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沒有課,宿舍眾人直睡到日上三竿,宋雄斌才第一個醒了過來,剛爬起床就皺著眉頭:「好臭,什麼東西?」
大概是昨天進宿舍時留下的福爾馬林的殘味,昨晚整夜都難以入眠,此刻我爬起身來,宋雄斌又在我身上嗅了一陣:「老五,你這傢伙幾天沒洗澡了,怎麼身上這麼臭?」
沐青樺也醒轉過來了,迷糊道:「對了,昨天晚上誰半夜在浴室裡面,嘩啦嘩啦的。」
我昨天晚上幾乎用了整瓶的洗髮水與沐浴露清洗異味,想不到還是有些殘留下來了。說了一回,已到午餐時間,整宿舍的人早上都沒吃飯,早已飢腸轆轆,洗漱之後便去打飯了。我累了整晚,驚嚇之下又消耗了大量精力,現在動都不想動,叫老大幫打一份之後,倒頭繼續睡下去。
「老五,醒醒,吃飯了!」老大將我從滿是腐爛屍群的夢中拍醒。
「你小子幹什麼呢,睡了這麼久還不夠?臉色不大好啊,是不是病了?」
我擺擺手說沒事,接過老大遞過來的盒飯,打開胡亂扒了兩口,只覺胸中有些悶,沒胃口了。
宋雄斌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滿嘴是油:「今天的大腸炒的可真不錯。」我想起昨晚看到的一段段的腸子,幾欲嘔吐。
「這牛筋更有味道呢,夠韌,有嚼頭。」顏飛添上一句。這無異是火上加油,我想到屍體那白花花的筋條,再也忍不住了,腹中一陣翻江倒海,將飯盒一把丟到桌子之上,踉踉蹌蹌跑進廁所裡面,一陣嘔吐,直連苦水都吐出來了。
待我出來時,宿舍的人面面相覷,老大關切道:「老五,你真的沒事嗎?」
我搖搖頭道:「沒事,就是沒胃口。」
老大惋惜道:「那太可惜了,我還幫你買了排骨呢。」
我一聽之下腹中又有些蠢蠢欲動之勢力,苦笑道:「老大,你幫我消滅吧,我吃不下了。」
老大飯量一向很大,聞言也不客氣,風捲殘雲般將整盒飯搞定了,以免浪費糧食。
整個下午,我精神都有些懨懨的,腦子中翻來覆去都是昨晚的詭異情形,與恐懼之心形成強烈相反的行動卻是,我鬼使神差般地逃了一節課,偷偷去配了一根解剖室鐵門的鑰匙。
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做,大概是因為趕屍咒那邪異的魅力。據說趕屍匠的工資都高的驚人,只要幹上這行十年,所得之錢絕對足夠瀟灑地過下輩子,然而絕大多數的趕屍匠都要做到五六十歲,直至再無力進行這種無論精神還是體能均是高強度的工作為止,也許就是因為趕屍咒的異力所致。至於它是如何使人如中毒癮一般無法自拔,沒有人能解釋,大概在唸咒的同時,除了讓使者腦細胞激活之外,還能讓唸咒人自我催眠吧,從而深陷其中。
也只有我外公那種英明豁達之人可以抵制,甚至連葉維民都忍受不了誘惑暗地中繼續實驗,我一個毛頭小子,自然是難以抗拒了。
傍晚時我將鑰匙還給慕容倩,在宿舍規規矩矩呆了兩天之後,終於是無法抑制那強烈的刺激誘惑,於第三天半夜再度偷偷摸進瞭解剖室之中,那是一個風雨大作的夜晚,氣氛比起上次來還要驚險得多,我再度做了一回恐怖片的男主角。不過上回有了經驗,趕屍咒總算可以收發自如了,不至於嚇得不知所措。
葉維民說研究趕屍那段時間是他一生之中最為充實的時刻,我是深深察覺到了,儘管恐怖,但那種衝破禁忌的快感確實HIGH到了極點,我只覺自己以前做過的所有事情都索然無味了。
無論什麼東西都好,看多了總會麻木的。連續好些天下來,我已經可以做到對屍體視若無睹了,出入解剖室如同家常便飯,用不上再喝酒壯膽,而且每次的善後收拾工作都做得井井有條的,抱住一具屍體放回手術台中也不覺什麼,估計這世上比我大膽的人已不多了。
我特地買了一套塑料衣服,藏在解剖室外一個不易被人發覺的地方。天天扔衣服那麼奢侈的事不能多幹,否則不用多久我就只能光著身子外出了。
剛開始的我去解剖室純粹只是貪玩,後來新鮮感一過,就漸漸進入了研究階段。
經過多次試驗,我發現第一百六十三個音符至第一百八十五個音符是激活屍體腦細胞的初級階段,這段時間內屍體肯定有反應,直至站立起來,時間長短因人而異。
據我估計,這大概是由於每個人生前的腦電波不同,死後需要激活的聲音頻率也不同,因此需要音符數目有些出入。截止到目前為止,最早的只是一百六十三個,最晚的為一百八十五個,也許那是接近人腦電波頻率的上下限了。
外公那通過聲音頻率激活腦細胞的推斷是沒有錯的,人死亡之後,有部分腦細胞到了一定時間是真正死亡,再也無法喚醒的,比如意識,記憶之類。但有一部分腦細胞,只要保存完好的話,只是處於沉寂狀態,比如神經的自然反應等,所以一個人死了之後,在他的關節處試驗的話,還是會產生跳膝等現象,不過那只是死後不久,如果時間長了的話,肌肉僵硬,就只能如殭屍一般不能彎曲了。
喚醒這部分沉寂的腦細胞的要求非常高,趕屍咒可以說是世間最高頻最低頻音節的聚合體了,尚且需要好幾百個音符,並且一氣呵成才能成功,前面一百六十多個音符,大概只是相當於微波爐的升溫作用。所以一般情況之下,一具保存得再完好的屍體,被暫時激活的可能性也可以視之為零。
第一百八十五到第二百五十五個音節之間,屍體都是直立不動,據我估計,這些音節的作用是令大腦往四肢發出神經流,重新取得身體控制權。而第二百五十六個音節開始,之後的便是控制屍體行動的了。他們會朝唸咒者慢慢跳躍過來,達到趕屍目的,只是第一晚我只知站於原地不動,差點便被嚇死,現在回想起來,頗有些好笑。
世間有許多東西都顯得神秘莫測,讓人心中產生畏懼。古時的打雷閃電讓原始人心驚,天狗蝕日被誤以為是妖怪出現,大禍將至,是人們愚昧的表現。之前我一直覺得苗疆的巫師純熟怪談,嗤之以鼻,現在想來,空穴來風,不會無因,並非科學解釋不了,而是科學尚未達到那個高度罷了。
大量的實驗之下,密密麻麻的筆記在我手中誕生,趕屍咒對我來說已然滾瓜爛熟,不再陌生。由於之前練吉他,音律方面有一定深度的緣故,我的研究輕鬆了不少。
我發現每個音節的抑揚頓挫不同,發音時間長短不同,都會產生不一樣的效應,比如我已可能讓屍體剛被激活之時,拉長某些音節,使得原本一成不變平舉與胸的手臂僅舉到一半,或高舉過頂,猶如在做體操那樣,在滑稽之餘我知道自己獲得了很大的突破。
還有一點就是,念第一百六十三至一百八十五個音節之時,只需第一具屍體能跳立起來,我就可以直接跳到第一百八十五個音節了,這樣僅會有一具屍體被我控制,大大減輕了善後處理的工作量。
白天我還是毫無異常,與宿舍人有說有笑,只是每到半夜就偷溜出去,進行我的研究。每次我都將被子弄的老高,裝成裡面有人在熟睡的樣子,不過有兩次在回來時分別被宋雄斌與顏飛發現了,我乾脆說與慕容倩約會,他們也不起疑,只是小小取笑了我一下。
這樣轉眼過了兩個月,時間快的連我都感到驚訝,第一次進入解剖室那膽怯如鼠的可笑情景尚且歷歷在目,猶如昨日,但我厚厚的兩大本筆記以及上面的標注日期均說明日子確實已經過去了。怪不得那些瘋狂的科學家一個研究動不動就是幾個月,甚至十數年,我是深深體會到了。
許多東西都是由理論到實踐,我是反其道而行,不過現在是論到我挖掘理論的時候了,不過在這之前我的課程得增加數十門:電磁波,頻率學,神經學,物理,細胞學……
外公對我的警告我還記得,只是每次我都對自己說:沒關係,只是自己一人知道就好了。
又或許,我已經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