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東昇 第四卷 鐵騎奪金 第五十五章 為奴之選
    五千八旗兵由八旗均分組成。這一點尤其令人疑惑。

    按說八旗兵都是從各旗下屬牛錄中抽調而來。且也只是給自己本旗旗主的隊伍使用。除了努爾哈赤能夠任意調動之外。其餘各旗均無法指揮別旗人馬。那麼這五千兵馬的八旗兵。要麼是努爾哈赤下令調遣的。要麼。便是八旗旗主一起下令抽調出來的人馬。可若是努爾哈赤調遣的。又怎麼會弄出個八旗均分的樣子?這不是麻煩麼?指令一部八旗兵馬駐守瀋陽不是簡單易行麼?難道努爾哈赤還有別的什麼意圖?

    對這一點。蘇翎一時還想不明白。這在以往任何一次八旗兵馬的調動中。也是從未有過的現象。此時又在判斷遼陽攻守的節骨眼上。不能不讓蘇翎倍感疑惑。

    鍾維澤沒有回答蘇翎的問話。這個消息是他屬下的哨探帶回的。人也是其挑選出來的。對消息的準確度。鍾維澤是確信無疑。但對於蘇翎要問的。卻是想不出一個頭緒。

    這時。在一旁聽了許久的韓光欣欲言又止。一幅想說不敢說的神情。蘇翎倒一時沒有發現。鍾維澤見了。便示意蘇翎向韓光欣看去。

    「怎麼?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便是。」蘇翎問道。

    第一次發言。韓光欣還是很小心。說道:「將軍。聽說那建奴的八旗。都是由其兒子管帶。這可是屬實?」

    對於這個問話。蘇翎還有耐心。說道:「大致上是如此吧。那八旗旗主。眼下也都算是都屬於其兒子的。至於最初。此時也不必多說了。」

    那韓光欣眨眨眼睛。繼續說道:「將軍。屬下認識一位朋友。其執掌祖業。自己也經營了幾十年。攢下不少家產。後來染病在床。不能再打理家業。便想將家業轉給自己兒子主掌。這按說是該給長子繼承家業。可這個長子一心想進學科考。儘管屢試不中。但仍癡心不改。對其父的產業毫無興趣。而我這位朋友一共有五個兒子。這給長子吧。肯定要將產業敗光。可給其餘哪兒兒子主掌。勢必也無法名正言順。」

    韓光欣此時講起了故事。蘇翎與鍾維澤開始還耐著性子。但漸漸地便有些不耐煩了。那鍾維澤更是顯現在臉上了。

    韓光欣連忙結尾。繼續說道:「所以。我這位朋友最後便將家產一分六份。平均劃分。是否敗家。全看他們自己了。」

    蘇翎與鍾維澤一聽這乍然而止的故事。稍稍一怔。隨後。蘇翎看向韓光欣。說道:「你地意思。這八旗是被分成八隊的?」

    韓光欣連忙說道:「將軍。屬下不敢亂說。這都是猜測。若當真是八個兒子。這產業不好劃分的話。這家業必定是要敗的。我那朋友便是如此。家產分過之後。很快便一敗塗地。如今在遼東。連名字都不為人知曉。」

    從這個角度上去推測。也難得韓光欣敢說敢講。儘管這聽起來有些扯得遠了。但這個態度。還是值得肯定。

    蘇翎笑著說道:「嗯。也算是一個新想法。」

    蘇翎心中真實地想法。是這韓光欣地新角度想的結果。算是一個好兆頭。這與適才鍾維澤的一番估測。正好能聯繫起來。這說明努爾哈赤當真有些老態。既然不能當機立斷揮兵反擊。反而採取一味堅守瀋陽地策略。這份心思可是暮氣十足了。

    這一點。再加上李永芳打聽到的努爾哈赤的傳聞。這說不定努爾哈赤可真是病得不行了。那八旗也未必便是努爾哈赤妥協的結果。努爾哈赤地八個兒子。也能妥協出這樣的一個決定。

    這個推測雖然還得花很多功夫才能得到確實。但這個想法在心理上。已經使得蘇翎傾向於結果了。

    想到這裡。蘇翎精神為之一振。說道:「韓光欣。你來寫一道文書。發往遼陽城外各營人馬。」

    「是。」韓光欣連忙回到桌子邊坐下。提筆沾墨。等待蘇翎口述。「命:各營備戰。收拾兵馬、器械。廣佈哨探。隨時聽命殺敵。」

    蘇翎只是簡單下達一份軍令。也就是給各營一個緊張的考核。看看這幫明軍到底會如何表現。隨後。韓光欣又出去讓那些書吏們一式幾份。加蓋征夷將軍大印。隨即發往城外各營主官之處。

    「我去面見袁應泰袁大人。李永芳若是到了。直接去經略行轅。」蘇翎對鍾維澤交待。

    「是。」鍾維澤答道。

    說完。蘇翎便率領護衛們。上馬直奔遼東經略袁應泰地府衙而去。

    到了袁應泰地府衙。卻只有何丹旭一人在。說是袁大人去巡視他的虎旅軍去了。

    何丹旭便連忙命人前去尋袁應泰袁大人。說是蘇將軍有要事相商。請袁大人回府。

    這邊何丹旭便請蘇翎坐在前廳等候。這上茶自然是有地。另外。還給蘇翎端上一份麵點。這早上說了許久。卻還真有些餓了。蘇翎當下也不客氣。伸手便取了一塊。塞進嘴裡。味道還不錯。略略帶甜。蘇翎便連吃幾口。將一盤子麵點都吃了下去。這到底是文官出身。享受可是本能。這遼事稍稍有些寬心。這些糕點便已有人給制備了。

    蘇翎吃完。何丹旭有遞上一塊熱呼呼的手帕。給蘇翎淨手。蘇翎接過。看著何丹旭。笑著問道:「你一直這麼伺候袁大人地?」

    「是。」何丹旭帶著謹慎的笑意答道。「小的跟這袁大人也有不少年頭了。一向如此。」

    蘇翎看著何丹旭的笑臉。卻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在千山堡。幾乎所有的百姓都是類似的出身。彼此間相差不大。就算是原來出身大戶人家地。如同陳芷雲這樣的出身。也因各自不同的經歷。最終流落到千山堡的群山之中謀生。所以。蘇翎講述地關於沒有奴僕。大家每個人都有平等生存地機會時。自然是贏得了幾乎所有人的嚮往與支持。這也是蘇翎僅憑那十幾個兄弟。最終能掌控千山堡的最主要地基礎。

    蘇翎帶隊將繳獲所得。以及與胡德昌商隊貿易所得。均分給那些原本一無所有的百姓、士兵。而那些辛勤墾殖出來的農田產出。也大部分上繳成為公糧。還有那數之不盡的毛皮、山珍。以及更為貴重地人參。也都不是按山外的價值予以核算。幾乎全都算是免費地交由胡德昌的商隊拿去貿易。在千山堡那一帶。也當真沒有奴僕。就算日後連勝地結果。也沒有多少人家能夠比鄰居過得更好。而那些管事們。除了分得一定地口糧、銀兩之外。也沒有更多的高於一般百姓。這算是屬於蘇翎開創地一片天地。

    但隨後。到了寬甸之後。情形便開始變化。蘇翎的那些規矩倒是沒有破壞。但是關於奴僕地辦法。卻連有些自己便是奴僕的人。都不願聽從。蘇翎因一直忙於軍務。這些事情大都由胡顯成處置。也未多過問。胡顯成也未向蘇翎提過這中間有什麼不妥。蘇翎心中只大致有個印象而已。

    不過。此時看到何丹旭的那張笑臉。蘇翎才恍然明白。這當不當奴僕。固然有其被逼迫、無奈的一面。但也有主動投靠。附身為奴的人。對於這些人。依附主人。不僅能夠吃穿不愁。甚至也能得到一定的權利、銀子。如眼前這位何丹旭。若不是投身於袁應泰的名下。放在人群之中是連個影子都找不到。如何能有今日這般情形?不說蘇翎送給其的賞銀。恐怕平日裡袁應泰的打賞便有不少。而那些欲鑽營袁應泰袁大人路子的官員們。少說也要給這位袁大人的心腹親隨一些打點銀子。

    這難道不比其作為一個自由人強?蘇翎此時才明白自己定下的規矩。過於憑空想像了。蘇翎想要的。是每一人可以自由選擇自己謀生的方式。與生存的權利。這些話雖然不一定能被人聽懂。但蘇翎在千山堡還是做到了這一點。但。蘇翎此時明白的是。選擇做奴僕。也是一個人的自由。就如何丹旭。怎麼看也不像是被人逼迫而至的。倒反而十分享受。

    關於奴僕的規矩。便由這一刻發生微妙的變化。蘇翎仍然要給奴僕變成自由百姓的機會。但對於自願成為大戶人家的奴僕的。便不再干涉。此時。蘇翎更想起在昔日攻佔鎮江李家堡寨後的那些婢女。對於那些無法耕種農田謀生的女子。恐怕也是選擇了一天最適合自己的路子走。這個時候。大明朝所有的大戶人家裡。做一個小妾。甚至做一個大戶人家小姐的貼身奴婢。也要比一般農家的女孩子好上百倍。蘇翎已經開始理解那些打死不願種地的女孩子的想法。雖然顯得怕過得辛苦。但也情有可原。

    想到這裡。蘇翎暗暗決定。等與袁應泰商議完畢。便回去給胡顯成寫一封長信。將適才的想法都說給胡顯成聽聽。讓胡顯成去定出更為妥當的規矩。

    蘇翎此時並未想到。這個偶然間的轉變。給其帶來多少好處。這些改變。要在數年之後。才會顯現出效果。而整個遼東。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反對蘇翎的人。

    蘇翎尤自坐在椅子上出神。那何丹旭也不敢打擾。默默地站在一旁侯立著。

    那袁應泰袁大人足足有半個時辰。才自城外的軍營中返回。

    自從蘇翎決定為其重組虎旅軍。袁大人雖說對上次遼陽之戰心有餘悸。尤其是對虎旅軍最後的潰散實在傷心。但還是鼓起信心。要在自己手上掌握一支真正的軍隊。儘管袁應泰對蘇翎所管帶的士兵隊伍分外佩服。這羨慕之餘。也未免有幾分暗中比試的味道。至少。袁應泰也要訓練出一部能看得過去。最好能一戰的軍旅。這其中多少也帶有對遼陽失陷的彌補心態。重振整個大明的軍伍。袁應泰可不敢想像。但重振虎旅軍。把握還是相當大的。再說。這虎旅軍的餉銀。不是還在自己手上麼?

    當然。在看到蘇翎派出數隊黑甲騎兵。在城外各營為其招募到的士卒時。袁應泰更是興奮。黑甲騎兵們挑選的人選。自然比袁應泰當初只是懸賞來的可靠、細緻。不僅刀馬嫻熟。弓箭也是要十中七八的。才能入選。當然最後實在挑不出了。且那些武官們的家丁也不好奪人之愛。便稍稍降低了標準。

    這樣。蘇翎便為袁應泰挑選出三千人。仍然沿用虎旅軍之名。袁應泰也為此張布榜文與軍營之中。給餉銀每月二兩。斬首敵人一級首級的。另賞五兩。條件卻是不多。只要按照蘇翎的軍規軍紀執行。便可。這使得虎旅軍的士卒們分外聽話。袁應泰並未去過幾次虎旅軍的營地。卻也能每次發令。而令出入如山。徹底地得到執行。

    袁應泰是故每日都要到軍營中去待上幾個時辰。若不是還有眾多公務要辦理。袁應泰大可如一個游擊將軍般地泡在營地不走。

    袁應泰返回行轅。一身是汗。看樣子像是也參與了一回操練。

    「袁大人。」蘇翎說道。「虎旅軍如何?」

    「好。好好。」袁應泰連說了三聲。以示滿意。「若是時間足夠。我們整訓出三萬這樣的人馬。便足以與八旗兵對陣。」

    剛說完。大概是袁應泰隨即聯想到蘇翎的策略。這哪兒還有多少時間訓練新的虎旅軍?只要努爾哈赤一來。這整個遼陽便要全數撤走。想到這裡。袁應泰面色一緊。連忙問道:「蘇將軍。未必是努爾哈赤來了?」

    「不是。」蘇翎很欣賞袁應泰適才說道虎旅軍時的表情。便說道:「袁大人。不是努爾哈赤來了。而是你的虎旅軍。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訓練了。」

    「哦?」袁應泰忙問。「此話怎講?」

    蘇翎便緩緩就早上的消息給袁應泰講述了一遍。並將一些估測結果。也一併告訴了袁應泰。其中。便有關於這

    「勢」的一部分。這「勢」字。對於袁應泰的這樣的文官來說。可是不陌生。或者說文官們擅長的。便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只不過不是用在軍事上罷了。

    「那麼……」袁應泰遲疑地問道。「這遼陽可以住下了?」

    蘇翎也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再等等消息吧。若是按目前來看。還是可以多住一陣子。」

    「那就好。」袁應泰沒有多說。能夠讓蘇翎這般改口。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與袁應泰期望的走近了一步。但袁應泰也知道。這個策略關係到數萬人的生死。是不會僅憑一個消息。便徹底改變。

    正在這時。何丹旭進來稟報:「蘇將軍。外面有個叫李永芳的求見。」

    蘇翎一聽。急忙說道:「叫他進來。」何丹旭出去傳令。

    蘇翎轉頭對袁應泰說道:「大人。這消息以來。咱們便可定下遼陽的去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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