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百歲瞪著薄少妍,氣得真想掐住她的脖子。
這個女人竟然背著他,與他父親密謀了這一場相親大會,他卻是人到了飯店才知道自己被設計了。
什麼要和幾位銀行大老闆見面的重要飯局,全是胡扯!
「百歲,你來了?快入座,我們等你很久了。」歐陽皇笑著上前拉住他的手,一副怕他翻臉走人的模樣。
他還真的想甩頭就走。不過,一踏進這間飯店華麗廂房,看見薄少妍一襲白色洋裝,清麗如雪地坐在唐立陽身旁,他就決定不走了。
她竟然是以唐立陽女伴的身份出席,而且,還打扮得如此美麗動人……
妒火在他胸口燜燒著。
「百歲,坐下吧!今天的菜餚很美味呢。」唐立陽意有所指地笑道。
他沒理他,目光只盯著薄少妍,而她正用一種警告的眼神回望著他。
想活命,就乖乖坐下來,好好相親。
她清澈的眼睛裡這麼寫著。
這一瞬,他的鬥志被徹底挑起了。
完全的就事論事,絕對的理性無情,在經過除厄儀式那夜的赤裸相見與擁抱接吻,她依然只把他當客戶,而不是男人。
好,很好。她目空一切,無視情愛,是嗎?他就偏要招惹她,他倒要看看,她這副聖女架子能端多久。
他忍住氣,按捺住性子,揚起一抹挑釁的冷笑,緩緩走到薄少妍正對面的空椅,優雅地坐下。
「我來介紹,這是東田地產集團總裁陳東田先生。」唐立陽介紹道。
「你好,我是歐陽百歲。」他輕輕頷首,姿態尊貴迷人。
「原來歐陽王朝的『太子』,長得如此俊帥健朗。」陳東田驚訝地笑著。
外界傳言歐陽百歲是個隨時會死的病鬼,現在看來,全市謠言嘛!
「這位是陳總的千金陳日雯小姐。」唐立陽又介紹坐在歐陽百歲身邊的小姐。
「你好。」歐陽百歲轉頭輕輕一瞥,打了招呼,卻壓根沒去注意陳日雯的長相。
「你好。」陳日雯打從他一走進來,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
今天的歐陽百歲一身黑西裝黑襯衫,略長的黑髮順齊地披垂在後頸,前額一撮劉海斜勾在耳後,襯著他清白傲然的俊容,整個人散發著神秘的魅力。
薄少妍很快就發現陳日雯已對歐陽百歲一見鍾情了。這樣最好,她這兩天費勁腦力算了無數女人的八字,就屬這位陳日雯的生辰與歐陽百歲最相合。最重要的是,這位陳小姐屬極陽長壽命格,是幫歐陽百歲延命的最佳人選,如果他們兩人能真心相愛,那麼,短期內那妖魔就無法再動歐陽百歲一根寒毛。
不過,眼下的難題是,要如何說服歐陽百歲點頭。
光看歐陽百歲那副想殺人的表情,她就知道還有場硬戰要打。
真奇怪,要他娶妻是為了救他的命,為什麼她還得這麼累?
是啊,她很累,不知是否因為遭妖魔劈了一掌,她的氣息從那天氣就一直很亂,即便打坐調息都沒有用,總像有什麼東西鉗住胸口,呼吸都得特別費力,也因此特別覺得疲憊。
真是的,這件案子果然很麻煩……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冷。這時,唐立陽笑著暖場:「哇,仔細一看,百歲和陳小姐兩人越看越相配呢!」
當然相配,極陰極陽,本來就是圓融。
薄少妍在心裡想著,喉嚨卻有些乾澀,連忙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水。
歐陽百歲眉一挑,冷笑:「是嗎?」
「陳小姐認為我們百歲如何?」歐陽皇爺笑問。
「很好啊……」陳日雯害羞地低下頭。
「看來這門婚事說定了。」陳東田笑看著女兒。
「既然陳總這麼說,那婚禮最好盡快舉行。」歐陽皇順勢道。
歐陽百歲眉峰微蹙。
「那要看看我女兒有沒有意見。」陳東田笑看著女兒。
「別問我,我沒意見啦。」陳日雯臉紅地道。
「那太好了……」
大家都笑了,只有歐陽百歲的臉越來越難看。
薄少妍則面無表情地望著一桌菜,沒什麼胃口。
就在這時,唐立陽忽然體貼地幫薄少妍夾了菜,還溫柔地靠向她道:「吃吧,少妍,你一直沒用餐。」
歐陽百歲眼瞳危險一縮,臉色驟變。
薄少妍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謝:「謝謝。」
「還要吃哪一道?我幫你夾。」唐立陽又道。
歐陽百歲冷冷地迸出:「她沒手嗎?還要你幫她夾菜?你不知道這種行為時很不雅又不乾淨的嗎?」
大家都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陳日雯更是張大眼看他,又看看薄少妍。
「百歲!」歐陽皇尷尬地斥責。
「我只是好意。」唐立陽笑著道。
薄少妍其實也愣住了,歐陽百歲幹嘛針對她?
「請你認真吃東西,薄少妍,別心不在焉的。」他又補上一句。
薄少妍秀眉微蹙,也不客氣地直言:「也請你專心一點,這可是你和陳小姐的相親宴。」
「對啊,百歲,這是你和陳小姐的相親宴,別嚇著了陳小姐。」歐陽皇忙道。
「我嚇著你了嗎?」歐陽百歲轉向陳日雯,冷冷地問。
「沒有……只是,歐陽先生和薄小姐……好像很熟?」陳日雯輕聲問。
「豈只是熟!我的命還掌握在她的手裡,她可以讓我生,也能讓我死。」他曖昧的說法再次讓大家錯愕。
薄少妍則擰緊俏臉,心頭莫名一緊。
陳日雯一雙大眼不禁向他瞟去,眼底閃著妒意。
歐陽百歲冷著臉,又直接問陳日雯:「陳小姐,你為什麼要來和我相親?自願的?還是被逼的?」
陳日雯愣住了。
「百歲!」歐陽皇喝道。
「你認識我嗎?瞭解我嗎什麼都不知道,你一點也不擔心嗎?」他接著又追問。
陳日雯看著他,一時無法回答。
「百歲,你在幹什麼?!」歐陽皇急斥。
薄少妍瞪著他,很清楚他想破壞這次的相親。
歐陽百歲不理會父親,緩緩站起,走向陳日雯,冷笑道:「你應該聽過,外界說我行將就木,這可是事實哦!我肯能活不久了,這樣你也不介意嗎?」
陳家父女都驚瞠變臉。
「別傻傻的當個沖喜新娘。回去吧!我根本不想結婚,也對你沒有絲毫的興趣。」他冷哼一聲,再狠狠瞪了薄少妍一眼,然後丟下傻眼的一群人,狂妄任性地走出廂房。
薄少妍生氣地起身追了出去,在他進入電梯時也跟了進去。
「歐陽百歲,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她怒聲道。
「當然知道,我結束了一場無聊的鬧劇。」他雙手叉在口袋,嗤哼著。
「你是白癡嗎?是笨蛋嗎?這幾天,我們費了多少心思安排這場相親,又花了多少時間找到這個陽女,這些都是為了救你的命!」她火大地罵道。
「我說過我不結婚,別隨便塞個女人給我,找其他辦法!」他火氣也來了。
「這是唯一能救你的辦法,不結婚,你就死定了。」她寒著臉道。
這傢伙都快死了,竟還敢說這種話?
況且,離妖魔再臨只剩七天,而她畫在他身上的護身符也只能再撐十六天,他以為他還能這樣任性地拒婚?
「為什麼非得用這種方法?為什麼?」他怒道。
「因為只有和個陽女在吉日吉時完婚,留下子嗣,你的妻兒才能庇護你,讓你與陽世多一份牽連,也才能讓你活得更久一點。」
「這是什麼鬼道理?」他聽得更氣。
「人與人的關係,就是種羈絆,而親密的關係,則會是強有力的繩索,將你們牢牢綁住。你因為陰虛命輕,魂魄容易漂游,需要有人綁住,才不會再輕易脫離,或是被帶走。」她嚴肅地解釋。
「那為何一定要這麼陽女?」
「陽女的生辰屬陽,陽間壽命長而健旺,她們的愛,就是最強的羈絆。你需要一個正陽吉旺的女人,而陳日雯小姐正是個萬中選一的最佳陽女……」
「那你呢?」他突然問。
「什麼?」她一怔。
「你是什麼女?」他直盯著她。
「我?」她頓了頓,才道:「薄家家族以除厄為業,百年來遭陰氣反撲,族裡的人不論男女都陰氣過盛。」
「所有……你是陰女?」他擰眉。
「是。」
「照你的意思,像你這種陰女,不就要挑陽男結婚?」
怎麼會問到她身上來了?她輕輕蹙眉,道:「薄家人婚配先挑時辰,我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傳宗接代只找生辰屬陽,福旺命厚之人。」
去他的規定!他拉下臉。
「但這條件對我來說沒影響,因為我已準備修道。」她又補充。
「修什麼道?修了道一生都在為別人除厄滅鬼,你不煩嗎?」他發起脾氣。
「我不煩,問題是你在煩什麼?這攸關你的性命,你想活命就得娶妻生子,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冷喝。
他怒極,陡地伸手往電梯裡的鏡面牆一撐,將她壓在他與鏡牆之間。
「你還敢問我煩什麼?你把我惹得心情浮躁。挑動我的每條神經,害我滿腦子都只能繞著你打轉……你說,薄少妍大師,我能不煩嗎?」
薄少妍驚愕地瞪大雙眼,整個人凜然僵立,心卻不由自主地狂跳。
他……他在說什麼?難道……
「你說怎麼辦呢?大師,我想我是愛上你了,除了你,我不想碰任何女人,更不會娶任何女人。」他湊近她,挑釁地告白。
她迅速回神,嚴正地圖開他,厲聲呵斥:「夠了,這種事別亂開玩笑!」
「你認為我在開玩笑?」他眉一挑。
「我知道你討厭我,所以不斷找我麻煩,但事關你的生死,你可不可以配合一點?」她怒斥。
「的確,一開始我還真是討厭你啊……討厭你太美麗,討厭你太冷漠,討厭你太直接,討厭你太無禮……到後來,我更討厭你總是與我保持距離,討厭你坐在別的男人身邊,討厭除了我以外的人碰你,討厭你不能屬於我……」他說著慢慢低下頭,貼向她的臉。
她聽得驚顫屏息,忘了要防備,直到他的灼熱氣息貼上了她的唇,她急著想閃開。
他不讓她逃,很快地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將她攬進他懷中,雙臂緊緊圈住她。
「放開我!」她急斥。
「不放。」他將她纖細柔軟的身子抱擁得更緊。
「歐陽百歲!你再不放開,我要施縛咒了!」她氣急敗壞,怒聲警告。
「好啊,我被縛住不能的動,到時看你怎麼抱我出去。」他任性輕哼,就是不放手。
「你……」
難得薄大師也有憤怒是錯的時候,他得意一笑,抬眼偷覷鏡中反射,不料這一看卻驀地怔住。
鏡子裡,一身純白的她偎在他黑色西裝裡,像一隻白雲雀被黑影擄掠,這印象,彷彿似曾相識……
薄少妍感覺到他出了神,趁機猛力推開他,他沒有防範,整個人向後撞上鏡牆,手臂一陣刺痛,彎身悶哼。
「唔……」
她一凜,抱歉道:「對不起,傷到哪裡了?我看看……」
這時,電梯抵達一樓,悶緩緩開啟,他不吭聲,滿臉惱怒地頂開她,大步走出來。
「歐陽百歲!」她邊喊邊跟上他。
他賭氣不理她,繼續往外走。
王勇早已把車開來,等候在大門外,他朝車子走去,正要上車,就被她拉住。
「等一下,歐陽百歲……」她急道。
「幹什麼?我都已經放開你了,你不逃,卻還來拉我?」他冷譏。
「讓我看看你的手臂!」她蹙著眉。
「我手臂好得很!」他甩掉她的手。
「等……」她還想說什麼,突然聽見有人喊她。
「少妍!少妍!」
她納悶回頭,只見唐立陽從飯店大廳快步跑向她,手裡拿著一隻白色皮包。
「你的皮包忘了拿了。」
歐陽百歲霍地轉身,瞪著他們兩個,早已在心底蠢動的火苗頓時燒得更旺。
少妍?叫得可真親熱!
她愣了愣,奇道:「這不是我……」
這是唐立陽為了讓她巧扮他的女伴,特地買來掩飾她法師身份的臨時配件,並不是她的。
「我說了要送你的,你忘了嗎?」唐立陽溫聲道。
「但……」她根本很少用這種皮包。
「這是我一番心意,別拒絕我,好嗎?」唐立陽又道。
她還未開口,歐陽百歲酒陰冷地嘲弄:「她一個法師還帶什麼皮包?而且她穿那身法袍背這包多可笑!」
「她平常可以使用啊!甚至很適合帶著參加你的婚禮。」
歐陽百歲心頭一擰,拉長俊臉,再也懶得聽下去,憤憤滑進車後座,用力甩上門,車子疾馳而去。
薄少妍蹙眉,轉頭瞪著唐立陽。
「你故意的。」
「什麼?」唐立陽裝傻。
「故意用我惹他。」
「有嗎?」
「你們的鬥爭,別把我扯進去。」她冷聲道。
「呵……」唐立陽低笑一聲,才道:「你已經扯進來了,薄大師,從他愛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傷害他最好的武器。」
薄少妍眉心厭惡地輕擰,對她的精明,也對自己竟沒有適時阻止歐陽百歲的心思而懊惱不已。
她果然如哪位老除厄師所說,不愛、無愛,卻也因為不知愛而懵懂無所防範嗎?
「看他想愛而得不到愛的痛苦,我這十多年來受得氣就足以弭平。」他冷笑。
她聞言變色,猛地驚覺,唐立陽應該比歐陽百歲還要早察覺他對她的感情,因此有意無意間都在刺激著他,讓他更深陷情網。
為什麼?
難道……他也精研過陰陽術?
看她戒備的神情,唐立陽邪惡地笑;:「沒錯,為了得到歐陽王朝,我特地請教過高人,也學了點陰陽五行,因此,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極陰之女,那是我就在想,只能靠陽女救命的百歲如果愛上了呢,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看來,你並不希望他活久一點。」這個陰險小人!她怒氣暗生。
「是啊!他最好早點死,歐陽王朝和這個世界根本不需要他。」唐立陽冷哼。
她定定地看著他,嚴正地道:「看來你的陰陽術學得不精,否則你應該知道,他是王朝的命脈,他一死,歐陽王朝必定垮台。」
「你胡說!有我在,王朝怎麼會垮?目前整個王朝的陰氣正是由我鎮住,才能矗立不墜。」他怒道。
「正陽之男的你,沒有王的命格,如何稱王?」
「難道歐陽百歲那個病男就有王的命格?」他臉色一變,憤然低喝。
「是的,他有,與生俱來的王氣,那不是你能贏得了的。」
「什麼?」他一直維持的笑容終於瓦解。
「但最重要的是,整個王朝只是個虛妄!建在極陰之上,握在極陰之手,就理論上來說,它根本不該存在這個陽世……」說到此,她低頭沉思,總覺得這背後一定有個秘密,而且,知道這秘密的人,只有歐陽皇和蘭姨……
「哼!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吧,因為心疼歐陽百歲?看來你這位六根清淨的法師也難逃愛神的縛擄。」他譏諷地睨著她。
她心一緊。
愛?那是種什麼情緒?她不懂,也最好都不要懂。
低頭看著自己幾乎沒什麼紋路的掌心,她正沉思著,眼尾卻瞥見地上有幾滴紅色血漬。
頓時,她臉色驚變。
這……這是歐陽百歲的雪血!
果然,剛才在地體一撞,撞掉了她貼在他被妖魔烙印傷口上的符咒……
這下糟了!如果不立刻貼上符咒,那妖魔一定很快就會找上他!
「啊?百歲流血了嗎?那你得快去救他了,他那個人說不定流點血都會沒命的哪。」唐立陽譏諷地惡笑。
她冷冷地瞪他一眼,沒空再理會他,匆匆攔了輛計程車,直奔回歐陽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