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軍師的女人 第2章
    「氣死我了──」

    狼狽地從後門奔進,沈翩然氣得直頓足,低首看著渾身汗臭的自己,她幾欲作嘔。

    為了避開街道上人群的指指點點,阿成帶著她和曉玉拐進後巷,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所謂的後巷就是堆滿垃圾和雜物的地方,從那裡回來之後,她的身 體、頭髮多了一股異味……

    「我、我一定要報仇雪恨!」她發誓定要那個膽敢戲弄她的男人好看!

    「小姐,妳別太激動,曉玉先陪妳進去把這身衣物換下,不然被老爺發現就慘了。」曉玉緊張地打量四周,幸好沒有發現老爺的蹤影。

    「我要去爹爹那兒告狀!我要爹爹幫我把那個姓花的──」

    「小姐,千萬不行!要是被老爺發現我們偷溜出去,那就慘了。」

    「那麼我去找桂副將,叫他派沈家軍的人去把那個姓花的──」

    「小姐,桂副將是老爺的左右手,他一定會據實稟報,到時就糟了。」

    左一句「慘了」,右一句「糟了」,氣得沈翩然俏臉漲紅。她也明白喬裝混出府的事情要是被揭露,她一定會被爹爹下禁足令,但她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她一定要讓那個姓花的男人知道,惹上她沈大姑娘的後果會有多悲慘!

    「我一定要……」她握緊拳頭,打算立一個誓言,熟悉的腳步聲陡地傳來,來不及回首看個究竟,她立即拉著曉玉躲到假山後面。

    「小姐──」曉玉一開口,她連忙摀住她的嘴巴。

    是爹爹!沈翩然聽著爹爹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但……爹爹好像還帶了一位客人?

    自小,她就能憑聽覺分辨出來人的腳步聲,爹爹是一個沉穩的人,所以他的步伐永遠是不急不緩。那位客人的步伐輕快,她分辨不出來者是誰。

    「來,院子裡栽植的鐵蘭今早才開花,我們邊賞花邊談。請坐。」這是爹爹的聲音。

    「多謝大人。」咦?這聲音很輕柔悅耳,讓她更加好奇對方的身份。

    爹爹的客人通常都是朝中的達官顯要,但是那些老頭子的聲音還有腳步聲,她一聽就能分辨得出來。這道年輕的嗓音很陌生……

    「大人,不知今日找在下前來,所為何事?」柔柔的嗓音又鑽入她耳中。

    慢著!她好像有聽過這個聲音!

    苦苦思索著,她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的手正摀住曉玉的口鼻,曉玉缺氧之下雙手亂揮,讓正要談話的二人發現了她們的存在。

    「出來!」一聲暴喝,大手一抓,躲在假山後面的沈翩然被揪出來,一屁股跌坐在地。

    「爹爹。」

    那一聲可憐兮兮的稱呼,讓沈落珒一臉錯愕,揚起的大手停在半空中,然後縮手用力揉了一下雙眼,這才瞠目驚呼一句。

    「翩然?!」這個人真是他的寶貝女兒嗎?一身髒污、滿臉狼狽,水汪汪的大眼還寫滿委屈。

    「噢。」這下沒得玩了,被爹爹發現這樣的她。

    「女兒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誰把妳弄成這個樣子?」沈落珒緊張兮兮地扶起女兒,一看到她那張寫滿委屈的面容,頓時慌了手腳。「是不是摔疼了?爹爹立刻、立刻命人去請大夫過來。」

    「沒有摔疼,而是女兒被人欺負了!」

    「那麼妳快告訴爹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完全被冷落的花效言站在一旁,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髮絲。沈落珒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根本就瞧不見那位「聞名遐邇」的沈家千金。

    聽說,沈落珒對唯一的女兒相當寵溺,造成這位沈家大千金喜歡鬧事、霸道驕縱的性格,城中不少富家子弟就領教過她的惡作劇。

    這種女人是天下最可怕的生物。不期然的,他想起了今早遇上的「沈公子」,好在他惡整了對方一番,算是懲治了對方的無禮和霸道。

    女人,除了他家的臻臻之外,其餘都是讓人討厭的生物。他搖頭,頗感無聊地打著呵欠,但是呵欠打到一半,他陡地聽到自己的名字──

    「爹爹,你一定要替女兒作主,女兒今早被一個男人欺負了,爹爹一定要幫女兒好好懲治這個男人!」

    「大膽,竟然敢欺負我沈落珒的女兒!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那個天下第一該死的男人就叫花效言!」

    花、效、言?!是他的名字耶!而且還被指名道姓封為「天下第一該死」!

    沈家千金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難道剛巧有另外一個男人和他是同名同姓?

    他近來乖得很,沒有到處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尤其是大名鼎鼎的沈家千金,最近一次戲弄別人,是今早那位沈公子──

    慢著!沈公子姓「沈」,沈家千金也姓「沈」,巧合得讓人想噴飯的是……

    今早的沈公子其實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莫非眼前的沈家千金,就是今早的沈公子?!

    「花……效言?」沈落珒大吃一驚,錯愕地回首看向臉色煞白的花效言。

    正在努力擠出眼淚的沈翩然也順著爹爹的眸光瞧去,登時瞠目結舌。

    「是他!就是他!」這下好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

    「爹爹!我所說的天下第一該死的男人,就、是、他!」

    花效言總算把她給瞧清楚了。原來這位就是沈家千金,沈翩然,也證實了他的疑惑──她正是今早被他戲弄一番的沈公子。

    來不及梳理的長髮披散在肩後,有幾綹髮絲甚至還掩去了她的臉蛋,幽深的眸光透著怒氣,她全身又濕又髒,要是半夜遇著她,他絕對會以為她是從古井裡爬出來的女鬼。

    他想笑,尤其是看到如此狼狽的她。但他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笑出來,因為沈落珒的臉色變得好難看。

    「花公子,你認識小女?」

    「不認識。」迎上沈翩然「你死定了」的表情,他淡然一笑。

    「爹爹,他說謊!今早他和女兒競標畫聖的『鳳凰朝日圖』,不滿競標輸了,便當眾奚落女兒,讓女兒出糗。」

    沈落珒臉色一沉,瞧向神色自若的花效言。

    花效言輕輕搖頭,狡黠的眼神投向沈翩然。

    「啟稟大人,在下並不認識沈小姐。說起來,我今早碰巧遇上一個姓沈的,但那位是『沈公子』。」花效言說到沈公子三字時,刻意揚高聲量。

    真是的,想要告他一狀最好是三思而後行,不然死得很難看的人會是她。

    沈翩然拉過曉玉,橫他一眼。「爹,曉玉可以作證。女兒一番孝心,知道爹爹喜歡『畫聖』的作品,所以就打算標下這幅圖來送給爹爹。哪知道竟然遇上這個壞人!」

    「鳳凰朝日圖本是在下打算送給慕容當家的禮物,當時是沈公子標下了此圖,我只好作罷,離開的時候剛好碰上桂副將,我便直接來了這裡。」

    他的解釋一氣呵成,流暢無阻得讓人找不出任何疑點,只能相信他真的不認識沈小姐。沈翩然氣得指著他,連連叫著。

    「爹!是他騙人!他當時知道我是姑娘家,還故意揭穿我的身份。」

    「揭穿?小姐的話,在下實在不明白。」他故意裝出一副苦惱的表情。

    「還撒謊!你明明知道我喬裝成男子,還故意──」

    「咦?!原來沈公子就是沈小姐您呀?」他立即打斷她的話,佯作吃驚的退開一步。

    「可是,今早的沈公子俊逸非凡,讓我見了都忍不住傾心。怎麼可能是妳?」他的眼神還刻意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立即搖頭露出嫌棄的表情。

    「是我!我就是今早的沈公子!」絲毫不覺有詐的沈翩然大聲承認,一旁的沈落珒臉色已經轉臭。

    「真的嗎?失敬失敬。」這下妳還不慘,親口承認自己喬裝混出去了吧?

    「誰要聽你說這些話!爹爹,他──」

    「翩、然!」

    厲聲一喝,沈落珒嚴厲的眼神讓曉玉嚇得立刻下跪,她則愣愣的站在原地。

    爹爹生氣了?為什麼呢?慢著,她好像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她頓時驚醒,憤怒地瞪向一旁的花效言,立刻發現對方正在摀嘴偷笑。

    他、他又戲弄了她!不,這一次是陷害!裝作不認識她,誘她說出自己喬裝混出府的事,引得爹爹大發雷霆。

    「我告訴過妳多少次了,不許妳四處亂跑,妳不但不聽,甚至還喬裝成男子出門!」這還像話嗎?光是想到她極有可能遇上危險,沈落珒的臉登時轉綠。「妳太放肆了!」

    「爹爹,我只是想出門幫你競標……」

    「不需解釋!」他這次真的火大了,一聲怒喝,凶得她委屈含淚。

    她瞪向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花效言,心底更覺委屈難受,指著他叫道:「爹爹不公平!要是爹爹不將他治罪,我就不要和爹爹說話。」

    「妳說什麼……翩然!女兒!」她飛快的奔入屋內,沈落珒叫不住她,焦急不已。「我這個女兒太任性了,這下該怎麼辦?」

    國字臉上原有的嚴肅和冷峻全無,一遇上寶貝女兒,精明的沈落珒就立刻變成一個憨憨的父親,花效言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想笑的衝動。

    想不到在官 場上素有「沈閻羅」之稱的沈落珒,竟然會被女兒弄得方寸大亂。他真是見識到沈翩然的厲害之處了。

    「既然大人有事要忙,在下還是先告辭。」他很識趣地告退。

    「好,明日再請花公子過府一趟。」想要商議正事的心情全無,眼下他要處理的,是寶貝女兒的脾氣。

    花效言微躬身退下,轉身的那一刻,他的嘴角終於高高揚起。

    今天是他第一次沒有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家,惡整了老狐狸的女兒兩次、成功看到老狐狸被制得死死的,他的心情實在太愉快了。

    嗯,回去之後一定得好好慶祝。他揚起笑容,渾然沒想到災難即將降臨。

    塞西國有一句流傳下來的古語:災難就像天氣一樣,沒有人能夠預測何時會颳風下雨。

    花效言覺得他美好的生命,現在是一片烏雲密佈、黑暗籠罩。

    「沈大人,麻煩你再說一次,我怕自己的耳朵會聽錯。」

    「花公子,我想請你擔任小女的貼身護衛。」

    沒有聽錯。前後十來個字聽了兩遍,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貼身……護衛?」他的笑容變僵,嘴角隱隱抽搐。

    「是。都怪我教女無方,翩然她生性好玩,我總擔心她會出事,所以想為她找一個護衛。」沈落珒一旦談起女兒,臉上的猙獰就會化為祥和。

    「哈哈,是該找。」可是為什麼要找上他啊?

    先撇開「護衛」二字不提,要他待在一個女人身邊,聽候一個女人差遣,光是想到這一點,他頭皮就要發癢。

    「我在行的是謀算策略,對做護衛不怎麼在行。」

    笑話,做人護衛要流汗流血,他最討厭的啦,待在家裡運籌帷幄,他樂得清涼無汗。再說,誰願意為一個惡女流汗流血?

    「其實護衛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沈落珒堆滿笑容,極力解釋。「那些要費力氣的事不是花公子的工作,花公子只需要在翩然身邊待個一兩天,等到翩然的氣消了,你再回來為我辦事。」

    「沈大人,你該不會真的……」雖然他和老狐狸立下交易,以謀士的身份換來對方作為慕容世家的撐腰,但他沒有答應要出賣尊嚴。「為了沈小姐的一句話,所以打算懲罰我?」

    「花公子別誤會。我一直視你為人才,從未有輕侮之心。」

    要不是女兒昨日鬧了一個晚上,他也不會出此下策。「我是想讓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代替我管束她。」

    「沈大人,我提議,你不如替沈小姐覓一個婆家,及早將她嫁出去。」然後把管束惡小姐的工作丟給那個苦命倒霉的夫君。

    「這事……唉。」沈落珒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搖頭歎氣。

    「爹爹,原來你在這兒!」清亮的嗓音響起,沈翩然門也不敲,就走了進來,一迎上花效言,她的笑容頓時僵住。

    「噢,你來了啊,我的貼身護衛。」她刻意冷譏著他。

    他故意裝出大吃一驚的表情。

    「真是讓人眼前一亮,沈小姐果然是傾城傾國的美人。」他的讚美換來她得意洋洋的一笑,但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的臉色一沉。「和昨天那個古井女鬼的裝扮相差甚遠。」

    「爹爹!」沈翩然氣得頓足,指著他告狀。「他沒有禮貌!」

    「沈小姐,我可不敢對妳無禮,抱歉喔。」他涼涼的一笑,擺明沒誠意。

    看著火苗暗湧的二人,沈落珒笑著打圓場。「花公子,翩然有些時候是刁蠻了點,希望你不會介意。」

    他很介意,介意得快要死了!但是誰教他必須仰賴沈家軍的勢力,好讓剛剛經歷風波的組織安定下來,好好整頓一番。

    所以……「我一點也不介意。」花效言強逼自己笑得燦爛又好看。

    保持燦爛笑容、美好心情向來是他做人的座右銘。就算是面對最讓他討厭的事物,他還是會綻放笑容。

    「看到你和翩然相處愉快,我就放心了。」沈落珒還要趕著去處理其它事情。

    「大人,慢走。」他站起,微微躬身相送。

    「呵,某人在我爹面前,還真像一隻小狗,搖尾送主人。」

    沈落珒一離開,她就冷聲譏諷。這個花效言讓她出糗,還讓爹爹大聲吼她,這筆帳她一定要在他身上討回來!

    「草包。」

    冷颼颼的兩個字傳出來,沈翩然立刻瞪向他。「你在罵我?」

    「是妳自己承認的喔。」他聳肩,他又沒有指名道姓。

    「你找死,我爹是軍機處中樞大司,還是沈家軍的首領,你──」

    「沈小姐說得是。所以我絕對不會在沈大人面前造次,只會在妳面前放肆。」

    「你敢!我一定到爹爹面前告狀!」

    「我記得有人說過,通常沒本事的人輸了,都不會自認自己無能。」

    美眸瞇起,花效言嘲笑她。「妳使盡法子將我調來妳身邊,就是要找我報仇,鬥了三兩句話就要找自己的父親撐腰,這不是很無能嗎?」

    「你!」她氣得頓足,冷哼一聲。「你儘管囂張吧。你只是我爹爹身旁的一個小人物,就算我把你玩死了,爹爹也不會哼一聲。」

    「好說,那就得看小姐的本事。」就憑她?呸!「連喬裝出門也破綻百出,還敢在這兒空口說大話。」

    要不是因為她是沈落珒的女兒,他壓根兒不會跟這種女人多說話。

    他、他好樣的!一個小小的護衛也敢如此囂張!她一定要讓他見識她沈大小姐的本事!

    「花效言,你成功讓本小姐更討厭你了!」她咬牙放話。「我一定會玩、死、你!」

    「彼此彼此。」沈落珒說只要他在她身邊待個一兩天就可以,他有辦法讓沈大小姐一兩個時辰之後,就嚷著要他走人。

    到時候,他就可以恢復快樂的謀士工作。

    「好。我現在就要出門去了,花護衛。」沈翩然已經準備了許多驚喜給他,就等著他出門。

    「沈小姐,請。」早開工就可以早放工,放馬過來吧!

    女人天生就是他的剋星。他寧願去接近毒蛇猛獸,也不願意接近女人。

    但是,他今年流年不利,竟然成了一個怪女人的貼身護衛。

    沈翩然的笑容又大又好看,身邊跟隨的丫鬟曉玉也是微笑示人,唯獨大老遠跟在後面的花效言,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什麼保持燦爛笑容、美好心情通通都滾開吧,他現在一絲笑容也擠不出來。這全是因為──他手上提著一個尿壺。

    嶄新的、紅彤彤的尿壺,是出自城內「五湖」陶瓷店的手工尿壺。話說剛才沈家大小姐一出門,就帶著他到「五湖」陶瓷店去,說是要為爹爹買一份禮物。

    結果挑來選去,一個紅彤彤的尿壺就這樣交到了他手上。

    「以前那些護衛,都會負責幫我提禮物回家。」她裝作無辜的塞給他這句話。

    好,他忍下了。想他堂堂「天譴」組織的軍師,竟淪落到幫一個女人提尿壺,他……好想回家抱著臻臻哭訴。

    「花護衛,你的臉色好難看,是被太陽曬著了嗎?」依舊扮作男人出門的沈翩然陡地湊過來,深吸一口氣後,立即蹙眉摀鼻。「哎喲,我嗅到了很臭的味道,好像是花護衛你的臉發臭了。」

    這個欠揍的女人……提著尿壺的手微微抖動,他幾乎要將尿壺掐碎,但一迎上她得逞的眼神,他硬是要自己抑下滿腔怒火。

    「我說沈少爺還是小心看路,免得摔跤了又會暴露身份。」

    他譏諷她是吧?哼。沈翩然不和他作口舌之爭,瞄見有一個蒙上面紗的女人經過,她玩心立起。

    沈翩然悄悄跟上去,伸手就要在對方的屁股上一戳──

    「沈少爺,妳想幹什麼?」尿壺一擋,她的兩根手指戳中了尿壺,疼得她立刻摀住手指。

    「花效言,你找死啊?」他竟然用尿壺去攔她的玉指?!

    花效言瞄了那個遠去的女人,頓時明白她的想法。「妳是想藉機誣陷我。」

    她以為他花效言是三歲孩童嗎?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施展出來,當真貽笑大方!

    「我又沒這麼說。」她只是心底這麼想而已。

    「但是妳的心裡是這麼想的。」她好幼稚!

    他怎麼可能猜出她心底所想?沈翩然戒備地看著他,說什麼也不願意相信他是一個聰明人。

    不要緊,她還有許多耍人伎倆還未施展,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兒全都被她耍得團團轉,她就不相信他會是一個例外。

    仰首逸出一聲冷哼,她轉身邁開步子。走沒幾步,她的眸光被一間賭坊吸引。

    「長樂賭坊。」她沒有進過賭坊,好想去見識見識。「曉玉,我們進去。」

    「慢著。」尿壺又是一擋,擋下了興致勃勃的沈翩然。

    不怕她的怒瞪,花效言乾脆把話說明。「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不適合妳。」

    「長樂賭坊」表面上是都襄城內一間小賭坊,暗地裡卻進行販賣人口的生意,是一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她這種富貴命的大小姐要是有什麼閃失,他可擔當不起。

    「花效言,你只是本小姐的護衛,無權阻止我。」她朝他吐舌。

    「真抱歉。要是妳進去,我會據實稟報大人。」

    「想用爹爹來嚇唬我?做夢吧。」他越是不准,她越是要這麼做。一轉身,她大步走進了賭坊。

    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知好歹!要是換作別人,他早就不理她的死活,但是誰教她是……認命地搖頭,他拿著尿壺尾隨進去。「真倒霉。」

    賭坊內,叫罵聲、搖骰子的聲音,一片喧鬧。沈翩然一臉興奮,對她來說,這裡的事物都是新奇又好玩的。

    「曉玉,妳快來看看這個!」她拉著曉玉走到搖骰子的賭攤前,瞧別人玩得著實有趣,連忙催促曉玉。「拿銀兩來,我也要試一試手氣。」

    等了好半晌,曉玉還是沒有遞來銀兩。她回首一瞧,發現曉玉手裡的錢袋已經落在花效言手上。「喂,花效言,拿銀兩來。」

    「我們應該回去了。沈、少、爺。」他一字一句提醒她自重身份。

    「我要試一試賭錢的滋味。花、護、衛。」她也一字一句提醒他別插手主子的事。

    他瞇起眼睛,她也同樣瞇起眼睛,眼神相互較量,誰也不讓誰。但她很快發現向來無往不利的怒瞪,對他完全失效。

    他根本不怕她。在沈府,所有人都對她這個大小姐敬畏有加,唯獨他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

    為什麼他連一絲的敬畏也沒有?她有一種挫敗的感覺。

    「我現在命令你,把錢袋給我!」她頤指氣使的樣子,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

    「不,現在就回家。」

    「我偏不!」她乾脆伸手硬搶,他立刻往後退開。

    他最討厭和女人近距離接觸了。

    她撲了個空,鍥而不捨地上前,這下把他逼退至牆角了。

    「妳別過來!」他提起尿壺擋在她和他之間,說什麼也不要讓她貼近。

    他……好像很怕她的靠近?沈翩然微訝地看著他,看清楚他眸底的微慌,一個計劃頓時成形。她乾脆張開雙手,按在牆壁上,將他困在雙臂之間。

    「沈翩然,妳想怎麼樣?」

    他想推開她,但一想到會碰到她,他立刻嫌惡的擰起眉頭。

    她終於看清楚他的慌張,咧開嘴一笑。「哈,真想不到你會害怕。」

    「這不是害怕,是討厭。」尤其討厭女人身上的馨香、脂粉味,還有柔軟的觸感。他不屑地睨她一眼。「我討厭女人。」

    小時候被賣作男奴的事還歷歷在目,他的眼神立刻變得冷凝,寫滿抗拒。

    「討厭……女人?!」她似乎聽到了貓兒說自己不偷腥──謊言!

    「很奇怪嗎?我不喜歡女人,嚴格來說,我討厭女人,尤其討厭驕縱無禮的女人。」他譏諷她。「巧的是,妳兩樣俱全,沈翩然。」

    「哼!」她才不相信他的話,趁他不留神,她一把搶過了錢袋。「我贏了!」

    他為自己的大意感到微訝。「鬧夠了,我們回家!」

    「你要是有那個本事,就把我敲暈扛回家去。」她才不理他,大步走向賭攤。

    陡地,一陣怒吼聲響起,一個瘦弱男孩被推倒在地。她吃了一驚,忙不迭上前相扶。

    「來人,把他拖進內堂好好教訓一頓!」賭坊老闆出面,呼喝著手下。

    「慢著!你們怎麼可以打一個小孩?」她急急攔阻,將九歲左右的男孩扶起。

    「這位大爺,這個小孩是賭坊內偷跑出來的賣身奴,請大爺別插手。」賭坊老闆瞧她穿著華麗,不敢出言冒犯。

    男孩鼻青臉腫,渾身是傷,嘴角還沁出血絲。沈翩然瞧得心底有氣,攔下就要上前的賭坊打手。「你們退下!誰也不許動他!」

    她才不管這個小孩是什麼身份,一個小孩子被打成這樣,她瞧著就心疼。

    「他爹娘賭輸了,把他抵押給我們,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管不著這件事!」賭坊打手不客氣地動手扯過男孩。

    她被對方一推,踉蹌了幾步,好在曉玉及時扶穩她。她義憤填膺地說著。「那麼只要我把他贖回來,問題是不是就解決了?」

    「這位大爺,賭坊有賭坊的規矩。要贖回他,你必須和我們賭上一場。」這個男孩其實是即將被販賣到皇城古都的男奴。賭坊老闆打量著俊逸的她,心底有了一番計較。「賭注不是銀兩,而是人。你贏了,人給你帶走,輸了,就換你留下。」

    曉玉驚得連忙扯著小姐的袖子,身後的花效言則擰緊了眉頭。

    那個可憐的男孩,讓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我賭。但我有一個更好的賭注,就是他。」玉指一揮,指向了沉思中的花效言。「如果我輸了,我會留下一百兩,也會留下他。但我絕對要帶走這個小孩。」

    眾人一片嘩然。果然不出所料,花效言如花似玉的外貌又再次震懾全場。

    賭坊老闆拭去不自覺流下的口水,難以想像世間有如此美男子,拇指一豎。「好,就這麼說定!」

    花效言的眸光轉沉,拳頭悄然握緊。

    「老闆果然識貨!」沈翩然回首望著他,眸底寫滿惡質的笑意。「花護衛,請放心,我一定會為了你而『努力』賭一把!」

    當然,她所謂的努力只是隨口說說。反正賭輸之後,被抵押的人是花效言又不是她。

    最重要的是,她要救的人是那個小孩。

    她看向可憐的男孩,眼神立刻變得認真。「開始吧,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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