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淒厲慘叫,後面的官員心神巨震之際,前面的張廷玉、胤礽和胤祀卻是看得毛骨悚然。
只見一名錦衣青年在地上滿地打滾,已經被砍掉了三支手指,而這僅僅是一名受害者罷了,因為,這名青年想要打滾也找不到太大的空間,他的身邊地面上起碼還有十幾人,抱著被活生生砍斷的腿,在血泊裡慘嚎著打滾……擰著血淋淋刀劍,下此毒手的,赫然就是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和扈從參將胡濤。
而超親王凌嘯,則在百多名彪悍扈從的圍護之中,身著五爪金龍王袍,倨坐於「風波亭」前「風波碑」上,當青年的詛咒是陣風一樣渾不在意,嘎嘎直笑道,「兄台,請千萬別告訴本王,你們十幾二十人趴在幾十步外的土壟上,是在大解出恭。呵呵,更不要告訴本王,你們在那草叢中向這邊偷窺,是為了防止路人偷窺你們拉屎。哼,這年頭就算有人有這種嗜好,也不會看你們這些大男人的白玉錦團吧!」
胤礽自己也好歹在刑部混了個酷吏名聲,聽得恍然大悟。他推測得出,凌嘯在看到「風波亭」後的第一反應,定然是火速下令扈從們封鎖現場和逮捕路人觀眾,甚至還四散搜索。無論是誰背後策劃了這刁鑽的挑撥之計,都會留下些人觀察事情的發展動態,以瞭解這一挑撥計策的效果!恐怕,這破綻就是破案關鍵之所在了吧。想通此點,胤礽閃一眼凌嘯的笑容,心中不禁頗有些鬱悶……要是這案子被凌嘯輕易給破了。那胤礽自己可就是白白落了個酷吏名聲,得罪了大票大票的文官,卻連尺寸之功都得不到了!
但張廷玉卻絕對不鬱悶。
最開始,他見到凌嘯囂張如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低下眉頭猛一尋思,心中便大為安定下來。現在的凌嘯,無疑還是囂張如故地好,既不因為「風波亭」的挑撥而收斂囂張,也不因為「風波亭」的挑撥而暴火到大失常態,這才是不受挑撥的「我心依舊,,有此冷靜鎮定,康熙皇帝才能夠也「待之依舊:啊。暗讚一聲凌嘯深通「臣不疑君君方不疑」之道,張廷玉一捅還在愣愣中地兩個迎接阿哥。猛呼一聲,「臣等奉皇上之命,郊迎欽差大人超親王千歲千歲千千歲、怡親王千歲、信親王千歲虎駕。」
他這一嗓子出口。人人如夢方醒,除了老二與老八行的是見師禮和平禮以外,其他官員全在張廷玉的統領下,給凌嘯恭恭敬敬地一跪三叩,然後方才是對胤祥兩兄弟一跪一叩。
睃了一眼毫不出奇的八阿哥。凌嘯展顏呵呵一笑地將他們扶起,道,「理親王。這些偷窺之人就交給你了。本王想要見皇阿瑪,迫不及待呢!」
縱使胤礽對凌嘯也是恨之入骨,此刻卻也不得不大喜於凌嘯會做人,連忙向後一招手,命人牽上康熙賞賜的三匹紫騮御馬,請他們三人上馬。他自己呢,則指揮儀仗緩緩掉頭、示意樂手們吹吹打打起來之後,便興奮地令衙役們接收了偷窺之人,跟從隊伍向朝陽門進發。心思卻總是離不開破案。可是,胤礽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在整個儀仗的最後面,早有胡濤率領的扈從,押了上百名圍觀的百姓,向岔道上逸去。
凌嘯的確是迫不及待,胤祥兩兄弟也是如此。離開了北京已經一年的三人,一句話也不多說,馬鞭子抽得全不管御馬屁股金貴,也無視於璐河驛接官廳備下地膳席,猛夾紫騮馬馬肚子,呈品字形一馳而過。除了張廷玉,胤礽和胤祀之外,竟是把幾百名用人腿跑龍套的官員們甩得沒有影子了,要不是儀仗中有百餘騎士護衛跟了上去,不然,大家都要擔心凌嘯等人的安全了。就這樣,五王一相衝進了朝陽門,奔過了長安街,直馳到正陽門外。
「胤祀!」凌嘯突然駐馬暴喝一聲,嚇得八阿哥全身一激稜地抓緊馬韁。
「律-律律!」驚慌中,要不是老十四眼疾手快地扶助了一把,人立起來地坐騎差點將胤祀掀下馬來。等聽清楚凌嘯是在向他請教,持何種禮節入宮才不失人臣禮的時候,心中本就七上八下的胤祀,恨不得控告凌嘯想要謀殺自己了……師傅你一路上都沒有和我說一句話,猛然來這一嗓子,不是要當場摔我個墮馬身亡?!
但驚魂未定的老八卻無需指點凌嘯了,因為凌嘯已經沒有了失禮之憂,而且老八也無暇擔心凌嘯是否故意試探自己了……他已經被正陽門前的情況驚呆了。
快近午時地冬日暖陽下,上千名京城官員夾道列陣之中,身著明黃龍袍的康熙皇帝,已經出現在了正陽門前,一看見凌嘯幾人,便揮舞著手中的玫瑰粉鑽,正三步並作兩步地向這邊小跑而來!即使是遠在幾百步外地六人,眼睛也能看到那玫瑰反射出來的奇光異彩,耳朵也能聽見康熙的悲聲呼喚……
凌嘯三人躍馬而下也開始狂奔過去的時候,老八和老二瞠目結舌於康熙的「三崩樂壞」,就連上書房大臣張廷玉,也真想摀住正陽門下上千朝臣、勳貴和宗親們的眼睛:皇上啊,臣知道您想他們,可您就不能稍微等一下,等氣定神閒地惶惶然接受三王爺的朝覲之後,再展示您並沒有受「遲姍姍謠言」的挑撥,信任寵眷依舊嗎?……這般不顧綱常尊卑,拿著粉鑽玫瑰淚奔而出,不僅不合至尊身份,還好生的曖昧不堪……成何體統嘛!
是不成體統!對老爺子地這般出迎方式,凌嘯,胤祥和胤禵也覺察到了很是不妥。他們是需要康熙的寵眷,可皇阿瑪這等寵眷模樣,的確讓三人「受寵若驚」。也會讓三人被很多人極為嫉妒地!
狂奔之中,胤祥兩弟兄沒有忘記擠出淚花,也沒有忘記嚎啕著高呼「皇阿瑪」和「想死兒臣」之類的,甚至還沒有忘記觀察姐夫的動作-他們面對老爺子的殊格出迎。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還是向師傅學習吧……
胤祥兩兄弟地觀察力很是驚人,喜好拳腳武術的他們,一眼就看見姐夫的膝蓋彎了下去,頓時清醒過來-是啊,和皇阿瑪這樣互相淚奔到接觸,然後再跪下,似乎不如姐夫所想的那般,現在就跪倒在地上再快速地「膝行」過去,禮節上來得倍顯尊敬。場面上更感人肺腑啊!
於是乎,在上千朝臣,勳貴和宗親的冷汗驚詫之中,胤祥與胤禵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地。
可是。兩人撐手在地,強忍住了手掌和膝蓋上的劇痛,剛要邁膝而行,就只聽「吱-唧-吱」,一聲刺耳又尖銳的摩擦之聲響起。他們的姐夫是超親王凌嘯。竟是在膝蓋下火星四冒,王袍袍擺黑煙滾滾,整個人跪在地上。卻如同坐了火炮仗一樣,向父皇康熙飛速滑行過去-兩人看著凌嘯遠去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覷又目瞪口呆-這……姐夫連膝蓋都捨得……捨得磨起了煙火……這才是***禮儀上倍顯尊敬,這才他奶奶地場面上更加感人肺腑啊……可是咱們能學他一樣,去當鄔思道那樣的瘸子嗎?……不能!
「啊?三哇!」
「呀呀不得了!」
「風火輪吶?」……朝臣、勳貴和宗親們駭然驚歎了,這場面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是一場鄉巴佬看好萊塢動作大片,絕對是他們生青未曾見過的視覺大餐!
「老天爺啊……嘯兒!」
康熙也傻眼了,要不是旁邊地劉鐵成等幾個貼身侍衛的急忙扶持。康熙皇帝只怕又要忘記了邁步而摔倒在地的。熱淚盈眶中,康熙驚呼著猛然扭膀子,想要甩開侍衛們,但呼吸間,卻只見女婿凌嘯已經帶著一溜的黑煙,跪滑到了他的身邊,猛然給自己連磕了十七八個響頭,口中嗚嗚直叫地「皇阿瑪」,已經讓康熙忍不住嚎啕失聲。
康熙半晌方才醒悟過來,尖利地爆吼道,「救火啊!狗才們!」
早被驚呆了的劉鐵成幾個,這才駭然醒神,七八個人立即撲身上去,一面扑打凌嘯四處冒煙的王袍,一面恨不得拿涎水和尿水給他滅火。但好在凌嘯地王袍下擺已經磨得稀巴爛了,眾侍衛又不把自己的手當成肉長的,忙亂了一會兒便撲滅了明火,余煙裊裊中,已是將超親王殿下下身扒得僅剩一條黑乎乎黏著血跡的內褲了。
康熙一面脫下大氅幫凌嘯遮羞,一面涕淚交加。看到凌嘯身上玎璫璫紛紛掉下的破碎玉甲,他也不禁悚然動容,淌著淚罵道,「傻傢伙,你縱然有甲冑在身,也不免磨得皮破肉綻,皇阿瑪早知道你忠心了,何苦呢?這要是磨成又一個鄔……你讓欣……你讓朕……唉!」
凌嘯被他真摯的悲急之容所感動,猛然流涕痛聲高呼,「兒臣欽差全權使臣凌嘯,喜怡親王胤祥,信親王胤禵,不辱使命,萬里往返,揚威異域,布化王道,歸國面聖,叩見兒臣們日思夜想、泣血在心之皇阿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胤祥兩個毒弟子心領神會,見姐夫沒有拉下自己兩人獨享光彩,一面拚命膝行過來,一面隨著凌嘯痛聲高喊。一時間,整個正陽門前的上千群臣、勳貴、宗親,包括上萬御林軍和遠處圍觀百姓,在被一場視覺盛宴震駭之後,也統統感受到了他們三人的出使艱難和忠孝之心,幾萬人對著康熙三跪九叩,山呼之聲響徹北京中軸之地。
皇威所照赫赫如此,鐵忠之毒親王、拚命十三郎十四郎盡皆回國,由不得康熙不心生勃然豪氣,龍顏之爽的滿足感,勝過他多少次床帷高潮?
但凌嘯卻在心中苦笑不已,甚是鄙視康熙……他不是沒有想過康熙會起身相迎,「百步跪滑叩拜」,也地確是凌嘯早就計劃好的煽情行為,為此,凌嘯不僅練習過怎樣用腳尖使出「凝血壯」之神力,甚至在十里亭外還把王袍下擺都故意沾滿了露水……可是,康熙突然的「正陽門淚奔」,讓凌嘯本準備在金鑾殿平滑金磚上表演的「百步跪滑叩拜」,活生生變成了正陽門前石板路上的「風火輪跪叩」……摩擦係數竟是大出他之所料!
威風帥氣的黃金甲報銷了不說,膝蓋磨得破了皮、燙起了泡也不談,大腿根的重要部位都險些有「覆巢之下無完卵』的危險……看來,特技演員還真不是人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