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曉得他竟然知道?
回想起那肌膚相親的溫度與觸感,即便是遊戲人間慣了的尚姍,也窘得都不知道該把視線往哪兒擺了。
「回家了,好嗎?」尹水滸又問。
「拜託你,快點跟他回去好不好?」屋裡傳出人聲,是霍西遊的不耐煩,兼抱怨:「在別人的房頂上聊天,是要聊到什麼時候?郎有情、妹有意,表完心跡就可以走了,拖拖拉拉是在演哪出?大家都跟你們一樣不用睡的嗎?」
尚姍大窘,完全忘了是待在霍西遊房頂上的這件事了。
「夫君你怎麼這樣?」金兔聲音聽起來很驚慌,好似沒料到她家親親夫君竟然會在這當頭放炮。
「本來就是,當他們是朋友,所以一開始忍了,但哪有人在別人房頂上談情說愛談到這地步,欲罷不能的?當大家都不用睡的嗎?」
「好了。」尹水滸就算很高興有霍西遊的聲援也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很知書達禮地對尚姍說道:「西遊脾氣不好你是曉得的,別吵他睡覺,咱們回家吧!」
尚姍不是傻的,她知道跟他回去,兩人之間就不再只是原來的關係了。
「你好像都沒想到,我怎麼說都是你表姑,你是我表侄兒。」
尚姍歎氣。
「姍姐,你們表那麼遠的親戚關係,不礙事的。」這回換金兔喊。
「是想嚇唬誰?問問認識的,看有哪一個人把你們的姑侄關係當一回事?」霍西遊哼得很大聲,叫人不容輕忽他的嗤之以鼻。
尹水滸看向尚姍,表情很明顯——看吧,這問題並不是問題。
「姍姐,要加油喔!」底下的金兔又喊,甚至聲音裡有些泣音,最後還以不尋常的熱切高聲道:「我一定堅決支持你們的。」
「搞什麼,這有什麼好哭的?」霍西遊的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又沒轍。
「人家……人家感動嘛。」金兔吸吸鼻子,難以自已。
「上面的,你們說完了就快回去,搞哭別人的妻子也夠了吧?做人不要太過分啊!」
就算只是聽到聲音,尹水滸也能想像霍西遊那青筋畢露、七手八腳哄著金兔的模樣,雖然這種互訴情衷的場景有聽眾確實是有點困窘,但搞成了這樣,他不由得因為這場面的詭異而感到好笑。
「走吧,回家了。」率先起身,他朝尚姍伸出手。
瞪著他伸出的手,尚姍猶豫。
因為清楚這一乖下去的結果,所代表的將是事關一世的牽手情,一如她爹所佈的局那般。
執子之手,同憂偕老。
只消回應,即代表他認定了她,將牽著她一世定;而她也同樣也認定了他這個人,願意攜手偕老。
這讓尚姍怎能不猶豫?
她從沒想過兩人會走到這一步,對他……其實她也無法形容。
她一直就是活在當下、要及時行樂的奉行者,對她而言,人啊,活著就是為了開心嘛!
但無法解釋的,只要事關他的利益、只要起為了他好,那麼她可以藏起自己的感受,把他的幸福擺在第一順位,這對她來說,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只要他開心,那麼她也就開心;看見他幸福,那她也會很開心。
對他,只要他好……真的就是只希望他好……
這樣的想法從沒深思過其中原因,這時真正觸及與面對了,尚姍其實有點困惑。
這樣是?
見她遲疑,尹水滸要是完全不在意那絕對是騙人的。只是他並不需要開口催促,因為……
「尚……姍……」底下的霍西遊咬牙切齒地喊。
「叫魂啊!」尚姍沒好氣。
讓霍西遊的不耐煩給逼得沒時間再思考,她伸手向尹水滸,這是答覆,也是藉他的力起身。
不想了,回家,就回家吧!
時光荏苒,小少年歷經六年的時光,不意外地成長為美少年。
這當中,桐城四少裡的尹家少爺成了親,新娘卻不是桐城第一才女的事件發生,喧騰一時。
相隔沒多久時間,還發生了第一才女痛失佳婿、情傷難掩索性遁入空門的事件,震撼了整個桐城,叫諸多勇往直前想在情傷期求得佳人芳心的青年才子們心碎了一地。
都是些大事件,每件每項在桐城都扎扎實實地鬧上了一陣,可隨著時間的過去,最後除了成為記憶中的一則回憶,余的倒是什麼也沒有。
生命繼續著,日子還是要過,也是在某個看似尋常的日子裡,亭蘭育兒園的活動場邊上……
「姍姐,我拜託你,你給孩子們當個榜樣行不行?」某個成長為美少年的美少年以極度隱忍的語氣詢問。
正瞇著眼,倚著憑欄享受陽光與佳釀的那人頓了頓,不是很情願地看向那個少年老娘……
「又怎麼了?」很不想,但語氣就是忍不住哀怨。
「姍姐,你是個當娘的人耶。」東寶氣急敗壞,直指道:「還穿成這副德行,都不怕教壞了尹文、尹武兩兄弟嗎?」
「有這麼嚴重嗎?」尚姍完全不明白他的怒點。
「就是有這麼嚴重!」東寶那個痛心疾首呀,連忙指正她的錯誤之處。「當娘的人就要有當娘的自覺,更何況敦外人看了,那些個指指點點與背後非議要是讓尹文、尹武聽到,他們作何感想?」
「他們才一歲。」尚姍不得不提醒。「而且今天跟他們的爺爺、奶奶出門玩去了,請問是要聽到什麼指指點點?還有,這兩個小子正受寵,被看得可緊了,是哪來的機會讓他們有機會聽到背後非議?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他爺爺、奶奶面前非議的?你說啊!」
「話不能這麼說。」東寶的婆媽叨念神功全並,如數家珍地一一念道:「就算不是為了小的,你也要為了大的、為了老的,多少顧一下他們的顏面,雖然你順利成了尹家少奶奶。還生了雙生子鞏固了地位,但做人家的媳婦,就是要顧到很多層面,就像是你現在的坐姿,在旁人眼裡能看嗎?你呀……嘰嘰嘰……呱呱呱……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尚姍直接放空了。
當「做人家的媳婦」這種話都出來的時候,她自動將東寶的聲音化為蚊子聲,假裝沒聽到了事。
「還有!」東寶的碎念神功還沒有收招。「就算是尹文、尹武出門去玩,你怎能穿著男裝在育兒園這邊喝酒?讓孩子們看見了,是成何體統?」
尚姍回神,一臉無奈。「容我再提醒一下,今天園裡的孩子都跟著師傅去爬山了,不會有人看見。我忍了兩年多,從懷上孩子之後就因為霍西遊的一句話開始禁酒,就算孩子生了、哪曉得一次來了兩個,忙得我整天跟只陀螺沒兩樣,好不容易到今日才遮著了空,可以好好放鬆一下,喝個兩杯很過分嗎?」東寶瞪著她,他可沒錯過她腳邊放著的那兩罈酒,才不信她今天這一喝會是兩杯可以解決的事。
尚姍不服氣地瞪回去,搞不懂她都躲到這兒來喝了,一路上為了避免引人側目還特地換上男裝,這般麻煩,為的也就是想安心地小酌兩杯,這樣微小的願望是哪邊有錯了?
剛從外地收了帳、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尹水滸在家裡撲了個空,轉而到育兒園來尋人,怎麼也沒料到看見的會是這兩人瞪著對方,鬥雞似的對峙場景。
有些想笑,但尹水滸忍住了,正色問道:「怎麼了?」
「姐夫,你看她啦!」東寶當仁不讓,立即細數尚姍的諸多罪狀。
尚姍任由他講,只是翻了個白眼,連哼都懶得哼一聲。
尹水滸在東寶告一段落時,趕緊道:「好了,我來處理,你別氣你姍姐了。」
「姐夫你別太順著她。」東寶氣唬唬地直道:「正所謂寵豬抬灶,你太寵她,會害她不知道分寸。」
尹水滸更想笑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連他也被念進去?
口中應承著,那氣唬唬的少年總算甘願離去,尹水滸還是覺得很好笑。
「你還笑。」尚姍白他一眼,雖然有些不滿,仍是下意識挪了位置給他,卻忍不住要抱怨道:「這孩子是怎麼回事?比我爹還要囉唆一百倍,廚房裡的甘嬸也沒他這麼八股又愛碎念。」
尹水滸順勢於她的身側坐下,很習慣她的懶洋洋,微笑將軟軟倚過來的她給納入懷中。「因為這孩子太喜歡你了。」
因為知曉東寶這些年的努力,知道他為了尚姍肯拚到什麼程度,尹水滸瞭解地說道:「他就怕你這位少奶奶失寵,才會這般想東又想西。」
「真受不了。」以東寶絕對會大念特念的姿態,尚姍不只是單腳,這會兒已經整個人都在憑欄的長板椅上,抱著她朝思暮想的小酒罈,半倒在身後人的懷中,忍不住輕啐:「好好一個男孩子,淨想這些婆媽事!」
並不是不明白東寶的心態,但被念的人是她,她可受不了這些婆媽叨念。
「你想辦法多找點事給他做,別讓他空下來淨找我麻煩。」遇上問題,尚姍不曲回,都是直接對症下藥。
「他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尹水滸擁著她,持平論道:「從你懷孕後,這育兒園很多事都靠他跑腿張羅。」
「那就是不夠忙!」尚姍不用想也能找出癥結點。
「我考慮讓他到酒莊去待一陣子,以後可以多幫著我一些。」
這事尹水滸已有打算。
「非常好!」尚姍極肯定這安排,忍不住用後腦勺頂了頂他的胸骨,悶聲道:「你這陣子忙到都瘦了,快嗑著我了。」
「你才是。」尹水滸圈了下她的手骨,心裡微疼。
一直沒人先說出口,但尹水滸全看在眼裡。
他從沒想要求過她什麼,能留住她、守著她,他其實已經心滿意足,可她,從成親後就一直壓抑著那風一般的性子,專心照顧那些無父無母的棄兒們,不但酒少喝了,也不再穿著男裝四處去玩,很多的很多,為的就是不想落他的面子。
甚至,不想他有絕後的困擾,她這樣惜皮怕痛的人還冒著生命危險為他尹家生下一對健康活潑的雙生子,如此細心哺育。
「這兩年,辛苦你了。」尹水滸柔聲道。
「你才知道。」尚姍理所當然地哼他。
「我一直都知道。」親了親她的發心,尹水滸心底軟軟的,因為她而起的柔軟。
「喏,哪天我這個「人家的媳婦」要是失了寵,記得同我說一聲,我好收工、速速打包走人啊。」尚姍想起東寶的話,忍不住哼了哼。
尹水滸哈哈大笑,因為她這番話……明明兩人都心知肚明,他絕不可能讓她離開他的生命,絕不。
也許這樣的結局,並不是年少時的他所預想的,但現在這樣,很好,他真的覺得很好。
也許有些意外,可是他喜歡,喜歡生命有她相伴,也滿足於能親自守護著她,享受著她有時會氣到人,但常常天馬行空到讓人發笑的行徑來豐富他的生命。
至於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因為有心人刻意安排而造成的?
尹水滸並不在乎。
那些滿足的感受是真的、那些心裡踏實的感覺是真的,那些個因她而起、平淡卻幸福的感受都是打心底湧現,他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所以,他是不是被設計?是不是別人佈局中的一步棋?他不在乎。
重要的是當下,真的。
這當下所有的幸福喜樂都是實實在在地充盈於心,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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