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宴的另外一個名字叫散伙酒,聽起來很傷感,也不知是哪個變態率先叫起來的。原本好聚好散的事偏偏要搞些生離死別的味道出來,現代的通信發達得很,要見個面還不簡單,還有手機,QQ等等方便的工具。
我們宿舍在散伙酒中自然坐了一桌,離開的最後一頓學校倒是不吝嗇,設在三星級的紫寰大酒店,反正以後就可以撒手不管了,由得我們死活,就算是死囚,最後一頓也得好些吧。只是由於散伙酒一詞的影響,再想到過些天就要離開學校了,一起生活打鬧幾年的夥伴終於要分別,心中總覺有些沉甸甸的。看著滿桌的菜,誰也沒有動筷子,謝如玉的眼睛甚至都有些紅了。
最後還是老大受不了這種傷感的氣氛,一拍桌子大聲道:「他奶奶的,不就是去工作而已嗎,用不著個個像送喪一樣吧?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拿得起放得下,來來來,喝酒!」他首先舉起杯子,我們一想也有道理,心情稍好。而且工作大家都找到了,都很滿意,唯一不好的就是都選擇了不同的省份,最近的也是在臨省。
宿舍中話最少的顏飛也嚷道:「對,誰哭誰是混蛋!」眼圈已越來越紅,眼看就要掉淚的謝如玉忙擦了一下雙眼。
沐青樺也道:「對,無論走到哪裡,我們都還是兄弟,不是麼?」宋雄斌應和道:「老二說的好。」說著大家一道舉起杯子,氣氛漸趨熱烈起來,你一杯我一杯的拼起酒來,邊聊著宿舍四年發生的趣事,就連爭吵,現在想起來都值得懷念,許多不快的事一旦過去,成為回憶之後就是美好的了。幾杯下肚,我和沐青樺猜南方白話拳,其他人聽不懂,只能乾瞪眼。最後老大不幹了,說要加入,不許說白話,得用國語。最後統統加入了戰圈,嘻嘻哈哈的,我們這成了最熱鬧的一桌。
僅僅在新生會議中見過一面的院長竟然也在席中出現了,在我們系領導,輔導員,還有其他導師的陪同之下,拿著一杯酒,祝福我們工作之途一帆風順云云。我們全體站了起來,手中拿著酒,表示對他的尊敬。之後就輪到敬導師,輔導員了,最受歡迎的是那些比較為人沒那麼嚴謹的中年油條導師,平時考試能放就放,放不了至少也給個補考機會。大學怎麼樣,彼此間都心知肚明。
院長等人走後,我們繼續放縱,忽然宋雄斌臉上一黑,沒有說話了,我們訝然道:「幹什麼?」接著疑問就解開了,林如瑩,也就是宋雄斌的第一任女朋友,與我們系一個男生半擁抱著走了出去。這個女的對宋雄斌的傷害最大,每次見到他都沒有好心情。
看著林如瑩走過之後,老大道:「老三,你就看開點吧,這種女人不適合你的,還有,你小子也要稍微收斂一點拉,早些找個好女子吧。」由於宋雄斌平日中追的女人多數也不是什麼正經善類,大家合過即分,也沒有傷害到受,因此我們一般都不管。
宋雄斌呸了一聲:「靠,女人算什麼?衣服,朋友才是手足。」接著又笑道:「老大,是不是管束我的機會已不多,今天才這麼特別啊?」老大罵道:「他奶奶的,我只是怕你這樣下去,遲早會變成社會上的人渣敗類,丟我們宿舍的臉罷了!」宋雄斌忽然有些激動:「老大,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我敬你一杯。」拿起杯子毫不含糊灌了下去。
宋雄斌又道:「還有老五,沒有你的話,別說學位證,連畢業證可能都拿不到!」我平時確實幫了他不少忙,我們的學號是相連的,因此每次考試都在前後,宋雄斌懶得要命,我又不能見死不救,照顧了他不少,甚至連他的畢業論文都有許多是我指導完成的。
我含笑舉起杯子:「你小子,以後工作別這麼懶才好。」宋雄斌繼續道:「還有老二,老三,老六,我們都是兄弟,現在是,以後也是,對不對?」宋雄斌的話令我們都激動起來,是啊,天下之大,能聚在一個宿舍共同生活四年,並且意氣相投,是多麼難得的事,想到此六隻杯子不約而同地舉了起來。
笑鬧中一直吃喝到晚上九點,酒量最好的我與老大被灌得多,已有些迷糊了,其他人亦醉得差不多。我們一行人互相搭著肩膀,排成一排跌跌撞撞地走出紫寰大酒店,見到路過的美女就吹起口哨,像一幫流氓般。
北平的月亮難得一見,不過今天竟然破例露臉了,不知是否也在慶賀我們順利畢業。不知是誰先帶的頭,我們就在明月底下大聲唱著《明天會更好》,一首古老而優美的青春之歌。此歌原本只適合於初成長的少年學生,不過此情此景下我們哼出來,竟是覺得分外的有味道:「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獨的轉個不停,春風不解風情,吹動少年的心,讓昨日臉上的淚痕,隨記憶風乾了,抬頭尋找天空的翅膀,候鳥出現它的印記,帶來遠方的饑荒無情的戰火,依然存在的消息,玉山白雪飄零,燃燒少年的心……
路人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們,但我們猶若未覺,在已醉得差不多的我們眼中看來,那些人何嘗不是瘋子,我們擁有了友好的兄弟,我們擁有美好的情誼,我們擁有光明的未來,我們高興,我們快樂,為什麼不能大聲吼出心底的喜悅呢?
僅剩下的一絲傷感亦被嘹亮歌聲沖得乾乾淨淨,老大興致大起:「乾脆先別回去了,去KTV再吼上一回怎麼樣?」此話得到幾乎一致的贊同,只有喝了最多的我,頭昏眼花,唱歌都已斷斷續續的,推辭道:「你們去,去吧,我不行了,先回宿,宿舍。」眾人見我已舌頭打結,也不再勉強,只是有些惋惜:「那好,老五,你路上小心點。」從攙扶著我的宋雄斌與顏飛肩膀上掙脫出來,我擺擺手證明自己沒事,然而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地上,宋雄斌與顏飛忙再把我扶住。沐青樺截下一輛剛好迎面而來的TAXI,將我塞上車,然後掏出一張大人頭塞給司機:「醫科大北區十六棟,麻煩了。」我暈乎乎地躺在TAXI的皮後座上,剛才幾人唱歌何其熱鬧,一下子靜了下來讓我覺得很不習慣,開始後悔為什麼不與宿舍的人一道過去,就是在那邊睡覺也你孤零零一人回宿舍好啊,但要吃回頭草又覺有些丟臉。
半小時後TAXI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直直向前幾公里就是醫科大了,左邊轉往北平大學。眼看著車子即將駛過,我鬼使神差地急喊道:「往,往左拐。」司機只道我醉得連路都認不得了,好心道:「往前才是醫科大吧。」我嘿嘿一笑:「我,我先不回去了。」司機聞言這才知道沒錯,方向盤轉向左邊扭轉。
酒精能催人情慾,我只覺心中有把火在心中慢慢升起,路兩旁每個女人的臉,怎麼看都像是張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