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榜高手莫意閒冰冷灰白的體被放在地面的一張毛氈上。
無論生前他如何叱吒風雲,死後亦只能留下一個沒有生命的軀殼。
甄夫人托著香腮,坐在一張椅裡,凝視著他的體,蹙起黛眉,像有什麼苦思難解的問題。
包紮著肩頭,臉色蒼白的柳搖枝適於此時走了進來,來到莫意閒停處,低頭細看著,邊道:「仍沒有戚風兩小子的消息嗎?」
甄夫人搖頭道:「未有!不過假若他們仍在城內,遲早會給我們找出來的,但恐他們早逃到城外去了。」
柳搖枝抬頭往她望去,道:「夫人為何像有點氣的樣子,要知兩軍封是。總是互有死傷,只有到最後才知誰是真正的勝利者。」頓了頓續道:「何況莫意閒我早看他不順眼,那天城內子夜之戰,若他肯出全力,戰果定會改觀,留下這樣三心兩意的人,封我們實在並無好處。」
甄夫人微微一笑道:「先生莫要動氣,素善只是有些問題尚未解開,所以情緒才顯得有點低落吧!」
柳搖枝聽她溫言軟語,不好意思起來道:「對不起!這是我第二次受傷,所以心情不大好。唉!這兩個小子為何敢在這種喪家之犬的形勢下,仍準確地把握莫意閒的行蹤,在光天化日的熱鬧大衝上,公然搏殺黑榜的高手,擺明在天下武林前落我們的面子,以後誰還敢投靠我們。」
接著再道:「卜敵那膽小鬼更托傷躲了起來,怕成為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若我們不做回一兩件漂亮的事,對聲勢的損害,實難以估計。」
甄夫人點頭道:「他們的反守為攻,擺出逐點擊破的姿態,確弄得我們鶴唳風聲,草木皆兵。這麼靈活的策略,是我們事先預想不到的,可是他們仍有兩個弱點,可被我們利用。」
柳搖技道:「夫人指的是褚紅玉和水柔晶吧!事實上我們所有佈置,均針對他們必須盡快趕去援救她們而設,這是他們明知是陷阱亦要闖進去的絕局。但至今他們仍似置之不理,再加莫意閒一死,使我方陣腳大亂,再難以捉摸他們下一步的行動。」
甄夫人微微一笑,話題一轉道:「柳先生假若是凌戰天或翟雨時,聽到長沙一戰的消息,會作出怎麼樣的反應呢?」
柳搖枝微一錯愕。顯是被提醒後才想起怒蛟幫,沉吟片晌後道:「自然是立起全軍,趕來與干羅等會合,而且他們應收到了少主和裡老大不在的消息,絕不會放過這千載一時的機會。」
甄夫人站了起來,來到莫意閒遺體的另一邊,秀目閃著動人的神道:「這確是千載一時的良機,只要我們運用得宜,不但怒蛟幫完了,風戚等亦無一人可以活命,那時整條長江將會落人我們手上,再配以由域外反攻過來的大軍,內外交煎下,朱元璋勢將江山不保。」
柳搖技皺眉道:「恐怕我們現在的實力,並不足以打一場兩邊戰線的硬仗!」
甄夫人橫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欣然道:「先生好像忘了還有胡節的大軍和展羽的屠蛟小組哩!」
柳搖技給她的風情弄得心兒狂跳,吁出一口氣道:「夫人說的是,胡節和展羽有皇命在身,專責對付怒蛟幫,總不能坐視不理,可是他們的實力未必能把怒蛟幫一網打盡呢?」
甄夫人一陣驕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我們嘛!」
柳搖枝給他弄得糊塗起來,一呆道:「那誰來對付風戚干羅等人?」
甄夫人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他們要救回水柔晶和褚紅玉,免得落入我們手上,尤其是鷹飛這女人剋星的手上,已是不疑的事實。我們為免實力分散,只能全力搜尋其中一人,先生會探那一個作目標呢?」
柳搖枝心中有點不忿氣,這比自己年輕上數十年的美女,思想的縝密,比他這經驗豐富的老江湖還要老辣,若自己這次給不出一個令她滿意的答案,定會被她小覷,不由用心思索起來。
甄夫人的心神卻轉到了韓柏身上,想到自己既公然向鷹飛表示了對這男人的興趣,以鷹飛的心狠手辣,定會不擇手段去把對方殺死,韓柏這小子究竟能否逃過大難呢?真是非常有趣。
若他死了,秦夢瑤必然傷心欲絕,更且縮短她有限的生命,她亦可絕了方夜羽的心,吐出一口鳥氣。
若他仍能大難不死,我甄素善便和他玩個有趣的遊戲吧!
只要那真是個有趣的遊戲便夠了。
柳搖枝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我會選水柔晶作目標。因為褚紅玉有丹清派這地頭蟲掩護,必能瞞過我們這些外來人的耳目。而水柔晶的潛蹤法既是由你傳授,自然躲不過你的搜索,我說得對嗎?」
甄夫人收拾情懷,甜甜一笑道:「先生分析得非常透徹,素善會利用干羅的偵察網,送出清晰的訊息,讓他以為我們正全力圍搜水柔晶,假若他們亦全力往援,將會發覺落進我們的算計裡。」
美日亮起森寒的殺意,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怒蛟幫的軍師翟雨時,如何躲過這一場災劫?」
洞庭湖那僻靜漁港的漁舟上,怒蛟幫裡最重要的幾個人物,幫主上官鷹、凌天、翟雨時,龐過之和梁秋末正聚在一起商議。
翟雨時神色凝重道:「繼昨夜接到長沙之戰的消息後,剛才再收到千里靈傳書,長征和風行烈聯手在同一地點,刺殺了「逍遙門主」莫意閒……」
上官鷹拍案叫道:「這小子真有!」
凌戰天道:「看來我們須立即赴援,否則他們早晚會給敵人吃掉,若我們給合起來,又有干羅助陣。縱使對方高手如雲,我們亦有一拚之力。」
梁秋末插入道:「我贊成凌大叔的提議,方夜羽和裡赤媚等兩天前乘船東去。目的地應是京師,這會令他們的實力大打折扣,否則即管有干羅出手援助,恐長征他們亦逃不了。真是奇怪,為何以方夜羽的精明,竟會在這關鍵性的時刻離開呢?」
龐過之道:「我看是方夜羽沒有把干羅這支連我們都不知道的奇兵計算在內,所以低估了長征的實力。不過那甄夫人確是厲害,一出手就把長征他們迫在死地,害得封寒都送了命。以他們的實力,長征他們殺了莫意閒只算是迴光反照的掙扎而已,若我們不立即施援,他們就危險極了!」
上官鷹向翟雨時道:「雨時快安排一下,救人如救火,一點不容浪費時間。」
翟雨時歎了一口氣,這處共有五個人,有四個都主張立即出兵,他還能提出什麼其他主意呢?
凌戰天看到他的遲疑,皺眉道:「雨時是否另有想法呢?假若我們在這極形勢下,仍龜縮不出,坐看他們被敵人圍戰,怒蛟幫以後休想再在江湖上立足。」頓了頓歎道:「就算這是個陷阱,我們都似避不了。」
翟雨時道:「目前的形勢,實際上是機緣巧合下意外生出來的後果,誰能加以利用,誰便能成為勝利者。現在長征他們以擊殺莫意閒的行動,清楚向我們送出訊息,就是他們將會牽制著甄夫人這股勢力,製造出我們乘隙進擊的形勢,若我們不加利用,將會白白錯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機。」
上官鷹鬆了一口氣,道:「我還怕雨時反對出兵,現在放心了!」
翟雨時皺眉思索了一會後道:「現在我們大約知道展羽的屠蛟小組核心高手在十人之間,外圍較次的好手則約有近百人,配以胡節的人,隨時可抽調以萬計的精銳快速部隊,對我們加以截擊。」
凌戰天點頭道:「幸好胡節的水師,因為要做好嚴密的封鎖,實力分散,只要我們行動迅速,可作點的突破,所以行軍的路線最為重要,若處理得宜,要應付的可能只是展羽的人和少都分的官兵。」
翟雨時道:「最快的行軍路線,自是乘戰船由洞庭湖開進湘水,這樣兩天即可抵達長沙府,可是亦以這段水路敵人的實力最具強大。」
凌戰天微笑道:「那也是敵人最想不到我們會採取的路線,不過若沒有方夜羽的人在,我有十分把握跟胡節的水師和展羽打一場硬仗。」
梁秋末興奮地道:「胡節這小子亦應被重重教訓一頓。」
翟雨時向龐過之道:「龐叔立即傳下幫主之令,盡起精銳,把隱藏著的所有戰船,集中到這裡來,準備隨時行動。」
龐過之大喜去了。
翟雨時眼中亮起智能的光芒。道:「我們定下兩個目標,就是怒蛟島和長沙府,首先佯作進攻怒蛟島,假設敵人中計,把水師調往怒蛟島,應付我們的進攻,我們立即進入湘水。全速開往長沙府,在長沙府北都登岸,與長征等會合。」
上官鷹道:「假若敵人不中計,我們豈非進退兩難嗎?」
翟雨時胸有成竹道:「假若敵人如此高明,覷準我們的目的地其實是長沙府,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個驚奇,全力收復怒蛟島,那時我們將更穩操勝券。」
凌戰天點頭道:「這果是妙策,當官的門面工夫最為重要,若胡節讓我們重占怒蛟島,給朱元璋知道了,保證人頭落地。所以無論他們的計劃如何周詳,一旦怒蛟島遇襲,必陣腳大亂,回師來攻,那時我們既可對他們迎頭痛擊,又可繞過他們,趕往長沙府,教他們首尾難顧。」
上官鷹拍案道:「就這麼決定!」
翟雨時道:「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長征等人,而是浪大叔,方夜羽和裡赤媚在這種緊張的局勢裡,仍往京師去,其中定有大陰謀,只恨大叔他們一京師,我們再不能和他們保持聯絡,想警告他們一聲,都無法辦到。」
梁秋未道:「會否是他們識破了范良極和韓柏兩人真正的身份?」
凌戰天道:「若要證實他兩人的身份,隨便派個人去就可以了,何須勞動方夜羽和裡赤媚這兩個最重要的人物?」
翟雨時道:「朱元璋剛策封允為皇大孫,使皇室分裂成兩個對立的大集團,一邊是擁護允的皇公大臣,另一方則是以燕王朱棣為首的勢力集國,今次方里兩人東下應天府,必是與此有關,對他們來說,這確是分裂大明再好不過的良機。」
凌戰天點頭道:「看來是如此了,現在方夜羽又多了紅日法王和年憐丹這兩大高手,配合著手下其它能人和楞嚴龐大的東廠,縱有大哥在,若韓范兩人被揭穿身份,將是命喪京師的慘局。大哥義薄雲天,勢不肯獨白逃生,那可能是全軍覆滅的命運。」
上官鷹色變道:「那怎辦才好,鬼王虛若無因曾助朱元璋出賣小明王,對我們顧忌甚深,更忌大叔,在這種情況下定會落井下石,大叔他們勢孤力弱,如何應付數方面的夾擊呢?」
翟雨時神色凝重道:「對這事我們眼前實無能為力。唯一的希望就在秦夢瑤身上,假若她能復元過來,大叔方面的實力將會倍增,至少可去了紅日法王這強敵。而且她身份超然,若受到攻擊,天下白道無人肯坐視不理,怕只怕因鷹刀之爭,影響了白道特別是八派的團結,使他們變成一盤散沙,那對方夜羽就更有利了。」
凌戰天望往艇外,歎了一口氣道:「想不通的事,多想亦是無益,就讓老天爺來決定我們的命運吧!今晚當天入黑後,就是我們動身開往怒蛟島的時刻了,胡節揚威耀武太久了,讓他嘗嘗我幫名懾天下,詭變莫測的夜戰之術吧!」
上官鷹暴喝道:「怒蛟必勝!」伸出手來。
其它三人迅速伸出手來,一隻緊迭在另一隻上,緊握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