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昱凱沒多說,他的母親是造成擷羽這些年痛苦的禍首,可畢竟是自己的媽,他無法怪她,對於自己的承受也沒怨言,罷了,就這樣吧。
「那媽,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寧母為那多年不曾聽聞的呼喚一顫,儘管剛才在門外他也是這麼喚她,可那時她仍沉浸在物是人非的傷感裡,感觸還沒這般清晰。她揩去落下的淚。「我想去找你阿姨,儘管這些年麻煩她太多……之後的就慢慢再說吧,也許找個工作之類……」
自己的母親都已經五十多歲了,現在工作難找,儘管她說得簡單,可寧昱凱深知其中困難,他思量著。「等我一下。」
接著他起身打開客廳電視櫃下的抽屜,把裡頭的存摺、印章、金融卡拿出來。「你拿去吧,裡面有些錢,先找個好一點的房子安頓好了,剩下的再商量。」
「不、不行。」寧母推拒,她對不起自己孩子的已經夠多了,不願再變成他們的負擔。「你結婚了,也需要錢,我只是……想過來看看你過得怎樣,我、我沒這個意思……」
「我知道。」寧昱凱一笑。「我跟擷羽都有工作,不差這麼一點,但你需要就拿了吧,就算真要找工作,也得先找好住的地方。阿姨也有她自己的家庭,不好總是麻煩她。」
他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寧母顫抖著手,無法推拒,只得含淚接下,寧昱凱拿起紙筆。「等等,我把金融卡的密碼寫給你。」
寧母默默接過他遞來的紙條,沒想過自己遺棄兒子這麼多年,居然可以得到他這般對待,她哽咽著。「你跟擷羽……還好嗎?」
「我們很好。」至少,這四個月來,非常好。
「我……我可以見見她嗎?」
寧昱凱一愣,不管怎樣,擷羽現在都算是她的「媳婦」,不管是為了以前還是現在的事,母親會想見她一面都是情有可原,但……
「可能不太適合。」他苦笑。
「也是,她媽媽……應該很恨我。」
寧昱凱無話可說。他不知道冉母恨不恨,畢竟她後來變成了那個樣子,但擷羽……肯定是恨的。
只是見著母親難掩悲傷的表情,他心底仍有不忍。「我會問問看她的。」
他送走了母親,整個下午,他也無法專心工作。
寧昱凱給自己受傷的手指貼上OK繃,倒坐在沙發上。他沒想到母親還會回來找他,如今見她日子難過,他不可能放任不管,問題是擷羽,她若知道了,會有怎樣的反應?
這四個月,她的改變他一一看在眼底,她不再如過往那般憤世嫉俗,不再總是武裝自己,她臉上純粹的笑意變多了,想法逐漸開朗了,看著自己的目光不再內含憂悒。她開始用一種蘊含柔情的眼神看他,她說要愛,就真的愛,他們共同經營一個家,一個在他們同一時刻,便雙雙失去的東西……
這一份幸福得來不易,他不願在這時發生一絲一毫的意外,只是——他應該怎麼做?
下雨了。
一開始只是滴滴答答的小雨,不料頃刻間轉變成傾盆大雨,那如瀑布一般刷洗下來的聲響震醒了寧昱凱。糟糕,現在幾點?
他看向時鐘,已經七點半,這個時間驚愕了他,最近擷羽差不多都在這時候回來,這雨下得突然,她有沒有帶傘?
寧昱凱連忙拿起手機,撥打她的號碼,沒一會兒電話彼端便傳來她清亮的聲音,背後傳來的聲音有點吵雜。「怎麼了?我在路上,很快就要回去了。」
「你帶了傘沒?」
「有。」聽聞回答,寧昱凱正鬆口氣,卻又聽她掩不住哀怨地道:「但我忘在捷運上了嗚嗚嗚嗚……」
寧昱凱哭笑不得,嘴角的笑容帶著點無奈,更多的卻是寵溺。「你在哪?我開車過去接你。」
「不用了啦,馬上就要到了……哈啾!」
這一聲噴嚏讓寧昱凱立刻擰眉。「告訴我你在哪裡。」
然後他拿著手機一邊找出車子鑰匙,正準備開門出去,卻在門口看見她一手拿手機一手抱著淌水的包包,渾身濕透的狼狽身影。她被乍開的門嚇住,隨即甜甜一笑。「看,不是說馬上就到了?」
冉擷羽收起手機,還沒回神,一股極大的力道便扯著她往屋內走,她一愣。「喂,等一下,我濕透了,地板會髒……」
「那不重要。」寧昱凱一手拿過她的包包放在地上,接著彎下身,一下子把她整個人橫抱起來,冉擷羽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到。「你你你……你幹麼?」
「你好冰。」寧昱凱把臉貼在她濕漉的脖頸間,感受到她的冰涼。從以前她就是容易染病的身子,他一直很小心怕她冷到餓到,一想到自己竟發呆到完全沒注意天候狀況,寧昱凱不禁有些自責。
不想她再踩在冰冷的磁磚地上,他抱著她走入浴室,讓她坐在馬桶蓋上。「我幫你放水,你先把衣服脫了。」
這一連串的動作自然而然,冉擷羽不由自主地染紅了臉,把身上濕透的衣物褪去。這四個月來,儘管他們裸裎相對的次數極多,但忽然在這般明亮的情況下脫光,她多少還是有顧忌。她脫到剩下最後一層屏障,這時寧昱凱探好水溫,轉過身來,看見她還穿著透出水痕的內衣,走過去。「怎不脫光?」
「你……你還在這裡。」冉擷羽臉色酡紅。
「又沒關係。」他一笑,害羞的擷羽讓他覺得好可愛,何況她這態度表示她對他有所反應,他俯下身來,親了親她的臉畔。「也不是沒看過。」
是、是沒錯啦……冉擷羽抬睫,見他一臉笑咪咪的樣子,發覺只有自己窘得很,可惡,這小子小看她喔?「脫就脫!」
「我幫你。」說著便將手繞至她背後解開她胸衣的鉤子,發涼的背部一下子被他熱燙的指碰到,她渾身一僵,接著寧昱凱便將手移到她的底褲上。「要我來嗎?還是你自己來?」
他仍舊笑著,笑得讓人看不出他的打算,冉擷羽閉了閉眼,挑釁似地抬眉。「你來。」
「好。」他彎下身,替她將最後一件衣物褪去。
冉擷羽配合地抬腳動作,豁出去之後便從嬌滴滴的公主變成了唯我獨尊的女王陛下,浴室明亮的燈光下她裸露的一切無所遁形。冉擷羽貼了上去。「吶,我、脫、光、了。」
一字一句,輕聲拂在對方的耳畔,她粉艷的唇貼上去,滿意地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呼吸一窒,繃緊的肌理發硬賁起的變化。她喜歡他這種改變,沒什麼事要比看見情人為自己產生反應更教人興奮了,使她覺得自己很美,甚至驕傲自己能讓對方感到快樂。
哼哼,要比調情?你還有得學呢!「昱凱……不,老公……」
這過分親暱的叫喚令寧昱凱渾身發緊,浴缸裡逐漸蓄滿水,熱氣氤氳,他感受她溫軟身軀在懷,背脊不禁滲出熱汗,他伸手環緊了她裸露的腰,冉擷羽一笑,可下一秒卻驚恐地瞠大了眸。「喂……等一下……呀啊!」
「先洗澡再說。」他把人托起來,冉擷羽嚇得連忙抬手環住他脖頸,接下來整個人就被浸入熱水之中,這突來的變化使她錯愕,這……這太猛了!
她都已經脫光貼上去了耶!他分明有反應,居然還能煞得住車,這代表什麼?她魅力不足?還是這小子又被柳先生給附身?「你——哇!」
還不及開口抗議,冉擷羽一下子便被壓入水裡,只剩一顆腦袋還留在水面上,寧昱凱呼了口氣。「要泡到肩膀,數一百下才能起來。」
「噗!」冉擷羽為他過分認真的口吻笑出來。「你當你是我老媽啊?」還數一百下咧!不過她很乖,笑完便老老實實數起來。「一……二……」
她笑得甜蜜,原有的一點怨懟褪去,因為她明白他身為男人卻止得住慾望,是他重視她的狀況甚於一切。她雨淋得凶,渾身冰得厲害,他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只管自己想不想做,就算現在是她想,他也會拒絕。
昱凱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其實用另一種方式你也能讓我熱起來啊。」她噘嘴用指彈起水珠,原先泛冰的頰逐漸泡出熱度,水溫剛好,不燙不溫,她舒服地緩了口氣,抬眼瞅她,眼底飽含媚色。「要不……一起洗?」
她語調好柔,揚起的嘴角帶著魅惑,煽動力十足,不過寧昱凱何許人也,他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粉潤的臉。「我今天忙,還沒做飯,晚點吧。」
她不依。「那又不急……」
他彎下身,在她不滿翹起的嘴唇上落下一吻,深邃的黑眸裡閃過一種灼人的熱度。「等我餵飽了你,再換你餵飽我。」
「咳!」
他笑著,離開了浴室。
「呼……這小子,太厲害了……」冉擷羽甘拜下風,完全被將了一軍,別說是誘惑他,現在被吊胃口的人根本就是自己。她身體隱隱泛著熱,卻分不清是水溫還是其他別的因素。
「可惡。」她為自己慾求不滿的反應哭笑不得,見泡得差不多了,自水裡起身,一腳才剛踩在地上,鼻間卻被一股異樣的味道佔據,冉擷羽一顫。這……該不會是……
「嗚!」她下意識摀住嘴,本來溫熱的身體瞬間湧上冰冷,她膚上冒出疙瘩、頭暈目眩、噁心想吐。這是……瓦斯的味道……
記憶裡的黑暗一下子籠罩她,冉擷羽再也撐不住,軟倒在地,腦子裡像被蜜蜂給築了巢,嗡嗡嗡的。都這麼久了,可身體居然還記得。
「擷羽?」意識模糊之際,彷彿聽見了寧昱凱在門外的叫喚,她試圖張嘴,卻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幾聲稀薄的氣音。她渙散的眼看見寧昱凱推門進來,發現她虛弱倒地後的表情,使她看著心臟好似被捏了一把,抽痛得緊,很想告訴他自己沒事,可她發不出聲,最後竟不由自主地抽泣了起來。
寧昱凱看見這樣的她,彷彿被人掐緊了喉嚨,連忙上前以大浴巾包住她,再把顫抖不止的她一路抱回房間,安放床上,細細擦乾她身上水痕。「還好嗎?」
她臉色慘白,仍不停抽噎著,好似受到極大驚嚇。他拿來浴袍給她穿上,再倒了杯熱水放在她抖顫的手心,一下一下拍撫著她纖薄的背。她這情況他並不陌生,當初她剛出院,儘管身體已經恢復,但精神還不穩定,時常睡到一半被驚醒,有時一點風吹草動便會使她憶起當日母親自殺的情況,陷入恐慌……
他擰眉,這是創傷症候群的一種,她的情況多年來已有好轉,但在這時突然發作,他很憂心。「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我……嗚……我……咳……」她被淚水嗆到,在寧昱凱耐心體貼的安撫下情緒慢慢緩和下來,她喝了一口水,終於感覺呼吸較順暢了一點。「我……我沒事……」
她嗓音虛弱,閉著眼一遍一遍吸氣,怕昱凱擔心,只能不斷強調。「我……我真的沒事……」
寧昱凱拿過她手裡的杯子,雙手握住她發顫的掌,一遍一遍細心撫摸。他太熟悉這個過程,就像一種本能被烙印在他記憶裡。冉擷羽終於回復平靜。「我、我剛好像聞到瓦斯的味道……」
「瓦斯?」寧昱凱眉心一緊。「等等,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