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用過早膳之後,他們一行人繼續啟程,而當舉蘋蘋要上馬時,一個閃神沒有踩好,狠狠跌了一跤。
「哎唷,好疼啊!」她可憐兮兮地嚷著。
冷香兒本想下馬去扶她,但一旁皇甫廷彥的動作更迅速,很快地過去將李蘋蘋拉起。
「蘋蘋,你還好吧?」他關心地問,同時迅速審視了一下,看起來沒有什麼傷,這才放下心來。
「我的腳好像有點扭到。」李蘋蘋哭喪著臉說道。
「真的?」
李蘋蘋點了點頭,懊惱地說:「這下子該怎麼辦?我恐怕沒法兒騎馬了……我看不如我和表哥共乘一騎吧!」
皇甫廷彥一愣,委婉地推拒。「這樣恐怕有些不妥。」
「哪有什麼不妥的?幾年前表哥不都常抱著我騎馬嗎?」李蘋蘋的語氣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皇甫廷彥心中一歎,幾年前,她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大女孩,而他也不知道她對自己有著過度崇拜的情愫,所以沒想到要設防。
這會兒她已經及笄,是個姑娘了,怎還能共騎一乘?
「我看,不如雇一輛馬車吧!」冷香兒開口道:「馬車坐起來平穩又舒適,蘋蘋也比較舒服些。」
「嗯,也好。」
皇甫廷彥讓李蘋蘋的侍衛們前去張羅,等了約莫兩刻鐘之後一輛舒適的馬車便駛了過來。
望著馬車的車廂,李蘋蘋困擾地蹙起眉心。
「表哥,人家腳扭傷了,上不去。」她撒嬌地朝皇甫廷彥伸長了手。
皇甫廷彥的俊顏掠過一絲尷尬,不過她的腳扭傷了,身為表哥的他將她抱上馬車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因此他沒有太多的猶豫就將她打橫抱起。
冷香兒原本對此不以為意,可當她不經意地瞥見李蘋蘋將腦袋依偎在皇甫廷彥懷裡的畫面時,心裡忽地打了個突,但她很快就揮開那絲異樣的感覺。
這李蘋蘋不過是個小姑娘,她實在不該胡思亂想。
她相信皇甫廷彥對她的真心,而從他的神情和態度,很顯然是將李蘋蘋當成自己的妹妹一般,她沒什麼好介意的。
「謝謝表哥,表哥對我最好了!」李蘋蘋朝他甜甜一笑。
「你就待在馬車裡,好好休息吧!」
皇甫廷彥上了馬,來到冷香兒身邊。
「抱歉,這下子恐怕咱們的腳程會更慢了。」他有些無奈地說。
「沒關係,我不是說了嗎?若真趕不及的時候,我可以自己先走。」冷香兒不以為意地笑笑。
「嗯,那咱們快動身吧!」皇甫廷彥心想,若路上不要再有任何耽擱,應該不至於會誤了她的事。
返回京城的一路上,李蘋蘋常會藉故撒嬌,纏在皇甫廷彥的身邊。
如此一來,他和冷香兒本沒有太多獨處的機會,這讓冷香兒心裡不舒坦的感覺愈來愈強烈,但她也只能一再地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
算算路程,約莫兩日之內就可以抵達京城,一到京城之後。
李蘋蘋將回到自己家中,而她前去向師伯祝壽過後,就可以準備動身返回江南。
到那個時候,皇甫廷彥將會與她一路同行,還怕他們兩人沒有好好相處的機會嗎?
這麼一想,冷香兒的心情就釋然、愉快多了,心裡也不禁期盼能夠早一點抵達京城。
傍晚時分,他們抵達了一座熱鬧的城。
李蘋蘋從馬車裡探出頭來,一臉興奮地說:「咱們就在前方那間『松園客棧』用膳吧!我記得那兒有表哥最愛吃的『醋溜瓦塊魚』。」
她轉頭朝冷香兒嫣然一笑,說道:「冷姐姐,你都不知道,表哥他什麼魚都不愛,但就特別偏好那道『醋溜瓦塊魚』。」
「真的?」
「是啊!還有,表哥還喜歡『黃悶牛肉』、『紅燒栗子雞』 ,每回表哥到咱們家作客,我一定會吩咐咱家廚子特地為表哥準備這幾道菜呢!」
聽李蘋蘋對皇甫廷彥的喜好如數家珍,冷香兒笑了笑,心想她也該找機會多瞭解皇甫廷彥一些。
「夠了,蘋蘋,這有什麼好說的?」皇甫廷彥無奈地制止,不希望讓冷香兒認為他和李蘋蘋過於親近,就怕她有所誤會。
「好嘛,表哥不愛我說,我就不說,瞧我很乖巧吧!姨父跟姨娘都稱讚我這麼乖巧聽話。將來肯定會是個好媳婦兒呢!」
聽見這番話,冷香兒的心裡打了個突。
李蘋蘋口中的姨父、姨母,指的是皇甫廷彥的爹娘嗎?他們……該不會有心想要李蘋蘋當皇甫家的媳婦吧?
皇甫廷彥不願冷香兒有所誤會,便刻意以輕鬆的語氣對李蘋蘋笑道:「我爹娘膝下只有我與我大哥兩個兒子,一直將你當成親生女兒般疼愛,在他們的眼中,只怕我和大哥都遠不及你討喜呢!」
冷香兒的目光與皇甫廷彥短暫交會,他溫柔堅定的眼神瞬間安定了她的心 讓她不再有半絲猶疑。
「是嗎?」冷香兒開口揶揄道:「不是你自幼太過頑皮、不聽話,你爹娘才特別偏愛甜美討喜的蘋蘋吧?」
說說笑笑間,他們一行人來到「松園客棧」,點了一桌子豐盛的菜餚,眾人吃得津津有味。
正當他們想聊些什麼的時候,臨桌幾位客人的高談聲傳了過來——
「聽說城外山上那窩土匪上個月換了老大,結果更加囂張凶殘啦!」
「是啊,那個叫吳熊的傢伙,上個月把原本的土匪頭兒給殺了,連同好幾個不聽他話的嘍囉也都殺了呢!雖然那窩土匪現在只剩下二十多人,可個個凶狠無比,幾天前還劫了來自江南鏢局的貨呢!」
聽了這些對話,冷香兒美眸一瞇,與生俱來的正義威在體內蠢蠢欲動。
皇甫廷彥的黑眸朝她望來,以眼神暗示她可別自己一個人輕舉妄動,冷香兒彎起嘴角,朝他輕輕頷首。
她發現即使沒有開口,他們光是交換眼色也能猜知彼此的心意,那讓她感到愉悅極了。
關於他口味的偏好等等瑣事,只要相處久了自然就會知道,可是兩個人要能心意相通,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她由衷慶幸自己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見了一個與自己心意相通的男子,那讓她覺得自己真是幸運極了!
用完晚膳之後 他們各自到客棧的房裡休息。
冷香兒在自己的房間裡忙碌著,過了約莫兩刻鐘之後,銅鏡中出現了一張中年大叔的面孔,看起來容貌極為平凡。
「很好,大功告成。」冷香兒滿意地笑笑。
既然知道近郊土匪猖獗之事,她怎按捺得住性子不管?可她又不希望自已的容貌沿路上太引人注目,所以易容成平凡大叔的模樣,比較方便一些。
她相信皇甫廷彥也沒打算對土匪之事袖手旁觀,那麼他們正好可以趁夜結伴同行,闖進土匪窩裡替百姓們除害。憑他們二人的身手,她相信那二十多名土匪根本就不足為懼!
冷香兒來到皇甫廷彥的房門外,心裡暗暗猜想他會不會很快就猜出這個中年大叔就是她易容喬裝的?
她伸手敲了敲房門,可卻遲遲沒有半點回應。
「怪了,他會上哪兒去?」難道先去土匪窩了嗎?
不應該會才對。他該知道若是他撇下她,自己一個人採取行動,她一定會不開心的。
但若沒在房裡,他會在哪兒呢?
冷香兒四處找了找,結果在客棧庭院的花林後頭,瞥見了皇甫廷彥和李蘋蘋的身影。
「原來在這兒啊!」
這樣正好,她順便可以給李蘋蘋一個「驚喜」。在他們的眼裡,她應該就是個同樣投宿於這間客棧的客人吧!
她的唇邊悄悄噙著一抹笑,正打算靠近時,耳尖地聽見李蘋蘋的問話——
「表哥,冷姐姐到京城之後,就會立刻離開了嗎?」
「嗯。」
「她會馬上就走吧?應該不會還在京城多做停留,甚至是繼續和表哥在一起吧?不會吧?」李蘋蘋追問。
冷香兒微微一愣,為什麼李蘋蘋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對她帶著敵意,巴不得她盡快消失似的?
可是這幾天以來,李蘋蘋總是列她笑盈盈的,她還以為這個小姑娘是真心將她當成姐姐,怎麼這會兒卻……
狐疑之際,冷香兒決定暫時不露面,悄悄走到一旁,暗中運力於耳,聽聽他們還要說些什麼。
「不會,她辦完了事情就會回江南去。」皇甫廷彥答道。
「那就好,我真怕她是表哥的意中人。表哥,她不是吧?」李蘋蘋抬頭望著皇甫廷彥,語氣急切地問。
皇甫廷彥皺了皺眉頭,想要說出實情,然而當他看見李蘋蘋眸中激動的眼色,心中不由得一陣遲疑。
記得兩年前在姨父的壽宴上,李蘋蘋當眾說過將來要嫁給他當妻子,不許他先娶了別的姑娘。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以為她只是小孩子在說笑,不僅不當回事,還半開玩笑地揶揄了幾句。
想不到,她立刻惱羞成怒地衝回房裡,激動地拿利剪朝自己的手腕狠狠劃下,嚇壞了所有人。
若是他直截了當地說自己有意想娶冷香兒為妻,就怕她會歇斯底里地做出什麼傻事來。
這會兒她的身邊沒有貼身丫鬟跟著,而他一個大男人又不可能時時刻刻盯住她,為了避免她一個人躲在房裡傷害自己,他最好還是暫時別刺激她的情緒,免得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憾事。
「表哥,你怎麼不回答我?快說呀!冷姐姐是你的意中人嗎?是嗎?」李蘋蘋急切地追問。
「你別想太多了。」皇甫廷彥盡可能答得含糊。他心想,等過兩日返回京城後,他先行告知姨父、姨母他有意要娶冷香兒的打算,再讓表妹知道這件事,屆時姨父、姨母少不了會多派幾個人手在表妹的身邊守著,就不用擔心她會出什麼意外了。
這個答案聽在李蘋蘋耳裡,令她認定了皇甫廷彥否認冷香兒是他的意中人,而冷香兒聽起來也是這麼認為,那讓她不禁僵住了。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實在不懂,皇甫廷彥為什麼不向李蘋蘋承認她是他的意中人?他前些天不是才親口說了想要她留在他的身邊嗎?
震驚之際,冷香兒聽見李蘋蘋又繼續說道:「可我看她總是偷偷瞧著表哥,像是對表哥很有情意呢?」
「是嗎?」皇甫廷彥刻意用平淡的語氣回應,同時在心裡思忖著該怎麼委婉地讓李蘋蘋明白他和冷香兒的關係,才不會太過刺激她的情緒。
「當然是嘍!幸好她並非表哥的意中人。表哥,你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我早說了我要嫁給你!倘若表哥說要和她在一起,那我可會受不了!表哥,你一向疼愛我,不會這麼殘酷地對我吧?」
「我……」皇甫廷彥皺起眉頭,感到相當頭疼。
他一點兒也不想讓李蘋蘋誤會,不想讓她繼續抱持著不該存在的期待,更不想對任何人說謊呀!
「表哥,你怎麼不回答我?你快說呀,表哥!」李蘋蘋扯著他的手,焦急地追問,非要他給個答案不可。
她那激動的神情和眼中歇斯底里的光芒,讓皇甫廷彥不由得再度想起當年她拿利剪自殘的情景。
一股深沉的無力感湧了上來,不管怎麼樣。他總不能讓表妹出任何差錯呀!
看來也只能等到抵達京城,而她的身邊有丫鬟們能夠隨時守護、看顧的時候。再說出實情了。
「沒有的事情,你別想太多了。」話才說出口。皇甫廷彥的心底就湧上一股強烈的自責,被迫說謊的感覺實在差勁透了。
聽見他的回答,李蘋蘋的眼底閃動著喜悅的光芒,而冷香兒卻像是被人推入冰窖之中,渾身發冷。
他跟她之間……是沒有的事情?
她真不敢相信,這番話會出自皇甫廷彥的口中!
「真的嗎?表哥沒有騙我吧?」
李蘋蘋忍不住迫問,而冷香兒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有沒有騙人。
「當然是真的,你別想太多,也別再問這種問題了。知道嗎?」皇甫廷彥語氣強硬地說道,就是不想要一再昧著良心說謊,儘管是善意的謊言,同樣令他感覺相當不舒坦。
「只要表哥對我好,我當然不會再問了嘛!」李蘋蘋撒嬌地說道。
看著他們兩人親近融洽的模樣,冷香兒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瞬間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怒不可遏。
原來,她從頭到尾都被他要著玩?
說什麼想要她留在他的身邊,說什麼只要是她的願望,他都會盡全力幫她實現,結果一切全都是假的!
在他的心裡,她究竟算什麼?只是一路上打發無聊的消遣,等到了京城之後就可以一腳踢開了嗎?
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竟被這樣無情地玩弄,一把熾烈的怒火就在冷香兒的胸中燃燒。
咬了咬牙,踏著憤怒的步伐走上前去。
當皇甫廷彥和李蘋蘋瞥見一名中年男子朝他們筆直定過來時,心中都不禁有些疑惑。
看出這「中年男子」怒氣衝天,皇甫廷彥正打算要開口問個究竟,對方卻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
「啪啪」兩聲,冷香兒打了他們兩人各一巴掌,見李蘋蘋踉蹌地跌在地上,冷香兒的心裡沒有半絲愧疚。
打皇甫廷彥,是因為他欺騙她、玩弄她;而打李蘋蘋,是因為她表面上親親熱熱地喊她冷姐姐,背地裡卻態度丕變,這算什麼?她最厭惡這種虛假的人了!
「你們這對虛偽、噁心的表兄妹。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
聽見她的叱罵,皇甫廷彥才從她的嗓音認出她來。
「香兒?」
糟了,從她怒氣騰騰的反應看來,她肯定是聽見剛才他和李蘋蘋之間的對話,對他產生了誤會。
李蘋蘋一臉錯愕,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中年大叔。「你是冷姐姐?」
冷香兒怒哼一聲,揭開了假臉皮,狠狠丟在地上。
「不要喊我姐姐,你不配!」她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後,立即轉身離去。
「等等,香兒!」
皇甫廷彥想要攔住她,可她卻已施展輕功離去,而李蘋蘋又忽然撲了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去追人。
「表哥,我好疼啊!她為什麼打我?為什麼?」她可憐兮兮地問著。
「這……她……」皇甫廷彥一陣啞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怎麼了?表哥,你該不是想去追她吧?你該不會其實是和她在一起的吧?倘若真是這樣……那我…那我不要活了!」李蘋蘋說到最後,激動地哭了起來,心中相信表哥是絕對不會丟下她去追冷香兒的。
從小到大,只要她祭出哭鬧絕招,所有人都會順著她、哄著她,她相信這次也絕對不會例外。
皇甫延彥果然眉心緊皺,陷入了兩難。
他知道若不快點向冷香兒解釋清楚,只怕誤會將愈來愈深,那讓他有股衝動想出手點住李蘋蘋的昏穴,好讓他可以去追冷香兒。
然而若他真那麼做了,只怕等李蘋蘋清醒之後,情緒會更加歇斯底里,到時候若真做出傻事那可怎麼辦?
權衡輕重之後,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畢竟人命關天呀!
「別激動,蘋蘋,我沒有要去追她,你先冷靜下來,別哭……」
當皇甫廷彥萬般無奈地安慰李蘋蘋的時候,冷香兒已離開客棧幾條街之遠,腳步逐漸停了下來。
儘管她仍在盛怒之中,可心裡卻還是沒法兒瀟灑地徹底了斷對皇甫廷彥的情愫,她甚至刻意放慢了腳步,下意識想要給他追來解釋的機會。
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追來!
憑他的輕功,倘若真有意要追,早該已經現身了,但這會兒卻連個人影也沒見到!
是因為東窗事發,被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他覺得沒必要再白費唇舌地解釋些什麼了嗎?
一股椎心的刺痛自胸口蔓延開來,強烈得讓冷香兒幾乎承受不住。
她實在不願相信皇甫廷彥是這樣的人,畢竟自從兩人相遇、相識以來,他對她一直都是那麼的溫柔關懷呀!
他對李蘋蘋不也是溫柔關懷、呵護備至?
心底冒出的聲音,狠狠地潑了她一盆冷水。
她咬了咬唇,心緒沉痛而紛亂,猶豫掙扎了許久之後,她決定悄悄踅回去看個究竟。
結果,她看見了他們仍在客棧的庭院中,而皇甫廷彥正忙著哄李蘋蘋!
這一幕,狠狠將她的心撕成碎片。
他確實無心追她,因為他的心全都在他的表妹身上!
冷香兒緊咬著唇兒,用力得幾乎都快滲出血絲了。她最後又深深地望了皇甫廷彥一眼之後,深吸口氣,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不再回頭。
悲痛憤怒的情緒,在冷香兒的胸口奔騰翻湧,倘若不快點找個出口發洩,她覺得自己隨時會崩潰。
心緒紊亂之際,她想到了稍早在客棧聽人提起的那幫土匪,正好,她就自己,一個人去吧!
冷香兒施展輕功,一路往城外山頭前去。
上了山之後,沿途有幾個嘍囉跳出來試圖攔阻,她奪了其中一人的劍,怒氣騰騰地殺上山,一路上只有幾個負責守哨的嘍囉,根本就擋不住她。
約莫兩刻鐘之後,她已來到山寨,狠狠地一腳踹開大門。
放眼望去,就見幾個男人正在飲酒作樂,坐在主位的那個男人身形魁梧,右臉頰上有一道又醜又長的刀疤,渾身散發出戾氣,應該就是吳熊了吧!
吳熊和七八名手下正在飲酒作樂,忽然看見一名穿著男人衣著的姑娘殺氣騰騰地踹門而入,都不禁錯愕地愣住了,不過當他們瞧見她那張嬌媚無雙的容顏之後,全都眼睛一亮。
「你是什麼人?」吳熊開口問道。
「替天行道的人!」冷香兒嬌叱。
「就憑你一個人?」
「對付你們這幫烏合之眾,我一個人就綽綽有餘了!」
吳熊身邊的手下莊武聽不下去,掄起了大刀走上前來。「好大的口氣,我來會會你!」
莊武立刻出招,想要迅速制服她,想不到反而不出三招,就被冷香兒手中的長劍挑斷了手筋,倒在地上哀號連連。
吳熊一臉驚訝,沒想到她的武功竟如此不凡。
他沒有憐憫自己的手下,反而讚道:「好!美貌與武藝兼備,還有著過人的膽識,你就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壓寨夫人吧!」
冷香兒聞言一僵,想到皇甫廷彥也曾開口要她留在身邊,可是卻……
心痛憤怒的情緒再度在胸口翻湧,她怒叱道:「別作夢了!」
吳熊身邊的幾個手下忍無可忍地說:「呸!咱老大看得上你是你的榮幸,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們紛紛衝上去圍攻冷香兒,想替莊武報仇。
冷香兒正想發洩滿腔憤怒的情緒,原本就已武功高強的她,這會兒出招更加凌厲強悍,儘管以一敵多有些吃力,但最後她還是取得了上風,一一挑斷了他們的手筋和腳筋。
吳熊的臉色大變,想不到自己身邊的幾個手下合力圍攻,不但沒能削到她的半片衣角,還這麼快就被撂倒,看來他自己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姑……姑奶奶……饒了我吧……」他低聲不氣地開口求饒,就怕自己的下場也和那幾個手下一樣。
「你作夢!」冷香兒哼道。
吳熊一聽,當場雙膝一跪,磕起頭來,半點山大王的威風都沒了。
「饒了我吧!姑奶奶,饒了我吧!」
「你作惡多端,若是不得到皮得的報應,豈不是老天無眼嗎?」
就在冷香兒邁步上前之際,吳熊卻忽然撲向一旁的椅子,啟動設置在椅腳邊的開關。
霎時之間,一張巨大的網子從天而降,正好纏罩住冷香兒的身子!
冷香兒大驚失色,一邊掙扎著,一邊想用手中長劍斬開網子的時候,赫然驚見從另一旁的機關飛出一支箭矢,筆直地射往她的心窩!
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一柄匕首自門外疾射而來,打偏了那支箭矢,救了冷香兒一命。
冷香兒驚訝地回頭一看,立刻怔住。
是皇甫廷彥!他怎麼會來?
她錯愕地瞪大了眼,腦中一片混亂,還沒反應過來之時,皇甫廷彥已來到她身邊,揮劍斬開繩網,救出了她。
「你是什麼人?」吳熊又驚又惱地問。
「你不配知道!」皇甫廷彥怒喝。
剛才他在客棧中安慰李蘋蘋,心裡卻一直惦掛著冷香兒。
想到她易容成中年男子的模樣,肯定是為了到這土匪窩來,而她負氣離開之後,很有可能一氣之下單獨前來。
這個猜想令他心急如焚,深怕情緒激動的她會出什麼意外,而那讓他再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他無法再顧及李蘋蘋事後可能會有的激動反應。出手點了她的昏穴,將她抱回她房裡之後,便立即快馬加鞭地追來。
果不其然,他沿途看見了幾個被挑斷手筋及腳筋、哭號連連的土匪嘍囉,而這正是她的作風一儘管要懲罰惡徒,卻也不忍動手取人性命。
他火速地趕上山來,卻赫然看見她中了陷阱,差一點就要喪命於暗器之下!
幸好他及時趕到了,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一想到這混帳傢伙竟意圖殺害他心愛的女人,一股前所未有的嗜血衝動便湧上心頭,讓他渾身籠罩在一股狂烈的怒焰之中。
吳熊見他氣勢驚人,而冷香兒又脫了困,自知絕對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連忙轉身想要開溜。
「想往哪兒跑?」
皇甫廷彥輕功一使,擋住了吳熊的去路。
盛怒中的他,出手毫不留情,先是將還想負傷頑抗的吳熊打得重傷嘔血,最後倣傚冷香兒的做法,挑斷了這傢伙的手筋與腳筋。
這下子,他們這幫人再也不能為非作歹,連逃也逃不掉,只要下山找官府的人來將他們捆綁帶回去處置就行了。
擺平了吳熊之後,皇甫廷彥想要回頭找冷香兒,卻見她正施展輕功離去。
「等等,香兒!」
聽見他的叫喊,冷香兒非但沒有緩下來,反而急著想要離開。
她的心頭大亂。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而剛才客棧中他所說的話,還有他陪在李蘋蘋身邊溫柔安慰的畫面,不斷地迴盪在她的腦海。
她不想見皇甫廷彥,可他卻很快地追了上來,一把將她緊擁在懷中。
「放開我!放開我!」她激動地嚷著。
皇甫廷彥非但沒放,反而抱得更緊,就怕稍一鬆手,她又要離他而去。
「香兒,你聽我說——」
「我不要!」冷香兒打斷了他的話,嚷道:「我已經聽夠了,也沒什麼好聽的了!你別再跟著我,回去你表妹身邊!」
「香兒,我跟蘋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誤會了。」
「誤會?」冷香兒冷冷一笑。「親耳所聽,還會有假嗎?」
先前她爹娘想要騙她與他們相認,幸好她親耳聽見了他們的真心話,才識破了他們貪婪的真面目,而現在也是一樣!她親耳聽見他說出那些話,將她狠狠地從美夢中敲醒!
老天總是對她如此殘酷,她早該知道的,她根本就不該奢求的。
「是我太傻了,傻得以為我可以擁有幸福,其實我早該知道這輩子我注定要自己一個人……」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落淚,可偏偏眼淚怎麼也克制不住。
她的淚水,一滴滴熨燙在皇甫廷彥的心上,讓他心疼極了。
「是我不好,讓你誤會、害你難過,但其實——」
「我說了我不想聽!」冷香兒激動地掙脫他的懷抱,抽出長劍直指著他的胸口。
「滾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皇甫廷彥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黑眸定定地凝望著她。
「香兒,除非你聽我解釋,否則我絕對不會離開的。」
冷香兒聞言。情緒更加惱怒。「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對於你這種負心無情的男人,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再不讓開,我就殺了你!」
皇甫廷彥的黑眸一黯,對於自己傷她如此之重,感到愧疚不已。
「倘若你真想殺我,就下手吧!」
「你——」冷香兒惱怒地瞪著他。
他該不會認為她絕對下不了手,才故意這麼說的吧?
可惡!她就不信他真的願意死在她的手裡!
李蘋蘋不是說了早就表示過要嫁給他為妻,他該等著娶甜美可愛的小表妹為妻,怎會捨得死在她的手中?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遭到這樣無情的玩弄,冷香兒的心就被憤怒的火焰狠狠地焚燒,燒得她痛楚難當,幾乎要崩潰。
在極度的心痛憤怒中,她狠狠地咬牙,手中的長劍往前一刺。
這一劍,根本沒有什麼招式,他可以輕易地閃躲開來。她以為他一定會避開的,所以並沒有半絲遲疑,想不到他竟不閃不避,任由鋒利的劍尖刺入他的胸口!
冷香兒駭然抽氣,驀地抽出長劍,心慌意亂地扔開。
見他胸口濺血,她的淚水克制不住樸簌簌地落下。霎時忘了什麼憤怒與心痛,心急如焚地來到他身旁,出手點住他幾處穴道,減緩他的失血。
「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不閃開?」
「為什麼要閃開?我不是說了嗎?你若真想殺我,就儘管下手。」皇甫廷彥忍著痛楚,握住冷香兒的手。「香兒,你聽我說好嗎?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不必要的誤會,就算你要再多刺我一劍才肯聽我說。我也願意。」
冷香兒聞言又氣又心痛。「你這是哪門子的苦肉計?」
「這不是苦肉計……你剛才不是說想殺了我嗎?」皇甫廷彥深情而專注地凝望著她,說道:「還記得我對你許下的承諾嗎?只要是你的願望,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幫你完成的。」
「你……」冷香兒一愕,眼淚掉得更急更凶了。
「香兒,相信我,我是真心愛你、真心想娶你。如果你願意聽我解釋,你就會明白我剛才會那麼說,其實是有苦衷——」
「住口!住口!我現在不要聽你說!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對、絕對不原諒你!聽見了沒有?」
冷香兒動手將他攙扶起來,心急地要帶他下山找大夫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