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雖然瞧著悠閒自在,但到底心中掛念那劉二牛生死,也掛心展昭在青州城內的狀況如何,於是路上歇息不久便又急匆匆地啟程。這般緊趕慢趕,天黑前也居然趕到了青州府。而得了消息的展昭早已守在城門,見了包大人一行人風塵僕僕,趕忙上前拜見。
眾人分別些許日子,重逢一見之下也是欣喜。雖然展昭並不是頭一回獨自離開先行,也不是頭一回離開這許多日子,但每到相逢依舊是欣喜如久別重逢。一行人邊說邊隨展昭入城,往青州驛而去。
展昭見了包大人與眾家兄弟,回過頭與白玉堂、琉璃打招呼。白玉堂素來就視這些相逢寒暄為虛詞客套,也懶得應承,取笑幾句也便罷了,那展昭倒也不以為意,扭頭與琉璃說話之時卻發覺相比於眾人,琉璃神色卻顯得有些疲憊。
展昭不由幾分擔心道:「琉璃,你臉色不大好,可是路上累壞了?」言罷又轉頭責怪白玉堂道:「當初我離去之時你拍了胸脯說路上定不會讓琉璃受了委屈,誰知這才多少日子不見,琉璃就憔悴如斯,你倒照顧得好!」
他如此一說,白玉堂才似乎略有所覺,盯著琉璃皺眉道:「她昨日尚好好地,如何今日就這般憔悴?」
包拯見三人湊在一塊便又免不得鬥鬥嘴,不由好笑道:「琉璃性子好強,這一路辛苦,又要向我等講解,對於一個女兒家,到底也苛求過甚了一些。想來是琉璃姑娘平日強撐著不言語,到了青州才顯出疲累來。」
這一番解釋瞧來倒挺合琉璃的性子,白玉堂若有所思道:「怨不得這一路上你總是對我發脾氣,不甚耐煩的模樣。我還心虛不敢問呢。」
琉璃奇道:「你心虛個甚?」
展白兩人暗自一驚,下意識地相視一眼又立刻撇開,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白玉堂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道:「奇了,當初你與我們自揚州往開封一路藏風露宿也未見你有何疲態,為何這回卻顯得如此憔悴?」
琉璃果然已似極為疲憊,竟懶得去追究二人,直截了當地問展昭道:「客棧在哪?」
展昭忙道:「前邊不遠便是。」說話間往前一指,眾人果然可見前頭不遠處一個青色旗旛迎風招搖,上書三個大字——青州驛。
琉璃見卻不急步趕上,反而停下腳步歎了一聲,低聲道:「古代真是太不方便了。」言罷也不管其他人,一踩鐙便上了馬,卻不是跨坐而是側坐,咯登咯登一路縱馬小跑便向青州驛而去。
眾人不禁訝然。包拯不由皺眉,憂心道:「可是這一路奔波太過,累壞了琉璃姑娘?公孫先生,還請稍後為琉璃姑娘診脈,看看可需要如何補補身子。」
公孫策拱手禮道:「學生省得。待入了青州驛後學生便即為姑娘診治。」
說話間琉璃已到了驛站門口,只見她略略遲疑了一下便跳下馬來,卻是雙腳一軟,打了個趔趄。而幾乎同時地,包拯身邊一藍一白兩道身影一閃,展昭與白玉堂便同時出現在琉璃身邊,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二人這才見到琉璃此時竟已是面色慘白,唇無血色,額上大顆大顆地儘是冷汗,不由大驚:「琉璃,你怎地了?」
琉璃捂著小腹,皺眉橫了二人一眼,低聲道:「休要呱噪,我沒事,休息一會便好了。」此時公孫策已快步趕了過來,伸手便要為琉璃把脈,卻被琉璃閃開,面色微微浮起一絲微紅:「不勞先生,琉璃無事,歇息一番也便是了。」
公孫策如何肯讓?勸道:「姑娘還是讓學生瞧瞧,有何不適學生倒也還能幫忙調理。」言罷也不待琉璃說話,逕自拿了琉璃的手腕為她把脈。
琉璃知曉再躲不過,也唯有沉默無語,只是垂眼瞧著青石地板,兩頰卻騰地飛起兩片紅雲,一片嬌羞。
公孫策略一把脈已知其因,不由好笑地看了琉璃一眼,見她更加羞澀也不好多說,躊躇一番道:「學生心中明瞭,還請姑娘先行歇息,待學生一會開個方子著人抓來熬給姑娘喝下,想來也能舒緩許多。」言罷刷刷地飛快開了一副方子喚小二速去抓藥,又找來驛站女工將琉璃扶上樓去。
琉璃低聲唔了一聲,推開展昭與白玉堂隨著女工一道離去,那邊展昭與白玉堂卻是一頭霧水。眼看著琉璃的身影消失,二人又是一左一右地拉住公孫策問個不休。
公孫策一時難以啟齒,只得低聲道:「你二人休要再問,有事進了客棧再說,免得叫外人聽去了笑話。」
展昭白玉堂面面相覷,雖不明白為何會叫外人聽了笑話,卻又無法,只得依著公孫策的意思,進了客棧再說。
待一行人安定下來後,包拯便即問起琉璃狀況,那公孫策卻又是一陣支吾,竟甚是為難地瞧了瞧在場眾人,假意咳嗽了一陣,卻見眾人依舊緊盯著他,毫無迴避之意,只得一歎,悄悄地附耳對包拯說了一些話。
包拯聞聽之後頓時明瞭,眼見這些孩子依舊好奇且擔心地看著自己,也不由一陣為難,本欲瞞著以免將來他們見了琉璃尷尬,卻又扛不住這些孩子如此關切,一時也是躊躇不已。
「大人,琉璃究竟怎地了?」展昭終於忍不住問道。
包拯微微一歎,皺眉道:「琉璃姑娘沒事。唔……看來是本府疏忽,還得為琉璃姑娘找個貼心的老媽子照料著才是。開封府裡都是些男子,許多女兒家自家事務,卻不是男子好插手的。」如此說來倒也是暗示明白,琉璃的問題,那是身為女兒家隱私的問題,你們能不問就別多問了。
展昭與白玉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相顧卻依舊一臉茫然。
包拯暗自好笑,卻又不敢說明,只得咳嗽一聲岔開話題:「展護衛,那劉二牛如何?」
展昭聞言忙拱手道:「回大人,劉二牛如今尚在青州府死牢之中。屬下亦曾擔心無情樓會轉而對劉二牛不利,然則據展某細心觀察幾日,劉二牛在獄中衣食住行樣樣周到,並無異常之處。屬下已安排人手暗中觀察,若有動靜,立刻放炮為號。」
白玉堂忽然咳嗽了一聲,懶洋洋道:「你們忙,我出去轉轉。」言罷也不管眾人,轉身便飄然而去。
他向來我行我素慣了,眾人也見怪不怪,目視他離去之後,包拯收回眼神,卻見那展昭面露遲疑之色,便又問道:「還有何事?」
展昭又是一番遲疑,道:「回大人,據屬下瞭解,那劉二牛已然認罪了。」
「什麼?」眾人一驚,包拯皺眉道,「劉二牛認罪了?何時認罪?」
展昭道:「據聞在安縣之時已然認罪,卻是因那劉氏不服,上告至青州府,青州知州審核之後認為安縣知縣夏知非並無錯處,故而駁回。劉氏仍是不服,這才上告至開封府。」
包拯微怒道:「既然如此,緣何那劉氏竟欺瞞本府道她夫君從未認罪?!」
公孫策略一沉吟,拱手道:「回大人,想來那劉氏擔心大人因她夫君已認罪而不予受理,故而謊稱她夫君從未認罪。」
包拯怒道:「豈有此理。她既信不過老夫,又何必前來告狀!莫非是想藉著開封府的名勢壓人?!」
「想來她一個婦道人家也未必敢如此作為。此事或有內情。」公孫策沉吟了一番,又問道,「大人,而今該如何行事?」
包拯略一沉吟,道:「算日子,官府衙隊亦已將至,那劉氏既隨隊而行,想來也快到了。且待本府先行問過了那劉二牛,再質劉氏。若那劉二牛當真有冤情還就罷了,倘若真是兇犯,本府定連劉氏一道治罪!」言罷拿了官牒命王朝送往青州府,其後便只等青州府來人接迎便罷。
展昭這裡暫時無事,便告退了出來,隨即便向小二問明了方向後便即往琉璃房間走去,還未走近,卻忽然聽到有人低聲喚他,展昭扭頭只見白玉堂斜靠門柱,雙手環胸,正向他使著眼色。展昭走上前,奇道:「你這般鬼鬼祟祟地又是作甚?」
白玉堂噓了一聲,壓低了音對展昭道:「你且待著,看琉璃房中動靜便是。」
展昭聽聞不由一驚:「琉璃到底怎了?」
白玉堂也是一驚,反問道:「怎地,你不是知道麼?」
「我如何知曉?你不是點了頭,難道你不知曉?」
「鬼扯!你不也點了頭?!」白玉堂氣結,「那公孫說得支支吾吾,包大人也是含含糊糊,我又如何知曉?若非以為你已領會,我又怎會這樣就被打發了?」
「你還敢說?!一路隨同過來,怎會讓琉璃出現這般狀況?!」
「我對天發誓,她昨日尚一切如常!還拿竹蘿拍我的臉呢!」
「自找!」
「你!」
兩人忽然不約而同地停止了爭吵,齊齊一歎。
原來二人俱是不知,卻又都以為對方知道,故而你點頭我也點頭,心底存的偏又都存著另一番打算,於是便這樣稀里糊塗地被打發了。
白玉堂摸著下巴尋思道:「我方才起就在此守候甚久,卻只見那女工端著一盆熱水,拿著棉布便進去了,到現在也未曾出來,也不見琉璃,到底是所為何事?」
「棉布?熱水?」展昭沉吟道,「莫非是沐浴?」
「沐浴就用一臉盆熱水?」白玉堂橫他一眼,用琉璃經常罵他的一句話罵展昭道,「沒常識!」
展昭也知自己這番推想實在有夠拿不出手,不由訕訕笑了一下,忽見琉璃的房門又開,一名年約十五六的小丫鬟端著水盆走了出來,水盆之上卻又嚴嚴實實地蓋著一塊粗麻布。
「唉!」白玉堂一歎,「看來要使絕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