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騎著那匹烏雲踏雪,一路縱馬,終於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縣城。
此時夜已經有些深了,大多數人家已經歇下,月光之下的街道顯得非常靜謐。路面上的雪被掃得乾乾淨淨,平整的青石板在清冷月光映照下散發著幽幽古樸的氣息。
進了城也就不再趕時間了,琉璃松著韁,由著烏雲踏雪在路面上咯登咯登地慢慢走,而她則抬著頭,仰望著夜空中的彩雲追
踩在青石板上的馬蹄聲脆,倒也煞是好聽。但琉璃卻分外懷念那一日裡,天空下著靜靜的雪,她牽著馬,踏著雪在無人的街上慢慢地走,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為她的思念伴奏。
究竟她是在懷念那個人,還是在懷念那個回憶?或者,懷念那份思念的心情?
琉璃低低一笑,自言自語:「白玉堂現在春宵苦短,你呢?你又在做什麼?抓賊?潛伏?睡覺?舞劍?飲酒賞月?還是……」
還是也在想我?
琉璃笑了笑,抬起頭望著附近屋子,滿是積雪的白皚皚的屋頂,不由失笑,自言自語道:「這種時候,還是在廚房裡喝酒好一些。」
她猜得不錯,千里之外的展昭,此時果然是坐在廚房裡,就著溫暖跳動的爐火,抱著一罈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l一罈酒,一個人喝,沒人爭沒人搶。沒人談笑沒人抱怨,再好的酒喝起來,也比清水還不如……
展昭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抖開,就著爐光看了起來。
信是琉璃寫給他的。在他們到了開封以後不久就到了。琉璃在信中地語氣很平淡,說的事也很平常。
娘子軍的姑娘們個個聰明得緊,嘴巴卻也越發厲害了,七嘴八舌起來有時候連她都招架不住。火大了就索性搬出教頭的威儀,命令她們跑步或者蛙跳等等。
雄縣這段日子下的雪都很美,安安靜靜地,溫柔地沙沙作響。她很喜歡在下雪的時候,一個人踩著雪地慢慢走。聽著自己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那次喝的蘭陵香,味道真是好。後來她又去找了幾次,終於找到了那個老闆。搞笑的是在她一擲千金後,那老闆就很痛快地拿出來一壇,然後信誓旦旦地說,他這是僅有的一壇,整個雄縣也就這一壇了。
其後她又陸陸續續喝了不少「雄縣僅有的一壇蘭陵香」。
不過那味道卻是越喝越差,也不知究竟是酒的問題,還是人地問題。
院子裡的梅花陸陸續續已經開了一些,積雪之下盛開的花朵。1%6%K%小%說%網果然美得像詩,香味清冽,讓人平白憂傷起來。
從收到信到現在,這封信一直被展昭貼身藏著。夜深無人的時候,就拿出來細細地看一遍,然後就可以懷著平靜而溫暖的心,安穩地睡去。
琉璃騎著馬,任由它自己踱著小步信步悠遊,冬季的月夜清冷也冷清。但空氣中那種若有若無的清冽芳香也讓人舒坦。
不由得想起那時候,三個人抱著一罈酒,找一個地方窩著。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一邊喝一邊鬥嘴談笑,快樂逍遙、自由自在,好像做夢一樣。
琉璃的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烏雲踏雪在一扇大門面前停了下來,灰兒灰兒地打著噴鼻。琉璃這才發現它已將自己帶到了大將軍府門前,不由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頸子。道:「是是是,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休息。」
言罷翻身下馬。叫開了門。將烏雲踏雪交給守門地小廝,然後便徑直向自己的別院走去。
別院中的積雪沒有打掃,這裡的僕從知道琉璃喜歡看庭院中白雪紅梅地景致,所以總是留著一層皚皚白雪,讓這一片梅花開得更加清冽……
琉璃信步走到庭院中,踩著積雪嘎吱嘎吱地走到梅樹前,望著雪中探出的盛開的梅花,心頭一時柔軟起來。
「快過年了。不知道這裡的上元節會不會熱鬧?」一時自言自語。
「雄縣的上元節雖不比開封,倒也是熱鬧有趣的。」一旁忽然有人插嘴,琉璃回過身,就看見一個溫柔素淨的婢女向她走來,立在不遠處望著她微微笑。
「你是……」琉璃一怔。
婢女微微蹲身斂衽,笑道:「奴婢小柔,是瓔珞姑娘房裡的丫鬟。」
「瓔珞?她回來了?」琉璃怔了怔,「這時候找我有事嗎?」
柔微微頷首,笑道:「我家姑娘有事請姑娘上她房中一敘,姑娘既未歇息可願賞臉?」
琉璃遲疑了一陣,微微頷首,做了個請地姿勢。
柔蹲身斂衽,隨即返身在前頭帶路。
來到瓔珞的房門前,房內正傳出陣陣安詳柔和的琴聲,小柔輕輕推開門,恭聲道:「姑娘,琉璃姑娘到了。」
「請她進來吧。」琴聲未停。
琉璃甫一踏進門,便感到了一陣不甚舒服,昏黃的燈影下,那個和她有著一般容貌的女子褥裙輕紗,正在琴案前幽幽彈撥。琴案邊的香爐裡幽幽燃著不知名地異香,讓人安靜。
樂曲清幽安詳,但琉璃總隱隱覺得,從中又似乎掩蓋了許多別樣地情緒。
終於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結束,瓔珞款款起身,走到琉璃面前蹲身斂衽,笑道:「獻醜了。」
琉璃淡然一笑:「瓔珞姑娘找我來就是為了此事?」
瓔珞微微一笑:「自然還有其他。琉璃姑娘何不坐下談?」
但琉璃卻沒有興趣,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神情中竟是掩飾不去地煩躁:「你有話就快點說吧,我想休息了。」
瓔珞安靜下來,靜靜地看了她一陣,輕聲道:「瓔珞求琉璃姑娘一事。」
「請說。」
瓔珞凝視著琉璃的眼睛,緩然但堅定道:「瓔珞請琉璃姑娘,容瓔珞長伴凌將軍左右。」
琉璃吃驚地望著她,突然笑了一聲,彷彿聽到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
但瓔珞沒動,淡然道:「瓔珞說的這個,很可笑麼?」
「很可笑。」琉璃看著她,皺眉道,「我不知該怎樣形容我現在的心情。但我想說,你的執著不會給你帶來好處。」
「琉璃姑娘覺得好笑儘管笑便是,只是還請應了瓔珞之求。」
琉璃冷冷地看著她:「應你之求?我如何應?據我所知,凌鶴川已經對你說得很清楚了。你不可能跟我們一起走。」
瓔珞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向她跪了下來,堅定地請求道:「還請琉璃姑娘成全!瓔珞會感激姑娘一輩子!姑娘若是為此受到牽連,瓔珞願一力承擔。瓔珞不求名分,也不求其他,只求能在將軍身邊服侍就好……」
「問題不在這裡!」琉璃打斷她的話,你一力承擔?這句話說得太輕巧了。你承擔得起麼?你除了這條命,還有什麼可以承擔?」
「而且……」她緩了緩,咬著牙,眉宇間儘是一種悲傷與憤怒,「現在居然重又開始吸毒的你,還有什麼資格再向我要求承擔?」
展昭坐在溫暖地爐邊,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帶著溫暖地微笑,輕輕將信抖開,卻在一看之下怔住,隨即面上掠過一絲怒色,唰地將信揉成一團,丟進爐火。
火舌舔舐著信紙,漸漸展開,顯露出其中七扭八歪、寫得極爛的毛筆字:不要整天看信看信!快去討收藏、推薦和美麗動人的粉紅票票!!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