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東昇 第一卷 遼 東 軼 事 第二十章棄婚約
    日出時分,蘇翎與同來的幾人已在院子裡各自練了番拳腳。】這是每日的早課,只要沒有戰事,是雷打不動的習慣,這些人有的是一路拳法,有的練刀,有的乾脆將院子裡的石桌石椅舉上幾十次。能在數年的夜不收生涯中倖存下來,與這樣習慣密不可分。只是此時這般動靜,自然會驚動不少人。胡德昌一早便來問候,打聽到蘇翎**鎮江堡城一行,便說時辰尚早,城門未開,少說還要等上一個時辰。既然如此,蘇翎便往船上走了趟,見水手們也早已起身,將甲板收拾得乾乾淨淨,那趙四卻是不在。一問,說是已去碼頭置辦所需物事。蘇翎不禁說道,還沒拿銀子呢,他如何去買?一邊有水手笑著答道,以趙四的名氣,置辦船上所需,是可以賒賬的。只是趙四性子倔強,若無人僱傭,便是餓死也不會開口,所以才會潦倒至今。這件事倒讓蘇翎對趙四多了幾分信任。

    從船上回到院子裡,陳家大小姐已梳洗妥當。今日要去會客,自然是要拾掇一番,身穿一套淺色長裙,烏黑的長髮似乎也多了些點綴,雖非新衣,卻也能讓人耳目一新。蘇翎只是撇了一眼,便想著該去向胡德昌借輛車,這幅打扮騎馬可不像個樣子。陳家大小姐在山中這近一年的磨練,雖早已退去大戶人家小姐的味道,騎上馬都能抽上一鞭,可如今這麼一換,卻好像換了個人。

    待胡德昌說時辰已到,一行人出發時,門口早停著一輛大車,前面罩著藍色簾幕,看樣子也是胡家常備的。蘇翎只帶了四人隨同,陳青山自然也在,一隊人騎馬伴著大車,一路向鎮江堡行去。

    鎮江堡城門值守的旗軍有七八個人,衣甲鮮明,站得也還算齊整,不過對於進出城門的人流卻似乎毫無興趣。蘇翎一行人經過時,領隊的小頭目連瞧都沒瞧上一眼,這類大戶人家家眷模樣的隊伍,早就看得厭了,自是毫無阻礙之意。

    見已進得城內,蘇翎稍稍放心,提防之意一去,這隨後的去向卻似未定。他上前兩步,在車旁問道:「是先去見人,還是最後再去?」

    陳芷雲在車內低聲答道:「大哥做主便是。」

    「你不是要置辦禮物?」

    車內稍頓,才說道:「不需的。」

    「那好,先辦你的事吧。」蘇翎說完,便策馬走在一邊。那陳芷雲自在車內一番指引,趕車的車伕依言駕車前行。

    一行人在城內轉來轉去,在一處大宅院前停下。陳芷雲下車,稍稍猶豫,看向蘇翎。蘇翎點點頭,也不說話,與餘下的人俱都下馬,在一旁侯著。那陳青山自然上前陪著,小聲與陳芷雲說了幾句,便在上前叩門。

    過了片刻,大門開了條縫,一個人探出頭來,見了陳青山一愣,隨即看見後面的陳家大小姐,臉上頓時露出驚喜,連忙打開大門,說道:「是大小姐,我這就去稟告老爺。」

    陳芷雲也不多說,隨著陳青雲進去,跨入門的那一刻,又停下來,望向蘇翎,見其並未看著她,猶豫著轉身進去了。

    那開門的人大約是急於進去報信,並未出來招呼。蘇翎等人也不進去,就在門外一側等候。就聽得裡面一陣人群的腳步聲與說話聲,隔著牆又聽不太清楚,估計是許久未見的一番驚喜說辭。隨後聲音便向裡去了,門外的人什麼都聽不到。

    過了會兒,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出來,對蘇翎說道:「我家主人請各位進去歇息。」

    蘇翎瞧瞧天色,說道:「不必了。一會兒我們還要趕路,就在這裡等著便是。」

    那人似乎一愣,稍稍想想,便什麼也沒說,轉身進去了。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陳家大小姐還未出來,蘇翎有些不耐煩,卻又不好催促,正張望間,便見陳家大小姐與陳青山被一群人擁著走出來。陳芷雲微微低著頭,面上似乎殘留淚痕,那陳青山卻似有些迷惑,見了蘇翎也不說話。送人出來的主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身子微微發福,面相和氣,看見蘇翎稍稍一怔,微微皺眉。

    陳芷雲在門前站定,對著老者行禮,卻不說話。

    那老者欲言又止,談了口氣,說道:「既是如此,就請多多保重吧。你兄長的事情,我會留心的。」

    陳芷雲又一次行禮,轉身便上了大車。蘇翎見此,也不與那家主人招呼,輕聲說了聲:「我們走!」一行人便將老者拋在身後,轉過街角便看不見了。

    胡德昌似乎滿心疑慮,到底沒忍住,問蘇翎,「老弟與張家熟悉?」這話問的便是不妥,若是熟悉,焉能站在門外?可若是不熟,這陳家大小姐的行止卻如何解釋?

    「張家?」蘇翎一愣,「就是剛才那家?」

    胡德昌點點頭。

    「不認識。」

    胡德昌還想再問,想了想便又閉上嘴。蘇翎這人謎團甚多,問多了怕是不好。

    蘇翎卻問道:「這張家是什麼人?」

    「張家嘛,」胡德昌想了想措辭,說道:「原不是遼東人氏,祖上是設立商屯時移居在此。也算上鎮江堡中的大戶,家裡有幾處鋪子,幾百畝田,到了這一代,據說想棄商從文,那張家長子早年便中了秀才,後來去了京城應試,這有幾年沒有消息了,也不知是否中舉。」

    蘇翎聽了無話,心想這陳家與張家是個什麼關係?但轉眼便不再去想。

    一行人由胡德昌帶著,在鎮江堡內的各家商舖間逛了好一陣子。陳家大小姐似乎被那些胭脂水粉之類的沖淡了臉上的淚痕,不多時便露出笑臉,帶著趙凌在那些女孩兒家用的零零碎碎之間好一番耽擱。蘇翎瞧著兩個女孩子嘰嘰喳喳,想了想,便由著她們去,留下兩人在門外守著,自己帶人去辦別的事情。

    這別的事情自然便是一番花銀子的買賣。有胡德昌陪著,事情辦起來便簡單快捷,價錢也公道。先是置辦一批棉麻織物,都要結實耐用的,至於綾羅綢緞之類的奢侈物,蘇翎俱都不看,就算要買,也由著陳家大小姐去揮霍,他只管自己要的。鍋碗瓢盆之類的,還有蝶兒盞兒的,花的銀子不多,卻是必須要的,有胡德昌居中說和,蘇翎也不去驗貨查看,只管說了數目讓店家一概送到胡家去,且要立即便辦。這自然喜壞了幾家商舖,幾乎將店裡的存貨都收羅一空,這好不容易來的主顧,焉能不好生伺候?蘇翎定下沒多久,就有騾車開始啟運,向著胡家方向行進。

    其它置辦所需,不再一一詳述,好在鎮江城內本就人口不少,且商貨往來尤多,這批蘇翎買下的貨物,就夾在人流中不斷出城而去。

    陳芷雲帶著趙凌幾乎是在同時就買下不少東西,蘇翎也沒有過問,只是東西太多,不得不再雇一輛車運送。好在蘇翎的船上有足夠的地方裝下這些物事,不必擔心沒處擱置。

    這些瑣碎之事看著繁瑣,辦完回到胡家,也剛剛午時。蘇翎匆匆吃過午飯,然後將諸事整理一遍,便帶著眾人上船,準備離去。胡德昌送至岸邊,一番說辭是免不了的。蘇翎也不多說,只淡淡說了聲來日方長,便下令出發。

    看著趙四指揮眾水手揚帆起航,將船徐徐開動,緩慢卻毫不停留地離開江岸,蘇翎這才緩了緩情緒。這一次,算是辦妥了,至於以後的買賣,還要看回去後的動作再說。

    陳家大小姐陳芷雲見船上眾人都已安靜下來,蘇翎也像是沒有其它事情,正站在船頭遙望兩岸風景,便來到蘇翎身邊。

    蘇翎側頭看了看她,說道:「怎麼,沒坐過船?」

    陳芷雲搖搖頭,說道:「小妹來跟大哥說些事情。」

    蘇翎點點頭,問道:「是今天張家的事?」

    陳芷雲低下頭,生怕蘇翎說出不想聽的話,卻沒見蘇翎表示,便說道:「那張家與我家是世交,父親在世時給小妹定下門親事,許給張家長子。」

    蘇翎一愣,想了想,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留下?我原以為你們陳家再無旁的親戚。」

    陳芷雲沒有解釋,隔了會兒,繼續說道:「小妹此次去張家,便是退親的。」

    「退親?」蘇翎揚了揚眉,想要再問些什麼,卻又住口。這陳芷雲一個女子,在外生活了近一年,這張家如何看待?難怪那老者看蘇翎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雖然張家不一定疑心陳芷雲,但卻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段日子,這往後可就難說。

    蘇翎對這類事情最是不煩花心思,便說道:「也好,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千山堡最難的時候都過了,現在又買了這麼些鹽,該算是好日子了。」

    陳芷雲答應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蘇翎的語氣給她的感覺像是非常鎮定,似乎她做的並非不可理解。

    接下來的五天裡,船一直不間斷地逆流而上。此時鴨綠江還未到汛期,水流不急,一路上藉著風勢,或是撐著長篙,有些地方還不得不下船用人力拉拽,雖費盡了力氣,卻總算是到了渾江口附近。

    這一段的江岸,蘇翎去年便已走得熟悉了。本想修築一處港口,卻一直沒有機會,再說那時連船在哪裡都不曉得。好在附近可供停泊之處還算好找,便泊在岸邊,那趙四等人十分緊張,蘇翎一問,才知是擔心受到襲擊。便笑著告訴眾人不必擔心,簡略地將此時情形告訴眾人。趙四等人都驚喜不定,如這般情形,倒是遠遠出乎眾人所料,那些擔心都是多餘的了。

    因事前並未料到如此順利,且有船直接將鹽運至渾江口,這接下來便還要耽擱幾日。蘇翎派人前往千山堡送信,調集人手前來搬運,自己則仍然住在船上,等候馱隊的到來。

    第三日,便見大批人馬源源不斷地在岸邊聚集。蘇翎先是一喜,卻又覺得慮事不周,這接下來該再運一批山貨之類的才好,但或許是謹慎的緣故,他還是決定回到千山堡後,商議一番再做以後的打算。

    這邊大隊運輸的人馬自有人管帶,蘇翎讓趙四等人就在船上等候,過幾日便有事情安排,自己則先行往千山堡而去。走到半路,便見一騎飛奔而來,一問,說是那些歸降的女真戰兵有事,請蘇翎速回。蘇翎不加思索,一路狂奔而去。這些女真降兵,未必要反了不成?若是那樣,千山堡可就危險了。但報信的並不知詳情,直說著胡顯成派人前來,卻不見危險之色,到底是何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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