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南城行是在太過順利,絲毫不見楚天鳳刁難,連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裘嘯天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更沒有任何的突擊行動,看似風平浪靜,其實閻晨怕的是檯面下的暗潮洶湧。
在南城的一切,消息早已回報給閻河,連楚天鳳是楚環貞代嫁一事,所有的變化都在閻河的掌握之中。
再次策馬入林,閻晨仍與楚環貞共乘一騎,只不過這次她並沒有被蒙住雙眼。
天光朗朗,映照閻晨的好心情。
這次馬兒的速度依舊不快,不過,閻晨已不再分心,時時注意著林中的動靜,以免再次被猛虎攻擊。
昨夜,在他的堅持下,兩人仍然同床共枕。
只不過她的戒心重,兩人之間彷彿隔著楚河漢界,有條無法跨越的川河,連睡著了,她的四肢仍僵硬得無法放鬆。
楚環貞十足感受到閻晨釋放出來的善意,連出入麗谷的路徑都不再防範,讓她可以欣賞林蔭蓊鬱美景。
她的隨身包袱裡甚至還有兩串裹好的糖葫蘆,那是今日一早閻晨特地去買給她的,她捨不得吃,打算回到麗谷後再慢慢品嚐。
回到麗谷,閻晨直接策馬到他居住的屋前,將她安頓在屋內。
「從今天起,你就住我這裡。」
閻晨外表看似溫和,卻有著固執的性子,讓她連抗拒的機會都沒,他就已經讓陳大通知秋美,讓秋美收拾家當搬到這裡來。
騎馬奔波一整日,閻晨看得出她那蒼白面容下的疲憊,叮囑她早點休息,這才離開,因他尚有要事得去跟眾人商議。
閻晨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後,對她很好,好到讓她有種飄在雲端的不真實感。如果他知道她奉命要取他性命,還會對她這麼好嗎?
對於他的柔情,她的心更加沉淪,完全無法自拔,只是,她有什麼資格愛他?
「鳳小姐,你這趟出去發生了什麼事嗎?我怎麼感覺二爺對你的態度變了?」秋美問著,明顯感受平時說話老是陰冷嘲諷的二爺,對自家小姐的態度全變了樣。
「秋美,你聽我說。」她的表情慎重且謹慎。
「怎麼了?」秋美提著一顆心。
「我會想辦法說服二爺讓你離開麗谷。」她沒有回答秋美的提問,而是速戰速決的安排好這件事。
「真的?」秋美開心的叫著。「小姐,那你呢?」
「我會留在這。」
秋美小臉跨下來。「小姐,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楚環貞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於是在稍晚,楚環貞向閻晨提起這件事。
「二爺。」
「嗯?」閻晨挑眉,示意她說錯話了。
「相公。」
雖然他表明希望她喊他晨哥哥,但她仍然喊不出口,只要她忽視他那燦燦雙眸,就能穩住情緒。
「秋美的娘生了重病,我希望你能答應讓秋美回去照顧她娘親,善盡為人子女的孝道。」
閻晨看著戒慎恐懼的秋美。「秋美,你回去吧,我讓陳大送你出谷。」
「謝謝二爺!謝謝二爺!」秋美連連點頭,一臉感激。
「多謝相公。」楚環貞笑意盈眸。太好了,秋美能離開,她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秋美離開後,我讓秦婆婆過來照顧你。」眼前如水般的女人讓閻晨對她的感情是既矛盾又渴望,既有戒心又想好好寵愛她。
她說要送走秋美,是不是只要便少了個箝制的力量?他只能靜觀其變。
他想相信她,卻又無法忘記她是楚家人的事實,雖然她只是楚家的遠房親戚,但她仍受楚天鳳控制,他仍無法掌握她的心,出於直覺,他相信她仍有許多事沒跟他坦白。
翌日。
秋美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捨不得還是得走。主僕二人像是再無相見日,離別愁緒濃濃。
閻晨把主僕二人的離別愁緒看在眼裡,若只是秋美回家照顧病重的母親,楚環貞有必要如此淚眼迷濛嗎?
送走秋美,楚環貞的心頭更加篤定了。
她收干眼淚,露出難得的笑容。
她知道鳳小姐不會放過她,就像鳳小姐不會放過楚天雲,要不是因為楚天雲在死裡逃生之後有閻河保護著,讓鳳小姐有所顧忌,否則鳳小姐怎麼可能任由楚天雲在麗谷逍遙。
她呢?
她無法恩將仇報的違背鳳小姐,她更無法害死她深愛的閻晨;她不願看見閻晨和楚天鳳相互殘殺,這兩人是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這進退兩難的痛苦,讓她別無它法。
若是她一死,能夠換來麗谷和楚家莊的和平,那她是否算是死得其所?
不過,從此時此刻開始,她要做自己,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之內,她要認認真真為自己而活。
她不再是楚天鳳,而是楚環貞。
滿天滿地銀白雪景,在這除夕夜,家家戶戶飄著香濃的飯菜香。
所有的紛爭、仇恨、算計,全暫時拋到腦後,總之先過個好年,往後的一切,年後再說。
長桌上擺滿豐盛的菜餚,一家人的團圓飯,楚天雲和閻河、閻晨和楚環貞,展劍峰和方婉菁。
楚環貞沒想到自己可以坐在這裡,她原本以為她得和往年一樣孤伶伶的一個人吃年夜飯。
從南城回到麗谷之後,閻晨再也沒有限制她的行動,縱使感到彆扭,但她的表情沉悶,努力不讓其他人發現她的異樣。
相對於楚環貞的沉悶,楚天雲則顯得相當興奮。「哇!這是我第一次在這裡過年。」
閻河寵溺地笑說:「去年這個時候,你還在昏睡之中,怎麼叫都叫不醒。」
「那今年我要大吃特吃,把去年沒吃的份統統吃回來!」楚天雲叫著,果真大口吃肉,完全沒有女子該有的形象。
「吃成母豬好了,這樣閻哥哥就不會喜歡了。」方婉菁瞪看著楚天雲;她一心喜歡閻河,無奈閻河只喜楚天雲。
楚天雲不以為意,反正她和方婉菁鬥嘴慣了,一日不鬥還渾身不對勁呢。「今天是團圓夜,我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
「你!」方婉菁氣炸。
「婉菁,別這樣,雲天有孕,能吃是好事,這樣才可以生出強壯的孩子。」閻河出言制止。
閻晨坐在楚環貞身邊,不時將豐盛的菜色夾入她碗中。「多吃點。」
楚環貞靜默,笑看這一切,享受著最後的幸福。
楚天雲笑道:「是呀!看你瘦成這樣,你要多吃點,這樣身體才能健康。」楚天雲已知道她不是正牌楚天鳳,對她有更多憐憫之心。
「我會多吃的,不會再讓自己生病。」楚環貞承諾,她一向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從來不想麻煩別人照顧。
「要不是我懷孕了,我就教你幾招過肩摔的功夫,不但可以練身體,還可以對付閻晨。」楚雲天挑眉,有股得意。
「這樣你就不必怕被閻晨欺負了。
楚環貞笑道:「二爺不會欺負我。」
閻晨沒好氣。「楚雲天,你還以為我怕你?我只是讓你而已。」
「是嗎?那不曉得是誰被我狠狠摔在地上。」
之前某一次,閻晨在毫無心理準備下被楚天雲過肩摔在地上,閻晨為了這件事還曾想要致楚天雲死地。
要不是後來楚天雲成了閻晨的嫂子,閻晨根本不可能心胸寬大到可以和楚天雲笑說這件事。
楚環貞張大眼看著閻晨,眼神像在詢問——是真的嗎?
閻晨看懂了楚環貞沒有說出口的話。「那是她使詐,你可別聽她的。以後不要跟這個女人在一起,免得被她帶壞。」
楚天雲差點就要拍桌子,閻河一手按住她的小手。「吃飯,年夜飯大家都要開開心心的。」
楚天雲這才沒有發怒。「對!我要吃飽點,絕不能餓到我的小寶貝。」
只不過,這兩對夫妻你來我往的很是恩愛,讓尚未婚配的展劍峰和方婉菁大歎孤家寡人太寂寞。
展劍峰和方婉菁面面相覷,卻也不好說什麼。年夜飯嘛,就算是面對再恨之入骨的人,也不能打壞今晚的心情。
楚環貞的身份雖然被揭穿了,但閻晨下了封口令,不准對外宣揚,因為還得摸清楚楚天鳳接下來的行動。
閻晨三令五申,禁止大家在楚環貞面前提起有關楚家莊的事,也不准對她問東問西,更不能找她麻煩,尤其是跋扈的方婉菁。
大家都看在眼裡,二爺這次是動了真情,不然這個假的楚天鳳沒有任何牽制楚家莊的力量,何必再留在麗谷之中,徒增大家的危險?
不過,幸好這個美人兒不是真的楚天鳳,這樣就沒有與仇人之女共締百年之好的問題了。
只是楚環貞沒有起歹心,大家也就樂觀其成,畢竟兄弟們都明白,這幾年來閻晨看似風流浪蕩,其實是因為年少時受到楚老爺迫害所影響。
大家都希望他能找個好姑娘共度一生,只是楚環貞畢竟還是楚家人,大家對她難免心存戒心。
兄弟三人大口喝酒,絕口不提掃興的事,話題全圍繞在麗谷的好山好水;畢竟還有楚環貞在,她是敵是友還分不清,萬萬不可談論太私密的事。
兄弟都有共識,關於馬匹的生意,看來那處莊園已經無法適用,得暗中另覓它處,以免著了楚家莊的道。
這個年夜飯直到午夜時分,男人們都喝得醉茫茫才結束。
閻晨一身酒氣,走起路來有些搖晃。他的手臂掛在楚環貞單薄的肩上,看似她扶著他,其實大半重量還是在他自己身上。
楚環貞一步步扶著閻晨走回屋內,讓他坐躺在床上。
閻晨的神智看似清醒,卻又顯得十分迷濛。
他緊緊握住她的柔荑。「不要怕我。」他在她眸裡見到了那不經意流露的恐懼。
「好,我不會怕你的。」她輕聲哄著酒醉後像個孩子般的他。
他一手環上她的纖腰,稍一使勁,便將她帶往自己懷中,在她的輕呼聲中,他輕柔地將她放倒在床上。
「貞兒,你好美。」他修長的指如棉絮般輕輕撥動她頰邊的髮絲。
他醉了,因為酒氣,也因為眼前的美人。曾經誓言絕對不會被眼前的麗容所迷,但他其實早已沉淪到不可自拔,所有理智早就潰散。
這半個月來,他強迫她與他同床共枕,她從一開始的懼意,僵硬著四肢,到後來已能輕鬆的在他身邊入睡。
這期間,他守分寸,忍著不碰觸她,沒有對她做出任何腧矩的行為,就是想修補跟她的關係,也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
這一句讚美讓她渾身輕顫。「二爺,你好重。」她的雙掌撐在他胸前,想推開他,卻徒勞無功。
其實他並不重,她只是無法待在他身下;她的心在拉扯,一邊是難堪的痛苦記憶,一邊卻想享受他柔情的對待。
就像夜夜在他身邊躺下,她總是排斥他靠近;可是等到睡著後,身體卻又自動偎入他那溫暖的胸口,讓她每每在早晨清醒時,總是懊惱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嗯?你叫我什麼?」低沉的嗓音帶著致命的誘惑。
他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這讓她終於卸下心防,全身變得虛軟。「相公。」
閻晨笑著搖首,有著耍賴的模樣。「叫我晨哥哥。」
「晨哥哥。」她只是小酌,難道她也醉了?為什麼她可以喊出這麼親暱的話?
他的手指徐緩地劃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這讓她無法克制的輕顫。
「我真開心你不是楚天鳳。」
這句話他說過,可是在醉後的此刻,就像放下面具般,顯得無比的真誠。
「我也很開心我不是楚天鳳,我是楚環貞。」她有著哽咽的喜悅。
「貞兒。」他喃喃又喚了聲。
「晨哥哥。」她拋開矜持,回應著他的呼喚。
他試探似吻上她的眉、她的眼,見她沒有閃躲,也沒有驚慌地抗拒,這才小心翼翼地在她唇上啄吻。
「你不要怕我,好不好?」他在她唇上誘哄似地磨蹭,可憐兮兮地哄問著。
不似初次的粗暴,那股柔情中有著深深的眷戀。雖然初次的陰影仍在,但這些日子與他同床共眠,已消除心中大半的不安,她已習慣身邊有他的體溫。
「嗯……」
「之前是我不對,我以為你是楚天鳳;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他緩緩收緊雙臂,將她緊擁在懷中。
酒醉起色心?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許是醉了,才能把心裡的甜言蜜語一古腦兒說出。
「是你被蒙在鼓裡,要怪也要怪我自己,我怎麼可能會怪你。」唇上的滋味像蝶兒飛舞,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快飛了。
他笑了,在她唇上低語:「那你喜歡我嗎?」
嘴中那辛辣的氣味,唇上那麻癢的觸感,讓我心慌意亂。「喜歡。那晨哥哥呢?」她掩去心中的千愁萬緒,回應著他的感情。
他癡迷地凝看著她。「當然。」
天寒情熱,他卻說不出愛她的話,就怕她以他的愛來要脅他。
他的吻來到她左手腕上的傷疤,這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嗯……」
「幸好有這個疤。」
「為何?」
「這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印記,好讓我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你。」
他又吻上她的唇,以極其柔情的方式對待她,好彌補初次的惡劣行徑。
在忐忑不安中,她順意著自己的心,雖然想抗拒,可是他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愛意讓她無法拒絕,只能承受。
他與她共享雲雨之歡,同等快樂之顛,雖然仍是痛,但她卻是滿心歡愉,原來男歡女愛是這麼美好。
屋外天寒地凍,屋內熱情如火。極累下,依偎在他厚實胸口上的她,卻是了無睡意。她要記得這一夜所有的幸福快樂。
她可以感覺到他那重重的喘息聲,在她以為他該睡著時,他卻在她耳邊問道:「為什麼要當楚天鳳的替身?」
在恩愛過後,房內充滿屬於他的氣息,氣氛曖昧濃郁,她無法瞞他,只能細說從頭。
楚夫人收留她們孤兒寡母,免於母女流落街頭;後來娘親病亡,楚夫人協助予以厚葬。楚家莊被大火狂燒之後,怕鳳小姐被斬草除根,於是與她交換身份。
他心疼道:「你難道不怕被麗谷之人殺害嗎?」
「我孤身一人,又是個微不足道的婢女,沒留在楚家莊,出去外頭也沒有活路。鳳小姐身上有許多重擔,她得扛起重振楚家莊的重責,鳳小姐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撫摸著她那柔白的裸背,在她發頂上落下綿線細吻。「傻丫頭,你還願意替她來和親,不怕我是惡徒嗎?」
「怕,還是要來,這是我的命,幸好我來了。」
酒醉五分,愛了她之後又醉了三分,他保持最後兩分清醒,無論如何今晚一定得問出口。
「貞兒,如果楚天鳳要殺我,你會站在哪一邊?」
她心一悸,「我……」
聽見她的猶豫,他清醒了三分;以她對楚天鳳的言聽計從,她定是會站在楚天鳳那邊。
他倒吸口氣,知道不該問,但仍是要問。
「楚天鳳究竟交付你什麼任務?」
濃情蜜意消散,她的背脊一涼!他對她的柔情,難道只是想知道這些?
「沒有,她真心要求和,只是她不願冒險,才由我來代嫁。」她無法說出楚天鳳只給她一個月期限,如今只剩下半個月。
閻晨沒有再多問,緊緊將她摟抱在懷中。就算彼此不信任又如何?
他愛她,他捨不得放手,寧願日子就這麼過不去,她千萬不要做出任何違背他的事,否則他真的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越抗拒她,他的心反而沉淪得越快,這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正月十五元宵夜。
麗谷的廣場上,一支支火把照亮谷的夜空,也照亮每個人興奮歡樂的神情。
眾人圍著篝火,大口喝著,高聲唱歌。
閻晨牽著楚環貞的手,在跟眾人同歡樂之後,早早就帶著她回房歇息;因為外頭凜冽狂風急吹,他怕她單薄的身子骨會再染上風寒。
這大半個月以來,閻晨哪兒都沒去,兩人幾乎整天待在屋內,享受著濃情蜜意。
她不愛出屋去,對於麗谷的一切她完全不好奇,她只想守著他,就算離開人世間,在喝下孟婆湯之後,她定要留下跟他溫存的點點滴滴。
這些日子,兩人最常做的就是泡上一壺熱茶,她偎躺在他懷裡,看著窗外那飄飄白雪,耳鬢廝磨一整個下午或夜晚。
「晨哥哥,這裡的夏天熱不熱?」
房裡雖然已升起一盆炭火,但坐在榻上,他還是將她緊緊圈抱在懷裡。
「不熱。這裡有天然的溪谷,只要天一熱,大伙就往溪裡跳,清涼又爽快。」
她想像著那副景象,淡笑道:「真好!我還沒泡過溪水呢。」
「別急,再過幾個月就可以讓你玩水了。」
「嗯。你說,人會不會有來世?」她突然轉了話題,也從他懷裡坐起,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他是這麼的英挺!她感謝老天爺,讓她心頭的和暖公子又重回她身邊,讓她在生命的最後,可以享受到這麼甜美的幸福。
「會。我相信會有來世,因為楚天雲就自稱是轉世而來的。」他大手包裹著她的一雙小手,隨時將她的手煨得暖烘烘。
她眼露欣喜。「晨哥哥,如果有來世,我還想再當你的妻子,你說好不好?」
要是從前,以她內向的性子,絕對說不出這種話,可是她的時間已不多了,她無法控制自己,她想要讓他記住她,永遠都忘不了她。
「傻丫頭,這一世都還沒過完,想到來世做什麼。」他心頭有著隱隱的不安,不知她為何突然提到這個。
「以前我聽人家說過七世夫妻,能做七世夫妻,可見他們的感情一定很深厚,連老天爺都捨不得將他們分開。」
閻晨感覺到了,今晚的她話特別多,以往總是他有問她才答,她鮮少主動找話題。「來世如何誰都不知道,我們只要把握這一世就好。」
「我真的很開心能夠跟你這樣生活。」她的眼神癡迷,總像看不夠他似的。
「我也是。」
雖然沒有限制她行動,但他還是派了人觀察她;他自己為愛癡狂,分不清楚真假,若真的死在她手上,那他死而無怨,心甘情願;但他不能讓全谷的人跟著遭殃。
明知以她的性子絕對做不出什麼大奸大惡之事,但她當了楚天鳳這麼多年,受了楚天鳳的恩惠,且誓言要報答楚天鳳,更甘願受楚天鳳支配。
若他跟楚天鳳比起來,在她心裡的份量,誰輕誰重根本不用比較,他絕對毫無勝算。
他必須要斷絕她跟楚家莊的來往,這樣她就不用再受到楚天鳳的蠱惑,就能永遠留在他身邊,一輩子都不跟他分開。
「不知道秋美怎麼樣了?」
「要我讓陳大去看看嗎?」
她連忙搖首。「不用。」發現自己的口氣太急,她尷尬的解釋:「不用秋美回來,我不需要她。她吃過很多苦,就讓她留在家裡,照顧年邁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妹。」
閻晨起了疑竇,看得出她的心慌。「我以為你擔心秋美,我只是讓陳大去看看。」
「我想秋美應該會過得很好。」她不該提這話題的,只是她的心情很慌亂。
「貞兒,明天我要去南城一趟。」
她倏然抬起螓首,不安地迎上他凝看的目光。「去楚家莊嗎?」
「楚總管派人送信來,約定要將西方那處莊園的地契給我,我得去看看楚天鳳究竟想幹什麼。」
「鳳小姐真的願意把那處莊園給你?」她沒有歡喜,有的是隱隱不安。
「嗯。就怕她在耍什麼陰招。」閻晨蹙眉深思。
楚環貞心頭一悸。「鳳小姐還不知道我已經露出破綻,請你先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當然。我會先看看楚天鳳有什麼行動,再來做打算,你不用擔心。」
「晨哥哥,」如今她已經喊得很順口了。「請你一定要小心,無論發生什麼事,請你永遠記住,我對你是真心誠意的。」
「你在說什麼傻話!難道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他看見了她眼裡的濃濃不安。
「沒有,我能有什麼事,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我生是閻家人,死是閻家鬼,萬一我有個萬一,請你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帶回來,這裡是我的家,貞兒的家。」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閻晨氣怒。「不管楚天鳳出什麼樣的難題,我一定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她笑了,水眸泛出晶亮的淚光。「我只是假設,我又怎麼會離開你。不談這個了,詩詩姑娘對你很好,這趟去南城……」
「你在擔心我會去找詩詩?」他感覺到了她的慌亂,說起話來少了章法,一下扯東、一下扯西,不像往常般理智沉穩。
「不是!我是想,如果你想納妾的話,我不會反對的。」即使她不情願,但她不能不為他設想。
閻晨放開她的柔荑,許久不見的陰冷眼神再度浮現。
「那我是否要感謝你的賢淑,居然可以主動要丈夫納妾?」他說得咬牙切齒。
「你不開心嗎?我以為你是喜歡詩詩姑娘的。」
「你!」他氣極。「從前我或許是喜歡她,可是現在我……」他說不出自己對她的愛意。「我不會納妾的,有你服侍我就夠了,我幹麼自找麻煩。」
怕自己陷得越深,萬一她是胡作非為,他真的奈何不了她,絕對會任她為所欲為,所以他絕口不提愛,就怕她得寸進尺。
她傾身,雙手攀上他的肩,檀口輕啟,貼吻上他的唇。
他在驚愕之中,心中滿是狂喜。矜持的她別說是主動,就連他的主動,她都顯得羞答答,更別說她從來不曾主動取悅他。
曾經,他傷她至深,他還以為他再也等不到她的諒解。
「我想服侍你,但我怕……」
「怕什麼?」他完全陷進她的柔情中,原來她淺淺的吻就能消彌他的怒火。
「我想要你一輩子都快樂,我想要你一輩子都平安。」她加深吻的力道,與他的舌尖糾纏,她好捨不得離開他。
「傻瓜,只要沒有楚天鳳,我們會一輩子都快樂平安的。」他拿回主控權,熱切地回應她的吻。不管有什麼阻礙存在他們之間,他都不想要放棄她。
「嗯……」
似乎在纏綿中才能確認彼此,但是心中的疙瘩若不消除,這樣的夫妻情分又能維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