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天子(下) 第十五章
    當前情勢是這樣的,陳敬制衡申璟,豐鈺又牽制兩人,同樣地,兩人也想對豐鈺不利,這情勢複雜,三方若一方失衡,很可能就讓某人獨大,所以豐鈺萬分小心,步步為營,若無十足把握,他不會輕易出手。

    高月再次踏進鳳延殿,心情已與上回截然不同了。

    她朝陳芝貞盤盈屈身行禮。

    「姐姐,你忘了皇上下了聖旨,你不用對本宮行禮的。」陳芝貞笑著說。

    高月已經瞭解她偽善的面容,她雖然喚自己姐姐,但那聲「本宮」已說明了她才是正宮娘娘。

    她淡笑起身。「那道聖旨勢必讓皇后困擾了,臣妾原本不敢受的,是皇上太任性了。」

    「姐姐不用多心,本宮不在意那道聖旨,再說這本來就是本宮的意思,你我姐妹哪需這麼多規矩,這是上回你進宮時,本宮就對你說過的話不是嗎?」陳芝貞雲鬢花顏,笑容真摯。

    高月冷眼看她,只覺得她工於心計。自己若是一步踏錯,這女子恐怕便會毫不留情的將她挫骨揚灰。

    她輕顫了下卻不害怕,既已決定進宮就不能退縮,這是她答應豐鈺的。

    「蒙皇后厚愛,臣妾分外感激,以後當盡力侍奉皇后。」她低眉順耳的說。目前陳芝貞的父親還握有重兵,豐鈺無法與她撕破臉,所以她也得跟著虛應以對。

    陳芝貞雙眸閃過一抹厲色,隨即很快消失。「說什麼侍奉,大家都是姐妹。」

    她笑說。

    「是……」高月頭垂得更低了。

    「姐姐,你進宮後……應該知曉了吧?其實……沒有身孕。」

    高月很訝異陳芝貞竟然會主動對她提起這件事,不僅如此,她還眼神淒楚的望著她。

    「本宮有本宮的悲哀,姐姐受寵於皇上,自足無法瞭解本宮那空閨寂寞的心情了,當時本宮以為你即將要嫁給靖王,便希望你不要瞧不起本宮,也能感覺本宮在宮裡是幸福的,所以才撒了這個謊,哪知你卻進宮了……唉,反倒讓你見到本宮的笑話!」

    高月瞧她面色憂感,心想她這般掏心掏肺的說這些,到底想做什麼?

    「皇后言重了,我並沒有將這事告訴皇上,所以你不用介意。」她撒了謊,因為這時沒必要讓她太難堪。

    她想起,豐鈺甚至說過反而希望皇后有孕的事是真的,那麼他就有廢後的理由了。

    這男人看似厚道溫和,其實該狠的時候是很狠心的,他絕對不是一個和善好欺之人。

    「是嗎?」陳芝貞果然臉上轉喜。

    「嗯。」高月點點頭。

    「本宮這個皇后很不得太后歡心,想必皇上應該也對你提起過了吧?」她隨即又露出無奈淒涼的笑。

    「這皇上沒對臣妾提過,但臣妾是有聽說太后拒絕娘娘上慈壽宮去問安,臣妾正納悶為什麼呢?皇后嫻靜,太后沒理由不喜歡啊?」高月裝模模作樣的反問。

    陳芝貞略略垂下了臉,高月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猜得出應該是暗喜的。

    「也許是因為本宮抓不住皇上的心,所以太后覺得本宮沒用……」她做作的別過頭,眼眶疑似紅了。

    「本宮身為中宮,卻得不到君寵,這瞧在姐姐眼裡,應該也覺得可笑吧?」

    高月確定陳芝貞主動對她提及未懷孕之事,就是要試探她到底有沒有將這事告訴豐鈺,這會兒還想確認自己對她是如何登上後位的事知道多少,才能評估要用什麼態度來對待她。

    「皇后娘娘快別這麼說,臣妾雖受皇上關愛,但娘娘畢竟是中宮,皇上不會冷落你太久的。」她咬牙說。思索著那男人若真到這鳳延殿過夜,她會是什麼心情,可能夠忍受?

    「真是這樣就太好了。姐姐,你我姐妹一場,你會幫本宮的忙吧?」陳芝貞眼眸裡閃爍著奇異的亮光。

    「幫忙?皇后要臣妾幫什麼忙?」倏地,高月有了不祥的預感。

    *

    「皇上,臣從來末與您共飲過,今日這算是頭一回。」鳳延殿裡,陳敬舉著酒杯,興匆匆的道。

    席上還坐著陳芝貞,她嫻靜的坐在豐鈺身旁,細心為他添酒。

    陳敬今日可是施了壓才讓皇上踏進這鳳延殿,打算藉機灌他七分醉,讓他順勢留在這殿裡過夜。

    就見皇上端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喝盡了杯裡的酒。

    陳敬大喜。

    豐鈺身旁的陳芝貞側身看著他,心口發熱。在那日太后夜宴裡,她第一次瞧見他後,便深深受他吸引,但她知道那晚自己並非太后中意的人選,太后屬意的太子妃是劉潔兒,自己與其他女客說穿了只是陪客。

    可是她仍忍不住偷偷喜愛上這位人稱月光君子的男人,儘管那時她已瞧出他心不在焉,所有注意力都在身旁的女官上,可是這不影響她的決定,她陳芝貞從小到大想得到的,從未失手過。

    所以,她等待時機,也善用時機,因此,她成了這男人的皇后!

    豐鈺笑著又喝下陳芝貞添上的酒,垂眼瞄了打石一眼,打石立即藉機靠近。

    「來了嗎?」他低問。

    打石愁著臉。「回皇上,還沒。」

    「再去請!」他瞇了瞇眼。

    這時陳芝貞的身子忽然倒向他,模樣微醺,面如桃花,嫵媚勾人。

    豐鈺扶住了她的身子,卻對她的媚態視若無睹。「皇后莫非是醉了?若醉了朕讓人送你回房休息。」

    他不動聲色的將她往打石身上推,然後對她身後的宮女道:「快伺候皇后回房休息吧,朕也該回龍延殿批閱奏摺了。」

    陳芝貞被送至打石身上後,眼色轉怒,使了個眼色給父親。

    陳敬會意,朝豐鈺陪笑道:「皇后醉了,不如皇上多陪皇后一會兒,批閱奏章的事不是那麼急迫吧?」這語氣裡已有施壓的意思。

    她嫌惡的推開打石,身子重新回到豐鈺懷裡。「皇上陪我!」她軟語呢噥,勾人魂魄。

    他藏住怒意,皺了皺眉。「那好吧,朕就再陪陳將軍喝幾杯,皇后若不是很醉就在朕身旁坐好,朕也算陪你了。」

    這也算陪?陳芝貞臉都綠了,陳敬更是大為光火,皇上就是不願碰他女兒嗎?

    正要變臉,他瞥見女兒對他搖了頭,只好又隱忍住怒氣,他這個女兒比他還沉得住氣。

    「既是如此,皇上與臣再乾了這杯吧!」他再次朝豐鈺舉杯。

    「臣聽聞皇上不常碰酒,想不到酒量那麼好?」女兒告訴他,皇上酒量普通,可幾杯下肚,皇上眼神依然清明,他不禁望了女兒一眼詢問。

    陳芝貞也不住蹙眉,記得太后的夜宴,他醉得很快,而今日喝得不比當日少,怎麼他仍絲毫沒有醉意?

    一旁的打石瞧著他們父女倆算計的眼神,暗笑不已。

    皇后顯然不知她唯一見過皇上酒醉的那日是皇上裝醉,再加上與貴妃鬧脾氣,幾日沒好睡,喝了些酒身子只稍一癱,就醉得很逼真了。

    而今日的這麼一點酒,又怎麼灌得倒皇上,皇后父女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

    他瞧主子此時的神色,雖然醉不了,但被這樣硬纏著也很煩,又接收到主子不耐煩的催促眼神,他趕緊再瞥向殿外,瞧見有個小太監匆匆跑來,他先是露出一臉期待,可是看清小太監的苦瓜臉後便知道答案了。

    豐鈺也瞧見那小太監的表情了,他挑了挑眉。那女人是打算將他拱手讓人嗎?

    這麼大方?

    他雙眸進出了幾簇火花,悶悶地燒。

    陳芝貞心中冷笑,心知他急著找誰,不過那個女人今天是不會出現礙事的。

    「打石。」豐鈺低喚。

    「奴才在。」馬上躬身上前聽候吩咐。

    他瞧了一眼嘴角揚笑的陳芝貞,目光漸深,怒氣更濃。「天氣涼了,去將龍延殿朕常穿的袍子拎來。」

    「這……」打石怕自己「拎」不來。

    豐鈺輕哼一聲。「朕今晚要在鳳延殿睡下,你將朕慣用的枕頭給搬來。」

    枕頭?打石眼睛驟亮。「是,奴才這就去辦!」他一溜煙走了。

    陳芝貞父女聽見他要留下,立即露出喜色。

    「皇上還慣用什麼,臣妾再要人去幫您搬來?」她面容泛紅,喜上眉梢的說。

    「不用了,朕就用慣這顆枕頭,其他的不介意。」豐鈺淡聲說道。

    正陷入歡喜中,她沒聽出他話中冷意。

    「那皇上再多喝兩杯,這杯臣妾敬您。」她嬌羞的敬酒。

    他隨意飲下了酒,再閒聊幾句後,陳芝貞更加不勝酒力了,再次倒向他。

    「皇上,臣妾真的撐不住了。」她急著將人往寢房裡帶。

    豐鈺瞇著眼,眼底有怒氣湧動,正想將人推開。

    「稟皇上,貴妃娘娘駕到!」忽而,遠遠傳來打石的聲音。

    這奴才為了讓他安心,老遠就通傳了。

    他聞言立刻收回手,沒將陳芝貞推開了,任她倚著。

    陳芝貞倒在他懷中,聽聞高月到來,神情一愕。她竟敢來?

    打石滿頭大汗的先跑進殿了,他手上捧著一個繡有蝴蝶的粉色小枕頭。

    這就是皇上用慣了的龍枕?

    且不說陳芝貞見了後有多吃驚,就說那陳敬,眼睛都直了。這別說是女人用的枕頭,該說是孩童的睡枕吧……莫非這皇上還沒斷奶?

    一會兒後,高月才姍然跨進殿裡,她乍見陳芝貞倚在豐鈺懷裡,先是一愣,而後眼珠子蘭轉,假裝沒看見,視線輕巧的滑開了。「臣妾有事來找皇后娘娘,想不到皇上也在,那……那臣妾還是先回去好了。」她轉身就想逃。

    「貴妃既然來了,就一同坐下啦!」豐鈺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高月牙根都要咬斷了,努力忍著逃命的衝動,不過幾個深呼吸後,還是轉回頭了,可她一回頭第一眼瞧見的就是陳芝貞的怒容。

    她掩嘴清了清喉嚨,再次假裝沒看見,鎮定的走到桌旁,瞧見陳芝貞的身子還緊貼著他,她輕瞥了他一記,他則波瀾不興的瞟她一眼,這一眼看起來雲淡風清,實則令她頭皮發麻,這傢伙發怒了。

    她摸摸臉,佯裝沒發生什麼事的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呃……原來陳將軍也在,打擾你與皇后相聚,真是過意不去了。」她隨便打著哈哈,想化解尷尬。

    可偏偏那陳敬臉色也不好看,朝她行了禮就撇過頭不說話了。

    這麼明白的不歡迎,白癡都瞧得出來。

    高月處在這裡壓根就像過街老鼠,人見人厭。

    「貴妃找皇后有什麼事嗎?」豐鈺開口,聲音中有著恐怖的熱烈。

    是他硬把她請來的,還問她有什麼事,她唯一最想做的事就是揍他一拳!

    她在肚子裡狠狠罵了他一通,臉上卻使勁的撐著笑。「也沒什麼,就先前皇后曾贈臣妾一條絹子,雖然皇后說不用還,但臣妾又怎麼好霸著不放,所以拿了絹子來還。」她有備而來,還真將手絹掏了出來。

    陳芝貞笑容滿面的接過那條絹子。「姐姐太客氣了,若真要還,派個人送來就行,用不著專程親自走這一趟的。」

    高月瞧出她眼底的怒氣,無奈的歎口氣,不好接話了。

    「貴妃,朕今晚要在皇后這裡睡下,你說可好?」豐鈺莫名其妙的問起她的意見。

    她杏眼立即要瞪人,但想起有外人在,眼神登時不敢放肆了。「皇上怎會問臣妾,這……這事您該自個兒決定的不是嗎?」他真想留下嗎?這樣問她,教她心底生起悶氣。

    高月由袖裡取了手絹揚著涼,告訴自己別想太多,現在只是肝火旺而己。

    陳芝貞氣怒在心頭。皇上明明已說好要留下,這會兒竟當著她的面問高月能否留下,這置她於何地?

    豐鈺忽然意味深長的看向高月。「貴妃果然吃味了。」他驀然冒出這句話。

    「什……什麼,吃味?我……臣妾哪有?」她結結巴巴了起來。

    「唉,若不是吃味,你該大方的請朕留下,而不是——你瞧自個兒那是什麼表情!」

    「我是什麼表情?」她愕然。

    「爭風吃醋、挑釁尋事!」他臉上萬分痛心。

    「臣妾?沒有吧,皇上看錯了。」她眼角是帶上刀了嗎?栽贓!

    「還敢否認,貴妃當真是恃寵而驕了。好吧,既然你都鬧到皇后這來了,朕也不想讓平和的後宮起紛爭,朕就不在鳳延殿待下了,不過今晚也不回龍延殿,朕上御書房去,貴妃器量如此狹窄,實在該回去好好反省!」他拂袖,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然後便轉身要走。

    陳敬見女兒嘴角已經咬破,滲出絲絲嫣紅,立即氣得跳出來道:「皇上,您怎能說走就走,這置皇后顏面何在?」這死小子真將他女兒視若無物了!

    豐鈺訝然的轉回身。「陳將軍,你這話從何說起?朕是很敬重皇后的,她身為中宮,自該母儀天下,卻讓後宮女人產生妒忌,這說起來也讓朕很失望,但你可瞧見朕說過她一句了?」

    陳敬錯愕,他竟說得出這種話?

    「貴妃,都是你惹出的是非,不僅讓皇后有失顏面,也讓朕在陳將軍面前不好交代,你該當何罪?」他轉而叱責她。

    高月傻眼。這可惡的男人為求脫身把她綁來就算了,現在還敢拿她開刀問罪!

    她抿抿粉唇,既然如此,哼!

    她垂下臉來。「都是臣妾的錯,臣妾知罪了,宮中最忌醋海生波,不僅驚動皇上,也讓後宮失寧,臣妾有失皇家體面,失德又失儀,臣妾願意領罰——」她抬眉朝某人輕睞一眼,那一眼堅忍中帶著狠毒。

    「臣妾願意抄寫婦德經、宮妃禮經各十遍。」

    「十……十遍?其實……」

    眾人瞧見皇上倏地神色慘白。奇了,高月自罰,他驚愕什麼?

    就見他似乎張嘴想說什麼,竟連唇色都跟著發白。

    高月臉上表情更是懺悔。「臣妾這回痛定思痛,決定痛改前非,再加抄女誡七篇,徹底悔悟反省過錯!」

    她說完垂頭不發一語,只見一旁的皇上臉色由白轉青,漸漸又變成死寂的灰色了。

    *

    御書房裡一對男女對峙著,臉色都很難看。

    「我要人請你去鳳延殿,為什麼不來?」他坐在龍椅上質問。

    高月站在他面前,朝他挑了挑眉。「這種家務事,你身為皇上難道不能自己解決嗎?」她越想越氣,這傢伙居然拿她的寶貝枕頭逼她去!

    那顆是什麼枕?是她的心肝寶貝!

    那可是娘臨終前縫給她的,這些年來她視為唯一的寶貝,不管是入東宮或是進宮裡她都帶著它,絕不離身,可那打石一來,二話不說抱著枕頭就走,她見了能不追嗎?這可恨的男人竟敢拿她的弱點下手,算他狠!

    「家務事?」豐鈺的聲音裡多了份危險。他可不認為他與陳芝貞是家人。

    「本來就是嘛,皇后是你的後宮,自己搞不定,找我去瞎鬧什麼。」她不滿的說。

    「你不怕我當真留下不走了?」他起身走向她,朝她露出閃亮亮的白牙。

    她起了一陣哆嗦,自然的倒退數步。這叫險笑,陰險的險笑。

    「你不會的!」她馬上說。

    「為什麼,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也許我酒喝多了,真受了她美色迷惑,就意亂情迷的不想走了。」他靠近她,笑容不減,伸出手攬過她的纖腰緊貼自己。

    高月在他懷中,感覺他散發出的熱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那回不也是飲了酒,卻連她的絹子都嫌有味兒,你不會——」

    她的身子驀地彼推靠上牆,後背貼著冷牆,身前又有個火熱的爐子覆著,她冷熱交替,當真處於冰火五重天了。

    「人的口味是會變的,我只問你,真可以留下?」他笑容不見了,眼神銳利。

    「我……」她張口卻吐不出任何言語。

    「說啊。」他眼底有抹受傷,讓她心房無端揪緊。

    「當然是不可以!」她誠實的道。

    他若真留下,她今夜會失眠,後悔答應進宮,後悔不該接受,不該心軟……會有千萬個不該產生,但最不該的,是會恨他生在帝王家,怨他有三千後宮待眷顧,然後,她恐怕會悲傷心碎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只知道愛上了這人,便得心傷到底,再不能如進宮前可以一走了之……

    「那你為何不來?」他沉聲逼問。

    「我不是不想去,而是……」她也很為難好不好!

    她想起陳芝貞對她說的話——

    本宮只想要皇上一夜,想有個孩子,這樣本宮就滿足了,皇上日夜伴你,姐姐應該不會吝嗇給本宮一個晚上吧?

    她以皇后之尊講出這番丟棄尊嚴的話,教她當場不知該怎麼反應。

    你我同是女人,又是同心要護衛這個男人的,你也知曉,外頭的申璟是一頭豺狼,隨時等著咬斷皇上的咽喉,若無我爹幫忙,皇上恐怕……

    她記得陳芝貞說完這些話的笑臉,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她的本性,冷酷得令她腳底發涼。

    那女人軟硬兼施,十足是個厲害角色,她若當下拒絕,就是直接與那女人撕破臉,而目前還不到時候,所以——

    她望著神情黯淡的他。「我相信你能脫困的。」

    現在想想,她是有這個自信的,否則她早該一刻也待不住的去抓好了,哪還有辦法面對他派人來三催四請,依然能無動於衷的地步。

    豐鈺眼神依舊幽深。「話不是這樣講,你傷了我的心,就算對我有信心,我希望看到的是你對我的緊張,那表示你在乎,而不是不以為意。」他鬆開了對她身體的箝制,黯然的轉身背對著她。

    他灰暗的背影讓她的心為之一擰。「不是這樣的——」她急急安慰他。

    「我以為你對我就如同我對你一般緊張,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他憂傷的搖著頭。

    「哪是,哪是!」她趕到他身前,而他眼睛只是淡淡地看著前方,沒有分神看她一眼,似乎對她失望至極。「你別誤會了,是皇后她——」

    「皇后找你過去的事我自是知曉,只是,不管受到任何脅迫,你都不該棄我於不顧!」他一臉的哀怨。

    高月怔了怔。「你真的生氣了?」

    他別過頭,雙眸半垂,像是真傷了心。

    「豐鈺。」她輕扯他的衣袖。

    他甩開她,

    「豐鈺……」她厚著臉皮再纏上去。

    「別鬧。」他溫溫的聲音不帶任何火氣,但就是可以感覺到失落。

    「我若不從,你不好做人的。」她無奈的解釋。

    「現下這結果,我就好做人了嗎?」他反問。

    高月語塞了,憶起臨走前陳芝貞那怨恨的眼神。這會兒那女人對她是恨之入骨了,而至於這男人,就連陳敬都得罪了,這不是真的正式開戰了。

    「如果……如果為了情勢、為了大局著想,你也不願意留下嗎?」即使她明知答案,還是忍不住的想問。

    「就算我迫於情勢所逼,得立一個不愛的女人為後,但是我絕不會去碰她,那是污辱我最後的自尊,況且,」他深深望著她。「我心裡知道,若因此失去心愛的女人,即便保住了天下,也會讓我後悔莫及!」

    她嬌顏帶笑的撲進他懷裡。「看來我真的要抄寫女誡才行,我太會吃味了!」

    她笑中帶淚的說。

    「哼!是你抄的嗎?」

    高月仰頭望他,神色歉然。「那這回……」

    「罷了,反正都撕破臉了,還寫什麼。」他跟裡閃動著狡點的光芒。

    她嘴角微翹,有了某種了悟。「我說你,既然都打算翻臉了,為什麼還非要我去湊熱鬧啊?」她離開了他的懷抱問他。這不也是在整她嗎?

    豐鈺臉色微微一僵。「夫妻同心,你我一條船嘛!」

    「所以,我就該成為你的擋箭牌,失德又失儀,讓你演出一出訓妃記讓人瞧?末了,還讓你來怨我棄你於不顧?」她抱怨起來。

    這會兒他可沒了剛才的怨氣,伸臂又將人攬了回來。「小月兒。」

    「去!」

    「小月兒……」撒嬌。

    「去去去!」

    「那我去……」

    「滾!」

    「喔,謹遵貴妃娘娘之命,那咱們『滾』吧!」

    「啊——」在她的驚呼聲中,他拖著她,兩人一同「滾」到了御書房內的暖炕上,她火大掙扎的要站起來。

    「別走,走了如何滾?」他將她拉回來,再度抱在一起。

    高月耳根整個熱辣辣地在燃燒。「豐鈺!」

    「來了!」他堵住了她的嘴,吻了上去。「今夜你若不陪我滾……那我教人挑弄了一晚的熱火怎麼辦?你得幫幫我……你說是不是,我的貴妃……」

    屋子裡霎時成了個大火爐,那炕上的兩個是炭,點上火,轉眼間,炭火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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