「他不是這種人。」她氣憤的打斷他的指控。「昊風不會做出這種卑鄙的事。」
「這可難說。」嚴偉平一臉不屑。「現在這樣一想就全通了,他是想把我跟我哥逼上絕路,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們,這是報復,報復當年他父母被爺爺趕出去。他知道這件醜事如果爆發,爺爺就不會再信任我們兄弟,那時所有的資源、錢都是他的——」
「你不要胡扯。」她火道。
「難道不是嗎?嚴昊風正在一點一滴拿走我們擁有的東西,就連你也不例外——」
「我不是你們的東西!」詹若琳厲聲道。
「你以前是站在我們這邊,結果現在……」
「你再胡扯,我要走了。」她憤怒地起身。「如果你只會坐在這裡讓猜疑心淹沒你,那我說什麼都沒有用。」
她的話讓嚴偉平清醒了一點。「現在只有你能幫我。」
「我能幫你什麼?我建議打電話報警……」
「不能,我已經跟你說了,我不能讓爺爺失望。」他煩躁地爬了下頭髮。
見他一臉落魄,她歎口氣,重新坐下。「錢的事我也沒辦法幫你,你知道我沒錢……」
「我知道。」他煩心地喝口茶。「我煩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想找個人說說話……」
「偉平,」她憂心地看著他。「不然這樣,我找昊風商量看看。」
他抬起眼。「找他商量?」
「對……」
「他才不可能幫我,他只會看我笑話。」他憤聲道。
「你又說這種話。」她沒好氣的瞪他,「你到底要不要解決事情?」
「我當然想……」
「第一條路是報警,雖然會弄得人盡皆知,但反正錯不在你,只是丟了一點面子而已。第二條路就是給洪佑琪錢,但我覺得治標不治本,她的財務漏洞很大,勒索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自己也明白,否則這五十萬你早就拿出來了。」
嚴偉平歎口氣,勉強點了下頭。他的存款拿出五十萬沒問題,但如果再來一次,可就沒了。雖然爺爺有錢,卻抓得很緊,自從成年後,爺爺便控管他們兄弟的金錢,說是不想養出敗家子。
「第三條路就是找昊風商量……」
「他能有什麼辦法?」他冷哼一聲。
「或者你想找你哥?」
「不,不要,我不想拿這種事煩他,他如果知道我發生這種事,一定會揍我。」他煩悶地說。
「那就第三條路,起碼我不會讓昊天風揍你。」
她認真的口吻讓他扯了下嘴角,眸光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笑意。「可是如果他跟洪佑琪是一夥……」
「我說了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我第一個就不會饒他!」她怒聲道。
她的話讓他安了點心。「好。」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若琳,或許現在說這些不恰當,但是我昨晚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跟嚴昊風分手了,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你在說什麼……」詹若琳尷尬地想抽回手,無奈他握得很緊,讓她動彈不得。
「我說的是真的。」他誠摯道。「我聽爺爺說嚴昊風只是利用你來報復我們,他跟女人交往從沒超過三個月,這樣一個人對你不可能是認真的,我以前太笨了,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卻沒發現……」
「偉平,別說了,放開……」
「放開她!」
忽然,一個冷極了的聲音插了進來。
兩人驚訝地抬起頭。詹若琳驚愕地看著嚴昊風冷如冰山的臉孔,雙眸裡透著暴力與殺氣。
「等……」
她話還沒說完,嚴昊風已快速地出手,他一把抓起嚴偉平的領口,狠狠揍了他一拳。
嚴偉平痛叫一聲,往後撞倒桌子,引起一陣騷動。
見嚴昊風又想上前揍人,詹若琳連忙拉住他。「不要這樣……」
嚴昊風怒視堂弟,厲聲道:「我已經警告過你,敢招惹她,我不會對你客氣。」
嚴偉平惱怒地起身撲向嚴昊風,與他扭打成一團。
「住手!別打了,別打了!」詹若琳怒叫。
但兩人置若罔聞,越來越多東西傾倒、碎裂,宛如颱風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