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人妻 第六章
    不知睡了幾個時辰,余芷芃才悠悠轉醒,眼睛還懵懵睜不開,決定再溫吞一會兒。

    她實在太累了,為了應付鳳氏一群惹是生非的親戚,她煩得幾夜未眠,今早打發走部分麻煩後,她總算能夠補眠了。

    也許是因為鳳少本回來了,這一覺睡得特別安心。

    她嘴角含笑,記起昏睡前好像聽見那男人稱讚她將事情辦得好,笑容不自覺越擴越大,終於,她覺得自己比較有精神了。

    輕輕地睜開眼,感受到陽光射入屋裡,表示她其實沒有睡太久,現在應該才過午時沒多久吧?

    她睡在床的內側,很自然要翻身下床,怎知身子一動,竟直接趴到一具男性的胸膛上,她立刻驚聲尖叫,「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睡夢中的男人立刻被驚醒。

    「你、你怎麼也在睡?」她杏眼圓睜,指著鳳少本驚問。

    「我幾乎一晚沒睡的趕路回來,也困啊,怎不能睡了?」發現沒事,只是女人亂嚷嚷,他又癱回床上,睡眼惺忪。

    「我不是問你這、這個……我是問你為、為什麼會睡在我的床上?!」她嚇得都口吃了。

    鳳少本抱著被子,還是一臉疲倦。早知這個女人這麼快就醒來,讓他毫無補眠的時間,他就不該貪看她的睡容,癡望到半個時辰才闔眼。「咱們是夫妻,當然得同床,這有什麼不對?」他慵懶的打著呵欠,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又不是真夫妻,先前我們不也各自睡!」震驚過後,得知又被佔便宜,她氣得咬牙。

    「就是因為先前咱們分房睡,才會有人不信咱們恩愛,告到姑姑那裡去,惹得病弱的姑姑找我去問了半天。」他無奈的說,模樣情非得已。

    「那也不能與我同床,這不是毀我清白?!」她氣得不顧矜持,直接伸腿踹去。

    沒有料到她會來上這一腿,他一時沒有防備,被踹個正著,直接摔下床,雖然不怎麼痛,但也夠他錯愕的。「你踹我?」

    「對,我就踹你!」

    「沒有女人踹過我,更何況是想踹我下床!」他自尊心大受打擊,真是奇恥大辱!

    「踹你下床算什麼,倘若可以,我還想將你踹進糞坑!」她真的氣急了,又加上憶起先前被強吻的事,新仇加上舊恨,怨氣一次爆發。

    「你、你——潑婦!」明明生得嬌滴滴的,竟這麼悍,他算是嚇到了。

    「潑婦?!」

    「沒錯,你是潑婦!」他由地上爬起,火大的再說一次。

    他鳳少本風流無雙,曾幾何時被這般羞辱對待過,惱啊!

    「鳳少本!」

    「余芷芃!」他橫眉豎眼的撲回床上去,以身形的優勢輕易就將她壓在身下。

    當兩人的身軀這麼緊密一貼,彼此都愣了一下。

    「你、你欺負我一個女人家,算、算什麼將軍!」他的氣息太靠近,兩人姿勢太曖昧,她隨即面紅耳赤,撇過頭去,完全沒有勇氣與他對望。

    瞧她粉頰嫣紅,他突覺口乾舌燥,心情澎湃起來。「將軍也是人,難道不能愛慕人?」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她倏然一驚,轉回頭,難以置信地瞠大眼望著他。這是示愛嗎?他竟對她……

    說出不該說的話,他自己也很錯愕,他就這麼喜歡她?喜歡到不顧她已嫁人,硬要糾纏人家?心口都不受控制,他沮喪挫折的握緊雙拳。

    余芷芃還僵在他懷裡,眼眶莫名的酸澀。她是嫁了人,可是對於自己的丈夫,她一點感覺也沒用,甚至還沒丈夫所傷,反而是眼前這男人,在她困難絕望時,總伴在她身邊,雖時常與她鬥嘴,卻給她最完整的庇護。

    其實,兩人自從相遇以來,不管是她幫他也好,或者是他對她伸出援手也罷,彼此之間的牽扯越來越深,大多數的時候,她幾乎忘記自己是秦夫人,還真有錯覺,以為她是鳳夫人。

    甚至,在他身邊,她越來越有歸屬感,那種漂泊在外,茫然無依的感覺逐漸離她遠去。

    為此,當她偶爾「清醒」時,她會狠狠告誡自己要自重,絕對不可做出有辱婦德之事,可是,當鳳少本不顧世俗的說出愛慕她的話後,她除了震撼,那股被壓抑住的悸動,更已迅速穿透她的心臟,正如雷電般的在心頭狂閃。

    如果,她理智還存在的話,就該在這時候怒斥他的荒謬!

    如果,她腦袋還清楚的話,就不該像現在這般……揪著心,迎著臉龐,迷濛探索的緊望著他……

    更不該在他忘情的含住她敏感細緻的耳垂時,驀然的緊閉雙眼,全身顫慄的等待他更多的擁抱。

    鳳少本雙臂一縮,緊緊將她鎖在懷裡,面對心儀女人的默然接受,他早已意亂情迷,深情不悔的吻上她的唇,若要因此萬劫不復,他願意承擔,願意為此下地獄上刀山,只求她的一個吻。

    當四片唇貼在一起的那一瞬間, 這吻,已經不同於早晨在小廊上的那種試探,而是一種親匿到願意拋下一切、就此雙宿雙飛,不受世事牽絆的吻——

    「你們給我搜,這妖婦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肯交出解藥,為了救少本,你們放膽給我搜,誰搜到,我有重賞——少本?!你怎麼在……床上?」

    鳳常演帶了七、八個人,邊嚷邊衝進屋子,瞧見床上的鳳少本立刻大吃一驚,再瞧兩個人正吻得難分難捨,彼此的衣衫更是凌亂,他兩眼發直,再怎麼笨,也知道是什麼情況了,立即尷尬的頓住腳步,僵在門邊進退維谷,暗叫自己找死了!

    其餘跟在他身後闖進來的人,這下也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有不速之客闖入,好不容易敞開心房、熱情相吻的兩個人,瞬間回過神來,男的大怒,女的錯愕。

    鳳少本以極快的速度用絲被蓋住余芷芃半敞的前襟,她驚慌過後,立即難堪得側過身子,面向裡牆,全身繃得死緊,不敢見人。

    他臉一沉,曉得方纔的一切已如大夢初醒般的結束了,心裡極度不滿,用力闔眼順氣後,才憤怒地轉身面對二叔等人,大聲斥喝,「出去!」

    鳳常演哪敢遲疑,率先逃命去了,其他人見大當家難得恚怒的模樣,也嚇得抱頭鼠竄。

    當屋裡恢復寧靜後,他沉怒的望著余芷芃瑟縮的背影,纖弱的肩膀正微微顫抖著。該死,她哭了!

    好夢清醒過後,留給他的是羞愧,之於她的,可能就是被玷污的羞恥了。

    「芃兒……」他澀啞低喚,伸手想安慰她,但在觸及她輕顫的肩頭前,還是把手縮了回來。

    「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她哽著嗓音,顫抖的說。

    「不,是我污辱了你……」他痛苦的將責任攬回身上。

    「幸虧二叔阻止了一切,咱們沒做出後悔莫及的事……還來得及回頭……」

    「嗯……」他的心彷彿沉入深深地暗谷,悲涼的心情難以言喻。

    他也許能遺憾相見恨晚,但已經付出去的情感卻難以收回,他真的……回得了頭嗎?

    廳上,鳳常演坐立難安,一臉緊張的看著臉上罩著烏雲的鳳少本。

    他暗嚷倒楣,以為少本不在,正好藉機闖進那女人的屋裡搜解藥,哪知他竟然回來了,兩人還正抱在一起,準備……闖錯時間,他羞慚得是有幾分歉意。

    可他畢竟是長輩,又已認錯了,少本何必還是陰鷙著臉,活像自己毀了他的人生似的,有這麼嚴重嗎?

    「這個……少本啊,二叔說過不是故意闖入的,況且……二叔什麼也沒看見,你不必在意。」鳳常演囁嚅的再解釋,希望能減輕侄子的怒氣。

    這小子平常嘻笑慣了,現下這般陰沉盛怒的樣子,還真的很嚇人,連他這個長輩都不禁覺得背脊發涼。

    鳳少本目光一凜。「真沒看到?」

    「真沒!」他忙搖首。這小子動作可快了,他老眼還來不及多看一眼,他就已經將女人密密實實的用絲被包裹住了。

    神情還是很陰冷。「其他人呢?」

    原來這小子醋勁這麼大,禁不起媳婦被吃那麼一點虧。「應該沒看到吧……」

    「應該?!」一股煙硝味立即飄出來。

    「他們若敢看見什麼,我、我挖了那些兔崽子的眼睛!」在侄子的怒容中,鳳常演張口說。

    這小子對女人向來上心,這他也是知道的,但顯露出這麼激烈的佔有慾,還是頭一回,看來他對她是真的……

    鳳少本表情依舊森然。「女人是我的,誰敢看她一寸肌膚,就要付出代價,那好, 就先挖了再說!」

    鳳常演倒抽一口氣。自己只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說好!「呃……我知道了,二叔回頭就挖了他們的眼!」為了自保,只好犧牲別人了。

    這時,鳳少本眼神難解的瞧了他一眼。「二叔,那些人裡,有兩個是你小妾的遠親不是嗎?」

    「是、是啊,但是看了不該看的,如你所說的,就……就該罰!」他狠下心腸說。

    鳳少本像在深思什麼,沒再接口。

    「少本,這次是二叔莽撞,下回絕不會再打擾你們相好的……」鳳常演害怕因此得罪他,連忙再三保證,希望這事就此平息。

    「下回?要是有下回就好了……」那女人「清醒」後,不曾看他一眼,喜歡轉載是麼,只是坐在床緣低首掉淚,他瞧了都心痛到想自己切腹算了!

    「沒有下回?你們是夫妻,想做什麼隨時都可以不是嗎?」鳳常演聽了,馬上訝然瞠目。「哎呀,你們先前不同床,莫非是誰有問題來著?若是你有問題,二叔那有古法可治,若是你媳婦的話,你二嬸——」

    「住口,我們沒有問題!」這句話從鳳少本的齒縫中迸出,又冷又冽。

    鳳常演立刻識相地將嘴巴閉緊。這小子平時脾氣算好,可這會卻像吃人老虎,恨不得吞下他的骨血。

    「二叔, 我與那女人的事,你最好別過問,尤其是不許再罵她妖女了,若再讓我聽見,休怪我不顧情面!」他神情冷峻的警告。

    「可是……你真的不在乎她下毒讓你就範一事?」鳳常演忍不住問。

    「若非我心甘情願,要不,你以為她能毒得到我?」

    一臉詫異。「你是故意讓她毒你?」原來癡戀人家的是他!

    鳳少本一臉抑鬱。「對,沒錯,所以別再找她麻煩了,聽見了沒有!」

    鳳常演縮身,老眼不安分的直轉動,也不知在想什麼,鳳少本冷然地望著他,對他的算盤也只是在心中冷笑。

    「我曉得了,二叔不會為了你再去逼她的。」一陣沉默後,他改而笑說。

    「為了我?」鳳少本不屑的哼笑出聲。二叔是宗親裡最老奸巨猾,也是心機最重的,哪可能這麼好心。「你可知那女人給我下的是什麼毒?」

    他微愕。「這我怎知,難道是什麼奇怪劇毒?」

    「確實是劇毒,不過這毒的解藥沒人能由那女人身上拿走。」

    鳳常演一聽,更驚訝了。「怎麼說?」

    鳳少本突然失笑,但笑容卻詭異地教人毛骨悚然。「二叔,這是我們夫妻間的秘密,你真想知道?」

    他非常好奇,本想用力點頭,但一看見侄子戲謔的笑臉後,動作就這麼僵住,完全不敢動。

    「二叔可聽過心藥這種東西?」鳳少本繼續沉笑。

    「心藥?」

    「沒錯,這藥連那女人自己都還沒能調配出來,你又怎麼搜得到解藥呢?」

    鳳常演愣了愣,還是沒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回去吧,這事到此而止,我不希望二叔再生事。」他語氣轉為陰寒。

    就這麼被打發,鳳常演雖有不甘,卻也只能摸摸鼻子離去。

    「二叔,請留步。」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著一個秀美的身影,蓮步輕移的由另一側進到廳內。

    鳳常演回過頭來,見到她,在與鳳少本談過這女人後,對她,他心思變得複雜許多。「芃兒,方纔的事二叔已經向少本道過謙了,你——」

    「那事二叔不用再提,芃兒喚住你,是另有事要說。」她雙眼紅腫,但神色卻是異常沉定。

    「是……」不知為何?他現下竟比剛才面對少本時還要不安。

    「二叔,少本厚道,有些事沒有說破,但我以為這事還是說清楚的好!」她的表情肅穆凝重。

    鳳少本見她出現,又說這些,不住挑眉望她,眼神有著訝異,卻有更多的讚許與感激。他以為兩人在險犯下錯誤後,她不願意再幫他,可她不僅沒有退縮,還挺身為他解決麻煩,這女人……他望著她的眸光時明時黯,就跟他的心情一樣閃爍不定,忽悲忽喜。

    鳳常演對著她,眼眸倏瞇,神情有些壓迫。「你要說什麼?」

    余芷芃依然淡定,毫無退卻之意。「當年少本的父親將撫養兒女的責任交給姑姑,而不是交給二叔,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鳳氏的當家,永遠不可能是你!」

    「你?!」他沒想到她一開口竟是這件事,難掩震驚。

    「少本能夠不負期望的將鳳氏的光輝延續下去,全仗姑姑多年對鳳氏的付出,才能維持鳳氏一脈的和諧安定,如今姑姑身子不行了,再擔不起鳳氏責任,二叔就想取而代之,接掌家族的一切……」她故意頓了頓,深深瞧了鳳常演一眼。

    他膽顫心驚,愕然她竟將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徹。

    「二叔,就算姑姑不幸過世了,鳳氏也還有我,少本不在時,我才是名正言順的主事,你年歲已高,又有三房妻妾,何不好好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呢?況且,你那房畢竟是鳳氏的二房,地位尊崇,我又怎可能虧待你!」

    余芷芃以當家主母的口吻說話,恩威並濟,儀態沉穩,竟讓鳳常演這個長輩說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反駁的話。

    一旁的鳳少本綻笑了。這女人他沒看錯,果然擔得起鳳氏,倘若她真是他的妻子,不知該有多好……

    突地,濃濃的遺憾與失落湧上心頭,他自詡天之驕子,可竟然沒有得到她的福氣!

    鳳常演黑下臉來。「我……我沒想過要奪取當家之位,你別含血噴人!」他終於找回舌頭,發話駁斥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想挑撥我與少本叔侄之間的感情嗎?!」他反過來指控她居心叵測。

    她冷笑。「二叔,我雖當家沒多久,但也看得分明,你要解藥不是為了少本,而是以為有了解藥,等姑姑一死,你就能控制少本,掌控鳳氏的一切,我沒有說錯吧?」

    鳳常演的表情一陣驚慌。「你冤我……」

    「二叔,你不必多說,芃兒瞧得明白的事,你以為我就不清楚嗎?」鳳少本終於開口了。「你與姑姑斗了多年,我不是不知道,會裝聾作啞,只因姑姑的一句話說『家和萬事興』。」

    這下,他真的臉色大變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極為忿忿不甘。「你爹早死,我是二房,由我繼承家業有什麼不對?憑什麼要交給寶芝那個女流,於情於理都是不公——」

    「二哥,你不該這麼說的。」突地,病重的姑夫人,也就是鳳常演的小妹鳳寶芝,此時讓兩個丫頭攙扶著走出來。

    廳上人見了她無不大驚,鳳少本更是一個箭步趕到她身邊,從丫頭手裡接過她搖搖欲墜的虛弱身子。

    「姑姑,您怎麼下床了?」他無比緊張。

    鳳寶芝由他攙扶著坐下,一張臉白得不見半分血色。「咳咳……」她向圍過來的人搖了搖手,一時還沒有力氣說話。

    「姑姑,您還好吧?」鳳少本擔憂的急問。

    「咳咳……我沒事,只是時間不多了,有些話不說就來不及了……咳咳……」她幾乎要咳出血了,但一雙眼卻直直望著負手立於一旁、表情冷漠的二哥。

    鳳常演抿著唇,老半天才不情不願的道:「小妹,你有話對我說,喚一聲我去見你即可,這樣拖著身子出來,萬一出什麼事,我如何擔待?」

    她孱弱一笑。「二哥,你多久不曾瞧過妹子一眼了?」

    「我……」他啞然。自她生病以來,他一次都不曾去探望過她,不是不關心,就只是純粹不想見到她。

    「二哥,咱們之間的心結是不是該解一解?不然我可要帶著遺憾離世了……」她苦笑。「你當真不知大哥為何捨你……而將主位留給一介女流的我嗎?」

    提起這個大哥,鳳常演的不平全寫在臉上,憤恨地說:「他怪我不慎害死大嫂,對我懷恨在心,才不願意讓我繼承家業!」

    鳳寶芝虛弱的搖著頭。「你只是……介紹大夫為大嫂治病,誰會知道那名大夫是個騙子……醫死了大嫂,這事大哥沒有怪你,他是怪自己不察……」

    鳳常演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突。「既然他不怪我,那又是為什麼?」

    「咳咳……那是因為你待人太陰狠了……」

    她幽幽地瞧他。「那名大夫事後被你殺了不是嗎?」

    聞言,他臉色倏地一變。

    她歎了口氣。「你聰明謹慎……照理……大哥身亡後,該由你撐起鳳氏才是,但是,在大嫂被醫死之後……你為了贖自己誤找庸醫的罪……不僅找人偷偷殺了那名假大夫,甚至連對方的家人都不放過,男眷被逼到街上行乞……女眷被送去妓院賣身……」

    「既然你們知道這事是我做的,就該知道我沒有錯,我是為大嫂報仇!」他咬牙切齒道。

    她悲哀的望著他。「大哥宅心仁厚,而你卻如此狠絕……咳咳……這樣的性情如何有容人之量?鳳氏家族之大,牽扯之多,問題層出不窮,你如何包容?大哥憂心不出幾年……龐大的鳳氏會因此四分五裂……」她潸然落淚。

    鳳常演僵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

    「二哥……大哥用心良苦,我受他所托……這些年雖不能盡如你意,到哪我何嘗不是事事尊你為長?」

    這話所言不假,他這妹子,這些年來確實未曾虧待過他。他緩緩低下頭,心中五味雜陳。

    「二哥啊,大哥死前還放心不下你,百般囑咐我,不管如何,咱們兄妹三人才是支撐鳳氏的唯一力量,絕……絕不能、不能跟你反目!」連續說了這麼多話,她耗盡精力,抓著胸口,痛苦的咬牙,似是撐不下去了。

    「小妹!」鳳常演見狀,老淚瞬間急湧,上前緊緊抱住自己的妹子。

    鳳寶芝被這麼一抱,心頭一暖。「二哥,這回妹子真要撒手不管了,之後的一切就要靠你了……」

    他哽咽不已,很多事說開了,多年的心結終於散去。「你放心,鳳氏不會毀在我手上的,咱們還有少本與芃兒不是嗎?有他們兩個,你有什麼不能放心的?」

    她全身無力,顫抖地將手伸向余芷芃。「芃兒……你、過來……」

    早就淚眼婆娑的她快步上前。「姑夫人——」

    「還叫我姑夫人……我是姑姑啊!」鳳寶芝撫著她的髮絲,極為寵愛的說。

    余芷芃含淚點點頭。「姑姑。」這聲姑姑是真心真意的,從第一眼見到這位長輩時,她就給足自己溫暖,是她見過最慈祥的長者,如今病弱至此,她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孩子,我以為你做不到……沒想到你卻做得出奇的好……幾件事你處理起來比我還有條理……姑姑很驚喜……難怪小本會將你帶回來,鳳氏有你……姑姑死也無憾了——」

    話音倏停,鳳寶芝一口氣上不來,厥了過去,所幸沒多久又回過氣來,轉醒之後,她用力喘著氣,進的氣息稍,出的氣息多,她激動的握住鳳少本的手。

    「孩子,姑姑一生無子,只當你與小鳳是我親生,姑姑要走了,接下來的路,你與芃兒要攜手同行……」她氣若游絲,儼然彌留了。

    「姑姑——」

    鳳少本痛哭嘶喊,這一喊她又稍稍回神。

    她雙目無淚,將他的手與余芷芃的交疊在一塊。「芃兒,小本是真心喜歡你的……如果可以,斬斷過去,永遠、永遠留下來陪他吧……你是唯一可以走進他心裡的人,不要辜負他啊……」

    話到此,鳳寶芝甚至等不到她接的話,這位為鳳氏盡心盡力一輩子的老婦人,從此與世長辭了。

    大廳上,不知何時早已擠滿了人,所有宗親都到了,哭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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