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之後的雙雙什麼都不知道,嚴釋策才會將雙雙誤以為是她,這件事,她一點都不責怪他們。
「雖然我忘了從前的事,可當初既然我決定那麼做,就表示小姐在我心中非常重要,我相信當時的我不曾後悔,事情若再重來一次,相信我定會作出相同決定。」
雙雙一番話,說得冉芷凌雙眼發熱,內心激動不已,這就是她的傻妹妹、好妹妹。
「小姐……」雙雙囁嚅著聲。
「怎麼了?有話直說沒關係。」
「其實釋……呃……嚴當家對冉府慘遭滅門一事一直耿耿於懷,責怪著自己,我……」我光是想到他內心所承受的煎熬就心疼不已。
這句話她無論如何都無法也不該對冉芷凌說出口,僅能暗藏在心底。
「你如何?」冉芷凌聽出雙雙想替嚴釋策說好話,卻是難以啟齒。
「小姐失去至親,心頭定是承受莫大傷痛,無法在短時間內平復……」她在心裡琢磨了半天,仍舊開不了口。
冉芷凌心情低落,緩緩道:「我所承受的痛苦,在你誤以為自己是我的時候,應當已深刻體會。」
「是,我完全能體會小姐的悲傷,可還是希望小姐能早日走出傷痛。」雙雙低垂著頭,想到當時感受到的悲傷,心頭就不由自主湧現悲哀。
「終有一天,我會的。」冉芷凌神情黯淡無光。
「不管要做什麼事,只要能讓小姐開心,我都會全力以赴。」雙雙真誠地保證。
話說到這兒,她終究是無法開口請求小姐別太責怪嚴釋策,畢竟她不是冉芷凌,該怎麼做、想怎麼做都該由冉芷凌作決定,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傻雙雙,你就是這樣傻氣,一心只想到別人。」冉芷凌心疼的撫著她的臉頰,這樣的好妹子,要她如何不疼惜?
雙雙用力搖頭。「我不傻,一點也不傻。」
只要釋策快樂、小姐快樂、爹娘快樂,她也會跟著覺得快樂。
冉芷凌幽幽的在心裡歎了口氣,續問道︰「我問你,你覺得嚴釋策怎樣?」
「他……是個好人。」雙雙遲疑了會兒,選了個安全的回答,澄亮的眼瞳不敢對上冉芷凌水亮的雙眸,就怕心事會遭她看穿。
「除此之外呢?你對他有什麼樣的感覺?」冉芷凌不容她逃避,繼續追問。
「我……很感激他救了我的性命。」她再選了個安全的答案。
冉芷凌輕佻柳眉。「然後?」
她低垂著頭,搖得如博浪鼓。「沒有了。」
冉芷凌語氣高揚。「所以你一點都不喜歡嚴釋策?」
「……嗯。」雙雙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在喉頭梗住時說出違心之論。
「如果我和嚴釋策成親,你也不會在意?」不死心的冉芷凌再問。
這一回雙雙遲疑了更久,最後深吸口氣,吞下喉間的苦澀滋味,回答她:「……嗯。」
「此話當真?」
雙雙強迫自己不在乎一顆心是否正被凌遲,咬著牙堅定頷首。「是。」
「好,那麼為我們祝福吧!」
「什麼?」雙雙愣了下,無法反應過來。
「我和嚴釋策就快成親了,本來我還在考慮,但聽你說他是個好人,你對他的救命之恩心存感念,而我對你亦存有無法回報的感謝之意,所以我決定代替你以身相許。」冉芷凌說得一派輕鬆,準備自我犧牲。
「等、等一下,我不懂小姐的意思……」小姐的意思不會是說,她毅然決然要嫁給嚴釋策,是為了代她報恩吧?
是這樣嗎?她有沒有誤會小姐的意思?
「傻雙雙,我都說得那麼清楚了,你怎麼還聽不懂?我說,你、我和嚴釋策三人的關係很微妙,嚴釋策欠了我,我欠你,你又欠了嚴釋策,三個人串在一塊兒,簡直成了一個圓,既然你對嚴釋策沒有男女之情,那就由我來代你報答恩情,嫁他為妻好了。」
說吧!雙雙,快點大聲說出你對嚴釋策的感情,如此便能皆大歡喜。
「我、我……其實小姐不用這樣自我犧牲的。」不!小姐求求你,不要嫁給嚴釋策,不要!
「就像你剛才說的話,我也要奉送給你。只要是能讓你開心,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全力以赴,畢竟我們是好姊妹不是嗎?」冉芷凌笑得好溫柔,心裡卻強烈希望雙雙能夠擺脫所謂的主僕情誼、姊妹情深,對她吐實。
「……對,我們是好姊妹。」好姊妹三個字壓垮了雙雙,讓她無法表達出真心話。
天知道,她多希望能夠大聲告訴小姐,她想要和嚴釋策在一起。
可娘說的對,無論她對嚴釋策的感情有多深厚,他始終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她不能不懂分寸。
或許小姐現下還沒有喜歡上嚴釋策,可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小姐就會跟她一樣深深愛上嚴釋策,無法自拔。
「傻雙雙。」冉芷凌見她被逼到了這個地步,依然不肯承認感情,不住搖頭歎氣。
雙雙不懂為何小姐一再說她傻,在她自己看來,她的腦袋瓜可是清楚得很,一點都不傻。
「你放心,幸福會屬於你,誰都奪不走。」算是便宜了嚴釋策,能被雙雙這麼單純美好的姑娘愛著,只是這兩個人都傻,她既不是母夜叉,也不會吃人,為何就是沒人肯對她說出真心話?
被悲哀浪潮淹沒的雙雙心酸地點了點頭,並不認為失去嚴釋策的她能獲得幸福,可是為了不讓小姐起疑,她唯有點頭稱是。
稍晚之後,當嚴釋策來到客房要見雙雙時,卻已不得其門而入。
他拍打著門板,對藏在裡頭的小女人喊道:「雙雙,你開門見我好嗎?」
「我累了,已經歇息了,有什麼話改明兒個再跟我說吧!」雙雙坐在床上,拚命克制自己別一時心軟跑去開門。
「方纔冉芷凌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為何你不肯見我?」嚴釋策料想雙雙拒絕見他,肯定和冉芷凌有關。
雙雙怕他去找小姐問個明白,揚聲道:「小姐沒說什麼,你別誤會她。」
「你這是在維護她嗎?」嚴釋策感到不悅。
「不是,我是實話實說,她真的待我很好。」
「好,我們不談她,就來談談我們,我問你,你當真要放棄我們的感情?你真捨得?」
「我早先不也跟你說過了,我們兩個不該在一起,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她當然是萬分捨不得,卻也不得不選擇將這段感情永遠藏在內心深處。
嚴釋策一聽,急了,用力拍打著門。「雙雙,人的感情不是說收就能收的,你不可以這樣。」
雙雙緊抿著唇將自己埋在棉被裡,不願聽他說。
「雙雙,你不能不講道理,快點把門打開,我們好好談談。」嚴釋策心急如焚,非要當面跟她談清楚不可。
雙雙心痛如絞,哽咽著聲。「我要睡了,你走吧。」
她雙手緊握,澄亮的眼眸癡癡望著被燭火照映在門外的岸然身影,她真的好想開門,真的好想投入他的懷抱,真的好想告訴他,她一點都不想拒絕他、離開他。
可是她除了狠狠將他拒於門外,其他的事都不能做。
她愛他,所以不能害了他,她一定要堅定信念才行。
沙啞的聲音充滿痛苦。「雙雙,不要對我如此殘忍好嗎?」
雙雙用棉被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彷彿這麼做可以包裹住悲傷欲絕的心,彷彿從此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似的。
「雙雙!雙雙!」嚴釋策拚命拍打門板,雙雙不開門就是不開門。
總是意氣風發、精神奕奕的他頹喪地垂下雙肩,失意地倚著門板滑坐在地,已被逼到了痛苦深淵。
「雙雙,我就在你房外,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想見我,打開門就可以看見我了。」右手絕望的擺在弓起的右膝上,看著廊外無星無月黑暗的天際。
這片如黑墨潑灑過的天空,有如他此刻的心境,陰鬱暗沉。
雙雙無法控制雙耳不去聽他那總是輕易蠱惑她的嗓音,聽到他就守在房外,她的心激顫,恨不得馬上衝出房外,與他肩並肩相依偎。
「釋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房內的她輕聲喃念。
悲傷的淚水,無聲滾落。
房外的嚴釋策萬般無奈,激狂的心要他不顧一切破門而入,可理智告訴他,這麼做無濟於事,可能會刺激到雙雙,讓她更加將他排拒於心房外,他唯有強忍住,才有辦法守在她房外。
只是他的心,因她的拒絕,被撕扯成片片。
夜深沉,涼風陣陣。
房外的人如入了定,一動也不動孤獨守著。
房內哭累的人兒則墜入幽暗夢鄉……
該是虛幻的夢境卻真實得可怕,在深幽的暗夜,睡在小姐鄰房的她聽見了哀號慘叫聲,由夢中驚跳起,披了外袍起身察看。
才剛步出房外,就聽見更多淒厲的痛苦尖叫聲,她立即奔進小姐房中,那時小姐也被驚醒了。
「小姐,我不曉得外頭出了什麼事,好多慘叫聲。」驚魂未定的她嚇白了臉。
「我爹和我娘……」冉芷凌頭一個想到的即是父母的安危。
「小姐,你留在這兒,不!不如先躲起來,我去看看老爺和夫人的情況。」雙雙不顧自身安危,急忙轉身要走。
冉芷凌拉住了雙雙往外衝的身子。「不,外頭危險得很,雙雙,你跟你爹娘先走,我自個兒過去看。」
此時許金花老淚縱橫,衣袍染血地自外衝了進來,叫著:「小姐!小姐!」
冉芷凌驚慌地抓著許金花的雙手問:「翟大娘,你身上怎麼會有血?你受傷了嗎?」
見到娘親身上有血,雙雙眼前一片黑,但及時穩住,伸手扶著娘親。「娘,爹呢?怎麼不見爹?你身上的血……」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而是……而是……」許金花難過到無法把話說得完全,悲痛的眼眸掃向冉芷凌。
冉芷凌心頭一震,痛得不得了,仍是得故作鎮定,抖顫著唇問:「而是什麼?」
翟吉人自外頭衝了進來,嘴裡驚慌喊道:「小姐快走,我聽見那群闖進府裡的惡徒說要找出小姐!」
「什麼?那他們馬上就會找到這兒來了,小姐不走不行,快!」許金花伸手扯下雙雙身上的外袍。
「對,一定要走。」翟吉人背過身去,心底已明瞭妻子此舉有何用意,他的心登時開始淌血。
「翟大娘,你話還沒說完,你身上的血怎麼來的?為何翟大叔身上也有血?」冉芷凌拉著許金花的手臂,非要她給個答案不可。
「是啊,爹、娘,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你們也說個清楚啊!」雙雙見小姐心急,自己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小姐,你要節哀,老爺和夫人已經……魂歸西天……」一談及慘死的老爺、夫人,翟吉人就哭得全身顫抖,無法自已。
「小姐,你要快點逃才行。」許金花將雙雙的外袍俐落穿在冉芷凌身上,讓她做丫鬟打扮,心疼得不敢瞥向女兒。
「不,我不走!我要看我爹娘!」冉芷凌淚流滿面,用力想甩開許金花的手。
許金花用力箝制住冉芷凌的手,不讓她掙脫。
「小姐,你不能去!外頭那群凶神惡煞正在到處找你,金花,你動作快點!」翟吉人留意著外頭的情況,不捨的雙眼和妻子一樣,不敢看向女兒一眼,就怕自己會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