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浪沉浮,宛若波濤,今年又是個豐收的好年。
這塊千頃良田的所有人便是麒麟鎮的首富「金員外」金豐在。
金豐在向來樂善好施、廣結善緣,再加上個性敦厚、為人正直,受到鎮上百姓們的愛戴與推崇。
此時,他站在橋頭,瞧著底下灌溉用的引水,急急命令下人,「山上的方墨先生觀看天象,預測再過幾日將會有場大雨,就怕這溝渠會負載不了,提早個幾天秋收吧!」
他轉向另一邊,望著一大片金hexie稻穗隨風搖擺,煞是美麗,為避免這些稻米被大雨給毀了,就算早個幾日收成也無妨。
「是的老爺。」
眾多下人立刻扛著收割的工具下田,其中一部分是金府的下人,其餘幾乎都是從麒麟鎮上臨時找來的工人。
而在金府的下人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曲袖風。
他身材挺拔、外貌俊酷,聽說還念過不少書,只不過為人淡漠,難以親近。對此,許多人都感到好奇,為何他會入府幹粗活?只可惜這樣的疑問從沒人敢問出口,因為大家都害怕他那過於冷淡、令人背脊發涼的眼神。
偏偏他又是金府內能力最強、割稻的刀法最凌厲的一個。
「老爺,小姐應該再三天就回府了,她的房間要如何佈置呢?」管家柳伯附在金豐在耳邊小聲問道。
「唉!這丫頭堅持離家到外地習醫也有五年了,從小她就像個男孩子般大而化之又固執,沒有女孩子家的纖細,就不知道離家這些年可有將她的性格磨得柔順些?」一提起這個獨生女金可兒,金豐在不免有絲憂心。
更不難聽出他對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有諸多的不捨。
想想她才剛滿五歲時,她親娘就重病離世,讓她在沒有親娘的呵護下長大,自然不知道什麼是溫柔、什麼是細心,金豐在原是想最壞也不過是這樣,等她慢慢長大自然會有姑娘家的樣子。哪知道在她十二歲那年,她遠房習醫的表哥來訪,兩人相處了幾天後,她居然迷上了醫術。
女兒先是向他要求離家習醫,被他拒絕後開始絕食抗議,讓他不得不投降,答應讓她前往洛陽習醫。
由於金家在麒麟鎮的地位不同於一般,此事很快被宣揚開來,大伙都說大善人金員外生了個離經叛道的女兒,甚至還說這全然是因為嬌生慣養所致。
在加油添醋之下,金可兒在外的名聲其差無比,更有傳言指出才十二歲的她愛上自己的表哥,不顧父親的反對與表哥私奔了!
這些破壞女兒名聲的傳聞令金豐在頭疼不已,卻也斬不斷這些不實的謠言。
不過,他以為從小沒吃過苦的女兒一個月內必定會返家,萬萬沒想到她這一離開就沒有回府的意思。他捎去家書表明想去看看她,卻總是被她拒絕,說她要專心習醫,這讓思女心切的金豐在只能強忍住想見她的衝動,等著她有一天主動回家了。
這一等就是五個年頭,如今女兒已十七,就不知道她現在長成什麼模樣了?
「老爺,我想會的,小姐一定會變得和以往不同,說不定會令你大感意外呢!」柳伯安慰道。
「若真如此,那小姐的房間就照一般姑娘家的喜好做佈置吧!」金豐在想了想之後說道。
「是,小的知道了。」柳伯笑望眼前豐收的場面,心想多年不見的大小姐即將回府,對老爺而言應該是樁最大的喜事,也希望小姐能變得成熟懂事,不再像五年前這麼固執又讓人傷腦筋了。
三日後,金可兒終於回府了!
昔日的黃毛丫頭如今已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家,當她站在金豐在面前,連他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爹。」她彎起嘴角,明亮的大眼閃著淚影,「我回來了。」
「你真是我的可兒?」金豐在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天,你長高也變漂亮了!」
「爹,您的頭髮白了些,但看起來氣色不錯。」金可兒望著久違的親爹,回以最甜美的微笑。
「瞧你說的,這些年我每次派人送去家書,你就是不想見我,到底是為什麼?」只要提及此事,金豐在就非常不能理解,「難道你都不曾想過爹,既然不想又何必哭呢?」
看著她眼角掛著的淚珠,金豐在不捨極了。
「您生氣了?」金可兒輕輕搖著金豐在的大手,「其實我也好想爹,但就怕您來了之後我會更想您,想著要與您一起回家,所以才希望您別來看我,如此我才能心無旁騖地學習,但其實可兒好想爹爹。」
聽著她哽咽的聲音,金豐在已忍不住紅了眼眶,「好了好了,爹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當然知道你的用意。」他拉她在身旁坐下,「長途跋涉,你一定累了,想不想吃點東西,我讓柳伯吩咐廚房準備。」
「不,我只想陪爹多聊聊。」好不容易回到家,金可兒只想黏著爹爹撒撒嬌,這可是她這五年來最企盼的一天。
「好,那跟爹說說學醫學得如何?我的寶貝女兒是否已成為一位女大夫了?」金豐在當初雖不贊同姑娘家習醫,但是她既然學了,且拜師這麼多年,也希望她能學出個成果。
「爹,師父他老人家說了,他收過五名弟子,其中就屬我最聰穎,否則也不會讓我出師下山。」提起這事,金可兒挺自傲的。
「也好,既已出師,如果你願意,爹可以在麒麟鎮上為你開間藥鋪診坊,你說好不好?」女兒如此爭氣,他這個做爹的也該盡點心力。
她意外地開心一笑,「爹,您說的是真的?」
「只要你願意,爹都會為你辦到。」金豐在一副慈父的語氣說道。
「謝謝爹!」得到了爹的幫助,終於可以一展身手,金可兒可是開心的不得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瞧見一名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恭謹的對金豐在說道:「老爺,您找我?」
「對,袖風。」金豐在笑著走向他,「這次收成能這麼快完成全都是你的功勞,若不是你帶頭領著大伙工作,我想絕對趕不及在大雨來之前收割完成。」
唉!只可惜這樣的人才成不了他的女婿,金豐在只能在心底歎息呀!
坐在一旁不作聲的金可兒一直觀察著曲袖風,眼神從好奇轉為疑惑,這個人是誰?
「這本是我該做的,您過獎了。」曲袖風仍是這般恭敬,表情平靜無波,讓人瞧不出他的想法。
「呵呵!我不但要口頭誇獎你,更要實質的鼓勵你。」金豐在撚鬚一笑,「不知你想要什麼?」
當然,他也明白曲袖風什麼都不缺,只是若不這麼做,他擔心其他不知情的下人們會私下議論,認為他這個主子沒有賞罰之分。
「小的什麼都不要,老爺如果真有心,可以將您要給我的獎賞分給其他人,我不用獎賞也會盡心在期限內將所有事情完成。」曲袖風直率的回道。
聞言,金可兒忍不住輕嗤,冷言冷語著,「請問你哪位?我爹要賞賜你,你不收就算了,還說這種話,難不成你把咱們金府的下人都當成自己人了?」
「可兒,你別胡說,袖風不是這種人。」金豐在對她搖搖頭,「你不在的日子裡發生許多事,是你不瞭解的。」
「既然如此,那您說這個人究竟是誰、有何特別之處?」金可兒瞇著眸,望著陌生男子的瞳心旋射出探究的光影。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日後爹再跟你說。」金豐在看看曲袖風,「好吧!那我就依你的意思,但是你千萬別拿我當外人,懂嗎?」
「是,多謝老爺。」
「爹,他不過是個下人,您為何要對他這麼客氣?」金可兒這下更疑惑了。
「老爺,我看小姐還有話想對您說,那麼我先告退了。」曲袖風頭也沒抬,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沒有。
「好吧!你先下去,我有事會派柳伯去找你。」金豐在朝他點點頭。
待曲袖風離開不久,金可兒便等不及地問道:「您現在就告訴我吧!他到底是誰?」
「這……我不是說了,日後再告訴你,我想你也累了,咱們改天再聊吧!你快去歇息,嗯?」
曲袖風這個人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雖然金豐在已有多年不見寶貝女兒,但是光憑今天短暫的相處,他已確信她倔強的性子一點都沒變,這事對她說了肯定沒好處。
「爹……」金可兒見爹爹如此逃避,更覺得事有蹊蹺。
「好了,我的寶貝女兒,快去歇息吧!」金豐在趕緊起身拍拍她的肩,並命人請來長嫂。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是我原來的房間吧?」爹明明就是有意瞞她,然而他愈是不說只會讓她更好奇。
「沒錯,就是你原來的房間,柳伯還特地佈置了下,你快去看看喜不喜歡?如果哪裡不滿意可以告訴柳伯,他會依你的需要改過來。」金豐在寵愛的說道。
「好的爹,我會去看看的,那我過去了。」朝金豐在微微一笑之後,金可兒隨即離開大廳,回到自己的房間。
然而當她走進房間一瞧,望著檜木床的帳幔、壁上的珠串繡畫,還有擱在角落的繡架、案上的針黹,一雙柳眉已忍不住蹙起。
「柳伯……柳伯……」她來到門外,揚聲喊道。
不一會兒管家柳伯來了,他見小姐臉上表情微慍,提心吊膽地問道:「小姐怎麼了?是不是對這房間的擺設有什麼不滿?」
「實在是和我的喜好差很多,把帳幔還有壁飾都拿掉,替我釘個上好木櫃,我要放上醫書。」她看著房間,一一指點著。
「這……這樣會不會太單調了?」柳伯以為小姐長大了會改變,會和大部分的姑娘一樣喜歡美麗的飾品與擺設,卻沒想到她和以前一樣,一點兒也沒變!
「不會,除了必要的東西之外,其他我全不要。」金可兒非常認真的強調道。
「這……是的,小的立刻派人來處理。」柳伯這下還真沒轍了。
走出房間,柳伯突然止住步子,「對了,我見過袖風那小子的木工,做得非常棒,何不讓他替小姐釘個木櫃呢?也省得我再去外頭找木工。」
主意一定,柳伯便直接往府邸後方走去——
正在後面柴房外劈柴的曲袖風在聽了柳伯的吩咐之後,便帶著木尺前往金可兒的閨房。
「小姐,我是曲袖風。」他在門外以平靜的語氣問道:「我來丈量你要的書櫃的尺寸,能否請小姐出來一下?」
「曲袖風!」待在屋裡翻著醫書的金可兒聞聲一愣,隨即想起他不就是剛剛在大廳內不苟言笑又冷漠狂妄的下人嗎?
雖然很想將他攆走,但為了看看他有何本事,她改變了主意。
「進來吧!」她懶洋洋的回道。
「還是請小姐出來,我才好進去。」他堅持己見。
金可兒輕輕一哼,走到門邊將門打開,望著眼前這個怎麼看都不順眼的男人,「你的意思是這大熱天的,還得讓我在屋外等?」
「外頭比屋內涼爽,若你無法接受南方的氣候,我建議你還是到亭子坐坐會舒服些。」他發自內心說道。
「我偏不,我才剛回府,就喜歡待在自己的房間。」她彎起漂亮的嘴角,故意試探他,「那你進來就好。」
「如此不合禮教,那我等小姐去膳房用膳時再過來吧!」曲袖風朝她點點頭便準備離去。
「你給我站住!」瞧他直到現在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金可兒聽了氣結,「我讓你走了嗎?」
「敢問小姐還有何吩咐?」他的眸子始終平視前方,聰穎的金可兒卻完全無法從他那對爍亮的瞳心中看出他有絲毫的謙卑之意。
「知不知道,你一點兒都不配做金府的下人?」看不下去了,金可兒忿忿地道。
曲袖風瞇起雙眸,「別忘了男女授受不親,小姐可以不顧名聲,但我不能不顧及小姐的名聲。」
「你──你以為我——」簡直太過分了,「好,你記住,我一定要叫我爹趕你出府。」
「老爺不會的。」他輕鎖眉心,語氣是肯定的,「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還有其他事得去做。」
「不對,你為何如此肯定我爹不會趕你走,而你居然敢回我嘴?」金可兒走出房間擋住他的去路,冷冷盯著他堅決的表情。
站在他面前定睛一瞧,她才發現他很高大,五官端正、眼神炯利、鼻樑挺直,唇則是看似寡情的薄,這樣的男人為何會在他們府邸當差,而且還一副傲視群倫的架勢。
不爽,真的讓人看了太不爽快了!
「小姐,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與你抬槓,你有任何疑問請去問老爺,我真的得走了。」
「好,你走!我這就去找我爹說個清楚,你放心,我趕你走趕定了!」
曲袖風瞇起眸子,任她說著威脅的話語也沒有半點緊張或請求她留下的意思。
他是如此冷靜,面對她幾乎沒有半點兒畏意,甚至高傲依舊,這讓金可兒更加不滿了。
她打消原有的念頭,對他彎起嘴角,倩然一笑,「好吧!那你可以進去了,我待在外頭等你。」
「是。」曲袖風看了看她嘴角的詭怪笑容,走進屋裡拿出木尺開始丈量,可他萬萬沒想到金可兒也跟著進屋,就站在他身後五步之遙,靠在桌案旁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曲袖風一邊丈量,一邊說道:「我沒想到你是個這麼大膽的姑娘,和一個男人共處一室不害怕嗎?」
「我為什麼要害怕?別忘了我是名大夫,可以救人也能害人。」當然,她這話只是說說,習醫是她長久的願望,救人是她畢生職志,又怎麼可能有害人的念頭?
不過,對眼前這男人可就不一樣了,瞧他那張冷硬的臉,金可兒直想往他臉上撒一把毒粉。
「原來你習醫是為害人?」他回頭冷冷地道。
「是害人或救人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她冷冷地一哼。
「我知道我沒資格管你,只是奉勸你幾句而已。」
「可以,你儘管勸我,但是得先讓我說說我想要的書櫃是什麼模樣吧?」她走上前指著牆,「這裡我要用玉竹做點綴,約莫三寸大小……這櫃門想要編織而成,大概就這般大。哦!對了,櫃門還得緄上竹葉邊,至於下面這層……」
就這麼金可兒自顧自說了一長串,到最後連自己說些什麼都忘了,她就不信曲袖風會記得住!
待她說完,曲袖風便問:「就這樣?」
「對,就這樣。」他那是什麼表情,難道她的要求還不夠繁複?
曲袖風點點頭,「好,我知道了,先告辭。」
「等等。」金可兒忍不住衝到他面前,近距離望著他那對冷冽的眼眸,「你就這麼進我房間,然後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我根本看不出來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就當她無理取鬧吧!可要她漠然地讓他離開,她實在沒辦法。
「柳伯說了,你需要一個木櫃擺書,所以我剛剛丈量了尺寸還聽了小姐許多要求。」他轉過身,回應她的問題。
「可是你既沒帶筆又沒帶紙,只拿了把木尺,怎麼記下尺寸呢?」反正她就是要雞蛋裡挑骨頭,刻意刁難他。
「我有腦子,可以記在這裡。」他點點太陽穴。
「好吧!那我倒要瞧瞧你的腦子有多管用,能做出什麼樣的書櫃!」金可兒故意與他閒聊,想擾亂他的記憶。
「那就請小姐拭目以待。」
他正想離開,金可兒的腦子裡突然冒出個想法,於是又擋住他的去路,「我如果還有事想吩咐你做,你會做嗎?」
「你是主、我是僕,當然會。」他抬起臉,正好看見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就不知道這個嬌貴的大小姐又想出什麼難題對付他了?
「那好,我多年沒回麒麟鎮了,現在想去鎮上看看,你就隨我來吧!」她得想盡辦法拖延時間,就算他把她方纔的交代與木櫃的尺寸都記在心底,不用多久也會忘記。
「小姐!」他眉心微斂,「我還有事得做。」
「我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吧!你到底肯或不肯?」她願意讓他隨行出府保護她,是他的榮幸,還可以提升他的地位,這男人竟然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好吧!我剛剛在後頭幹活,衣裳有點兒髒,我去換件衣裳再隨小姐出府……」剛剛他在後頭幹粗活,臨時被叫了過來。
「不必換了,我不喜歡等人,你直接跟我走吧!」說著,她便往外面走去。
金可兒哪可能讓他回房,這不就破壞了她想混淆他記憶的目的?
曲袖風在心裡歎口氣,尾隨在她身後走出府門。
漸漸地,他發現走在前面的大小姐只是隨意逛逛,每個商家或小店進去又出來,完全沒個目標,雖然他心生不滿,卻沒有表現出來。
因為,他早就清楚她不過就是這樣的女人。
眼看日陽緩緩西下,彩霞滿天,初秋的涼風陣陣吹過,而金可兒身上的衣著單薄,他終於還是開了口,「小姐,已經轉涼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我無所謂,你如果冷的話就自己回去。」她狀似開心地在玉飾攤上挑著飾物,但是曲袖風又怎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機……唉∼∼幸好他當初與金豐在已達成協議,否則未來的日子肯定更加頭疼!
「你的名字滿特別的,是誰取的?」既然要拖延時間與擾亂他,她便閒閒的找話題問道。
「我父親。」
「你父親倒滿有學問的,說實話我滿喜歡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父親都與小姐無關,時間已不早,我們回去吧!」眼看夕陽西沉,hexie逐漸覆蓋天際,晚膳的時間就快到了,何況他們離府之前並未稟告老爺,出來這麼久總是不太好。
「不,我還不想回去。」她睨著他那副不耐煩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對了,你身上有銀子嗎?我想買這支簪子,可忘了帶銀子在身上,有的話就借給我。」
「很抱歉,小姐沒讓我換衣服所以我沒準備銀子在身上。」他又怎會看不出她並非真心喜歡這簪子,只是隨意找事做,但他實在沒空繼續陪她玩下去。
「唉!想想也是,一個下人哪有這麼多銀子?」金可兒轉而詢問老闆,「這支針簪幫我留著,我晚點兒派人來取,多少銀子呢?」
店老闆看金可兒身上衣裳的布料與樣式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於是自行抬高價錢,「這可是上好的北海珍珠,價值不菲,不過既然姑娘這麼喜歡,就算你五兩銀子吧!」
「五兩?那好,我……」
「一兩。」曲袖風立刻打斷金可兒的話,冷著眼望著店老闆,「請問,北海在哪兒?」
「呃!」店老闆乾笑兩聲,「當然在北方羅!」
「是嗎?假如我出高價,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曲袖風撇撇嘴角,「我們小姐喜歡珍珠,金員外肯定會不惜代價派人去採買。」
「原來這位是金員外的千金!這……這個……」店老闆看看曲袖風又看看金可兒,最後不得不讓步,「一兩就一兩吧!」
「什麼意思?難道你想坑我?」金可兒終於聽出所以然。
「姑娘,我們是做生意的,自然是想多賺點兒。」店老闆急急做解釋。
「既然做生意這麼不老實,那我也不跟你買了!」瞇起眸睨了店老闆一眼,金可兒走出店門。
走著走著,她直覺不對勁兒地回頭問著曲袖風,「你怎麼知道店家是在誆我?」
「這個很簡單,因為你是有錢人,他當然是能騙則騙。」
「天下之大說不定真的有北海,你怎能確定沒有?」看不慣他的自信與傲氣,她繼續問道。
「或許真的有,但我不過兩句話就讓他招了,為的只是揭穿他的謊言,那種珍珠雖有光澤但不夠勻亮,不算上等貨色。」他非常篤定地說道。
「呵!你到底是真懂還是假懂?」金可兒頓住腳步,對他的疑惑愈來愈深了。
有一瞬間,她心底陡升起對他的好奇,想知道他會這麼狂傲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尤其見他愈不想搭理她,她就愈想招惹他,但卻總是自討沒趣,令她更加生氣。
「你認為是真就是真,若認為是假我也沒辦法。」他看看天色,「當真不早了,小姐還是請——」
「行了,別再說了,回去就回去。」她漂亮的眉兒一撩,如秋水般的盈盈雙目直勾睇著曲袖風那張無表情的臉,就在這一刻她已打定主意,她一定要弄懂他這個人不可!
首先,她要知道這男人究竟是打哪來的?爹爹又是怎麼認識他?而他又為何確信爹不會趕他走呢?
當晚用完晚膳之後,金可兒便找上她爹,見他正和帳房在書房內看帳,她於是待在外頭等著。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帳房終於離開了,金可兒這才走進書房內,微笑地望著正在撥弄算盤的父親,「爹,您還在忙嗎?」
「不,不忙了。」金豐在拿起毫筆記下數字,抬頭一笑,「快過來坐,這時候你來找爹一定有事了。」
他順手將油燈挪近一點兒,天色已漸漸暗下,他希望能將女兒看得更清楚些。
「對,我是有事想問您。」
「很重要的事嗎?」金豐在揚眉笑問:「聽柳伯說你下午去鎮上走走,怎麼樣?咱們麒麟鎮和數年前有很大的差異吧?」
「嗯,的確變了不少,店家變多了,但店老闆也變得不老實了。」想起先前的事,她便忍不住抱怨。
「誰……哪家店老闆不老實?」這個鎮上還沒人敢不賣他金豐在面子。
「算了,是我笨,連珍珠的好壞與價值都瞧不出來,難怪被騙了。」她噘起小嘴兒,又說:「爹,您知道是誰護著我出府的?」
「誰?柳伯倒是沒提。」金豐在笑了笑,難得與女兒這樣談心,他可開心了!
「就是那個曲袖風。」
就在金可兒報出這名字的瞬間,金豐在的臉色突地一變,「你……你讓他陪你出府?那麼他可答應了?」
「我的命令他能不從嗎?」她得意一笑。
「你……你這孩子還真是!」金豐在搖搖頭,一副有苦衷的模樣,「爹希望你以後別再去找他,有什麼事交代柳伯就行了。」
「為什麼我不能找他?」她之所以現在來見爹爹,就是想問問關於曲袖風的事,如今聽他這麼說,她更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可兒,你這麼多年沒回家,府邸裡有許多事不是你懂得的,就聽爹的吧!」金豐在可以想像倘若這事讓女兒知情了,八成會有非常激烈的反應,不管是對她或對曲袖風都沒有好處。
「爹,我就是不懂才要弄個明白。」她深深地望著父親,「我已經十七歲了,不是當初離家的十二歲小女孩,您該告訴我才是。」
「可兒……」他眉心一蹙,「這事讓爹再想想。」
「別想了,您不說我今天是不會離開這裡的。」金可兒只要想起曲袖風的臉孔,就可以猜出他心底一定藏著許多秘密,而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把他的秘密一一挖出來。
金豐在看著女兒執著的小臉,有著說不出的心疼,「你呀!真像你娘,凡事都要追問到底,真是說不過你。」
「那爹您就說呀!」
「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金豐在閉上雙眸,回憶起當時,「那年你才不到兩歲,巧遇你外公五十大壽,我和你娘帶著你坐馬車趕往湘省張家口去祝壽,卻在半路上遇到盜匪,盜匪為了搶奪財物殺了所有的下人……」
「天!我怎麼從沒聽您提過?」金可兒驚愕不已,「後來呢?」
「那件事對我們來說是場噩夢,沒有人願意再提,更不願說出來讓你害怕。」金豐在望著她,「後來是曲袖風的爹經過,憑一己之力將數名匪賊給制伏,這才救了咱們一家人。」
「什麼?他爹……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她當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
那麼她之前對曲袖風著實太不禮貌了,只不過他若是他們金家的救命恩人,爹又怎會讓他待在府裡當下人?
「他爹救了咱們一家人,還將咱們接回家中暫住,兩天後又雇了馬車送我們繼續趕路。」金豐在望著出落得嬌美動人的女兒,「咱們待在曲家那兩天,當時才八歲的袖風還幫忙照顧你,非常的貼心懂事,讓你娘和爹很感動。」
「原來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爹說的這些事給了她相當大的震撼,對曲袖風這個人更有了不同的想法,他非但沒有提及他家對她的恩情,還容忍她的無理取鬧!
「是呀!也因為如此,你娘當時就和曲家訂下你和袖風的婚事。」說到這裡,他立即接收到金可兒震驚的眼神。
「爹!您……您說的是真的?」金可兒瞠大眸子。
「可兒,我知道你難以接受,不過這都是真的。」他拍拍女兒的肩。
「這……這怎麼可能?我之前從沒聽您提過,娘去世前也沒跟我說呀!」她不願意相信。
「五年前你還小這才沒告訴你,現在你不是知道了?」金豐在為自己解釋。
「如果我不逼問您,您也不肯吐露不是嗎?」金可兒卻不明白他的用意,「您為何要隱瞞?他爹既是我們家的恩人,而他又是我的未婚夫婿,怎麼會成為府裡的下人?」
「因為婚約已經不存在,其他的事你就別再追問了。」他蹙眉說著,旋即轉移話題,「對了,你還沒告訴爹,是哪個店家不老實?」
「這不重要,現在我想弄清楚這整件事。」金可兒瞧出爹的心思。
「這事還是別弄懂的好,既然你不想說,那爹還得去忙呢!」就怕被她逼問下說溜了嘴兒。
「不,沒有弄個明白,我是不會放棄的。」可兒拉住金豐在的衣袂。
「別逼爹,這事實在難以啟齒。」他怕女兒承受不住,是決計不能說,「爹真的還有事要辦,先離開了。」
輕輕推開金可兒,他走出書房,任她怎麼呼喊都不敢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