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他將娶公主的那一瞬間,談珠玉終於領悟到了一個事實——
她永遠只會是他的小妾,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成為他引以為傲的愛妻。
「傻子,要不你還以為自己會是個什麼?」她的臉龐蒼白得像個褪色的舊布娃娃,雙手緊緊地環住自己,「而且你到他身邊,也就只是為了報仇,現在就快要成功了,你還有什麼不心足的?」
他只管娶他的公主,她自報她的仇,一點也沒有任何干涉妨礙,不是嗎?不是嗎?
「爺這麼好的男人,自然是該娶一個足以和他身份匹配的金枝玉葉,這是他應得的……」儘管心痛如絞,她還是顫抖著擠出了一朵寬慰的笑。「等我報了仇,爺也娶了公主,我就可以正式從他的人生退出……對,就是這樣。這樣很好,很公平……」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完美的安排了。
除夕
靜悄悄的團圓夜,四周掛滿的大紅燈籠彷彿也黯淡失色,這一切,皆因主人未歸。
談珠玉獨自斟著酒,雪白皓腕襯著血紅的琥珀杯,乍一看,好似飲的是她自己血一般,令人不禁心驚。
今夜,他該是在鳳舞九天的帝闕之內,和尊貴的公主舉杯共飲,相視而笑,眼底滿溢的都是幸福吧?
她飲盡滿杯的花彫,酒入愁腸,統統化作苦澀的相思淚。
「主子,總掌櫃求見,大事不好了!」若兒驚慌地衝了進來。
談珠玉醉眼微睨著若兒,苦笑著反問:「今晚家家戶戶慶團圓,還能有什麼事不好?」
「爺拒絕皇上指婚,皇上龍顏大怒,說、說要砍爺的腦袋啊!」若兒驚心動魄地喊完,見主子霍然起身,臉色刷地慘白了。
談珠玉酒意瞬間消失無蹤,一把抓住若兒的手,「總掌櫃在哪裡?他現在在哪裡?」
「正在小書房裡焦等主子前去商量……」若兒話還沒說完,她已然衝出門,「主子,主子外頭下雪,你還沒穿上大氅——」
爺拒絕皇上指婚,皇上龍顏大怒,說、說要砍爺的腦袋……
不,不可以,不可以!
談珠玉提著裙擺狂奔往小書房方向,顧不得下雪,顧不得寒冷,顧不得腳下顛簸,滿心滿腦充斥著恐懼與驚慌。
他為什麼要拒婚?他為什麼要惹怒皇上?為什麼不娶了公主,從此以後安享榮華富貴?
他……他不可以死,他……
談珠玉頰上淚水奔流,驚恐擔憂都快破胸而出,她想抹去淚水,想保持冷靜,只有冷靜,才能思索出該怎麼救人。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淚水紛紛,越拭越多。
直到衝進小書房裡,她氣喘吁吁,因寒冷和驚懼而瑟瑟發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爺拒婚?為什麼皇上要砍爺的頭?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玉姑娘,」水月坡努力壓抑下慌亂不安,力圖鎮定道:「屬下都打聽過了,皇上明著是為了爺拒婚而雷霆震怒,其實個中緣由,最主要是因為爺的拒婚,等於拒絕了朝廷將來可任意『挪借』鳳徽號所擁鉅款的機會。」
談珠玉如遭雷殛,小手要緊緊抓住桌角,才不致癱軟跌坐在地。
民不與商爭,商不與官鬥。
貪婪眼紅想染指鳳徽號的,竟是當今皇上?
怎麼辦?那爺還有何生機可言?除非真的將鳳徽號拱手送給朝廷……不,鳳徽號是爺畢生的心血,如今交給她守護,無論如何,在他回來之前,她都要代他保護好這一切!
「玉姑娘,你暫且先別太擔心了,靜王向來與爺交好,方才王府管家來過了,說王爺已經努力在皇上面前為爺求情,總算求得皇上稍稍回心轉意,可是……」水月竣深吸了一口氣,雖是稍定了心神,卻也忍不住沮喪地低歎。
「可是什麼?」她心急地追問,脯中靈光一閃,「皇上要什麼?」
「皇上……」水月坡不禁咬牙忿忿道:「要鳳徽號捐出六百萬兩銀子做犒軍餉之用!」
「六百萬兩銀子?!」她倒抽了一口氣。
皇上好大的胃口!
「玉姑娘,坦白說,咱們鳳徽號不是出不起這筆銀子,」水月坡真正頭痛的另有別事,「但是屬下素知爺的脾氣,若屈服於皇上淫威之下,當真動用這六百萬兩去『贖』回他,爺必定、必定——」
她低聲喃喃:「他最是心高氣傲的,如何會接受這等屈辱?」
水月坡苦澀長歎。
談珠玉內心強烈掙扎著,半晌後,沉聲道:「給他!」
「什麼?」水月坡一呆。
「皇上既然獅子大開口要六百萬兩銀子,咱們就給他!」
「真給?」水月坡遲疑。
「當然給,怎麼不給?咱們還要敲鑼打鼓,運銀兩的船隊上頭張燈結綵,寫上『為朝廷犒軍,鳳徽號敬獻』這幾個大字,一路由南北上,教全國百姓人人瞧見聞知……」她冷冷一笑,「那才叫風光,皇上若知道了,想來也不好意思『不高興』吧?」
水月坡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由得笑了出來。
「好!就這麼辦!」他重重點頭,「可是萬一爺知道——」
「不必動用鳳徽號的銀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不悔地道:「自談家挖來的大半商號地盤和貨銀,算算也有五百九十幾萬兩,我那兒的私房銀兩再添一些,便足夠了。」
「太好了!」水月坡歡喜地一拍掌,又突然想起,「可是賺自談家的那近六百萬兩,玉姑娘不是原打算要補當初損失之用?如果全部都給了皇上,那該如何向爺交代?這、這太為難您了。」
「顧不得那麼多了!」她果決地道:「爺那兒我自會擔待,就這麼辦吧!」
「是。」水月坡躬身恭應。
談珠玉心知肚明,交出了那六百萬兩銀子,她往後還得再費更多的心力和時間才能賺回來,補足當初她害鳳徽號遭受的巨大損失,而且她被迫得暫時放過苟延殘喘的談家一馬。
回想這半年來的辛苦,本以為可以一舉三得,既能完成對他的承諾,還能藉以迫得談家破產,她也能復仇成功。
可就算只剩下一步即能徹底擊垮談家,但是她將因此永遠失去他——
就算大仇終於得報,她還剩下什麼?
失去了他,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談珠玉跌坐在地,雙手緊緊合十,拚命祈求上蒼,讓他平安無恙歸來。
「我什麼都不求了,我只要你能回來……請你……一定要回來!」她哽咽著,無比虔誠地懇求。
皇城大內 天牢
刮骨刺寒的冰冷凝結在石床裡,一個高大的影子盤腿坐在其上,閉目養神不發一語。
靜王一身雪白織錦王袍,笑吟吟地望著天牢內的男子。
「唉。」他緩緩收起笑容,無比真誠地歎了一口氣。「商大東家,商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商岐鳳靜靜地盯著靜王,臉龐消瘦而陰鬱,卻絲毫不減懾人的霸氣。
靜王被他冷冷的目光看得有一絲不自在,只得又露齒一笑,試圖讓氣氛輕鬆些。
「說到底,本王也有千百個不願意,誰教本王的頂頭上司便是咱們萬歲爺,萬歲爺都發話了,本王縱然有心扛起也無力擔待呀!」他一攤手,神情好不無奈。
商岐鳳嘴角微微往上勾,終於開口:「皇上開金口,王爺設圈套,商某豈有不乖乖上當之理?」他嘲諷地笑了,「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靜王有一剎那的尷尬,隨即坦然道:「商兄,功高震主,自古皆然,此番你又抵死不答應和皇家結親,如此一來,又如何教聖上不更加驚疑三分?」
「商某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配當公主下降以嫁?」他冷冷地道。
「商東家又何必自謙?」
商岐鳳不作聲,不願再多做解釋。
「本王想,這並非商兄大膽違抗聖命的真正原因?」靜王盯著他。
他面無表情,黑眸深邃幽然不可測。
「堅持抗旨不娶,顯然是府中早有所愛?」靜王一挑眉,笑得像隻老狐狸。
商岐鳳臉色驟沉,眼底殺氣一閃而逝。
明知他已身在囚籠之中,靜王還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莫氣莫氣,本王提起『她』,並無他意。」靜王趕緊笑道,「本王也是個多情人兒,自然明自商東家的心情,唉,想本王當年苦苦暗戀——」
「王爺話說完了嗎?」他冷冰冰開口。
「商兄,你這是叫本王可以滾了嗎?」靜王訕訕然了一下,又復露出笑容。「唉,明知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可一邊是皇家兄長,一方是民間友人,本王無論如何都得做這個魯仲連,好生為你們兩邊排解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才行。」
「王爺客氣了。若非王爺從中籌劃,穿針引線,朝廷又怎能如此光明正大假借五船私鹽一事,插旗鳳徽號,理所當然地獲取那三成股利?」
靜王的笑容一僵,眸底掠過一絲警覺。「商兄這話說得奇,本王怎麼半句都聽不懂呢?」
商岐鳳突然笑了,卻是笑得一絲暖意也無,揶揄道:「王爺如此不居功,當真是皇上之幸,國家之福了。此計瞞天過海、借刀殺人,用得甚妙……原來作賊和捉賊的都是同一個人,又有誰能想得到呢?」
靜王沉默了半晌,再開口,聲音平板而冷淡,「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爺計畫得半點痕跡不留,一切都合理得令人無法懷疑。」他語氣淡然,像是在說什麼微不足道的傳聞小事一般。「但正是所有的步驟都太完整太順理成章了,這才叫人起疑。」
「有何可疑?」靜王劍眉緊皺,面露不悅。
明明,他都讓人處置好了……
「在我查出原來收賄走私之人,就是我鳳徽號蘇州的大掌櫃後,急收細軟往北逃逸的他,偏偏在半路上被強盔斬殺奪財……」商岐鳳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靜王,「天下就有那麼多巧合之事?」
「你只為這一點,便識破我計?未免也太輕率。」
「王爺破綻自然不止這點。」
「何以這麼說?」靜王不服氣。
「其一,海衙關總兵昔日由靜王府出身,王爺是他的正主,面授機宜,自然方便行事。」
「關京自我府中所出,此事素來機密,你又是如何得知?」靜王臉色變了。
「王爺有王爺的情報網,商某雖是一介商人,自然也有自己的門道。」
靜王臉上神情七分氣惱又帶三分佩服,最後長長吁了一口氣,無奈地笑了。
「南方商業霸王,果然不容小覷。」他搖了搖頭,隨即好奇地問,「還有呢?本王又遺漏了什麼?」
「其二,鹽乃由朝廷包辦通運售賣之利,例往民間走販私鹽,一次至多兩船即屬大宗危險進貨,蘇州大掌櫃有何能耐,可以一次就弄得到五大船的鹽貨?那自然是從官中鹽庫取出的。」商岐鳳冷靜地分析,「而且商某也親自上船檢查了漏留在艙底木板夾縫間的鹽粒,雪白精細,非一般坊間粗製私鹽可比——若說不是官鹽,恐怕王爺也不信吧?」
「嘖,那幫子蠢貨,連幾粒鹽也掃不好。」靜王懊惱。
「其三,私鹽雖茲事體大,以王爺之權,當然能輕易壓下,但是官股插旗民股,商某提出要皇上的金印記為信,王爺卻眼也不眨便慨然答應。萬歲爺的金印,若非萬歲爺事先應允蓋這個印,就算位高權重如王爺,恐怕也不敢擅自作主。」
此計環環相扣,只要想通了其中一環,如此順籐摸瓜,也就不難拆穿背後真正圖諜之人,真正圖諜何事。
「夠了夠了,本王生平還從沒聽商兄開口說過這麼長的一番話,說得本王頭都痛了。」靜王支著頭,好似不勝苦惱。
「這一切都指向銀子,皇上想將公主下嫁給我,看中的不外是鳳徽號每年比國庫還可觀的收益。」
「商兄是聰明人,」靜王終於又笑得出來了。「既然如此,何不就答應了聯這份親?從此後皇家有勢有財,你商家有財有勢,何樂不為也?」
「不。」他似笑非笑地道:「我想和王爺談的,是另外一種交易。」
靜王含笑的眸光倏然斂止,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哦?商兄倒是說說看。」
「魚幫水,水幫魚。」商岐鳳眼神銳利地盯著靜王,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我是商人,只願意和熟知遊戲規則的人『談生意』。」
靜王陷入沉思,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轉移話題道:「皇上此次是不惜一切,勢在必得。」
「可想而知。」他眸光幽然,微微牽動嘴角。
「商兄真決定了?」靜王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不後悔?」
「富貴險中求,有何後悔?」他的語氣輕描淡寫極了。「換作是王爺,您會後悔嗎?」
靜王驀然笑了,笑得好似頑童般狡猾有趣。
「唉,弄得不好,是會殺頭的呢……」
他默不作聲地盯著靜王。
「好吧好吧,看在本王和商兄這麼合拍的份上,那敢問商兄這頭一步想怎麼做?」靜王笑嘻嘻地問。
「請王爺盡全力……」商岐鳳淡淡地開口,「痛毆商某。」
靜王頓時張口結舌,呆掉了。
六百萬兩上繳之後,又整整過了漫長、煎熬如一生的兩個月。
她日日食不下嚥,閉眼也不能寐,等得頭髮都要白了。
終於,把他盼回來了——
談珠玉顫抖著,雙腳猶如釘在地面,癡癡地望著出現在房門口那熟悉高大的身影,幾疑在夢裡。
他終於回來了。
她不敢呼吸,不敢動彈,像是深怕一動,他又會消失在眼前。
可……可是為什麼他臉龐、頸項處竟是傷痕纍纍?
顴骨有著青紫痕跡的舊傷,挺直鼻樑猶留有淡淡淤色,像是曾被打斷過一般。
他剛俊沉鬱如故,可容顏卻清減憔悴得令她心痛難禁,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她從來沒看他這麼落魄狼狽過。
他可是鳳爺,是掌握天下買賣生殺大權的南方霸主,他怎麼能遭遇到如此不堪的侮辱與對待?
「你受傷了?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待你?」她忘形地衝上前,小手顫抖,憐惜又心疼地想撫觸他的傷痕,卻又遲疑地一頓,急忙縮回。
她怕自己會碰痛了他。
消瘦了許多的商岐鳳,深邃黑眸深深地盯著她,將她這一切微妙的舉止盡收眼底。
「他們要的都得到了,為什麼還要傷害你?他們太可惡!太可惡了!」她心一痛,幾乎墜下淚來,忿忿咬牙道:「皇上就可以這樣欺負人嗎?這還算什麼護國安民的仁君?」
「皇上如何重懲我,你在乎嗎?」他沙啞地開口。
淚珠猶在眼眶裡滾動,談珠玉聞言卻是一呆,剎那間淒楚心酸幽怨感傷齊齊湧上了心頭。
她——不在乎嗎?在他心裡,是這麼看她的?
商岐鳳緩緩走近她,高大偉岸的身軀和她想念至深的男性氣息,再度濃濃地包圍她而來。
她再也忍不住,熱淚滾滾而落。
「為什麼你要拿出取自談家的六百萬兩贖我?」他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怒,眼神莫測高深。
她喉頭哽住,一個字也擠不出。
不知是感觸幽怨惆悵還是矛盾迷惘,她只覺得心口好緊好痛,想要衝動開口傾訴些什麼,卻又不曉得究竟該如何解釋這千絲萬縷糾纏百轉的一切。
「向談家報仇,奪回一切,這不是你盼了多年的心願?為什麼你用這個夢寐以求的大好機會,去換我回來?」
他目光灼灼,透著強大的壓力,緊緊逼迫著她。
好半晌,談珠玉總算嚥下喉頭熱團,慢慢抬起頭望著他。
「我不知道……」淚水滾落她的頰畔,「但我只知道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時光彷彿靜止了一生一世之久,她透過淚霧模糊的眼前,心,終於脆弱而無助地向他投降了。
不管他會因此深感震驚、憤怒,甚至是深深厭棄起她,她只要能親眼看到他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面前,無傷無恙,這一切就足夠了。
「你是個笨女人。」他終於開口,「你知道嗎?」
是,她知道……
他最痛恨下屬蠢笨無能,也許,他也永遠不會再信任她了……
她心如刀割,熱淚決堤再難止。
「這筆帳,無論怎麼算都賠本。」商岐鳳一個字一個字地道,聲音漸漸不穩,眼眶灼熱泛濕了。
「爺?」她抬眼望向他,難掩迷茫。
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電光石火間,談珠玉終於全然明白了,感受到了他那深沉久抑的澎湃情感!
她被吻得喘不過氣來,雙手卻也將他抱得好緊好緊。
歷經了生離死別,苦苦相思,每一個無眠輾轉心痛的夜……
終於,他又回到她的身邊。
終於,他又嘗到她的甜蜜柔軟,那徹底攻陷他的心的滋味。
終於,在彷彿要將彼此氣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長長一吻結束後,他急促地喘息著,額頭緊緊抵靠著她的額頭,大掌溫柔地捧著她的臉蛋。
半晌後,商岐鳳終於稍稍鬆開她,「我萬萬沒想到,你會為了我這麼做。」
她又哭了,顫抖的小手卻是無比心疼憐惜地撫摸著他憔悴的臉龐,「我也沒想到,原來這世上還有人能令我這麼在乎,甚至勝過報復,勝過我的生命。」
他大感震撼,幾乎無法呼吸地、目光直直地盯著她。
「對不起,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愛上你,但是……」她底下的話被他以指尖堵住了。
「閉嘴!」商岐鳳再也掩飾不住心裡強烈濃重的愛意,黑眸隱隱閃動著淚光,霸氣地低吼:「我要你嫁給我,越快越好就對了!」
「爺……」她瞬間呆住,還以為雙耳出現幻聽。
「夫君。」他惡霸地道。
「可是……」
「叫夫君。」
「但……」
「你到底要不要嫁我?」他臉色一沉,看起來像是快殺人了。
談珠玉終於自震驚中回過神來,狂喜在剎那間充滿了全身,滿眼淚霧婆娑,雙手卻是緊緊地環住他,笑得好美好美。
「要!」
商岐鳳緊擁著她,臉龐埋入她柔軟幽香的頸項間,內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溫暖和幸福。
和靜王的這場交易,換回來的報償實在太豐厚了。
他終於得到了她的真心,並且也找到了自己的真心,就在她的懷裡,妥妥貼貼地收藏著,永遠不失不忘。
談珠玉把臉緊緊貼靠在這溫暖強壯的胸前,縱然家仇尚未盡報,可是心底清清楚楚地領略到了一個令她感動落淚的事實——
她談珠玉,終於不再是個孤單清冷、舉目無親的孤女了。
因為他,她這一生終於又能再度牢牢擁抱住幸福。
她知道,有他守護著,這輩子她永遠再也不會做惡夢了。
「夫君,我真的……」她噙淚含笑地在他耳畔輕聲呢喃,「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
他的回答是將她擁得更緊、更緊。
「唉,自古有情人終成眷屬,最是教人羨慕感動啊!」一把清朗嗓音在門口響起。
商岐鳳背脊微微一僵,抬頭射去一抹殺氣騰騰的目光。
可來不及了,已驚動了懷裡的談珠玉,她含羞帶窘地要退出他懷抱,忙斂容守禮。
商岐鳳鐵臂卻牢牢地將她箍攬在懷中,完全不許她離開自己身邊一步。
「玉兒,那位是靜王爺,」他毫不客氣地橫了靜王一眼,「他馬上就要走了。」
耶?這麼快就下逐客令啦?
靜王俊美如玉的臉龐浮起了一抹哀怨,大大歎了一口氣,「唉,本王今日總算見識了什麼叫作『新人娶進門,媒人丟過牆』了。」
商岐鳳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交易既已拍板定案,靜王還來湊什麼熱鬧?
「珠玉見過靜王爺。」談珠玉見情況不太對勁,深怕爺發怒,也怕靜王面子掛不住,忙出言打圓場。「請王爺先行前頭玄禮廳稍坐用茶,爺稍候便前去相陪,妾身也就不打擾——」
「不用了,靜王一路南下舟車勞頓,『真的』馬上就要回王府休息了。」商岐鳳的語氣還是很平靜,卻有一絲不容錯辨的警告。
靜王本來還想討杯茶喝喝的,見狀差點被口水嗆到,隨即又噗地笑了起來。
「本王明白,擾人恩愛是要被馬踢的,」他笑得好不誠懇愉快,十分識相,「本王回府休息便是了,改日再來同商兄伉儷喝茶……」
「謝王爺,來人,恭送王爺。」商岐鳳迫不及待要把這個禍頭子打發走人。
「爺怎麼……」談珠玉有些忐忑不安地望著他,怎麼對靜王這麼沒禮貌?這樣對待王爺,真的不要緊嗎?
他低頭給了她一抹深情溫柔的笑意。
「對了,還有件事。」靜王邁開長腿方跨過門檻,突然回頭一笑,「商東家可別忘了你我那日三擊掌的允諾。」
「人言即為『信』,商某自會依諾而行。」他濃眉一揚,目光灼灼。「靜王大可寬心。」
「本王自然信得及商兄。」靜王露齒笑得好生愉快,眨了眨眼。「那麼,本王就告辭了。」
「王爺慢走。」商岐鳳神情沉穩內斂如故。
待靜王滿意地離去後,談珠玉不知怎地卻有些心跳得慌,忍不住脫口問:「爺,您和王爺允諾了什麼?是很嚴重的事兒嗎?」
他的眸光落在她不安的小臉上,眼神倏然轉為憐愛,噙著笑安撫道:「玉兒儘管安心做新嫁娘,好生籌備咱們的婚事即好。我是你的夫君,一切都有我為你作主,知道嗎?」
談珠玉有一絲迷惘,又像有一絲恍然,尚未來得及開口再追問些什麼,粉嫩如櫻的唇兒已被他俯下頭來深深地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