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風一見北城門方向按照事先約定的升起紙鳶,連忙招呼墨門眾人動身出城。
雷戚搖了搖頭,向莫風拱手道:「小老兒就此別過,風卿一路珍重!」
莫風一聽,愕然道:「先生何出此言?難道先生不同我前往燕國?」
雷戚道:「家師祖墨翟首倡兼愛天下,我墨門諸弟子心繫蒼生,以鋤強扶弱為己任。今日秦軍大兵壓境,趙國將亡,我墨門子弟如果臨危避難,還有何顏面他日在九泉下去見歷代祖師?我等在此,雖不能阻擋秦人攻破邯鄲,但至少要救出一批趙國的遺孤,以全趙國的血脈才好。風卿前途鵬程萬里,快快上馬動身,不必留戀!」
莫風聞言,五內俱感,道:「趙國恐難久守,趙亡之後,先生可來燕國,再圖相聚。」
雷戚歎道:「縱然去了燕國又能如何?強秦當道,荼毒天下,世間何處才是淨土?」說罷略一拱手,率領墨門群劍離去,轉眼消失在院落之中。
莫風悵然若有所失,佇立良久,感歎不已。
他想了想,走進內堂,取出當日荊柯送給他卻被他折斷了的那柄斷劍,找了塊布包好;又收拾了些玉器、黃金等值錢的東西一起包了,出門招呼黃永。
兩人牽了馬匹,直出公子府,一路上連個人影也看不見。趙累知道今日要行事謀害莫風,所以才提早以內省為名,支開了小嬋;而且還遣散了府中所有不相干的人,他自己更是遠遠的躲了開去。
一路並無阻礙。兩人縱馬飛馳,看看將近北門,喊殺之聲隱隱傳來。趙累早在四門均埋伏了五百心腹內禁衛士兵,嚴堵四門,不放一人出入。誰知莫風早有準備,伏在城門附近的狼幻、袁榕等八百軍人皆是千挑萬選的勇士,一聲令下,立時控制了北門。趙累的幾個心腹還未及去其他三門調兵增援呢,莫風已飛馬城下。
莫風一到,打馬直衝進兩邊兵群,提氣大喝道:「莫風在此!」
趙累差來的禁衛軍本就不願意與自家袍澤戰友廝殺,又聽見是借雨大破秦軍的英雄大將軍莫風來了,更無心戀戰。哄得一聲,兩邊讓出一條道來,有好奇的,還拚命伸長了脖子,想一睹這位傳說中的大英雄的風采。
莫風趁勢一夾馬腹,直奔城門。狼幻打開大門,莫風一騎當先;袁榕、黃永、狼幻率領八百軍士且戰且走,全數撤出邯鄲。
背後趙累的幾個心腹軍官大叫大嚷,引兵追出,哪有趙軍願意理他們?稀稀拉拉的追了一陣,放了幾箭,看看莫風他們去得遠了,禁衛軍索性不追了,當中竟有因為莫風脫難而失聲叫好的。不知趙累若知道自己如此不得人心,會不會氣炸了肚皮。
莫風引眾人一氣向北邊奔馳,跑出十幾里,看看追兵漸漸遠。莫風在馬上眺望,往著遠處一片土丘一指,大聲道:「那裡應當便是與秋商人約見之地了,大家加鞭吧!待於秋卿會合之後再行休息。」
眾人大聲應諾,快馬加鞭,步軍健步如飛,轉眼跑上那片矮山。衝在最前面的狼幻等人同聲歡呼,莫風打馬上前一看,土丘腳下停著幾副車仗,百十個人圍做在一起,談笑風生;眾人拱衛著一頂涼轎,上面坐著一人正是秋涼。
人群中炊煙裊裊,香氣撲鼻,那是秋涼等人知道莫風他們快來了,在此生火煮肉。
莫風等人一笑下馬,與狼幻等人迎了上去。不一會兒,後面眾兵士都到,秋涼便命家人取出車上的乾糧,再將煮好的肉湯分與眾人。
莫風笑著走到秋涼面前,道:「多虧秋卿運籌帷幄,分派人手安排一切,我等才得脫生天。」
秋涼也笑道:「全憑風卿料事如神,才得大功告成,恭喜恭喜!」
莫風正要說話,忽然只覺得香風襲人,一個溫軟的嬌軀直撞進懷裡來。
莫風還未出聲,卻劈頭蓋臉挨了好一頓粉拳,好容易推開小嬋,正要解釋,突然腳下一痛,小腿迎面骨上挨了一腳,疼得光明獵人齜牙咧嘴。看來中國的女人對於踢這個部位真是情有獨鍾,兩千年前跟兩千年後沒什麼兩樣。
莫風連忙一邊假裝求饒,一邊蹦蹦跳跳的跑到土丘旁邊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了。看得秋涼和狼幻等人放聲大笑。
小嬋氣嘟嘟得追了上去,叉腰問道:「你說!既然早計劃好了,前一天晚上為什麼不告訴我!還人不人鬼不鬼的叫秋卿在半道上堵我!說,不說踢死你!」
莫風一邊緊盯著她的玉足,小心提防;一邊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怕你顧念父女之情,想給你個公平選擇的機會。」
小嬋聽他這麼說,禁不住眼圈一紅,泣道:「他把我當禮物送來送去的時候,可有當我是他女兒?如果你走了或者死了,誰知道他還要將我送給哪個高官顯貴?就是把我送秦國人也沒什麼希奇,他的心裡除了權勢還有什麼?」
莫風聞言,想起趙累為人,也忍不住心下歎息,眼見佳人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嬌媚模樣,不禁心生憐惜,上前去輕擁香肩,低聲道:「你真得願意拋棄貴女的身份和榮華富貴和我去浪跡天涯嗎?」
小嬋含淚看著莫風,用力點了點頭。
莫風心中一陣感動,抱著她的手緊了一緊,輕聲說道:「你放心,將來我帶你去一個你想都想不到,不可思議的一個地方去……」
小嬋咯咯笑道:「什麼古怪地方?去做神仙嗎?」
莫風拍著她的小腦袋說道:「跟做神仙也差不多吧……」
……
夜宿荒丘。
莫風在篝火之旁,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經過說給秋涼聽了。
秋涼聽說雷戚等人執意要留在邯鄲,不願意去燕國時,感慨萬千;當聽到雷戚說得那句「天下何處才是淨土」時,忍不住長歎道:「我等去燕國也並非長久之計。強秦一統六國,今日看來,真是大勢所趨啊!」
莫風搖頭道:「只是我和小嬋去燕國,你們不去。」
「啊!」秋涼一臉驚訝的看著莫風。
莫風道:「我早已想好了。我去燕國是令有要事,不得不去;事成之後,倘若有緣,我再來尋你們相會吧。而你們,可以化整為零,分成數十個小隊,用墨家特有的機關通訊之物聯繫,還有家眷在邯鄲的也讓他們等過兩天風聲過後悄悄的取出城來。秦滅六國估計還要再用幾年時間,我想天下之大,總有地理荒僻,人煙罕至的地方;你們去找一個這樣的適合耕種又不易被人找到的處所,就能避開戰禍,平安寧靜的過日子,豈不比天天提心吊膽要好?」
秋涼一聽,欣然道:「風卿的想法,就是如此出人意表。這樣吧,未來我們隱居的地方,請風卿給取個名字吧。將來你和小嬋要來找我們的話,也好有個打聽下落的記認。」
莫風想了一想,微笑道:「就叫『桃花源』吧!」
……
後來秋涼等人果然在群山之背,溪水之源找到一處極為隱秘的所在,那裡鳥語花香,五穀喜生,堪稱人間佳境。後數百年間,有武陵人誤入此處,見到秋涼等人的後代子孫,對他們的生活十分驚羨,據說他們是「秦時避亂至此,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據說,那便是「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