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三天的會議,都沒見到那個女人,紀錄也變成廖秘書,這情況真罕見。
秦子深聽著葉剛說話,心思卻有些飄移。
除了會議之外,似乎也多日沒見到她的身影?雖然後來他有了自己的私人辦公室,但畢竟是同事,一天總會遇見幾次,有時在茶水間,有時在電梯,每次遇見,即使只是經過對方身邊,她也不會放過他,纏著他講些無關緊要的話,或是對他做些近似挑逗的舉止,把他惹得又惱又莫可奈何。
上次她來惹他是什麼時候?好像真的有幾天沒有見到她了。她……請假嗎?
一直沒察覺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覺就落到她身上,直到葉剛宣佈會議結束,他才愕然回神。他微皺了下眉,莫名惱怒起自己的分心,他沉著臉收拾桌面上的資料,起身邁開步伐時,身後的對話讓他頓住。
「利秘書還沒確定什麼時候能上班嗎?」葉剛問著。
「這兩天可能都沒辦法吧?我昨晚打電話給她,她咳到根本沒辦法好好跟我說話,一句話就聽她咳了三、四次,感覺好像真的很嚴重,所以我剛剛才跟小高還有小花討論說要去看看她。」廖秘書一邊存檔,一邊回應著。
「她症狀沒有比較好?」葉剛又問。
「流感好像都會拖很久耶,利秘書說她得過一次,那次燒了一個星期,還咳了一個多月,所以她很怕再得到,想不到她又中獎了。」廖秘書抱起筆電。「她昨天在電話裡一直咳一直咳,咳到我聽了都很替她擔心,我才想說今天下班後要去看看她的,葉律師要一去過去嗎?」
葉剛想了想,應道:「好,那六點下班時,我先跟你們過去看她一下。」
「那王律師和秦律師呢?」廖秘書看了看另兩位律師。
「老闆都出動了,我就不用過去啦。」王獻緯擺擺手,隨即往門口走去。「你們慢慢討論,我還有事要處理。」
「那……」廖秘書把目光移到秦子深臉上。「秦律師大概不會想去吧?」他那麼討厭利秘書,應該是不想去,但總是得意思意思問一下。
要去看她嗎?聽見她得了流感時,他陡然想起幾天前,她把自己僅剩的口罩幫一個小朋友戴上的畫面。那個咳著進電梯的清潔人員就是得了流感,所以她是那時候被傳染的?
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孩子而被傳染,該不該說她笨呢?
「秦律師?」見他像在發怔,廖秘書又喚了他。
「嗯……」他回神,但仍在考慮。
廖秘書的意思是他不會想去看她,所以現在說了要和他們一起去,會不會太奇怪了?但不去……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好一些?
「秦律師,不想去可以不用勉強啦,我知道你很不喜歡利秘書。」廖秘書見他為難,自以為好心的幫他決定。
他聞言,側過面龐看著會議室的門。很不喜歡她嗎?不,他其實不討厭她,只是覺得她……偶爾很煩而已,但這該如何開口解釋?
片刻,他回過臉孔看著廖秘書。「我晚上有事,沒辦法跟你們一起,你把她的地址留給我,我事情處理好還有時間的話,再過去和你們會合。」
這意思是……廖秘書愣了幾秒才明白過來。「哦,好……那我等等把地址寫給你。」
秦律師考慮這麼久,還回答得模稜兩可、不幹不脆,那一定是不想去,可是又不想做得太明顯,才這樣說的吧?
她猜,他晚上一定不會出現。
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好心沒好報嗎?利之勤猛咳了一陣,倒了杯溫水後,走回客廳的沙發,她捧著杯子坐了下來,喝口溫水,又咳上幾聲。
沒想到那個早上好心的把口罩給了那個小朋友,自己卻染上病毒了。
她摸了摸額頭和自己的手臂,還是好燙,退燒藥吃了是很有用,但藥效一過體溫又竄了上來,這樣反覆燒燒退退也三天了,什麼時候才會好?
她不喜歡這樣病著,不只是因為身體上的不適,更多的是,這種時候的自己總是特別脆弱,脆弱到老想起南投的爺爺奶奶,想起意外去世的雙親,想起那個曾經對她呵護至極,她以為她會嫁給他的初戀情人……
其實很寂寞的,非常非常寂寞,就算再怎麼強顏歡笑,回到這個小屋子,她還是覺得很寂寞。搖搖頭,她呵口熱氣,右手握上滑鼠,開了一個網頁。
手肘抵在桌面,手心撐著額際,她慢慢地、專注地將網頁上的內容一字一字的閱讀,並在一旁攤開的筆記本上抄寫著她需要的資料。
大概是體溫升高的影響,她感覺頭有些沉,恍恍惚惚的,連反應好像都比平時慢了些。突然響起的門鈴聲,讓她呆了幾秒,才想到應該要去開門。
她看了下時間,都十點了,會是廖秘書他們嗎?
他們中午撥了通電話給她,說要過來看看她,這份心意她當然感動,只不過她並不想再把病毒傳出去,她知道高燒、咳嗽、肌肉酸痛等症狀有多難受,不希望哪個同事跟她一樣受這種苦。
她拖著有些虛軟的腿,走到門邊,她懶得開口就直接打開門,門外那張臉孔硬入眼簾時,她愣了好幾秒。
秦子深?他、他是和廖秘書他們一起過來的嗎?
「問也沒問就開門?」她看上去有些蒼白,是病著的關係,還是因為少了妝?
「啊?」他的出現讓她腦袋短暫空白。
「不知道門外是什麼人,你沒問就開門,萬一遇上歹徒,出了什麼事,你也難逃責任。」
「噯,嗯!」她思緒慢慢轉動,懂了他的意思,她拉著門上的鏈子。「因為我有鏈上。」說完她彎身拿了幾雙室內拖,隨即打開門鏈鎖,把門拉開。「你們先進來吧。不是跟廖秘書說了不用過來的,咦?」門外沒人了,所以他自己過來的?
她關上門,看著他的背影,遲疑的問:「廖秘書他們呢?」
秦子深轉過身。「你不是要他們別過來了?」
「對啊。」喉嚨一陣癢,她摀住嘴咳了好幾聲後,才說:「她打電話給我時,我告訴她別過來了,我怕傳染給大家。」她急急走到電視櫃前,彎下身子拉開一個抽屜,拿出口罩戴上。
他是自己過來的?為什麼?因為她病了,所以來看她?他不怕被她傳染?
「是被那個清潔人員傳染的吧?」秦子深隨意打量著屋內,發現沙發前那木色的大茶几上,筆記型電腦螢幕亮著。生病還在玩電腦?
他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回過神,站起身來。「應該是吧。」她咳了幾聲後,說:「你坐,我幫你倒杯果汁。」
他沒應聲,目光定在螢幕上,片刻,好像發現了什麼,他走近,把一直提在手中的塑膠袋擱在茶几上。
微低下脖頸,他垂著褐眸,兩手滑入西褲口袋,仔細地看著網頁上的內容。高壓氧治療?肩難產?她看這些是……想起之前接下的那件醫療糾紛的案子,陳小姐就是肩難產……他感覺某根思維抽跳了下,卻沒細究,又將目光調移。他看見電腦一旁還擺著攤開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抄寫著什麼,筆記本上方還有一本關於醫療糾紛的書籍。
抬起目光,他看向她方才離開的方向。生病的人請假不好好休息,還忙這些?
就在他打算把目光移回螢幕時,眸光不意被電視櫃旁的書櫃吸引了目光。
他走了過去,看見裡頭整齊排放的書籍時,他微微蹙起眉。全是與法律相關的書,這都是她在看的?
之前老當她是花瓶,以為她只會賣弄女人的美麗性感,但幾個月下來,他發現她很受重視,除了葉律師之外。像是小高、廖秘書和小花,似乎都對她帶了幾分尊重,雖然偶爾會聽見王律師說她講話太驚世駭俗,但那也只是玩笑話,有時在會議進行中,她表達她的想法時,還會聽見王律師讚賞她。
她和廖秘書同樣職稱,處理的事情卻比廖秘書多,見她常在辦公室笑笑鬧鬧,吃吃零食什麼的,偏偏交代給她的事,從沒拖延過。他還未有私人秘書,暫時是她和廖秘書輪流幫他處理一些瑣事,憑心而論,同樣程度的事情,她確實處理得比廖秘書要好很多。
以前待過的事務所,秘書工作除了熟悉律師作息並掌握行蹤外,就是一些行政上的事務,像對帳、跑銀行這些,能像她這樣直接和律師研究訟訴案件的,他也只遇過她這麼一個。
在老闆和同事間,能獲得這麼高評價,也許她真有些實力,畢竟再怎麼會賣弄風情,也只是在男同事間比較吃香而已,若與女同事間的關係也處理得很好,她若不是交際手腕高,就是真有實力。
看了看櫃子裡面的書,再想起之前每次開會時,她開口提及法律問題時的流暢反應,難道她是法律系的?
踅回沙發前,他再度垂眸看著網頁上的文字,若有所思。
利之勤走進廚房後,先是洗淨雙手,然後拿了個乾淨的玻璃杯,從冰箱裡拿了瓶柳橙汁。她旋開瓶蓋,倒著果汁,突然笑了聲。
她是在緊張什麼?打從開門見到他開始,她就處於當機狀態,反應不若以往之外,老覺得自己的心跳聲變大了。他不過是來看看她罷了,同事間這樣也沒什麼,她何必去揣測他的用意?又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緊張?
雖然很意外他會獨自前來,但也不用自己躲在這裡搞自閉,這樣就不像大家眼裡那個精明又大膽的利秘書了。她只要像平時那樣面對他就好了,不是嗎?
放輕鬆一點,自然一點……她捧起杯子,在心底不斷這麼告訴自己。
推開門,走進客廳時,見他兩手放在褲袋,垂著眼眸像是在看電腦。她心頭一突,走到他身側。「果汁。」
秦子深抬起眼眸,接過杯子。「謝謝。生病不休息,還工作?」
「噢。」她垂著眼眸,看了看螢幕,咳了幾聲後,她淡淡開口:「反正沒事做啊,就隨便瀏覽一下網頁。」
他鏡片後的眸光微閃,沉沉地看著她,像要看出什麼似的。
隨便瀏覽會挑他手中正在進行的訴訟案件?她明明是個有實力的人,為何在上班時間,總一副只會賣弄風情的花瓶模樣?難怪葉律師器重她,難怪同事們對她心存敬佩,因為大家相處久了,都看見了她的能力吧?
見他一臉探究,她眼眸微彎,滲著笑意。「坐啊,我沒要你罰站的。」
他看了她一眼,便坐了下來,長腿交疊,一手握著杯子,另一手在大腿上輕敲著,像在考慮什麼。
「你法律系的?」片刻,他問了。
利之勤愣了下,一臉神秘的道:「被你發現了。呵!」她咳了幾聲。
「同事都知道?」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狀似無意的問著。
「唔嗯。」她點頭,一面把電腦關機。
他靠著椅背,看她收著桌面上的物品。「就只有我例外吧。」
「因為你沒問啊,而且你那麼討厭我,應該也不會想知道這種事。其實除了老闆一開始就知道以外,其他同事都是後來相處久了才知道的,我也不會沒事就去告訴人家我是法律系的,況且讀法律的這麼多,也沒什麼特別的,像小高也是法律系的。」她不是感覺不出來,他對她的評價不高,應該把她定位在花瓶角色吧?
她無所謂啊,也沒想過要讓他知道她的學歷,正因為他不知道,每次開會她反駁他的意見時,他那種「你又不是律師,你懂什麼」的表情,會讓她更覺得好玩。
「小高是法務,基本學歷本來就應該是法律系。他不是國考沒上,才先來學習實際經驗的?」他一雙褐眸緊盯著她。
利之勤怔了幾秒,看了他一眼後,才笑道:「啊呀,好像……瞞不過你了。」
她像是有些煩惱的偏著頭,遲疑的口吻。「其實呢……嗯,其實我有律師執照,在到誠仁工作之前,有在別的事務所接過三件訴訟委託,後來覺得律師這工作實在不適合我,因為有的委託我不想接,所以我就辭了那邊的工作,跑來誠仁當個秘書就好,至於我有執照這事情,只有老闆知道。」
聞言,一種被戲耍的感覺油然而生,秦子深覺得有些憤怒,但單方面怪罪她惡劣,對她似乎不公平,因為把她當花瓶是他個人的想法,他一開始別對她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就不會讓她有機會這樣耍弄他了。
見他好像又生氣了,她在心底歎口氣。這樣擺著一張冷臉,真的比較快樂嗎?
像她這樣嘻嘻笑笑過生活,不是比較好?雖然還是覺得寂寞。
喉嚨一陣癢,她又咳了起來,這次咳得較劇烈,她壓低身子,把臉蛋埋在雙膝間猛咳著,咳到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你沒吃藥嗎?」他瞪著蹲在他腳邊的她,身體因為咳嗽而顫動著,她現在一定很難受。為什麼病得這樣嚴重,還在幫他的案件找資料?
咳了好一陣,一個大大的喘息後,她才抬起臉蛋。她看了看他那皺著眉瞪她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讓她覺得胸口微微燙著,她斂下眉眼片刻,坐上沙發。
「我有吃藥啊,按時服用啦,不過流感就是這樣,都要咳很久。」她坐在他左側,緊挨著他。
秦子深瞪了她一眼,往右側移一點。
「你怕我傳染給你啊?」見他移動身體,她眨著大眼問。
「你坐太近了。」他音調平平地陳述。
「會嗎?」見他沉著五官,口罩下的菱唇微勾。雖然他老是冷著一張臉,看起來不好相處又不可愛,但她偏偏就是愛惹這樣的他,愛看他臭臉。真是……好矛盾又好變態的自己啊。
這麼想的同時,她抬起臀又想要靠過去,但身體一動,一陣暈眩襲來,她晃了下,坐回沙發,她頭仰著靠上椅背,右手貼著額面。
「你還好吧?」見她不對勁,他蹙著眉頭看她。
她垂下右手,後腦還貼靠著沙發椅背,語聲有些虛弱。「沒事啦,這幾天都這樣燒了退,退了又燒,一燒起來就會覺得頭比較沉。呵呵。」
他一聽,沒多想地伸掌覆上她垂在沙發椅面上的右手,果然是燙的,他又把身體向前傾,手掌貼上她額面,還是燙著。她沒說笑,真的在發燒。
發燒還工作?還笑得出來?這女人究竟哪裡有問題?
「退燒藥呢?拿出來吃。」他語氣不善。
「不用吃啦,藥效過了還是一樣又燒起來。」口罩覆住她小巧的臉蛋,只露出那對少了眉筆修飾、眉色淡了些的秀眉,還有一雙澄澈的大眼。也許是面容被覆去一大半,她的眼睛便顯得特別出色,沒有了顏料,略失艷麗,卻顯得純真。
「退燒藥。」他不理會她的解釋,堅持著。
利之勤瞅著他,看他一臉冷肅,發現他除了臭臉這個本事之外,固執似乎也是他的好朋友,她低低一歎,指了指茶几下方。「藥在那個抽屜裡。」
他彎下身,拉開茶几下方那個抽口,果然看到了藥袋,當冷眸看見藥袋上面的診所名字時,他一愕。「小兒科診所?」
菱唇張合了幾次,悶悶的聲音才從口罩下傳出。「因為小兒科的藥水才是甜的嘛。」
所以她怕吃藥?他的眼眸微微透出趣意,卻沒笑出來,只是依照藥袋外頭的說明,拿出一包退燒藥。見桌面上有個使用過的馬克杯,他勾住杯耳拿起來,發現裡面還有半杯水,他問:「乾淨的?」
她點點頭。「剛剛沒喝完的。」
「熱開水在廚房?」他摸了摸杯身,涼的。
「我自己去倒就好。」她說著就要起身。
「在廚房嗎?」他又問。
「對……推開門那間就是了。」原來他也有這麼不容人拒絕的一面。
看著他挺拔的身影轉進門後,她垂下長睫。
初識他時,她對他就如同對其他初見面的人一樣,她隱藏真實的自己,展現在他面前的是打扮得成熟美艷,舉止輕佻,看似很不安分的女人,那樣的自己可以讓人討厭她,沒有機會欺負她。但愈是和他交手,她愈是從中感到樂趣,愈是覺得他的反應很可愛,看他冷著臉孔、看他皺著眉頭、看他一副恨不得不再與她有所接觸的姿態,她就感到歡暢,也愈是期待他下一次的反應。
結果……真是愈玩愈不妙,從他一出現在門口開始,她的左胸口就不停地冒著什麼,暖暖的、漲漲的,尤其是方纔他溫涼的掌心包覆住她手心時,她心跳有一瞬間竟是亂了拍,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滿溢後會變成怎樣?
「忘了問你,吃過晚飯了嗎?」不知何時回到她面前的秦子深,手中馬克杯裡的水已有八分滿。
利之勤昂起臉蛋看他。「吃了。」
「我過來的路上買了烏骨雞粥給你,既然晚飯吃了,就留著等等再吃,要是冷了就拿去微波。裡面有幾顆蘋果,這個季節買不到荔枝。」他指了指被他擱在大茶几一角的塑膠袋。
荔、荔枝?她一臉怔然。他說了什麼?買不到荔枝?所以他本來想買……
見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研究什麼外星球生物般,他蹙著劍眉,把藥包和馬克杯都遞給她。「快點把退燒藥吃了。」
利之勤吞了藥,喝了口水後,見他還站在面前像在監督,她看著他的眼神有著疑問。
「水都喝光,感冒應該多喝水。」他還是冷凜著一張臉。
「噢。」瞅了他一眼,她捧著杯子喝了幾口溫水。
他對她老是冷淡,可是又來看她,還買了烏骨雞粥和蘋果……他本來想買荔枝的嗎?所以那次的聚餐,他其實把她喜歡吃荔枝的話記下了吧?這個冷口冷面的男人,心地真的不壞,明知道他只是抱著探望同事的心態過來看她,但他這樣子對她,她還是會……她還是會忍不住……
她忽然抬臉看著他,眼睛笑得彎彎的。「老實說,你是不是很擔心我呀?」她必須做點什麼,或是說點什麼,才能將胸口那不斷高漲的暖意給忽略掉。
秦子深微皺著眉,反問:「盡快恢復健康不好嗎?」
「所以你一定很希望我快點好起來吧,這樣我就能趕快回去上班,你也能天天看見我了,對不對?」她軟嗓雖然因為感冒而微微啞著,聲調卻很愉悅。
這種時候還能這樣笑著,表示身體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有一種可以讓感冒快好的方法喔,你知道嗎?」她大眼眨動,竟透著幾分可愛。
他瞪著她。她這人思想不怎麼純正,會這麼問,能有什麼正經答案?
「我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就是接吻!只要找一個人跟他接吻,就可以把病毒傳染給他。」她搶白。
雖然被口罩擋住大半張臉,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有表情似的,流轉著一抹淘氣。他別開臉,有些氣惱的開口:「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正經?我很正經啊,我是很正經在告訴你這件事耶,怎樣,你要不要跟我試試看?」
聞言,他單手扶額,閉了閉眼。這個女人……讓他覺得很頭痛。
片刻,他恢復一貫清冷的態度。「既然你精神這麼好,我也該走了。」他起身往門口走去。
利之勤咳了幾聲,跟上去,她站在門邊看著他穿鞋,胸口那漲著熱流的感覺又變得強烈。自己一個人北上念大學後,生病時也只有自己一個人,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在生病時,還有個人在旁邊陪著她,即使只有短短的幾十分鐘,即使他仍是端著那一號冷冷表情,卻也讓她感覺到滿心的溫暖。她說了不想傳染給同事,要大家別來,但他還是過來了……
「我走了,你——」穿上皮鞋,秦子深抬眼,四目相對時,他愣了幾秒。
被他捕捉到她的眼神,利之勤心口怦然一跳。怕被看出什麼,她眨了下眼,突然笑道:「我的綽號叫荔枝,這是真的,沒有騙你。」
「嗯。」他面無表情應了聲。天外飛來一筆,他習慣了。
「你從來沒有喊過我的樣子?好像就剛剛那聲「喂」而已。」
她的思維太奇怪,他無法理解,索性當作沒聽見。「你早點休息……」
「不然,你覺得利秘書這三字太親密的話,叫我荔枝妹妹就可以了。」
他沉默的看著她。究竟哪個比較親密?
她哈哈笑了兩聲,說道:「謝謝你來探病,晚安。」她隨即關上門,微熱的額面抵著門板,她閉上眼,沉沉地呵了口熱氣。
好像……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否則為何見他要離開,她會覺得依依不捨?但她明明只是喜歡惹他、玩他,玩到有一點上癮而已,她並不想要喜歡上哪個人啊。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