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雯還在原來的地方,讓我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你沒事吧?」見到我,她焦急地道。
我狠狠地丟一一句:「讓他們跑了!咦,我們的食物呢?」我發現慕容倩幫我們買的那兩大包東西全都不見了,包括我帶回去給爸媽的特產在內。
「你去追他們後不久,就來了好幾個乞丐,把東西都拿走了。我看他們衣服破破爛爛,又髒有餓的樣子,也不忍心,就……」張雯看著我,頗有些不好意思。
「鼎夜的人個個都是強盜啊?」我苦笑一聲:「我身份證,學生證,全部的錢,衣服,還有其他東西全都在包裡,身上就剩下這一套衣服了。」
張雯看著我,半晌才道:「我也是。」這句話宣佈了我們有大麻煩了。
在售票處,我們說的天花亂墜,口乾舌燥,但售票員依然是不為所動,一張棺材臉似乎生下來就一直是這個表情:「對不起,沒有身份證的話,我不能把票給你們,請你們讓讓,後面還有人在排隊。」
看著後面罵聲如潮的人群,張雯還待說什麼,我拉拉她的手道:「算了。」指指時鐘,已經近四點,截票時間快到了,趕也趕不及。
張雯顯然只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況且現在是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地,一隻手被我拉著,竟然忘了平時的羞赧,有些慌亂地說:「我們該怎麼辦?」
我安慰她道:「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我不相信我們會餓死在鼎夜。對了,去找鐵道部相關單位吧,或許他們會給我們一點幫助的。」
***
「我的錢包被搶了,我無法回家。」
「我的手機,錢包全都被偷了,我要報警。」
「能不能免票讓我們回去,或者回去我們再將錢補上?」
……
我發現處理此類事件的部門猶如菜市場一般的熱鬧,熙熙嚷嚷的,其中是學生與打工仔居多,基本上都是坐車途中財務被盜取或強搶引起的。歪歪書屋論壇最裡頭有一個玻璃櫃檯,只有一個三十多歲,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在混亂的嘈雜聲中顯得甚是不耐煩。
我走上前剛說了一句:「我們的東西全被搶走了……」就被他打斷:「知道了,不用你說,這裡的人個個都是這樣,拿一張號碼票,一邊排隊去,到了自然會叫你們。」
我和張雯對看一眼,訕訕地到一張髒到發黑的長凳處坐下。
「你們鼎夜火車站治安怎麼這麼差啊?」有人忍不住埋怨連聲了。
工作人員冷冷道:「春節本來就這樣,火車上應該就有通告提醒了吧?是你們不小心而已,這種關頭上頭又沒有多派多少人手,我們有什麼辦法?」
那人沒有說話了,只能自認倒霉。
在心急火燎中等了近一個半小時才輪到我們,走上前,工作人員丟下一句例行公事式的話:「身份證!」
「我們的身份證也在錢包中,被槍走了。」
工作人員皺眉道:「沒有身份證不能辦理遣送手續!」
我低聲下氣道:「能不能幫幫忙?銀行卡什麼的全被搶掉了,否則我們也不會到這裡來麻煩你。」
工作人員態度稍好,不過說出的話還是讓我們很失望:「沒有辦法,我們需要身份證才能辦理,上頭責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
「那,大叔,你能不能借我們一點錢呢?」我難為情地道。
工作人員聽到「借錢」二字眉頭又皺了起來:「你要知道,我也不是辦慈善機構的,我一個月工資也就一千多塊而已,還要養老婆孩子,自己也剩不下什麼。」
我近乎哀求地道:「大叔,我們回去後一定還你,只要你將銀行卡號留下就行,拜託了。」
工作人員上下打量了我們幾眼,沒好氣地道:「實話告訴你,借錢的話免談,我在這裡工作十多年,這句話已經聽到無數次了。當我第二十次借錢石沉大海之後,就發誓絕對不會做好人了。
好人最吃虧,想過個開心好年都不行!你們還是走吧,對不起,我愛莫能助。「
他揮了揮手,我們看已沒有商量餘地,無奈之下只好離開。
走出火車站之後,我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最後我道:「我去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好心人。」這應該是最後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在路上問了數十個外表看起來比較有同情心一點的人,遭受的不是鄙視就是看騙子一般的白眼之後,我終於是放棄了。人情冷暖,在異地他鄉終於是深深的感受到了。但也怪不得他們,畢竟我們兩個人的車費加起來可是近千的,這不是一個小數目。還有,在這種騙子到處出沒的地方,他們早已將心中的同情心消耗殆盡了。
大雪還紛紛揚揚的飄落,將天空壓得黑壓壓低沉沉的,讓人感覺極為鬱悶。特別是在這種倒霉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與天空一樣的壓抑。
這一拖之下已近六點半了,冬天的夜總是來的比較早。歪-歪-書-屋-論壇夜幕降臨,轉眼間萬家燈火升起,卻沒有給我們心中帶來溫暖。走在熱鬧卻陌生的人流之中,感覺卻是冷冷清清的。一個城市的繁華程度總可以通過一些地方反映出來,比如火車站附近,可說是一個城市的縮影。
燈紅酒綠,各色娛樂場所遍佈,賓館,飯店,網吧,舞廳,茶吧,桑那,按摩,夜總會,甚至是野雞店無不說明鼎夜無疑是一個超級大城市。但路旁靠著行李袋打瞌睡的人隨處可見,大城市也不是天堂啊,它們只是相對而言的,有錢人的天堂而已。
和張雯漫無目的地在車站附近迷茫地遊蕩了好一會,直至天已全黑,有些昏暗的燈光之下,我看到一群到鼎夜找工作未果的無業遊民與蓬頭垢面的乞丐在天橋底下以報紙墊在身下,身子倦縮如蝦抵禦嚴寒侵襲之時,才猛然醒悟過來:今天晚上我們該去哪裡過夜?總不能與他們一樣吧,我一個男人去哪都沒關係,但張雯絕對不行啊,況且她還這麼漂亮,非常容易出事的。
張雯美麗的臉上有些焦慮:「許逐,我們應該去哪裡呢?」她早已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直跟著我,挨在我身邊,生怕走丟了那樣。
「咕」的一聲,我肚子開始有意見了,中午就吃了一包方便麵而已,張雯應該和我差不多甚至更甚,她上車後胃口不好,就早上吃了半個麵包。路旁一間餐廳中飄出誘人的飯菜香味,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一盤盤的熱菜真冒著熱氣,我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
一陣寒風吹過,我不禁瑟縮了一下,什麼叫飢寒交迫,我今天總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在這種落魄的時候,我不禁強烈地懷念家裡那溫暖的房間,熱騰騰的飯菜,爸媽親切的笑容。哎,但現實總是要面對的,黑沉沉的天空,陌生的人,冷寒的風,身無分文的我。
將手伸進衣袋中,體溫讓我稍微感覺舒服了一點。忽然手碰到了一個冰冷的物事,我掏出來一看,是一枚一塊錢的硬幣,在出校上公共之前找開的,當時隨手扔了衣服口袋中,沒有放進錢包。
我忽然靈光一閃,差點還忘了自己的另外一項特殊本事。原則上已經洗手不幹了,但現在這種特殊情況不算在內。我是個堅守原則的人,但也不是木到一成不變的人。
張雯見我手中拿著一枚硬幣發呆,道:「許逐,你想什麼呢?」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靜靜躺在手心裡的這枚小硬幣,彷彿看到了兩張車票,一頓鮮美的晚餐,一間暖和的房間,還有一張舒服的床。小硬幣似是被我貪婪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狂叫道:「大哥,你有沒有搞錯,我只是一塊錢的小硬幣而已,一塊錢啊!」
我嘿嘿笑著暗中道:「小硬幣啊小硬幣,你可曾聽說過雞生蛋,蛋生雞的故事啊?現在你就是我手中的母雞了。」
雙掌一合,將其緊緊捏在手裡,我心情大好地對張雯開玩笑道:「美女,我們今晚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