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外,松風已經來回踱了十幾趟,見大門仍然緊閉,一點迎客的動靜都沒有,年輕的臉,簡直都鐵青一片了。
明若離靜靜站在大門口,慢吞吞道:「松風,不用著急,他若不想見我,你就是把他家門前的地都踏低三尺,這大門也不會開。」
他眼神深深望著緊閉的大門,似要望穿這重重門戶,看到這座深深莊園中的人。
濟州花魁委身為婢,濟州首富待如上賓,輕易調動官府力量,三日內就讓刻版印刷的成品充斥在全濟州,這一切的一切,都叫人高深莫測。
但最震撼人的,莫過於那本天琴手秘笈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本秘笈並不是從他放到外面的那本書上抄來的。
天琴手是三百年前祖師所創,秘笈世代相傳,時日太久,武林中爭殺又多,難免會有破損。一本書裡,也多少有幾處殘頁,幾篇斷章,無法彌補,只能靠後人自行領悟。
可是,那抄在牆上,手抄販賣,刻版印刷的天琴手秘笈,卻是從頭到尾,完完整整一個字都不缺。他苦練天琴手多年,只看一遍,就能把全本書融會貫通,清楚地明白,那的確是天琴手真本中的內容,絕無一字虛假。
越是如此,才越是叫他心驚。因為莫測高深,所以不敢妄動,所以冷眼看容若的下一步動作。
沒料到,這個人竟真的眼中只有自己失蹤的妻子,濟州紛亂一停止,他就全身全心投入到尋找妻子的事件中,根本對日月堂毫不理會,既不上門交待一聲,也不防範、畏懼日月堂的行刺,倒好像根本沒把他日月堂放在眼中,認為他明若離全不足以介懷一般。
這幾日內,日月堂中群情激憤,反而要明若離自己想法子彈壓住。可惜明若離縱自負定力驚人,今日在街頭偶見他畢生絕學,被平常人如此糟蹋輕視,終還是按不住性子,親自來訪容若,沒有想到,等待他的只有兩扇遲遲不開的大門。
他在濟州多年,無論是當今首富如謝遠之,武林巨擘如柳清揚,還是朝中官員如陸道靜,還從沒有人敢於如此無禮對待他。
容若越是這般肆無忌憚,有恃無恐,明若離倒越不敢將他等閒視之,不肯輕易動怒,只是站在大門之前,心中暗自籌思,耳旁忽聽到笑語輕詢:「請問,名滿濟州的容公子就住在這裡嗎?」
明若離回頭望去,見一個少年,錦衣華服,眉目清秀,笑容滿面,觀之可親。
明若離卻是心間一凜,圓圓的臉上盈滿笑意:「這位想必就是幾日之內,名動濟州的周公子了。」
周姓少年笑著一揖:「少年輕狂,不值先生一笑。先生莫非也是來拜訪容公子的?」
明若離笑得慈祥如彌勒佛,好像日月堂內上下共七名踩盤子探消息的高手,半夜被人從周公子的畫舫扔進月影湖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熱情地上前,熱情地伸手要來挽周公子的手:「正所謂英雄出少年,周公子與容公子名震濟州,是我神往的人物,今日偶遇,實在應當好好親近。」
周姓少年並沒有伸手回握,只一拱手:「多謝先生抬愛。」
明若離熱情的手剛剛伸出去,滿臉洋溢著笑容,圓圓的手臂飽含感情,卻已將周姓少年全身上下全納入他控制範圍內,只要心念一動,至少有二十九種方法置人於死地,十八種方法將人生擒,且斷不容一絲一毫的反抗。
但是他伸在半空的手,卻又在一頓之後,在空中一合,變成了拱手回禮:「周公子太客氣了。」
他依舊笑得慈祥熱情,只是額角處有一滴汗水,悄然滑落。
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晰地感覺到,就在剛才伸手的一瞬,四周忽然滿是肅殺之氣,整個天地似乎都化為實物,對著他壓下來。縱他武功蓋世,於這天地而言,亦不過草芥螻蟻而已。
這一明悟讓他立刻拱手行禮,而所有忽如其來的壓力,也如被和風吹散,瞬間消弭。
直至此時,明若離才看到,離周姓少年十步之遙,有一個灰袍人,頭戴斗笠,看不清容貌,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明若離一生闖蕩江湖,見多風浪,在任何場所,都能悄悄關注全局,不會錯過任何細微的事物,可是剛剛周姓少年現身時,這灰袍人明明跟在身旁,卻像與天地融為一體,讓人根本察覺不到,直至忽然放出強大壓力,卻如驚濤駭浪,天崩地裂,以明若離這等武功,這等歷練,也要凜然生懼。
至此雖壓力全消,心中卻沉重無比。
這些年闖蕩江湖,見多風雲,何曾有過這等束手束腳的時候。這幾年,人在濟州,權勢傾天,志得意滿,卻怎料轉瞬間,奇士英才,紛紛湧現,俱皆高深莫測。
一個容若,已讓他暗自心驚,這個忽如其來的周公子,更叫他忐忑不安。
再看這周姓少年,眉目清朗秀美,看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正是人生最青春激揚的時光,未來成就,更加不可限量。他忽然生起暮氣深沉蒼涼之感,縱一世英雄,一生成就,終也是老了,未來的世界,也許已經是這些人的吧!
這種念頭一升起來,忽然間有些心灰意懶了。
周公子與他一番客套之後,便將手一指大門:「先生,不如你我一同叩門如何……」
「現在敲門見不到容若。」十步外的灰袍人忽然開口,聲音清悅好聽,如冰玉相擊,泉流石上:「他剛剛從後門離開了,應該是急著找他失蹤的妻子,又自滿街亂轉去了。」
周公子一點頭:「好,那我們去他必經之路等他。」他回頭對著明若離一拱手:「告辭了。」
明若離圓臉上仍滿佈著笑容拱手回禮:「公子好走。」只是笑容卻有些恍惚。
眼看著周公子主從一前一後遠去,他眼神悠悠,直到人家轉過街角,不見蹤影,卻還沒收回目光。
剛才這對主僕兩句對話,極有意思,周公子明顯不知道容若不在家,所以才來拜訪,可是他那手下,卻像忽然間知道了,而且知道得如此清楚?
若不是未卜先知這種不可能的事,那就是有人暗中用旁人不知的方式給他通消息於無形了。只是日月堂專營刺殺,他自己就是這種暗訊消息的祖宗,有什麼人可以在他的面前,悄然傳遞消息,他卻完全看不出來。
這一番驚疑不定,讓他雙眉緊皺,再也不能保持平日笑呵呵的形象。
松風在旁低喚:「主上。」
明若離到底是一方人傑,沮喪頹廢都是一瞬間事,在松風一喚間,已恢復正常,目光明晰,聲音低沉地迅速道:「立刻通知鷹組,加強對容若的監視,搜查探聽他身邊的一切事,一定要弄明白他怎麼會有天琴手秘笈的。吩咐鴿組監視這姓周的,但只可用偽裝身份接近或關注,不可再用夜行窺探之法,以免再吃虧。另外……」
他聲音略一頓,才道:「讓夜鶯也行動吧!」
「是!」
容若仗著有性德保護,根本不怕得罪了明若離會有什麼後果,毫無顧忌,全無防護地在街上四處亂走,東張西望。
一次次失望,卻又一次次無望地尋覓。
眼前人來人往,卻總不見伊人倩影。
書上說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可我千回首萬回首,為什麼總不見她身影?
心中生痛,容若在無望中抱著希望,回頭張望,紛擾人群中,偶見一個纖弱的身影跌落塵埃。
容若心頭猛一顫,幾疑是楚韻如受傷求助,情不自禁低喚出聲:「韻如。」轉身奔出七八步,卻又黯然止步。
跌倒在地上的,是個清秀的少女,身姿楚楚,與楚韻如的身影略有幾分相似,但眉眼之間,絕無那華貴從容之氣。
此時少女掙扎著從地上起來,扯住身前一個人的衣襟,連聲說:「大爺,求你寬限幾日,我必會賺了銀子還你的。」
「你那死鬼老爹欠我的賭帳不拿你還,我找誰還去?寬限,誰知你會不會跑掉。」站在少女面前粗聲粗氣說話的人,滿臉橫肉,滿眼凶光,兩隻袖子挽得老高,露出糾結的肌肉。
標準的惡霸打手流氓土匪黑社會形象。
這一幕在小說電視電影上都演爛了,簡直無需思考就可以把前因後果全都推算出來。
容若平時見了這等事,自是大喜過望,趕緊跳出來管不平事,英雄救美,表現自己的俠義情懷。只是這麼長時間找不到楚韻如的行蹤,心灰意懶,對別的事倒多少有些漠不關心了,竟沒有立刻就衝過去,不過倒也沒有立時扭頭離開。
他腳步一頓,略有遲疑,只是眼神在這少女臉上一掃,心中忽一陣恍惚,想到楚韻如,她單身一人,過得可好?
她從未單獨生活過,不知可會受人欺,可曾被人騙?她除了隨身的幾件首飾,連銀兩也沒帶,不知可會這般因手頭窘迫,受人折辱?
他這麼一想,心下慘然,卻又突然升起一股衝動,猛然衝上前幾步,一把將那少女拖了起來。
旁邊那滿臉橫肉,在所有故事中,專為襯托男主角英明神武,俠肝義膽而存在的反面小人物,即時發出難聽的大吼:「小子,你別管閒事!」
換了平時,容若必會好好教訓他,順便顯顯自己的威風本事,只是如今,意興漠然,哪有時間與他瞎纏,順手抽出一張銀票扔過去,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那漢子拿過銀票,左看,右看,正看,反看,然後隨手抓住身旁走過的一個斯文男子,指著銀票上的字要人家認。
等到確定銀票的數目後,他即時笑得滿臉橫肉一抖一抖:「公子請便,要喜歡這丫頭,帶走就是了。」
容若看也不看他,牽著少女走出十幾步,這才鬆手:「你回去吧!」
少女仍然有些怔怔發呆,像是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容若卻也不再多看她,扭頭自去走自己的路,長路漫漫,偌大濟州城,韻如,你又在哪裡?
直到容若走出老遠,少女才清醒過來,連聲叫著:「恩公。」小跑著追過來,到了容若面前就跪下:「恩公,小女子如今已無親無故,唯一的家也被債主所佔,求恩公……」
容若沒等她說完,順手又塞一張銀票在她手裡:「回去吧!」
漠然地交待一聲,他毫不停留,又要離開。
少女在地上急抱住他的雙腿:「恩公,小女子如今無依無靠,不知怎麼才能活下去,恩公既救了小女子,小女子唯有一生為奴為婢,也好報答。」
這等戲詞小說裡常常上演的戲真的出現在容若生命中,容若卻再沒有平日裡的嘻嘻哈哈、志得意滿,並幻想美人以身相報的閒情了,只平平板板地說:「我不是救世主,每個人的生活都要靠自己去過,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怎麼救你?」
他彎腰用力扳開少女的手,毫不憐惜地推開她,正要再次邁步離開,上方忽傳來掌聲和笑聲。
「容兄太不解風情了吧!」
容若抬頭,微微一怔:「閣下是……」
街邊酒樓,二樓雅間的窗口,有一錦衣少年,眉目秀逸,笑容可親:「容兄當日在『仁愛醫院』所發高論,在下一直銘記在心,容兄自己倒忘了不成?」
容若臉色大變:「是你!」他忽的一跳三丈高,竟是從街心直接躍進二樓雅間的窗子。
樓下一直跟著容若的性德,眼望二樓,一向漠然的眼神竟也閃過異芒,然後快步走進酒樓,迅速上樓。
雅間裡容若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少年,好一陣子才道:「真的是你。」
少年微笑,悠悠然道:「我讓程式為我選了一副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形象,你就認不出來了?」
容若深深吸了口氣:「周小姐,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我記得這是單機版遊戲才對。遊戲外的人忽然出現在遊戲中,對玩家不會造成影響嗎?是否會有損於我應當享有的權利?」
周茹微笑:「這一點,我待會兒回答你,現在……」
她微側頭,對身後侍立的灰衣人略一點頭。
容若忽覺一陣風掠過,卻是灰衣人已經出了房間,然後又回到房間。
一進一出,快逾閃電,卻在這極短的時間內,聽到一連串慘叫,容若從窗口探頭望下去,足有六個人,或著黑衣,或做夥計裝束,或是酒樓歌女,其中居然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就這樣一個疊一個,跌在地上,誰也起不來。
容若目光再往四下一掃,街角處,兩三個人跑得飛快,對面,一個挑擔叫賣的貨郎,神色詭秘,不知正和面前的客人在低聲談些什麼?
樓下兩三個看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行人,撲過來對著地上的人,又拍又按又揉又搓,就是沒法讓地上的人動彈一下。
「你與我,應該是如今濟州城最顯眼的人,暗中不知有多少勢力在跟蹤窺視,這些露出形跡的,還只是少的。」周茹笑盈盈說:「平時遠遠的跟著,我也就當不知道,看我們碰了面,一個個湊過來要偷聽,那就沒必要客氣了。」
容若凝視她:「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周茹笑嘻嘻,大大方方坐下,悠悠然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刷」的一聲,展開折扇,在這根本用不著扇子的天氣裡扇了兩下,這才慢慢道:「我正是為了維護玩家的權益,保證玩家的利益,所以才代表整個公司,進入太虛,和你直接溝通。」
容若目光炯炯望著她:「為什麼?」
「我先問你,你對太虛已經投入了太多感情,你愛這裡的許多人和事,但事實上,只要公司一關閉程式,太虛的世界就此完全毀滅,就像上帝因為好玩造了一個世界,又因為玩得煩了,於是隨手毀掉它一樣,對嗎?」
容若悄悄握緊雙拳,感到心頭緊繃的痛楚,良久才點了點頭。
周茹滿意地一笑:「雖說太虛是我們製造出來的幻境,但這個世界的確有它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規律,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依托著這個世界而生存。如果我們能永遠讓程式運行下去,不再干涉它,則,這個世界就可以一直存在,就像神所創的任何世界一樣,在相對的領域裡,太虛的一切人事物,都可以真實的存在,並且一直存續下去。」
容若喜形於色:「真的?」
「要讓我們這些造物主放手讓我們所造的世界,走自己的路,首先,你這個玩家必須表現出足夠的能力,讓我們覺得,為了你,值得這樣做。你必須一直玩通關,按照遊戲規則,你在一百歲之前,不會自然死亡。你必須一直好好活下去,不管面對多少艱險,都不能GAMEOVER,只要你活到一百歲,就自然打通關。太虛的世界也從神靈手中得到自由,他們可以永遠存在下去,按他們自己的規則,書寫他們的歷史。」
容若想也不想,立刻說:「有性德在,我當然不會死。」
「問題就在○○七身上了。」周茹把折扇一合,對著房門處一指,房門適時大開,剛剛從樓梯處上來的性德剛好開門進來。
性德走進來,也沒有看周茹,只是望向容若,語氣平淡無波:「抱歉,瞞了你這麼久。」
「到底什麼事?」容若皺起眉頭。
周茹搖搖頭:「他一直沒有告訴你,他失去了所有非人的強大力量,他再不能做你的保護者了。」
容若一怔,幾乎沒立時跳起來:「為什麼?怎麼回事?」他抬頭狠狠盯著性德:「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性德仍舊平靜如故,只淡淡說:「抱歉。」
「我要的不是抱歉,而是真相。」容若雙手握拳,憤然揚起,狠狠砸在桌子上,因為用足了內力,把桌子生生砸出兩個洞:「你總是這樣,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嗎?」
「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在獵場那次,忽然間所有的力量流失掉,再也不能恢復,我自檢過許多次,查不出原因。」性德沉靜地講述真相。
容若怔怔地聽,性德只用一句話講完前因後果,容若卻愣了半天,忽然長歎一聲:「是不是我害了你,是不是因為我讓你變得越來越像人,有了人的感情,所以才失去力量。」
「我不知道,也許是吧!」依舊是平淡的語氣,儘管容若像人,但性德此時的表現,不像任何有正常情緒的人類。
「為什麼你們不來問我,卻要去胡猜。」周茹微笑著站起來:「遊戲程式設定,不是天規天條,更沒有什麼神仙動了凡心就神力全無這種俗爛規則。」
容若即時回頭望向她:「到底怎麼回事?」
「很簡單,因為他違反了自己的程式限制,所以程式內部起了衝突。」
容若皺眉,有些困擾地說:「我不明白。」
「遊戲規定了,他是你的保護人,他的工作是陪伴你,做你的導遊,並保護你的安全,為了遊戲的平衡,絕不可以出手干涉別人的生死。可是,他卻救了蕭逸的命。」
「不對。」容若大聲抗爭:「他並沒有出手,他只是到蕭逸面前去送信而已。」
周茹搖頭:「掩耳盜鈴而已,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只要他一站到蕭逸面前,就等於無形中救了他的命,送信是假,救人是真。就算不直接出手,但在心理上,卻已經是非常主動地去干涉他人的生死了。你們以為太虛幻境的程式這麼簡單,隨便就可以鑽空子嗎?只要他做了限制他不能做的事,自然就會引發他本身程式的內部衝突,讓他失去力量。幸而他只是送信,沒有親自出手,否則,他當時就不會是失去力量,而是整個人完全消失了。」
容若一陣沉默,良久才說:「是我害了他,這件事,是我要求的。」
「你又錯了,害他的人不是你,是他自己,所有的玩家都會要求自己的人工智慧體做超出程式要求的事,比如幫忙他爭霸天下,幫忙他打倒強敵,幫忙他翻江倒海,幫忙他滅國屠城,但是正常情況下,人工智慧體都會立刻拒絕。玩家進入遊戲是來玩的,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他不必去考慮人工智慧體的立場。可是人工智慧體必須自己來判斷,他判斷失誤,後果理當由他自負。」
周茹望向性德:「你也並不知道間接性干涉別人的生死,是否觸犯你的限制,但你卻為他冒險去試,明知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還要做下去。所以,失去力量不能責怪任何人。」
「我並沒有怪任何人。」
「還有沒有辦法挽救?」
性德平靜的回答和容若急切的詢問,在同一時間響起。
「對於人工智慧體的限制規定是最高級別的,違反它而造成的程式內部衝突,無法消弭,在正常情況下,他恢復的可能性等於零。」
周茹語氣微頓,目光飛快地在二人身上一掃。
性德由始至終,平靜無波。
容若卻陡然握緊拳頭,低低發出一聲聽不清的咒罵。
「所以,他已經沒有用了。」周茹用扔掉一個摔壞的盤子一樣平淡的口氣說:「做為玩家,在遊戲中失去人工智慧體的保護,將使你的權利受損,於是我就進入遊戲,向你說明一切,並用○○八替換掉已經沒用的○○七。」
她抬手,指了指一直站在房間角落處的灰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