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來晚了。」匆匆趕到的胡翾為之一愣,很意外平常這個時間早就上樓的平井澤竟和井灝在客廳對坐,還一聽到她的聲音,馬上從攤開的財經報紙抬眸定睛望著她,然而,將他沒吻她視為莫大恥辱的胡翾拿他當空氣,睬都不睬,眼皮沒抬地繞過他,走到井灝身邊坐下來。
「一連兩天,你都姍姍來遲害我枯等,你這個助理仗著背後有靠山替你撐腰,簡直比我這個藝人更拿喬。」平井灝意有所指地斜挑起眉毛數落她。
「我哪敢拿喬!人家我也是萬般不想遲到啊。」她眼底有委屈地小聲回嘴。
「不想遲到就早早出門。」
「我是早早就出門,只是……」
「只是怎樣?」
「只是當我騎上車子時,才發現機車前後兩個輪胎都鈹人刺破了,不得不推著車子先去機車行換好輪胎再騎過來,因此才會遲到。」她有點煩躁地抓抓俏麗的短髮,嘟嘴抱怨:「昨天我的機車座墊被割得慘不忍睹,今天又被刺破輪胎,真是有夠衰的。」
「這麼說,你是因為機車連續遭到破壞,才導致這兩天都遲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平井澤突然開口問。
「嗯。」她點頭,依然沒給他好臉色。
「你是否不小心與人結怨?」平井澤憂心忡忡地想著:該不會是蘇寧不甘分手,所以找人破壞胡翾的機車出氣吧?
「我這個人超好相處,怎會與人結怨?不信你可以問井灝。」她沒好氣地在心中補上一句:除了你。
「關於這一點,我可以幫翾翾作證。哥!你別看她莽莽撞撞少根筋,人緣可是宇宙無敵超級好,從公司的大樓警衛到清潔的歐巴桑都喜歡她。
最誇張的是她們幾個助理一起下樓買紅豆餅,那個賣紅豆餅的阿伯都會主動多送她一個,其他的助理看了,七嘴八舌要求阿伯比照處理,結果阿伯說什麼都不肯,氣得大家直呼偏心、不公平。而且,這種狀況不是只發生在紅豆餅阿伯身上,聽說連大家一塊兒去吃麵,明明都叫雪菜肉絲面,她的那一碗就硬是比其他人多了一顆鹵蛋。哥!綜合以上種種,不難看出翾翾是個到處都吃得開的小萬人迷,應該不會有人討厭她到非破壞她的機車洩憤不可的地步。」
「話雖如此,不過她的機車接連兩天遭人破壞也是不爭的事實,若不及時把蓄意破壞者揪出來,難保不會再有下一次。」
「哥說的對。」平井灝拿肩膀撞了撞身邊的胡翾,催促道:「胡翾,這關乎你自身安危,你還不快點動動腦想一想?」
「哎呀!這麼簡單的事,不必想也知道。」
「你知道?」平家兄弟兩張嘴異口同聲,四隻眼睛不約而同盯著她。
「我……我的意思是,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那種思想偏激分子,借割破別人的機車座墊跟輪胎來表達心中對這個社會或現況的不滿,這種事在電視或報紙上屢見不鮮,不是嗎?」
「你是說被割破座墊的機車,不只你這一台?」看來是他誤會蘇寧了,平井澤一顆捉得老高的心這才落實下來。
「嗯。昨天,停放在路邊機車停車格裡的整排機車全被割,至於輪胎,我怕連續兩天都遲到說不過去,急著推車去換輪胎,沒注意到其它機車是否也受害。」
「原來遭殃的不只你一台機車,早說嘛!害我平白為你緊張那麼一下下。」平井灝半開玩笑地一掌轟在她後腦勺上。
「你自己沒問,還怪我沒說。」她一臉無辜地為自己辯駁,平井灝正想開口回敬她兩句時,手機鈴聲大作,平井瀕瞄了眼來電顯示,放柔聲音接聽:「嗨!我是。呃……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說話,等一下我再打給你。」
井灝裝神秘地關掉手機。
「瞧你一臉笑意藏不住,我猜一定是米靚打來的哦?」胡翾說得很篤定。
「你怎麼知道是米靚?」
「因為你跟米靚講手機,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無比喜悅跟無比溫柔的表情,就像剛才一樣。」
「哇!你這麼懂得察言觀色,不去當調查局的幹員協助警方辦案,跑來當我的助理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井灝笑嘻嘻閃躲,顧左右而言它。
「管他大利小用還是小材大用。」想閃躲迴避這個問題?哼!門兒都沒有。胡翾看穿井灝的詭計,非但不買帳,還更進一步爆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米靚開始打手機給你,是在她跨刀為你拍完MV之後。井灝,你跟米靚是不是將MV裡的熱戀延伸到鏡頭外?」
她早就懷疑,只差沒從井灝口中獲得證實而已。話說,當井灝上節目錄影時,打給井灝的手機一概由她代接,而她光是接到米靚打來的次數就不下數十通,每次井灝下了節目,她轉達米靚有來電,井灝都會露出跟剛才同一號的甜蜜表情。
「喂!你忘了我曾說過,一個好助理要時時刻刻將「三隻猴子」謹記在心?」井灝警告意味甚濃地提醒她。
「我沒忘。」
「沒忘就閉嘴。」
「喔。」
「等等、等等……什麼「三隻猴子」?」在一旁聽得滿頭霧水的平井澤按捺不住地插嘴,他只知道「西遊記」裡那只會七十二變、沿途斬妖除魔,和豬八戒、沙悟淨一起護送唐僧赴西天取經的孫悟空,不知道還有如此神奇的三隻猴子,而且井灝一說,胡翾就乖乖閉嘴?
「哥!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平井灝笑著說:「你還記不記得念小學時,有一年暑假我們全家到日本玩,曾經到日光束照寺祈福?」
「當然記得。」平井澤瞇眸追憶道:「我記得日光東照寺有三隻分別蒙住眼睛掩住嘴巴摀住耳朵的猴子雕塑。」
「對,當時,我們兄弟倆看了,感到奇怪又覺得十分有趣,經過爸媽一番解釋,才知道原來蒙住眼睛的猴子代表「非禮勿視」,掩住嘴巴的猴子代表氣「非禮勿言」,而摀住耳朵的猴於則代表「非禮勿聽」。雖然事隔多年,我對「三隻猴子」的隱喻印象深刻,因此常拿來要求我的助理,希望她們看該看的說該說的聽該聽的,若是有什麼不該看不該聽不該說的,就應該學習三隻猴子勿視勿聽勿言,這才是一個好助理。」
「原來如此。」平井澤勾著很賊很算計的笑容,說道:「我是你哥,不是你的助理,你的「三隻猴子」對我不管用。井灝,你真的和米靚陷入熱戀?」
「哥!你幾時變得這麼八卦?呃……對不起,肚子突然怪怪的,我去上個洗手問。」平井灝借尿遁閃人。
「胡翾……」這年頭,年輕人看對眼談個情說個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好過問的?平井澤之所以這麼問,無非是想找機會跟胡翾單獨相處,不得不略施小計逼井灝自動走開,當他正想把握機會向她告白時,誰知他剛吐出她的名字,胡翾就一臉嚇壞表情地拚命搖手告饒:「你有什麼話,等井灝從洗手間出來直接問他,不要來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還有,我正努力向「三隻猴子」看齊,拜託你別害我。」
她朝他欠身折腰:「很抱歉,下午井灝的粉絲團要提前幫他辦慶生會,我得進去檢查一下要帶的東西是不是都帶齊了。」她轉身逃之天天。
「……」偌大的客廳徒留平井澤「嗤」的一聲,笑將起來。
樂翻天。
平井灝的慶生會包下整個西餐廳,場地內隨處可見他的人形立牌以及巨幅海報,工作人員更將他最喜歡的海芋拿來佈置會場,形成一片浪漫的海芋花海,加上各色心形汽球與綵帶,將會場妝點得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兩點三十分,平井灝在粉絲的熱情簇擁下,默默許願吹熄蠟燭,切開三層的奶油蛋糕,為今天的慶生會揭開序幕。平井灝坐在鋼琴前自彈自唱新專輯的主打歌「似有若無」,粉絲們一個個聽得如癡如醉,狂喊:「平井灝!我愛你!」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唱了一首又一首,連唱五首之後,開始和粉絲玩機智問答舉圈叉牌互動來炒熱氣氛,最後勝出的十位粉絲可以得到他一個愛的抱抱……站在小型舞台四十五度角的胡翾眼見慶生會按照既定的流程順利進行,心中正感欣慰之際,忽聽到會場外依稀傳來爭吵聲,末了,一名工讀小妹跑到她身邊咬耳朵:「翾姐!門口出狀況了,你最好過去看看。」
「好。」胡翾不動聲色地跟著工讀小妹走到會場門口,看見三名穿著一身黑、態度很猖狂的年輕人,其中一名挑染金髮、左耳戴著一枚亮晶晶耳環的黑衣人,站歪歪扭扭三七步,對著綽號叫小胖的工作人員,大肆咆哮:「好狗不擋路!」
「你罵誰是狗?」小胖臉色極為難看,青筋浮凸。
「誰擋路誰就是狗!」
「你的嘴巴放乾淨一點。」
「老子說話就是嘴巴臭不乾淨,怎樣?」挑染金髮的黑衣入挑釁地動手推小胖一把。
「喂!你說就說,幹嘛推我?」好脾氣的小胖被推得火氣燒上來。
「我就是喜歡偏要推你,你若不爽就來咬我啊!」挑染金髮的黑衣人說著說著,更用力推小胖,小胖沒料到對方如此蠻橫,硬是被推得往後跟膾幾步,眼看著就要摔個四腳朝天,胡翾箭步上前,伸手從後面頂住小胖的背,讓小胖得以站穩腳步,小胖別過臉看到她,嘴角氣到不斷抽搐:「翾姐!他們……」
「小胖,這裡交給我處理,你進去喝個水消消氣。還有,什麼都別說,知道嗎?」
「知道了。」小胖狠狠回瞪三個黑衣人一眼,悻悻然走開。
「我叫胡翾,不知三位有何指教?」聽到她報上名字,三個黑衣人表情詭異地互看一眼,挑染金髮的黑衣人狂妄直嗆:「別以為你是女的我就會另眼看待,只要你跟剛才那個死胖子一樣白目,不讓我進去找我妹,我照樣對你不客氣!」
「三位要進去?歡迎之至!請拿出你們的入場券。」
「廢話!要是有入場券,我們早就進去了,哪犯得著在這裡聽你囉唆!」
「很抱歉。由於場地有限,公司規定憑入場券才能進去,既然三位沒有入場券,那麼,恕我無法放行。」
「你……臭娘兒們!你算哪根蔥,竟敢不讓我進去找我妹?」挑染金髮的黑衣人惱羞成怒。
「要找你妹?沒問題,請告訴我你妹的名字,我叫人進去找你妹出來見你。」胡翾指著身邊的工讀生小妹。
「不必那麼麻煩,我們自己進去找就行了。」
「麻煩?不,一點也不麻煩。請問,你妹的名字叫?」
「我剛才說了,我們要自己進去找,你是聽不懂國語啊?」
「我當然聽得懂國語,我不懂的是,為何你這麼堅持非要自己進去找不可?是不是你妹根本不在裡面,你只不過是拿找人當幌子,帶人來鬧場?」
「賓果!」挑染金髮的黑衣人一臉欠揍地怪叫,坦承:「被你說中了!我們是假找人真鬧場,你以為憑你跟那個躲在你身後嚇得皮皮剉的工讀生小妹,就可以攔得下我們三個?」
「攔?我有說要攔下三位嗎?」她言笑宴宴地反問。
「咦?」挑染金髮的黑衣人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三位若要硬闖,小女子我自問無力攔阻,也無意攔阻。不過,等三位闖進去後,我會立刻關門報警,說有人借端滋事,讓警察過來將你們來個甕中捉鱉。」
「你……算你狠!咱們走著瞧!」挑染金髮的黑衣人朝另外兩人努努嘴,掉頭走人。
「翾姐,你真厲害!不卑不亢幾句話就讓那三個豎仔踢到鐵板,灰頭土臉走開。」工讀生小妹拉著她的手文叫又跳。
「厲害?一點也不。我只是硬著頭皮,唬唬他們罷了,其實,我心裡跟你一樣怕得直發抖哩。」
「真的?嚇?不好了!翾姐!你看,他……他們……」工讀生小妹突然面露驚恐地指著她後面。
「……」她狐疑轉頭,看見挑染金髮的黑衣人不知朝她扔什麼東西過來,旋即拔腿就跑。她略怔了下,等聞到一股刺鼻的煙硝昧兒,這才反應過來扔向她的是一串被點燃的鞭炮時,已是閃避不及,鞭炮就在她眼前「劈哩啪啦」火花四射炸開來,她臉上一陣劇痛,痛得她彎腰跪在地上,有那麼一秒鐘,她以為自己被炸瞎了。
「翾姐!你不要緊吧?」工讀生小妹扶起她。
「我?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麼了?別慌!你先試著將眼睛慢慢慢慢地睜開來。」
「睜開來?不,我不要!我怕……我好怕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炸瞎,再也看不見了。」她發顫的聲音透著無比恐懼,雙手更是捂著眼睛不放。
「炸瞎?可你臉部被嚴重灼傷的部位不是眼睛而是嘴巴耶。」工讀生小妹臉上掛著大大的問號……嘴巴炸傷會導致眼睛瞎掉?這、這、這什麼跟什麼呀?
「是嗎?」她作了個深呼吸,眼臉顫動了下,緩緩地張開眼睛……謝天謝地!她的視力完好無損,就是嘴巴痛得要命。
「翾姐,我進去告訴井灝你受傷了。」工讀生小妹說完,轉身要走。
「不可以!千萬不可以讓井灝知道。」她一把拉住工讀生小妹。
「為什麼?」
「剛才你也親眼見到慶生會進行得很順利,井灝跟粉絲們互動十分熱烈,整個氣氛可說是棒透了,這時候你若進去告訴井灝我受傷的消息,井灝極有可能為此草草結束慶生會,這麼一來,豈不是掃了諸多粉絲的興?」
「這……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依我看,就這麼辦吧。」她略思索了下。「你進去叫小胖出來守在門口,我自行去醫院敷藥即可。等慶生會結束後,你再告訴井灝整件事情的經過。」
「你隻身就醫,行嗎?」
「行!當然行!不就是嘴巴灼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去去去!快去叫小胖出來。」她咬牙忍痛,揮手示意工讀生小妹快進去。
「喔。」
「喀!」聽到鑰匙插入匙孔開門的聲音,獨坐客廳的平井澤抬起一雙點漆烏眸迎上走在前頭的井灝,以及跟在後面捧著疊得高出足足大半個頭大小禮盒的小胖。這些全是粉絲們送給井灝的生日禮物,滿頭大汗的小胖騰不出手,只好拿肩膀頂門再用腳跟吃力地把門踢關上。平井澤沒看見心中渴望的那抹纖影,神情難掩落寞。
「小胖,你把東西放下就可以回去了。」平井灝呈大字形累攤在沙發上。
「是。」小胖依言放下手裡的大包小包,臨走前,提醒平井瀕:「明天十一點有錄影通告,我會在九點半來接你。」
「知道了!知道了!」平井灝不耐煩地揮著手。
「那麼,我走了,拜拜。」小胖謹慎地隨手輕輕帶上門。
「井灝,你又換新助理了?」平井澤等小胖一走,立刻發難。
「是啊。」
「你……你說,胡翾究竟哪點不稱職,你要換掉她?」
「我沒換掉她呀。」
「沒換掉她?這麼說,是我眼花,把胡翾這個瘦女生看成胖男生?不僅如此,我還耳背,把胡翾銀鈴似的聲音聽成鴨公嗓?」
「哥,你既沒眼花也沒耳背,你看到、聽到的胖男生叫小胖,暫代胡翾當我的助理。」
「胡翾她……生病請假?」
「翾翾不是生病,是受傷了。」
「受傷?胡翾怎會受傷?她傷得嚴不嚴重?她人呢?住在哪間醫院?」急壞了的平井澤揪住井灝的衣領,像老鷹抓小雞般將井灝從沙發上提起來。
「哥,你幹嘛這麼緊張?你該不會是……」
「是什麼?」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胡翾吧?」
「是,我承認我喜歡她,有意追求她。」
「那……蘇寧怎麼辦?」
「我跟蘇寧已經分手了。」
「分手?哥,蘇寧美麗、性感,多少男人想一親芳澤而不可得,你卻為了胡翾跟她分手?這太沒道理了。」
「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啥道理可言。好了!你不要把話題扯遠,快告訴我胡翾為何受傷?傷勢如何?」
「哥,胡翾被鞭炮炸開的炮花灼傷嘴巴,經醫生敷藥後並無大礙,已返家休息。」
「啥?被炮花灼傷嘴巴?」令人噴飯的答案,讓平井澤不架鬆手愣住……聽到她受傷,他的腦際迅速掠過摔傷、擦傷、扭傷、燙傷、撞傷,就是沒想到她竟是被鞭炮四射亂竄的炮花灼傷。唉!胡翾這丫頭怎麼就是不懂得保護自己照顧自己,害他的一顆心為她懸得老高。
「提起胡翾,我真不知道該稱讚她勇氣可嘉還是該罵她笨蛋才好。」
平井灝整了整被哥哥揪皺的衣領。
「你為何這麼說?」
「哥,你知道嗎?胡翾居然帶著工讀生小妹硬生生攔下三名惡少……」平井灝道出原委。
「老天!這個只長膽子不長腦袋的胡翾,這次被炮花灼傷算她走運,要是炸到眼睛,後果將不堪設想。井瀕!你把胡翾的住址抄給我,我要去看她。」他眉頭鎖上深深的憂急。
「好。」平井灝低頭在便條紙上寫下胡翾的住址。
「阿彩!」平井澤喊著印傭的名字。
「先生,你叫我有什麼事?」正在廚房洗菜準備做晚餐的阿彩聽到平井澤喊她,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邊走邊拉起圍裙抹乾一雙濕答答的手。
「你去冰箱拿一些適合熬粥的食材,跟我一起出去。」
「是。」阿彩應聲去準備。
「你要帶阿彩去熬粥給胡翾吃?」平井灝撕下便條紙,遞給平井澤。
「嗯。」平井澤點頭看著住址。
「哥,你把阿綵帶走,那我吃什麼?」
「吃什麼?隨你高興叫外賣還是自個兒出去吃,若兩者都不要,我想,一餐沒吃,絕對餓不死人的。」
「哥,你說這話,簡直是有異性沒人性。」
「隨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平井澤無所謂地扁了扁嘴,揚聲問道:「阿彩,拿好了沒?」
「好了、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阿彩提著一隻籃子走出來。
胡翾伏在梳妝台前,朝鏡中的自己猛搖頭直歎氣。所幸唱片公司有先見之明,准她病假,叫她在家好好休養,不然,她若頂著這張丑不拉嘰的「燒焦香腸嘴」陪平井灝跑通告到處趴趴走,不嚇死一拖拉庫路人才怪!還有,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哥哥在一個星期前被廣告公司外派常駐上海掌理分公司業務,否則見到自己的寶貝妹妹被灼燒成這副醜八怪模樣,在心疼之餘說不定會逼她辭掉工作……想到這裡,胡翾不由得在心中捏了把冷汗,直呼好加在,隨即自作聰明地念著:「多擦一些藥膏說不定可以早日消腫。嗯,就這麼辦。」她旋開白色圓蓋子,掐起一坨透明藥膏對著鏡子均勻地塗抹在嘴唇,定睛一看,差點沒暈倒!
「噢!怎麼嘴巴看起來好油,很像是吃了一大塊肥滋滋的腔肉卻忘了揩嘴般油膩膩。天啊!我到底要被這張奇醜無比的嘴巴折磨多久啊?」她哭喪著臉,這時候門鈴「叮咚,叮咚」響起。
「一定是我的那些助理同事們來看我了。」她趿著拖鞋匆匆穿過玄關,連問都沒問就直接打開鐵鏤門——
「嗄?怎麼是你?你走!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你!」赫見平井澤站在門外,胡翾反射性地左手掩口遮醜,右手奮力要把門關上,然而,平井澤豈是她叫他走,他就會乖乖摸摸鼻子走的?只見他一派輕鬆,單手撐著鐵鏤門,不慍不火地回說:「要前來關心你的人吃閉門羹?胡翾,你的待客之道,真教人不敢恭維。」
「不敢恭維大可走開。」胡翾沒好氣地使盡吃奶力氣要關門,誰知動作太大,導致用來掩口的左手不小心滑開,露出油膩焦黑的香腸嘴,站在一旁默不吭聲的阿彩見了,先是「啊」的一聲驚呼,接著爆出咯咯笑聲。
「你……不對!我不該怪阿彩,要怪就怪你!」橫豎被瞧見了,胡翾也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雖說阿彩的爆笑聲像把利刃刺傷了她的自尊,不過,「冤有頭債有主」,阿彩是平井澤帶來的,這筆帳就該算在平井澤頭上。她眸底竄起熊熊赤焰,指著他的鼻尖開罵:「你這個人麻木不仁缺乏同情心也就罷了,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可惡,自個兒跑來看我的笑話嫌不夠,還帶著阿彩侵門踏戶來躇蹋我?我……我這是招誰惹誰啦!受了傷既要忍受皮肉之痛,還要遭受這等羞辱,你、你、你未免欺人太甚!」她氣到牙瘁想咬人。
「蒼天可監,我是擔心你嘴巴受傷,吃東西時可能吞嚥困難,所以特地帶阿彩前來熬粥給你吃,你千萬不要曲解我的來意。」他雙眸清明,蘊滿誠摯。
「是啊!」見自己闖了大禍,阿彩臉色刷自地走上前向她陪不是:「胡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嘲笑你,實在是你的模樣真的超好笑,我才會忍不住笑出來……」
「阿彩!」平井澤聽阿彩越描越黑,急得大喝一聲,不讓阿彩說下去。
「你真有這麼好心,特地帶阿彩過來熬粥?」她提眼瞅他,態度明顯軟化,連說話口氣都緩和許多。
「不信?你看!這籃子裡全是阿彩準備用來熬粥的食材。」他示意阿彩抬高掛在臂彎的菜籃子,作為呈堂物證。
「沒錯!我帶了米、鰭魚、絞肉、菠菜還有高湯,要熬營養又好吃的魚片粥給你吃。」
「這麼說……是我錯怪你們了?不好意思,兩位快請進。」胡翾轉眸睇了眼籃子,裡頭果真裝著食材,遂一臉理虧地請他們進入屋裡;她的家位在瑞安街,是連棟老公寓的邊間二樓,三十多坪的方正空間,隔成三房兩廳,通風良好,采光極佳,一走進來就給人一種窗明几淨的舒適感。
「你們坐啊。」她招呼一句,鑽進廚房端出兩杯水,看見阿彩渾身不自在地站著,她堆滿笑容,說:「阿彩,快坐下來喝水呀。」
「胡小姐,你不必客氣。平先生坐,平先生喝水就行了,我……我能不能進去廚房熬粥了?」忠心耿耿的阿彩不忘此行的任務。
「阿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今兒個你來,就是我的客人,我怎能這麼失禮讓客人下廚呢?」
「客人?不是的!我不是來作客,我是來熬粥的,對不對?平先生?」阿彩轉頭問平井澤。
「胡翾,既然阿彩都這麼說了,你就讓她去廚房熬粥,露一手她的好廚藝讓你嘗嘗。」其實阿彩初抵台時,煮出來的食物不是太酸就是太鹹,多虧平井澤花錢送阿彩去上外傭烹飪班,今天才能煮出一手好菜。
「這……好吧。阿彩,我的晚餐就有勞你了。」胡翾卻之不恭笑納,說:「廚房在那邊,我陪你一起下廚。」
「不,胡小姐,你陪平先生坐著聊天,我進去煮就行了。」阿彩一把將她按坐在長條沙發上,抓起籃子走進廚房。
「一定很痛哦?」平井澤放下交疊的長腿,挪坐過去跟她肩並肩坐在一起,拿滿是憐惜的眼盯著她的嘴唇。
「痛?呃……被炮花灼傷後,我只注意嘴巴好醜,壓根兒沒去感受痛不痛,現在經你這麼一問,還真的有點隱隱作痛哩。」她在他熾熱的眼神逼視下,一味地把頭垂低到不能再低,藉以遮掩她的一張丑嘴。
「你……我真是被你打敗。」他臉上三條線,說:「胡翾,這次只被炮花灼傷嘴巴,算你走運。」
「什麼?拜託喔,五官中,我最感滿意的粉嫩嫩菱角嘴,被灼成這副德性,你竟睜眼說瞎話,說我走運?」她聽了,差點吐血。
「那可不?」他反問一句,慢條斯理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鞭炮若丟中眼睛,你的眼珠子可能從眼眶爆掉出來?若丟中耳朵,你的耳朵可能炸得血肉模糊?若丟中手掌,可能炸斷你幾根手指頭,懂?」
「夠了!夠了!你不要再說了。」胡翾被他所描述的血淋淋畫面嚇得大叫制止。
「你的嘴巴灼傷比起剛才我所說的狀況,相形之下,不是走運是什麼?至於下次你還會不會這麼幸運,大概……只有天知道。」平井澤見她小臉蛋青筍筍,顯然他的話已產生恫嚇作用,他嘴角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哈!他要不把話說得忒嚴重,恐怕震懾不了胡翾這妮子哩。
「下次?下次若再有人要硬闖鬧場,我絕對不會像這次一樣不知天高地厚逞強了,我一定會討救兵解圍。」她怕到了。
「聽你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不下我?」她的心窩溫熱地翻騰著。
「嗯!非常、非常、非常放心不下。」他一雙亮瞳子灼熱地凝望進她眸底,眩惑了她的心她的眼,只見她羞羞澀澀,款款垂睫,不太有把握的輕聲問道:「你對所有的朋友都這般放心不下嗎?」
「非也!我獨獨對自己喜歡的女孩放不下心。」他露骨表白。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她唯恐解讀錯誤,乾脆問個清楚明白。
「是。」他連考慮都不必,直接點頭。
「別開玩笑了!你若喜歡我,那天為何拒絕吻我?」遭拒吻一事,令她耿耿於懷。
「這個嘛……都怪我太固執,幹嘛非要堅守自己那該死的原則不可。」
「什麼原則?」
「不當劈腿族,是我一貫堅持的原則。」他耙了耙頭髮,笑得一臉靦腆,說:「我之所以立下這個原則,並不是要標榜自己有多專情,而是發自對自己對女友對感情的一種尊重。」
「這麼說……你跟蘇寧分手了?」
「沒錯。我不可以在心中住進了你的同時,還跟蘇寧在一起。我不願也不能自欺欺人,這對蘇寧不公平。」
「你這個傻瓜,怎會傻到為了我,跟大美女蘇寧分手?」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像是舔了一匙蜂蜜般甜滋滋。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老是誇我聰明,如今為了你,我心甘情願當一回傻瓜。」他眷戀的眼滿足微瞇,笑意加深。
「欽!依我看,也唯有你這種怪人才會選擇在我最醜的時候向我做真情告白。」濃濃的情意,跌出她心頭。
「翾。」他把她的頭按貼在他左邊胸膛鼓動的位置,讓她傾聽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兩人就這樣緊緊相依偎,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直到——
「菠菜魚肉粥熬好了。」阿彩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粥現身。
「辛苦你了,阿彩。」胡翾兩頰紼紅地從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彈坐開來。
「阿彩,把粥給我。」
「是,小心燙哦。」阿彩把碗端給平井澤,很識趣地退回廚房裡。
「來,我餵你。」他邊用調羹翻了翻粥邊,努起嘴吹吹涼。
「這……我自己吃就可以了。」她伸手搶碗。
「不行,我要親自餵你。」他輕輕撥開她的手,說:「當我從井灝口中得知你灼傷的消息時,心痛到快裂掉,很想為你做點什麼,只是,我這個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就算想體貼地幫你熬碗粥填飽你的胃,也不得不帶著阿彩一起前來,現在,粥熬好了,就讓我餵你,也算是略盡我的一點小小心意,你就不要拒絕了,好嗎?」
「嗯。」她一顆易感的心,好感動哦。
「太好了!那就請你乖乖張口,嘗嘗這菠菜魚肉粥味道如何?」他把吹涼的粥餵進她嘴裡。
「呃……這粥吃起來黏稠,美味極了!」胡翾一口接一口吃得好滿足好幸福,只因這碗粥裡,除了有阿彩用高湯放入——魚片、絞肉、菠菜以文火熬煮之外,還添加一味……他親手餵食的濃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