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從前不覺得家裡門面有多光彩,如今怎麼光輝四溢,快要令她睜不開眼了呢?
爹爹,若是您在天有靈,要保佑女兒可以敲下一塊金磚,好振興咱們水家啊!
「小姐,為什麼不進來?在門外做門神啊!」小梁進了宅邸,沒看到水艷君的身影,又回身喊人。
「叫叫叫!好歹我也是做人家的小姐,你怎麼就沒個奴僕樣啊,想當初爹爹在時……」
「如果小姐也可以像老爺一樣讓水家威風,還能不欠我薪餉的話,我保證絕對會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更不敢造次。」
小梁冷冷一句話飄來,回去繼續領著前頭的朝毅。
被堵的水艷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好在他的話聲小,沒有被朝毅聽見,否則的話,可真是丟死人。
自己制香本事不足也不是什麼秘密,但小梁非得要在外人面前戳她一刀嗎?
水艷君覺得淒涼,守著水家這塊金字招牌,她也是很費勁兒的啊!
跟上前,她心底還在抱怨,見到朝毅進門前,朝袖口裡拿個小東西出來,搖了一下,然後才放心的進主屋。
「朝爺,那是什麼呀?」看樣子,像個小籤筒。
朝毅掀掀嘴角,「沒啥,趨吉避凶罷了。」
雖說每個人皆有癖好,但他的行為實在很古怪。再者,水艷君回想他兩回都身歷險境,居然兩番都被自己撞見,該說有緣還是他命大?
三人越過主屋,走到後院,小梁走在前頭,水艷君和朝毅並肩齊走,話聲說得不大,怕是讓他聽到。
「我們水家,嗯……很乾淨的。」她都沒嫌他這倒霉鬼晦氣,他架子端得忒大。
「姑娘別介意,這習慣改不掉。」若她一天可以遇到三場以上的小災小難,就一定會和他相同了。「別多想,是朝某為了安自己的心罷了。」
話才說完,水艷君立刻踢到迭放在一旁的木桶,轟地一聲全數垮下。
朝毅早先一步將她拉開,閃避朝兩人倒下的桶子,半點磕碰也沒有,反倒是前面走稍微快幾步的小梁,居然被擊個正著,還因此絆倒,讓桶子碾過身去。
「哇啊!」
小梁遭襲,無力地趴倒在地,任由桶子滾啊滾,自腳底輾到頭頂,還咚咚咚地四散在地。
朝毅揚起眉,好在自己跑得快,不然倒在那邊的,可能就會是自己了。
嘖!感覺好疼啊,那木桶看起來不輕吶!
水艷君瞪大眼,突然被人一手攬在懷裡,貼在身上溫熱熱的氣息,真切得不像是假的。
「妳……還好吧?」懷裡的人僵了僵,朝毅低下頭問。
他的手腳應該算快,沒讓她碰傷吧?
小手貼在他的心口上,水艷君覺得臉頰有些燙。
「我……沒事。」
「沒事就好。」朝毅將她拉遠些,眼神頗擔憂地看著還倒在地上的小子。「他不是死了吧?」
還發怔的水艷君聽到他的話,登時回過神來。「小梁,你有沒有事啊?」
「不死也剩半條命……」倒在地上的小梁奄奄一息,只差沒有斷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水艷君慌張張地上前,欲攙起人,卻見到他兩管鼻血直往下流。
朝毅冷眼旁觀,一點兒也不意外會發生這等小事。
「人平安就好。」倒霉的,說不定還會出人命呢。「我來吧!」
語畢,朝毅攙起小梁,那小子大叫了一聲。
「好痛!我的腿……」
朝毅搖搖頭,對水艷君道:「扶著他,我背他到屋裡。」看樣子,木桶是砸傷腿了。
「小梁,你真是沒用!」水艷君怪叫,讓金主做苦力,等等要是扣銀子該怎麼辦?
「小姐,妳良心被狗啃了啊?」他都快痛死了,她竟還出言批評。
「讓朝爺背你,丟不丟人?」他們水家的招牌,還真是不禁看。
「不要緊。」朝毅忍著笑,這一對主僕實在很沒樣子。
「朝爺,別瞧小梁如此不濟事,他調香、嗅香的功力在這落霞城裡可是數一數二的。」千萬不要因為這點小事而離開啊。
「我是傷到腿不是傷到鼻子,朝爺請放心。」為了五斗米,幾塊臭銀子,他小梁也折了腰,要不回頭,肯定會讓小姐折斷脖子的。
「放心,朝某還是需要二位幫忙。」
聽聞他的話後,水艷君才放下心來。那雙眼兒透發著盈盈閃光,好像感激各路神靈保佑,她的金主沒有因此而質疑他們的能力。
朝毅一路將他背進房,小梁癱坐在床榻上。「朝爺,您不是要找人辨香?有無可依循的氣味?」
「你不先歇會兒?」真是拚命的小伙子啊!
小梁乾笑,水艷君正站在他身後拚命打著手勢呢,他沒被桶子砸死,就注定得留下這個金主。
「不礙事、不礙事,怕是耽誤朝爺。」他要是真的跑了,自己的小命恐怕也不保了,所以這點小傷小痛還是咬咬牙忍忍吧!
朝毅掏出懷裡的紙包,裡頭躺著一塊帕子。「你能辨出帕子上的氣息嗎?是用什麼配方制的?尋常人家誰會用呢?」
水艷君趕忙去斗櫃替小梁拿來玉筷,才夾了帕子低嗅。
小梁擰起眉頭,看了朝毅一眼,又道:「朝爺哪來這塊帕子?」
「說是要討債的。」水艷君笑言,沒想到卻換來小梁一記白眼。「嘖,又不是我說的。」
「怎麼,辨不出嗎?」
「這味道很特別,貿然猜測怕誤了朝爺,也不是為商之道,咱們做生意,是要講究信用的,麻煩朝爺給些時日。」
朝毅莞爾一笑,「不急,正確無誤要緊,我會在落霞城待上一陣子。」既然有人肯幫忙,自然就放心。
「還是住霞光客棧?」水艷君再問。
「是的,若有什麼問題,請姑娘再到那裡留口信。」
「與其住客棧,不如住咱們這兒,反正屋大,空房多,朝爺隨便挑一間,若覺得不好意思,我就著收您一點住宿費,如何?」
小梁看著她,小姐為了銀子也太厚顏無恥了吧!老爺在天之靈,一定會號啕大哭的!
「小姐……」萬萬不可啊!
水艷君瞪他一眼,擺明了要他閉上嘴。
之前他叫苦叫窮,嫌她當家作主,沒有生財的本事,坐吃山空的本領卻很高強,將她數落得一文不值。
如今有錢可賺,幹嘛平白無故放著不賺?
制香她是不能,可她天生臉皮厚,這樣也不能嗎?
「彼此素昧平生,貿然借住,不會給姑娘平添困擾嗎?」再怎麼說,她也是待字閨中的閨女。
「若朝爺真的覺得過意不去,不妨就再多添些住房錢。」
小梁真想挖個洞鑽進去,他家小姐真是為錢不要那張臉面了。
朝毅似乎是懂了她的意思,看來真要把他當金山挖。
「那朝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呃……朝……」小梁本想出口勸阻,卻立即收到水艷君的狠睨,也只能再度乖乖閉嘴。
要死了、要死了!水家的作主當家為錢毫無節操,連名聲都不要了,傳出去的話,這輩子他別想送他家小姐出閣了!
老爺啊老爺,您在天之靈可別怨我呀!
「小梁,你好好休養啊!我領金……不,是領朝爺住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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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深、月沉沉,水家簷下話淺淺。
「真的假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小梁低吼她一聲,年輕臉龐暗暗一抽。
「你要不要再多聞幾回?」
「小姐,我是摔傷腿可不是摔掉鼻子,妳還是醒醒吧。」小梁很想把手裡的玉筷射到她腦門上。「妳說,這帕子怎麼會跟妳有關係?」
「你怎麼一口咬定是我呢?不怕冤枉我啊!」水艷君坐在椅上,瞪著拿著玉筷直指著她鼻頭的小梁。
「水家的香膏,化成灰我都嗅得出來。」
「等我把那塊帕子燒成灰,你再試試看有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水艷君哼聲氣,她呸!
「小姐,妳老實說,是不是闖了什麼禍,所以人家才會找上門來。」
「什麼闖禍,為水家盡一份心力,我有錯嗎?」
小梁瞠大眼,這言下之意是……他家小姐真的捅了大婁子?
「看什麼看?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只要小姐一逞兇鬥狠起來,十之八九就是作賊心虛。
「那就是有了?」雖然不想問她究竟是闖了啥禍事,但小梁還是問了。「快點說啊!」
「發誓你絕不大驚小怪。」水艷君湊過去,非常謹慎地看著他。
「說吧!」
「那個……上個月我去了趟都城。」
「妳不是說上山看師父?」
她師父早就不在落霞城很久了,看個鬼?
「他老不在這兒很久了。」
「所以妳到都城找他老?」
「不!我去找能振興水家的……玩意兒。」水艷君又湊在小梁身邊,說得更小聲。「一件火鼠銀狐衫。」
「那是啥東西?」
「是個難得的寶貝。」水艷君壓低聲,「據說那件衣衫上的狐毛可以提煉出特別的氣味,由於是天山上的雪狐,因此與眾不同。」
小梁看著她,「妳打哪來知道這方子?」
「之前翻我爹爹房裡,想看看還有沒有私藏的銀兩,結果翻到他的一本手記。」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家傳配方了。
「小姐,那本手記要收好,丟了等於整個水家都背棄了。」小姐終於有良知,想要真正重振家業,他小梁怎麼能夠不開心?
此刻都高興得想要哭了咧!他的好小姐啊!真的長大了。
「所以我循著裡頭的方子打探到那寶貝,終於給帶回來啦。」為的就是要交給他提煉,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千里迢迢到都城去,總算沒有白費……」但小梁話鋒一轉,「只是妳怎麼有錢買下這寶貝?」一個窮到連飯都快沒得吃的人,哪來的銀兩買稀世珍寶啊?
「唉唷,我是用借的嘛。」方子配出來,她會馬上歸還的。
「跟誰借?」
「睿王府。」水艷君說得真是心虛。
「水家哪裡認識這麼有份量的王公貴族?」那可是遙不可攀的星子啊!「而且,還把那麼貴重的東西借給妳,他們會這樣好心嗎?」
當初就是怕他知道太多細節,水艷君才遲遲不敢開口,如今越問越細,她哪敢再說清楚?
「小姐,妳眼神飄什麼飄?還不快說!」又來了、又來了!每回她那雙圓滾滾的水眸溜溜地轉個不停時,他就心驚膽跳啊。
「那件火鼠銀狐衫,是我……」水艷君掙扎很久,才不甘不願地小聲承認。「……偷來的。」
小梁聞言差點兩眼一翻昏死過去,她什麼地方不偷,偏偏要到王爺府裡偷東西!
「要死了!我什麼都沒聽到,小的先睡了。」小梁拉著被子,非常無情的要倒回床榻去。
「小梁、小梁啊!你不要裝死啊,現在該怎麼辦?」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哪知道都城裡還有這樣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追查到這裡。
「我哪裡知道該怎麼辦?妳都偷完了才問我怎麼辦,我又不是妳奶娘!」作孽、作孽啊!他小梁瞎了眼才會入水家做事。
「我只是想重振水家家勢,你瞧現在多少人跟我們做生意?支出去銀兩,比收回來的還多,不出幾年,水家家底都會被掏空。」她也是想盡力,不願把爹爹辛苦守護一輩子的招牌給砸了。
「妳敢入王爺府盜寶,就是在掏空水家的家底!」小梁掄起拳往她腦門上敲。「以前老爺怎麼教妳的?平常我又是怎麼教妳的?妳是聾子還是癡兒,是練武練到走火入魔了嗎?妳居然動這樣的歪腦筋!」
水艷君扁嘴,「我以為無人知道嘛。」
「現在天知地知,妳知我知,還有外面那個傢伙遲早也會知!」他快要吐血了。
一開始聞到水家的香膏就深感不妙,但這天兵小姐居然見錢眼開的把人留下,現在請神容易送神難了,他們要用什麼借口把人給請走?
「真是冤家路窄。」水艷君很感歎。
「我倒覺得自己是倒八輩子的楣,才會跟妳狹路相逢。」
「小梁,說不定他根本不是睿王府裡派來的人。」
「但也有可能就是人家派來的。」
「咱們水家的香膏對外也有販售啊,死不認帳不就得了!」水艷君突然靈機一動。
「可是最近買咱們家香膏的人已經不多了。」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告訴她,水家香膏有數多種,小姐用的那一種,是老爺特別調製的,專門做給她的,沒有對外販售。
「你瞧,他什麼都不懂,咱們就算誆他,他也不會知道的。」
小梁覺得他家小姐不僅越來越沒天良,而且還無法無天了。
菩薩保佑,他不要死後入無間地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