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翔開著車,不時地看著身邊的思夢如。就在剛才,她突然到自己的房間,告訴他,她現在就要見思平。
「你已經想好要怎麼和他談了嗎?」銀翔知道自己不該問,卻還是開了口。
思夢如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銀翔又想開口問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他們父女之間的事,還是讓他們兩個人處理吧!
不久後,他們就到了思平住的酒店。
「就是這裡了,他住在1707號房間,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你在這裡等我,我們馬上就會下來的。]丟下這張紙條,思夢如就轉身離去了。
銀翔看著這張紙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思夢如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站在1707號房間的門口,思夢如沒有多考慮什麼就敲了門。
「是誰呀!」思平看見站在門口的是思夢如,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思夢如卻沒有感到半點的溫暖。
「小如,快進來,不要站在外面。」思平笑著拉起思夢如的手。
思夢如用力地甩開他的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一舉動讓思平受到不少的刺激,「怎麼了小如?有什麼事情嗎?」
[跟我來。]思夢如讓他看了這幾個字後,就走了。
思平感到很以外,她為什麼不和自己說話,而用寫的呢?難道她討厭自己已經到了不願意和他說話的地步了嗎?見思夢如漸漸走遠,思平一時也想不了那麼多,只有跟著她後面。
兩人來到停車場後,思夢如自己先上了車。
「小如這是要做什麼呀?」思平問著站在一邊的銀翔。
銀翔尷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兩人只能一前一後地上了車。這時,思夢如把畫著一張圖的紙交給了銀翔,[照著上面的地方開。]
銀翔很想問些什麼,可是看到思夢如的眼神還是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沉悶的氣氛讓人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車子大約開了一個多小時,他們來到了一座墓園,思夢如率先下車走了進去。
看著眼前的一切,思平的整個人都在顫抖,要不是銀翔及時扶住他,他可能已經倒在地上了。
思夢如在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
因為思夢如擋著,思平無法看見那墓碑上的照片和字。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份熟悉和悲傷。
思夢如慢慢地蹲下身,用衣袖擦拭著墓碑。
「趙惠如」三個字一下字印如思平的眼睛,「惠如……」眼淚隨著聲音掉落下來。
媽,我來看你了。思夢如在心底默默地說著。這十幾年來,這裡一直是她一個人的樂園,因為在這裡,她能感覺到母親的氣息,在這裡,她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
「惠如……」思平想上前,卻被思夢如擋住,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敵意。
「對不起,對不起,惠如,我對不起你……」思平「咚」的一下跪在了墓碑前。
「小如。」銀翔的語氣中有少許的責備。
思夢如從口袋中拿出一封信,丟在思平的面前。這是她母親在臨死前寫的一封信,上面還有斑斑的血跡。
思平顫抖地撿起信,上面深紅色的血跡刺的他的心都被揪在了一起。
平:你曾經告訴我,你會給我帶來全世界的幸福,現在你走了,幸福也跟著一起走了。我的世界一下子變成了空白,心也跟著空了。沒有你的世界,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也不想去面對。平,我愛你。
短短幾十字的一封信,思平卻用了平生感覺最長的時間把它讀完。
這時的思夢如早以哭得泣不成聲。這封信她從認識字開始就在不斷的讀,每讀一次,她就能強烈感覺到母親對思平的愛和當是絕望的心情。
思平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走向墓碑。
思夢如又想攔住他,卻被銀翔拉了過去。「就讓他好好地看看你母親吧!」
思平慢慢地摸著墓碑,手指最後停留在照片上。「惠如,到現在,你是不是還愛著我呢?」思平轉過身,坐在了墓碑的旁邊,「記不記得,我們曾經說過,到我們老了的時候,我要天天陪著你看天。你看到了嗎?今天的天好藍,藍得讓人感覺好舒服啊!」長長地歎出一口氣,思平閉上了眼睛。
一幕幕美好的情景再次浮現在思平的眼前,他和趙惠如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他們簡單而又幸福的婚禮,思夢如出生時情景,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就是昨天發生的一樣,那麼美好,似乎伸手就可以觸碰到。
「十幾年來,都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裡,是不是很孤單呀?」思平的臉上有著溫柔的笑容,「不要擔心,我很快就會來陪你的。」
過了很久,思平都沒有再說話,安詳的表情就像睡著了一樣。
「伯父,伯父……」銀翔察覺到異樣,走過去搖著思平的身體,可是不論他用多大的力氣,思平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思夢如坐在醫院走廊的長凳上,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曾經她也坐在這裡等過,等來了她母親去世的消息。今天,她又坐這裡等,會等來什麼消息呢?
這一天的事情發生的實在太多太突然了,讓她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思考。銀翔來來回回的踱步聲讓她的心更不安。
「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看出了思夢如的不安,銀翔安慰到。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滿慢慢地溢了出來,那是母親去世是的感覺,現在她又有了同樣的感覺,是不是意味著正在手術室裡動手術的人有同樣的結果呢?思夢如不敢想,更不願意去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手術室的燈卻還沒有滅。有時候,思夢如甚至期望它永遠不要滅,這樣至少說明裡面的人還活著,還有機會繼續活著。
「彭」突然的聲音嚇得思夢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看著手術室的門被慢慢打開,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一個醫生走了出來,脫下了口罩。他對著走上前的銀翔搖了搖頭。
看到這一幕,忍了很久的淚水還是跌落了下來。思夢如的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一片白色,白色的牆,白色的燈,白色的床。
「小如,你醒了呀!」楚妍的聲音吵醒了在一旁小歇的銀翔。
銀翔走到床邊,看著思夢如,沒有說話。
眼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了下來,心好痛,好空。
「小如,你怎麼了呀!不要哭呀!」楚妍手忙腳亂地替思夢如擦著眼淚。
原本她一直以為,如果思平真的死了,自己的心會好過點,可是現在卻恰恰相反,她沒有半點的快樂,有的只是痛苦。
銀翔低下身,緊緊握著思夢如的手,「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十幾年來,她都活在憎恨裡,現在那個憎恨的人已經離開了人世,她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標,變得好渺茫。
「雖然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而且身體也不好,但只要在這不多的日子裡能過的快樂,我相信他也不會有遺憾的。」
銀翔的話思夢如沒有聽懂,他嘴裡的那個他是誰?
「你現在把身體養好,過幾天我就把你們父女接出來。」
「是呀!到時候我們陪著伯父好好到處逛逛。」楚妍一臉笑容,「你餓了吧!我買了粥,你要不要喝一點?」
他沒死?他真的沒死嗎?思夢如掙扎地坐了起來,疑惑地看著他們。
「小如,你怎麼了?」楚妍不明白思夢如為什麼那麼激動。
「你現在想去看他?」還是銀翔看出了她的心事。
思夢如點了點頭。
「不可以,醫生說你……」
「沒關係,我陪著她去。」銀翔打斷了楚妍的話,扶著思夢如下了床。「我現在就帶你去。」
每走一步,思夢如的心就多跳一下。走到一間加護病房前,思夢如停下了腳步,不用銀翔說,她也知道思平就在裡面,這是父女間的感應。
調整好自己的呼吸,思夢如推開了門。
思平臉上戴著氧氣罩,身上插滿了大大小小的管子。他比在幕園裡看上去顯得更憔悴了。
貼著玻璃門,思夢如此時的心情顯得特別平靜。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思平在這時候也睜開了眼睛,朝思夢如的方向看來。
「爸爸」思夢如用嘴形說出這兩個字,這陌生而又熟悉的稱呼。
直到此時,思平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隨著這聲「爸爸」而煙消雲散。十幾年的恨又如何所有的一切都摸不去這血濃於水的親情。
微風輕輕吹過思夢如的臉龐,吹起了散落在她肩頭的長髮。
看著墓碑上的兩張照片,她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媽媽,有爸爸陪著你,你現在不孤單了吧!
從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那是被她撕毀了的全家福,現在,她又把思平的那一半粘了上去。拿出打火機,思夢如點燃了那張照片,現在她已經不需要它了。因為她所愛的人已深深印入了自己的心底。
「這裡風大,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銀翔從身後替思夢如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思夢如就這樣任銀翔擁著自己上了車。
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她是不是該走了?
銀翔在一邊靜靜地開著車,不時從反光鏡中看著思夢如。一個星期前,思平因為胃癌而過世,他走的時候很安詳,思夢如也沒有過於激動的反應,一切都很平靜地過去了。可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卻沒有變點進展。
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思夢如第一次感覺到它們的美麗。以前自己一直生活在自己所編製的痛苦中,從來沒發現身邊其實有很多東西都是美好的。
突然,銀翔的車子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
思夢如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做。
「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說完這句話,銀翔便加大馬力開車,全然不顧身邊的思夢如。
看著銀翔的側臉,思夢如有一種難掩的心動。這一個多月發生了那麼多事,他都默默地陪在自己的身邊。自己能和父親和好,他在其中做的事情是最多的。思夢如自己知道,對銀翔,她又多了一種新的依賴感。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海邊。
「跟我來。」銀翔拉著思夢如下車。
沒走幾步路,一座小的木屋就出現在了思夢如的面前。
「這扇門,我希望用你的手來打開。」銀翔站在思夢如的身後,以眼神鼓勵她。
隨著「吱呀」一聲,木屋的門被打開了。整個房間佈滿了紅色的玫瑰花,正中央的地板上,紅色的玫瑰花被鋪成了一個心型,而這顆「心」上掛著一件白色的小洋裝。
思夢如一步步走向那件洋裝,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喜歡嗎?」銀翔在思夢如的耳邊輕輕問到。
思夢如只能點頭,因為這件洋裝和母親結婚時穿的那件是一模一樣的。
「我希望看到你穿上它,在我的面前露出幸福的笑容。」銀翔把思夢如的身體扳了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小如,接下來我說的話,請你認真仔細地聽好了。我愛你,不是同情更不是為了負責任。我希望你穿上這件洋裝,像你母親嫁給你父親那樣幸福地嫁給我。今後我人生的道路上,希望有你陪著我一起走。」
思夢如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在那裡,她看到的無限的柔情和堅強。最終,她點下了頭。
銀翔一把緊緊地抱住了思夢如,「你父母沒能過完的幸福生活,就讓我們替他們一起過吧!」
這樣被緊緊擁著的感覺真是好。以後不論何時何地,她都不會再感覺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