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丹兒被動地拿著傘,看著雨中遠去的他。
傘柄上有他手心熱熱的溫度,可是她的心卻好冷好冷,他完全不相信她能懂他的心思,他說……她該去馬戲班。
怎麼會這樣?他是開啟她超能力的人,卻一點也不相信她。
她仰起臉,望著自天際灑下的雨,好想問祖母,她該怎麼做他才會知道,他們是天生一對?
沒有人給她答案,她知道她得自己想辦法,她得給他更多愛的能量,有一天他總會知道的!
他走遠了,她獨自佇立在下雨的街頭,心中已有了決定。
羿英爵到了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賓士愛車,先把沾了污漬的公事包扔到後車廂的地上,再脫了泥漿西裝外套,再藉車門的阻隔,卸去滿是泥漿的長褲,同樣放到後車廂的地上,快速閃進車裡。
看看自己白襯衫配四角內褲加泥皮鞋的狼狽樣……真是史無前例。
現在的女人為了求愛出狠招,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心電感應這種特異功能都掰得出來,要是別的女人,他老早就聽了反胃,心涼半截了,偏偏說這話的是一個可以挑起他熱血滾沸的可人兒。
坦白說,她要打動他很容易,她正常的表達愛意就行了,寫情書或e-mail他不見得「受理」,但都能坦然接受,她根本不必說蠢話來加強他的印象,那反而造成反效果。
不過他好像也並沒有對她感到反胃,他只能說她用錯方法,他可以原諒她的年輕無知,但要不要給她機會就不曉得了,得看她的表現,再對他說些有的沒的,他就叫她滾出公司。
他發動引擎,手機鈴聲在這時響了,他費事的傾身從泥褲口袋裡找出手機。
他打開冷氣,接聽來電——
「羿,今晚要不要去酒吧小酌?」好友洪子強來電邀約。
「沒心情。」他只想快點回家,洗去一身泥味。
「為什麼?」洪子強也是單身,在電子公司當主管,他和羿英爵經常在無聊時相約到酒吧小敘,順便把妹。
「你猜。」羿英爵隨口說。
「少來了,我怎麼猜得出來?」洪子強一笑。
羿英爵突然想起那個說有心電感應特異功能的吉丹兒,中午時,她滿口的話好像她真的挺會猜,勉強就當作是幽默好了,洪子強竟連這點幽默都沒有。
「你相信心電感應這回事嗎?」羿英爵漫不經心地問。
「當然不信,誰會掰出這麼離譜的事?有病啊!」
羿英爵同意他的看法,英雄所見略同,世上根本沒那回事,但吉丹兒不像有病,她的眼神、工作態度都挺正常。
「你到底要不要出來?」洪子強在意這個。
「明天晚上吧,今晚不想再出門。」他沒心情。
「單身男子要自己度過寂寞的夜嗎?」
「是啊!」
「好吧,那就明天了。」
「嗯!」羿英爵按掉手機,擱在手機架上,倒車,離去。
一路上,他都不願再想起吉丹兒,但她清靈的模樣、含淚的雙眼,不停地在他心底繞著,她真的不像有病……她現在應該離開那一地泥濘了吧?或者還站在那裡哭?
呿!他老想著她做什麼?她怎樣都跟他無關。
他甩開念頭,放音樂轉移自己的心思,放鬆自己,只想圖個清靜。
翌日——
吉丹兒很早就進辦公室,她已把羿英爵的雨傘晾乾,放到他的座位旁歸還給他,她打起精神去收傳真機的資料,並開始工作。
約莫十分鐘後,辦公室門打開了,羿英爵進了辦公室。
「總經理,謝謝你的雨傘。」她滿臉歉意地看他西裝筆挺、一臉冷漠的模樣,指指那把雨傘。
「嗯。」羿英爵沒多說什麼,板著臉面對她,不願提及昨天的蠢事,走到辦公桌,開電腦,看信,批公文。
他安靜地批好公文,心裡想著要吉丹兒把公文送到收發部……
「要送去收發部了嗎?」吉丹兒聽見他的心聲,立刻自動起身走向他。
羿英爵嘲弄地瞅著她,自然不把她的反應當什麼心電感應,只當是她注意到他批好公文,主動上前來而已,這是她的分內事。
「嗯。」他把成堆的公文推給她。
吉丹兒抱起公文,正要轉身離去。
羿英爵心裡想著,等她走了,他要出去倒杯水泡茶。
吉丹兒聽到了馬上再轉身,一手抱公文,一手拿了他桌上的杯子,恬靜地說:「待會兒回來就幫你倒水進來喔!」
羿英爵很不想把她的反應當回事,但他不得不留心她,她還真像有不尋常的感應力,他並沒有說他要倒水。
他就是不信邪,她要是想再玩下去,他一樣會要她滾蛋。
「總經理……我沒有跟你玩,我說的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可以證明給你看,我對你真的有心電感應,你想什麼我都知道。」吉丹兒無辜地說,在他冷淡又不耐煩的視線下,微顫著雙腿走出辦公室。
羿英爵緊瞪著她的背影,這次他很肯定自己沒說,她卻知道他心裡正想的事。
她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不可能是猜的,沒有人能猜出別人的心思。
看來,他要是不好好的考考她,她是不會罷休的。
他就等著她回來。
吉丹兒在十分鐘後回到總經理室。
「你過來。」羿英爵有備而來,他要速戰速決,她的去留就在今天決定,免得他心煩。
吉丹兒瞧他神態傲然,眼神不以為然地盯著她,一副要考驗她的樣子,她心裡委屈,不自覺地嘟著唇,端著他的水杯走向他。
「你說說我待會兒要做什麼?」他冷冷地問她,漫不經心地拿抽屜裡的茶包放進熱水杯裡,抽動茶包的細繩,讓茶慢慢浸泡在熱水裡,心想這次一定可以考倒這惱人的女人。
他早在上個月就已安排好,今天要親自去參加一家公務機關工程車招標的開標作業,底價是三千萬,上個月她都還沒進公司,再怎麼會猜也不可能會猜得出答案,嘿……
吉丹兒努力地感應著他心裡轉著的念頭,很快得知他在想什麼,毫不遲疑地告訴他說:「你要去承包工程車的招標,底價是三千萬。」
羿英爵瞇起黑眸,真不敢相信她連這也探聽了。
「我沒有去探聽,我只是聽見你心裡的聲音。」吉丹兒忍著心慌,迎視他眼中飆來的銳光,那足以焚燬她的自信。
羿英爵伸出修長的手指扶著額頭,綻著冷光的眼一刻也沒有離開她,他真不想信她,但她真的很奇特,好像還真的擁有某些感應力,說中了他心裡正想著卻沒說出口的話。
「你還聽得見什麼?」他不想把驚訝表現在臉上。
「任何人心裡想的我都能聽見,狗狗也可以……」吉丹兒努力地想讓他明白,她說的是真的。
羿英爵吐了口氣,手指滑下眉頭,揉揉疼痛的眉心,再聽她扯下去,得神經病的恐怕是他了,該拿她怎麼辦?
她並沒有被他考倒。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出公差,要是你能『感應』到招標對手的底價,我就服了你。」羿英爵一不做二不休,決心讓她露出馬腳,考她這「進階」的問題,這對她而言可是大考驗,隨時可能拆穿她的西洋鏡,這下她一定會皮皮剉,怕了吧!
「好。」吉丹兒想也不想地就答應,只要能讓他相信,她願意試一試。
「走。」羿英爵也毫不遲疑,他提起公事包,立起身,準備出發。
「我……要不要帶什麼?」吉丹兒以為自己該帶文具用品之類的。
「你的竊聽器。」他揶揄地冷嗤,走人了。
她鼓起腮幫子,跟上他。
他下樓後走出公司,走向停車場,她得半跑著才能追得上他。
「上車。」他逕自上車,頭也沒回地命令。
吉丹兒喘息地開了他的車門,坐進他的車裡,這是她頭一次坐他的車,在緊閉的空間裡,她嗅到皮革香味。
「你的車好香。」
「剛洗好當然香。」他一大早起床,見天氣放晴就在自家院子裡幫愛車洗個香香澡,他可不容許車裡留有一絲泥巴味,他會渾身不舒服,他天生有點潔癖。
「原來你有潔癖,昨天要是你聽我的話,就不會弄得一身泥了。」她只要一想起他跌倒的樣子,就覺得心疼。
「別再提昨天!」他低吼,不願去回想那一切,包括她倒在他懷裡時眼中含淚的樣子,他好不容易才從熱血沸騰的感官中把自己拉回現實。
「是。」她粉頸低垂,悄悄地紅了臉,她沒忘記當時他的手密實地按扶在她的腰間。
他瞪了她一眼,見她頭低低的,狀似委屈,他狠狠地別開臉,避免自己再吼她,他並不想對她大小聲,他通常修養沒那麼差,都因為她自作聰明,一再惹惱他的緣故。
不過答案很快會揭曉,她最好皮繃緊點,他倒車,將車開走。
吉丹兒沒敢再跟他交談,她期待他能平靜下來,接受她有心電感應的事實,她沒有唬他,就像當年祖母沒有唬她一樣,她真的擁有超能力。
招標的公家機關到了。
關於工程車開標的地點就在這家機構的會議廳,現場氣氛肅穆,沒有人交談,約有五家大汽車廠的幹部級人員到場參加開標作業。
羿英爵和各家代表打了照面,彼此客套打過招呼後,在後排的空位坐定了。
吉丹兒坐在他身畔,雖然現場沒有人開口,但她聽到的聲音卻很嘈雜,有人內心焦慮,有人信心十足、勢在必得,也有人默不關心,反正他不是老闆,得不得標無所謂。
「怎麼樣?你偷聽到了什麼?」羿英爵沈聲地嘲弄她。
吉丹兒不理他的嘲弄,小聲指著坐在前排座椅上那個看來信心十足的男子,問道:「那個人是誰?」
「宏達汽車的代表,他們也做進口車的代理。」
「他的底價是三千七百萬,那個人呢?」吉丹兒說的是在講台前踱步的女子。
「夏展雲車廠的業務經理。」
「夏展雲?」
「是個強勁的對手。」羿英爵不太喜歡提及夏展雲這人,他不只是他商場上的勁敵,也是情敵,但過往的事,他不願再去回想。
「別擔心,她開出的底價是三千兩百萬,另外兩家一家是四千萬和三千一百萬,底價都比你高,你一定可以得標的。」
「喔!」羿英爵一臉等著瞧的表情。
吉丹兒把自己能感應到的都說了,她也感應到羿英爵在提及夏展雲時內心閃過的……「情敵、勁敵」用語,他……似乎很不滿喔!
她很想偷窺他的心事,但他不願去回想,她也就無法聽見他心底的聲音。
「開標時間到。」公務單位派出三個人主持開標作業,一個人從箱子裡取出標單唱名底價,另一人在板子上寫上各家底價,一名在旁監督。
「展雲汽車三千兩百萬,宏達汽車代理商三千七百萬,華中汽車四千萬,永昌汽車三千一百萬,賓爵汽車廠三千萬,本次工程車招標由賓爵汽車廠得標,負責本單位工程車的承包。」
羿英爵整個人像被強力膠黏住似的,動也不動地看著台上板子上寫的底價,竟然和吉丹兒說的一模一樣。
這下他想不信她都難了,畢竟沒有人能知道招標底價,她居然精準地得知對手開的底價,並且數字一個不差,她是真的有特異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