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 第二十一集 第三章 百口莫辯
    楚韻如眼中露出痛惜之色:「不要難過,那兩個還是大孩子呢,就算這是秦王的局,就算是一齣戲,以你的性情,也實在是不能坐視他們被殺的。」

    容若苦澀地笑笑:「好一個秦王,這記下馬威,可真是太狠了。」

    楚韻如忽的打開窗,四下望了望,見所有的太監、宮女,都遠遠而立,離得最近的一個,也隔著老遠在樹下掃地,這才關上窗子,回頭,又在整個房間裡東張西望,四處摸索一番。

    「韻如,你做什麼?」

    「董姑娘說了,很多地方都免不了秘室暗道、銅管窺孔一類的東西,所以出門在外,不止要小心隔牆有耳,什麼地方都要防範。」

    楚韻如一邊說,一邊四處搜索,用董嫣然教過她的方法搜過了整個房間,確定完全沒偷聽偷看的機關,這才略略放心,但又感到十分不解。

    秦王憑什麼對他們這樣放心,憑什麼給他們這麼大的自由空間呢?

    容若知她必有要事想說,便安靜地等待,誰知楚韻如卻又是長久的沉默。

    容若有點急了:「韻如?」

    楚韻如終於凝望他,輕聲道:「秦王恐怕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可怕,我知道你生氣、憤怒,可是,你千萬不可觸怒他。就算是你心切性德的安危,想早些從他嘴裡套出你想知道的一切,也一定要謹慎從事。」

    容若歎息一聲:「不必你說,我也知道秦王有多麼可怕了。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楚韻如勉強笑笑:「我只怕你過份牽掛性德的安危,以致失去理智,你既能如此,那便好了。」

    容若見她神色不對,不覺皺了皺眉:「韻如,我最近總覺得你和以前似乎有些不同,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楚韻如嬌軀微震,臉上神色忽然說不出的奇怪。

    容若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忍不住道:「韻如,以你我之間的關係,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楚韻如凝視他,欲言又止。

    容若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韻如,到底什麼事?我是你的丈夫啊!」

    楚韻如在長久的猶疑之後,終於長歎一聲:「你是我的丈夫,以你我的關係,理應沒有什麼事不可說,可是,我隨你入秦,我不惜一切助你救性德,我已做到這個地步,我已經等了又等,為什麼就是等不到,你親口告訴我,性德的秘密?你可知這一切,我早已知道了。

    容若臉色一正,失聲道:「你知道了性德的秘密?」

    他只覺千萬分不可思議,有關性德的秘密,太虛世界中,除了他,除了周茹,還有00八,怎麼可能還有別人知道,知道了又怎麼可能理解?

    楚韻如看到他的表情,卻淒然一笑。

    她的臉色,說不出的悵然神傷,悲切無奈:「我從不責問你,只盡心幫你,哪怕你要為了他冒必死之險,我也不攔你,為什麼,你還是不對我說實話?」

    容若越聽越糊塗,雙手亂搖:「等、等等,我怎麼越來越不明白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到底知道性德什麼秘密?」

    楚韻如無奈地搖搖頭,神色中淒涼悲悵,語氣滿是傷懷:「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嗎?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性德,他,他是個女人。」

    容若一個沒站穩,差點兒跌倒,嘴巴張到最大,眼睛也瞪到極點,怔了半天,才驚叫出聲:「你說什麼,性德是女人,你開什麼玩笑?」

    楚韻如撲過來掩他的嘴:「小點聲,既然你讓性德扮做男子,必有用意,真相讓我知道了倒罷了,這樣叫嚷出來,就不怕天下人人皆知嗎?」

    容若還是魂不守舍:「你,你,你怎麼會以為,他是女人?他,他怎麼可能是女人?」

    楚韻如又氣又恨又是傷心:「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騙我。告訴我真相又有什麼關係,難道我會和你為難,我會洩你的機密,我會把這件事嚷出來嗎?」

    容若見她氣苦之色,知她真是傷心極了,一時心慌意亂,搖手跺腳:「沒這回事,韻如,我真的沒什麼不能告訴你的,可是,性德他真的不是女人啊,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楚韻如恨恨看他一眼:「哪裡有什麼誤會,事情是母后親自告訴我的,你要對我說皇宮中的驗身,還會驗出誤會來嗎?」

    容若一怔,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當時他要把性德帶進宮,王天護出面,以底細不清的男子不得進宮為由而拒絕,容若臨機應變,聲稱性德是女人,並讓王天護帶性德去驗身。當時性德神奇的力量還在,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變化,當然可以輕易過關。這件事一過去,容若自己就忘了。全不知,他的一言一行,他身邊出現的任何特殊人物的一切,都會有專人歸納、整理、記錄的。

    王天護知道性德是女人,等於蕭逸知道了,蕭逸把這件事告訴楚鳳儀也是理所當然的,而楚鳳儀又去囑咐楚韻如。除他們之外,蕭逸和楚鳳儀的心腹,以及其他圈子裡的最高級人物,想必都深信性德是女人,並把這當成天大的機密。

    而其他各國的各方勢力,應該對性德也異常好奇,必會用盡辦法、出盡百寶,來查探性德的身份來歷,將來說不定就能查出一二端倪來。這麼一想,也許若干年後,全天下的人都會認為性德其實是個女人。

    至少,當日參予給性德驗身的人站出來,個個都是推不倒的鐵證。

    想到這裡,容若忽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現在的性德已沒有了自由變化的力量,以男子的身體,被世人看成是女人,再加上他那超脫凡人的美麗,那麻煩簡直就別想斷了。

    而這樣一個天下無雙的美女所效忠的君王,自然也會被世人所重視。人們很自然就會猜測,為什麼那樣一個美人這樣盡心盡力地為他?男女之間,這樣不求回報的付出,還有可能會是第二種原因嗎?

    別人這樣想都罷了,要是韻如這樣想,那就太可怕了。

    一想到這裡,容若就跳了起來:「韻如,韻如,你聽我解釋,性德他真不是女的,當時驗身的時侯,他動了點手腳,做出假象來,騙過了其他人。」

    楚韻如為之氣結:「容若,這話你騙騙外人倒也罷了,怎麼竟拿來騙我。宮中的驗身程式無比嚴格,哪裡做得了假。被王天護叫去給性德驗身的共有十多人,他們從前朝開始,就是專門在選秀時,給秀女驗身的。秀女驗身,可不止是隨便看看身體是男是女就算了的。從頭到腳,無一處不要細細查驗,頭髮不夠柔順、皮膚不夠光滑、身上有任何疤痕、體形稍有不足,都會被除名。也就是說,性德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被細細驗過,結論是,她絕絕對對是女人,而且還是這些老宮人,在宮中驗選天下美女幾十年以來,所見過的,最完美的女人,全身上下,沒有半點瑕疵,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度,這樣的女子,必能輕易寵冠後宮,無人可及。」

    容若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最後才喃喃道:「我沒騙你,性德他真的不是……」

    也許是因為心虛,也許是因為自知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楚韻如瞪著他:「我這些日子和董姑娘在一起,聽說了很多江湖佚事,也知道有的女子,天生石女,而且非常像男人,有時侯就算驗身,一時半會也查不出,有的男人,專練一種縮陽功,假冒女子,混跡在女兒群中,行採花淫惡之事。莫非你要說,性德也是這一流人物?」

    容若急忙搖頭:「性德怎麼會是這種人?」

    「而且就算是這種可以瞞過普通人的假冒之術,在宮中嚴格的檢驗之下,也是根本無法矇混過關的。」

    容若歎氣:「唉,叫我怎麼和你解釋?」

    他沉默了一會,才輕輕道:「你相信,有的人可以一會兒男,一會兒女嗎?」

    楚韻如皺起眉頭:「你說性德是忽男忽女的陰陽人?」

    容若繼續歎氣,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嘟噥:「以前從某個方面來說,可能是的,不過,現在他可是貨真價實,絕對沒問題的大男人,不信的話,下回見了面,就讓他……」

    他語聲一頓,意識到自己又失言了,別說這個時代,就算在現代,也不能對一個女人說,下次見了某個男人,讓他脫了衣服給你驗身這樣的話啊!

    楚韻如責備地看著他:「性德對你一心一意,護你助你,她被人捉走的最後一刻還在為你著想,你現在怎麼能被我一逼問,為了洗清自己,就這樣侮辱她?你怎麼對得起她對你的一番心意?她好好一個女兒身,為了你扮做男子這麼久,你不護她的名譽,還說她是陰陽人,你,你真是太狠心了。」

    她越說越是動怒,臉色越加陰沉。

    容若覺得,就算是六月飛雪的女主角都沒有自己這麼冤,偏偏又百口莫辯,急得滿頭大汗,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韻如,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唉,這叫我怎麼解釋才好?」

    看到容若百般為難,汗濕衣襟的樣子,楚韻如雖然有說不出的委屈和憤怒,終究還是不忍了,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出宮之前的那一晚,母后來找我,告訴我,你想出宮的事,我立刻決定和你一起走,母后十分高興,但卻又對我說,有另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須告訴我,然後就把性德進宮前後的事,說了一遍。她交待我,不管與你夫妻之情有多深,絕不可為性德之事爭風吃醋。」

    容若滿頭滿臉都是大汗,跺足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楚韻如歎息一聲:「母后跟我說的都是利害相關之道,她說,你能反敗為勝,渡過危機,皆是性德之力,此人才智武功,怕已天下無雙,風華氣度,更是舉世無二。雖然你不肯說清她的來歷,但可以看得出,她對你是盡心相助,你對她是傾心以待,男女之間,有此情懷,還有什麼別的解釋嗎?她再三叮囑我,不管你走到哪裡,你的身份都是是非的根源,必有說不清的紛爭危險發生在你身邊,她能放心讓你離京,也是因為性德在你身邊。她要求我,無論如何,不可因性德之事和你為難。」

    容若越聽越是頭大如斗,只覺得渾身是嘴都無法分辯,只得哀叫連連。

    楚韻如輕輕道:「當時你是我的夫、我的天,也是我的君,我感激你,喜歡你,卻仍然記得身為一個皇后的美德,就是包容天下美人,看到美麗的女子,不但不可妒忌,還要向皇上推薦,所以我才會為了你而故意去親近董嫣然。在那個時侯,我雖然願意和你並肩天涯,卻還沒有想過,要為性德的事去吃誰的醋,所以我答應了母后。而且,我想既然性德都不願表明身份,自然也有她的難處,所以也從不點明。這一路上,我看你們何等親密,更加相信母后的判斷。」

    容若跳起來喊冤:「我和他豈能比你更親密?」

    楚韻如輕輕搖頭:「容若,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很多時侯,你找機會悄悄和性德在一處說話,說的其實都是不便我們聽到,不便與我們交談之事嗎?」

    容若長歎無言,他又怎能回答,他和性德談的都是相關太虛實質,現實與虛幻等等的問題,這些事,又如何對這些在幻境中生活而渾不自知的人講來。

    楚韻如悠悠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卻又一個字都不能說出來。即使是你對我最好的時侯,我也覺得惶恐不安。楚家的人來聯繫我,願意和我交換情報,我答應下來,固然是想為了你而盡量多掌握一些情報,但也是為了我自己,有性德那麼完美的人在你面前,我怎麼能不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所以希望知道的能多一點,手中掌握的更多一些,這樣才能心安一些。」

    容若聽她說來,不覺心酸,輕聲道:「韻如,你有這麼重的心事,竟然不肯告訴我,你真是……」

    楚韻如輕輕搖頭:「無論如何,那件事,實在是我的錯,我十分對不起你。可是那件事之後,我看你那樣傷心,我也心痛得厲害,我這才相信,原來,你是真的喜歡我,你是真心喜歡我,哪怕性德那樣美麗、那樣能幹,你也還是喜歡我,那個時侯,我也才知道,原來我是那麼喜歡你,喜歡到看你傷心失望,我比死了還難過,也正是因為我喜歡了你,我才不再是那個賢德寬容,鳳儀天下的皇后,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會生氣,會吃醋,會妒忌,會容不得別的美女在你身旁。」

    她雖努力要維持鎮定,但說至傷心處,終忍不住黯然落淚。

    容若聽她細細說來,心中是越來越急,幾次張嘴想辯,又覺無從辯起,急得差點沒上竄下跳,又見她傷心落淚,更是心疼難過,卻又無計可施。

    楚韻如把心中藏了很久的至大心事,全說出來,固然越來越感傷,卻也有一種輕鬆的感覺,見容若此時情急之態,又不覺嫣然一笑:「傻瓜,你聽我說下去啊,我是會吃醋,我是容不得別的女子,但是,性德,她……」

    她含淚帶笑,竟是說不出的美麗,淡淡歎道:「她是不同的。很多時侯,我都會有些恍惚,覺得她根本不是凡人,倒像天上的滴仙,我也實在沒法,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女子。這一路行來,她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師父,面對任何難關,都可以依靠於她。有她在,彷彿天塌下來,也沒有關係。容若,性德她不是別人,她是性德,不止是你甘願捨身相救的夥伴,也是我情願萬死相助的朋友。容若,我可以容不得任何人,但是,性德不在其中。性德不是普通人,我總覺得,用人間的情愛、仇恨、妒忌來對待她,都是侮辱了她。所以,你不用為了她的事擔心我,你也不用對我隱瞞她的秘密。」

    容若現在覺得自己的頭已經比鬥還大了,不知道應該為楚韻如奇特的想像力拍案叫絕好,還是為老婆的大人大量而高興,只得苦笑了一聲。

    楚韻如明眸如水,看向他:「你還不服氣啊!我看你行事,每每出人意料,有很多方面,都證明了,性德的確是女人。」

    「哪裡有?」容若跳腳不已,天地良心,他可是從來都把性德當男人看的,怎麼想也想不通,他有哪裡的說話行事,讓人誤會性德是女子。

    「你賜性德蕭姓,普通女子只要嫁了丈夫,自然就跟了丈夫的姓了。」

    容若氣苦道:「皇帝給別人賜姓,這很平常啊,再說,我雖賜他蕭姓,但我卻只想做容若,而不願做蕭若啊!我這份心情,難道你還不瞭解嗎?」

    「普通男人,怎麼可以容忍一個容貌、才智、武功,無不遠勝自己的男人在身邊,還讓這個比自己不知強多少倍的男人和自己一同出現在心上人的面前?任何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子都會有獨佔之心,都會盡量防止危機的,為何你不同?」楚韻如微填地瞪他一眼:「難道我不美麗,難道你認為我不足以讓任何男人心動,所以從不為此掛心?」

    這話問得又重,又難回答,讓容若怎麼答都覺得不妥。既不能說,我認為,別的男人根本不會喜歡你,也不能說,你的確很美麗,可是我一點也不擔心。

    所以到頭來,容若還是只能苦笑。

    「還有,蘇俠舞一開始故意讓你以為她對你有情,然後又向性德表示鍾情。換了任何男人,就算是不喜歡她,為了自尊心,也會十分氣憤的,甚至有可能遷怒於性德,只有你,不但不當回事,反倒把這當做天大好玩且有趣的事一般,在旁興風作浪,百般湊趣。分明是你早知性德是女,所以覺得這件事十分有意恩,抱著好玩的態度來玩的。」

    容若拍手跺腳地哀歎:「冤枉啊,我真的是全心全意為性德著想,希望他有完美的愛情生活,我哪知道,這裡頭不但有麻煩透頂的陷阱陰謀,還有你的多心猜疑。」

    楚韻如輕輕道:「蘇俠舞當日被買下來,本來就是給你做侍姬的,她雖對性德有情,但因為性德是女子,所以反而成了笑談,最終,她也應該是你的。當日我因誤會而離開你時,也曾叮吟蘇俠舞善待於你,那時,我萬念俱灰,只是盼著你以後身邊能有人關心照料,好好生活。」

    容若簡直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站在那裡翻白眼。

    「後來我……」楚韻如心思一轉,終於把她當夜偷偷回逸園,所見到的一幕又忍了回去,不再提及。

    容若卻覺得一股冤氣直往上湧,終於忍不住拍案:「韻如,在你心中,我就是這種人嗎?只要是美女,就一定糾纏不清嗎?」

    楚韻如被他這一逼問,更覺得百般滋味上心頭,眼中不免閃起淚光,不覺直視容若:「你能問心無愧告訴我,你和蘇俠舞什麼事也沒有嗎?」

    容若憤然道:「我當然……」

    話音倏然一斷,想起那個似真似幻的夜晚,在逸園的一夜銷魂,他實在無法坦坦蕩蕩說出他和蘇俠舞沒有任何關係,心中不覺一陣黯然。

    縱然在感情上,他對楚韻如絕無背叛,但在實質上,的確發生了。儘管他至今仍有些懷疑,不敢確定那人到底是不是蘇俠舞,但坦然的話,實在說不出來。

    最大的問題是,他無法對楚韻如解釋,若要解釋,首先就要承認在醉夢昏昏中發生的那一場關係—有哪個男的吃飽了飯沒事做,抓住自己的老婆承認這種要命的事呢?

    楚韻如見他說不出話,心中越發難過,雖然還不至於怨恨容若,只是心頭淒苦之情更甚。

    容若見楚韻如眼中淚水,心中不覺一痛,輕聲道:「韻如,你這般喜愛我,你肯為我死,為什麼卻不肯相信我?」

    這話說不出的沉痛悲傷,楚韻如聽得心中一陣淒涼,眼淚不由自主滑落下來:「我……」

    面對容若受傷的眼神,她一時竟說不出「不信」二字來。

    容若輕輕道:「我們夫妻,經歷過那麼多事,生死尚可相托,為什麼彼此不能相信?若不是我們互相不夠信任,當初,又怎麼會分離,又怎麼會發生那麼多事呢?所謂夫妻,是要一生相伴相守的,除了愛之外,若不能彼此信任、彼此尊重,那麼,未來只怕會有很多坎坷。」

    楚韻如嘴唇顫了顫,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

    容若眼神已從急躁漸轉清明:「有關性德是男是女,無論我再怎麼堅持說他是男人,你也不會相信的,但是,就算他是女子又如何呢?他是女子,我們就一定有私情嗎?男女之間,談的,只能是私情嗎?韻如,你太小看了我,也太小看了性德。董姑娘也一路保護我、幫助我,總不能說她對我有什麼私情吧?」

    楚韻如神色微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我可以老實的告訴你,如果性德是我心愛之人,那我絕不會讓他委屈扮做侍衛,如果性德是我心愛之人,我也絕不會在他的面前和別的女子卿卿我我。」

    「可是,蕭楚之間……」

    容若打斷楚韻如的話:「蕭家子必娶楚氏女為正妻,但我既連皇帝都可以不做,還要受這種拘束嗎?就算我真受了這種拘束,我也大可以把你當個擺設,何以還如此真心待你。就算我為人善良、心軟,不忍讓你成為犧牲品,我也可以像成全淑妃一樣想法成全你,為什麼還要讓你留在我身邊,為什麼還要因為你我之間的許多誤會而傷心腸斷。」

    這回輪到楚韻如無言以答,明眸之間,流轉出深恩之色。

    「正如你所說,性德是不同的,他是最好的夥伴,是良師益友,是無論在任何時侯都可以依靠,無論在任何時侯都不會捨棄的人,但是,他不是愛人,不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心上人。我的確有很多話只和他說,那是因為,他的才華、智慧、見解,旁人不能相比,那是因為,我有很多困擾不願意說出來給我心愛的人增添煩惱,所以才悄悄問計於他。你也說過,性德不同凡人,用普通人的情愛、仇恨、妒忌,加之於他身,都是侮辱了他,對我來說,感覺也是一樣的。我希望有朝一日,性德能和我們普通人一樣,自然地哭,自然地笑,自然地享有一段愛情,但是,在此之前,我自己是無法愛上他的。普通人類的感情,不適用於他。」

    楚韻如神色怔忡,也說不出是悲傷還是欣喜,是無奈還是猶疑,只是沉默不語。

    容若復道:「我是個普通的男人,也虛榮、好勝,甚至好色,所以,我看到美麗的女子,也會直眼睛,也會有遐思,也會有些虛榮的傻念頭,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則、我的堅持,所以,董嫣然也好,蘇俠舞也好,她們都曾讓我心動過,但我心中最重要的女子,從來只有你一個。我們經歷過很多殺戮、陰謀,很多時侯,不由自主,很多事,也受盡擺佈,但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捨棄你,不會改變我的心意。韻如,你可以相信我嗎?」

    楚韻如怔怔無語,只是望著容若,莫名地讓淚水,不止地滑落。

    容若心中說不出的痛楚,走近她身旁,眼神定定地凝視她,輕輕地問:「韻如,我是一個,值得你相信的男人嗎?」

    楚韻如呆呆望著他,良久,忽的痛哭失聲,一頭紮到他環中,大聲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我不好,是我總愛胡思亂想,這個時侯,還要給你添煩惱。」

    容若說不出是欣慰還是感慨,伸出手臂,緊緊抱住她,再也不忍放開。

    這個為了他,可以連自己性命都不要的女子,內心原來有這麼多苦楚。原來她一直以為性德是女子,她眼看著自己為了性德而焦慮、憂心,甚至瘋狂時,心中會有多少痛苦,卻還是什麼也不說,盡一切力量,幫助著自己。

    他的心頭只覺無盡的憐惜與溫柔:「其實,韻如,我很高興,你把心裡話都對我說出來。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中,身為女子過於可憐,越是幸福,也越怕幸福流逝。何況我的身份這樣奇特,行為這樣古怪,身邊發生的事,又這樣複雜,也難怪你一直心裡苦,幸好你說出來了,否則,這種種疑問,一直悶在心中,不但傷身傷心,還不知道鬧出什麼誤會來。韻如,以後,不管你心裡有多少疑問,也請直接告訴我,如果我做了讓你覺得不快樂的事,你不要悶在心裡,請你直接對我說。我是一個笨人,不夠體貼,不夠細心,不懂站在你的立場為你著想,常常會做錯事,傷害了心愛的人,卻還不知道,所以,請你一定、一定要告訴我。」

    容若一句一句說來,楚韻如禁不住淚流滿面,濕透了他的衣衫,只是用力地抱著他,一聲也發不出來。

    容若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聲音並不響亮,卻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地說:「韻如,今生今世,我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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