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知其所以然?你一個三百年前的皇帝,懂政治經濟學,懂宏觀微觀經濟學,懂市場經濟學嗎?給你講這些玩意,告訴你商業是功能最強大的平衡劑和發動機,豈不是鵝同鴨講?!
見凌嘯大眼瞪小眼地望著自己,卻半晌絕口不說為何調整士農工商順序就能強大的所以然,康熙的心漸漸開始沉了下去。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老康將脖子猛地向前一伸,雙手剮了黃澄澄的龍袍領子,一顆腦袋送到凌嘯的面前,悶聲道,「嘯兒,朕的項上人頭在此,說!」
龍頭當前,凌嘯和胤祥、胤浞登時大吃一驚,噗通三聲全都跪了。老十三兩兄弟嚇得哭腔出聲的時候,凌嘯卻被康熙的一顆腦袋激發了泉湧一般的靈感,豁然開朗之下,他已經知道自己該如何給康熙解釋重商的所以然了。
「皇阿瑪請安坐。兒臣領悟到了,天哪,定是我皇阿瑪誠心感動了上天,老天爺一下子點化了兒臣的頭……這真是天助我阿瑪啊!」感受到了康熙這股誠意,凌嘯感動得頃刻間淚眼朦朧,將康熙往座中扶去,腦筋急轉地說道,「皇阿瑪,孟子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天下之通義也。所以,這個世界上才有了士,才有了官,而古往今來,自三皇五帝起,到兒臣所能想像之未來,這依然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如果把整個國家比做人,勞心治人的『士』,就好比是整個國家的腦袋,負責協調人事陰陽,配置財貨多寡。拔黜賢愚任廢。呵呵,這個腦袋要是聰明,國家就定然會治理的陰陽協調,多寡均衡,賢愚得位。從而蒸蒸日上。皇上,您說是不是這樣?」
康熙剛開始聽說他領悟到了,喜得是牙槽都酸了的想笑,可一聽凌嘯說出地道理是私塾學童都曉得的道理,頓時覺得未免太淺顯了一點,張開嘴怒道,「看到沒,朕又不是黃口小兒,這道理還不懂?接著一口氣說完!」
凌嘯沉浸在自己的靈感之中,興奮得連連點頭。笑道,「好的,皇阿瑪,問題來了。當我們細細體察整個士農工商體系的時候,您就會發現一點,『士』是完全勞心地。『農』和『工』是完全勞力的。但您注意到沒有,『商』卻是介於兩者之間的!而倘若我們把『士』放到一旁,獨獨來分析能製造財貨的『農工商』三者,並把『商』這個階層所要做的一些體力活,比如採購、運輸、倉儲、和販賣等等,全都花錢僱請人去做的時候……請問皇阿瑪,這個時候的商,他還是勞力的嗎?不,這時候的『商』。它就是純粹一個勞心的階層!試問皇阿瑪,在『農工商』這個小體系之中,自古以來聖賢們所倡導地重農抑商,卻把勞心者放在了勞力者的最底層,這……這不是把一個人的腦袋踩在腳下一樣的荒謬嗎?!這……著不是直接導致了陰陽不調。多寡不均,賢愚不位嗎?!而……而如果把『商』提升到它應該有的位置上。我的皇阿瑪啊,那我們大清朝,豈不是有了兩個腦袋在出力?!」
一語祭出,父子頓成木雞,三張大口全成O字!
凌嘯心中地那個爽,真是要恨不得把自己親上幾口……凌嘯啊凌嘯,您太有才了,不講政治經濟學,卻僅從《周易》《孟子》和人體學三方面入手,立刻就把重農抑商給駁倒了,呵呵,正所謂,把複雜地問題簡單化,貢獻啊!
康熙怔在那裡眼光熒熒生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他全身都像篩子一樣的抖動,顯示了其內心的震撼和激動。
而老十四這時候,還稍微有些似懂非懂,喃喃道,「是該協調了……弄了半天,兩千年來大家都猜著腦袋在走路啊……對啊,姐夫,兩個腦袋出力,那誰聽誰的,這……這不是雙頭怪,也不協調啊。」
啪!話聲未落,他的哥子胤祥一個漏風巴掌扇了過來,「你怎麼什麼都要姐夫說得清清楚楚方才明白?大腦袋『士』,那就好比是軍隊的統帥,執掌全盤,小腦袋『商』,就像是軍隊的將領,架馭『工農』……
兩兄弟的醍醐灌頂之中,只聽康熙忽地一蹦起身,把凌嘯抱得氣都喘不過來,仰天喃喃哭訴道,「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啊,嘯兒是聖賢哪!得虧是這聖賢出在我們這個時代,要是早幾十年出來……嗚嗚嗚……
聖賢?!
凌嘯哪裡敢當這種名號,正要驚慌失措地推辭,卻聽康熙父子三人接口就又追問重商何以能超越地「所以然」,頓時,凌嘯就像是被澆了一頭的冷水。他這才明白,自己說了半天的得意之作,其實也是僅僅為康熙擺清了調整順序的理論根源罷了,商業地位具體上的實務性質,依舊是繞不過去地坎!不過,凌嘯一看康熙篤信不遺的眼光,馬上就明白,現在再
解釋商業地經濟槓桿和資源配置作用,應該是容易多了。無他,信嘛,迷信嘛!你就算說商業其實就是玉帝和觀世音的私生子,康熙都會迷信一段時間的!
於是乎,凌嘯很快就說了。他按照士農工商的順序,把農工商稱之為第一第二第三產業,商業能通過供求槓桿的作用,直接促進工業農業按照最合理的方式發展,而派生出來的其他功能,甚至連科學技術和文化教育等等都能急速催動,甚至說出了「第一產業為主的國家,定然會永遠窮得打屁」的論斷!得虧是凌嘯來自於改革開放後的年代,又是直接從事企業經營的經理。一些淺顯易懂地基礎經濟理論講出來,本就有三十年治國經濟實踐經驗的康熙,也能夠聽懂得七八分,腦袋點個不停,嘴巴笑得是從來沒合上過!
見康熙理解速度很快。而兩個阿哥也聽得是若有所思,凌嘯的心裡馬上充滿了前所未有得滿足感∼∼∼想後世鄧公改革的時候,所做的就是兩樣,一是改公有制為私有制以解放生產力,一是大力為第三產業地發展營造政策環境,而自己在清朝,這公有制私有制是根本就不用操心的了,已經少了一大障礙。再說康熙這個雄才偉略的君主,一旦決定以項上人頭陪自己瘋它個轟轟烈烈,就鐵定強力出擊。而無論耳聞目睹心生嚮往的兩個阿哥誰繼承皇位。至少將能保證三四十年的革新推動時間,這時間,對目前還算是不差的中華民族來講,夠了!自己只要把配合康熙把最艱難的開頭做下來,讓民族嘗到這種強盛的甜頭,以後。都無非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組織。而任是姓封、姓資乃至姓社,哼,咱中華,就都姓一個姓,強!
四更雞叫響起,凌嘯說的是唇乾舌燥,康熙聽得是如癡如醉,兩弟子更是把筆記都記了整整兩札了,而康熙猶不滿足。神采奕奕如少壯,扯了凌嘯就問道,「嘯兒,呵呵,你剛才說。六字宗旨,這『調順序』朕是信服了。還有一個『改角色』是什麼?」
凌嘯看見他眼角都開始充血了,笑道,「皇阿瑪,您乏了,練功最忌起居無節,今日兒臣就不多說了,日後再細細稟報,因這也的確是後一步地事情。而您想啊,眼前我們所即將要做的調順序,就面臨著儒家『重農抑商』的強力狙擊,他們一句動搖國本的罪名下來,兒臣縱有阿瑪庇護而不死,可也很難有官員幹吏追隨我們……皇阿瑪,儒家的熏天氣焰,不乘熱打鐵,不在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步驟前加以打擊,想要『調順序』,何其難也!」
砰!康熙左手撫摸自己地脖子,右手一拳擂在椅子扶手上。
「打擊,當然要打擊,一定要打擊,要打完了再擊!」
「皇……
隆科多被凌嘯地凌厲目光逼視得如坐針氈,一聲求援喊出,立刻讓康熙的思緒回到了太和殿得朝會上。而回味了一下凌嘯奏報的康熙,面對隆科多要求凌嘯列改革方案、保守派逐一反駁的建議,已經明白過來,這完全是和凌嘯先打擊儒家的思路背道而馳的。不僅有利於保守派拖延,而且破壞改革需要鐵腕獨裁的鐵律!康熙自然毫無好臉色,要不是他還有重要任務不能翻臉,只怕早就發落起隆科多來了!康熙把問題向凌嘯踢了過來,「超親王,你是總理事務王,你處理吧!」
凌嘯早就等著這一句話,躬身之後便霍然一轉,嘎嘎笑道,「隆大人,你想要做評議官,管仲裁事,是嗎?」
這麼明顯的威脅,隆科多焉能聽不出來?隆科多頓時明白自己最後畫蛇添足的建議壞了事,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來,他又不是吃飽了撐地,放著人人眼熱的上書房行走不幹?可是覆水難收,剛才當著百官說出口的話,一時間又哪能收回去,正眼珠兒急轉苦思如何回話的時候,卻見一個人蹦了出來,幫他將凌嘯的將軍給擋了。
蹦出來地人,是年近六旬的吏部右侍郎曹睢,「王爺,你要變法,皇上根本就還沒有同意,朝議也沒有通過,此時都開始任命官員,這未免也太急切了吧?!況且,你剛才言語對我孔聖人多有污辱,哼,皇上,臣彈劾超親王誣蔑聖人,有廢黜儒家聖道之罪!」
誣蔑聖人,廢黜聖道之罪?!
嗡!金鑾殿上立刻被這彈劾給炸了鍋,機靈得隆科多就坡兒一打滾,連忙搖頭而退。而大殿之上心思細膩地老傢伙們,對曹睢的手腕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時候一出手,就是為了插科打諢漫天要價,要保全隆科多,從而把他的建議,當成是和凌嘯爭鬥失敗後的保底折中呢!康熙和凌嘯哪能看不出他們的居心?可是兩人偏偏毫無惱羞成怒之色,反而是眉飛色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