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爺的,忒傷自尊了!」
岳仲麒送走快馬前來宣旨的秦狗兒,一屁股坐在東直門門樓帥堂虎皮椅子上,一陣羞惱憤漸。大內飛馬來報的皇命,要他調集所有能動的京畿駐軍,全力圍攻左家莊勤王軍,不管是這股軍事力量,還是從地道口爬出來的凌嘯,雍正皇帝都要他們死,一定要讓左家莊這火葬場名副其實,成為勤王軍上下的葬身之地。岳仲麒這才恍然大悟過來,前天晚上自己升任大將軍後的所謂「左家莊大捷」,卻不過是凌嘯潛入大內圖謀不軌的佯攻計謀罷了。相形之下,岳仲麒深為自己拿個屁大的「擊潰勤王軍繞襲」當功勞而恥辱!
緊急傳令朝陽、西直、永定、得勝等門駐紮各營前來會戰之後,岳仲麒就攜了一大票的將領、參議和幕僚來到北段城牆箭樓旁,在這裡向東觀察左家莊戰況。
「大將軍,皇上不是急令我等進擊勤賊嗎,那大將軍為何按兵不動呢?勤賊全是騎兵,要是被他們接應凌賊得手,遠揚千里之下,咱們追之不及啊大將軍!」城門領冼其宏自恃乃是雍和宮皇莊舊人,問出了眾人不敢問的話語,他的品級雖差了岳仲麒老遠老遠的,可這絲毫不妨礙他對岳仲麒的惱羞有些竊笑。
「無妨!」岳仲麒冷冷地從齒間擠出兩個字。拿著千里望逕自向東細細觀察。口中奚落道,「軍機要務,豈是低級軍務人員能夠知曉地?!你回門樓去吧。」
他當然知道勤王軍的飆軍速度,所以他才傳令的時候對各營明言,這是畢其功於一役的會戰,而不是趕走了事的驅逐戰!此時此刻。接到消息的豐台大營,將自南面地朝陽門東插通州,成扇形圍堵凌嘯的東逃之路,而永定門前鋒營輕騎兵則梯補向東接防朝陽門,堵塞勤王軍南奔的去向。至於北面,有德勝門的驍騎營重甲騎兵擋道,而西城的其他幾營,如神機營、火器營、護軍營等,將會特事特辦,深夜從城內穿梭到東直門。補充東直門的防守力量和守城火力。這種水洩不通的合圍戰略安排,只要勤王軍膽敢逗留半個時辰,那他們將陷入忠皇軍隊的滔滔天羅地網之中!
即使勤王軍察覺不妥,現在想逃,自己也不會答應!為了明日大軍出征。他早已經調集了各營善騎軍士,組成了一標精甲騎兵,就在這東直門城牆內,本城和甕城之中藏有的兩萬精騎,難道當他們是牽馬的步兵不成?!只不過那樣和勤王軍追來追去。岳仲麒覺得很是費力罷了!
城門領被指桑罵槐地斥責為低級軍務人員,自討沒趣下羞怒而走。岳仲麒極為自信地冷笑一聲,手卻猛然一抖。千里望都差點摔下城牆去。他忍不住對看到地情形驚呼出聲,「搞什麼?勤王軍為何不逃反進,居然敢以騎兵來攻打東直門?!」
眾將領和幕僚們卻大為振奮,一個個操起單筒瞄來瞄去。天下聞名、令人不寒而慄、聞風喪膽的勤王軍竟然出了昏招,這真是大家陞官發財的好機會啊!
參議道台哈哈大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做初一俺十五。大帥,這一次那凌嘯的兵,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了。嘿嘿!」
一個幕僚哪肯落後,文縐縐馬屁山響,「呵呵,凌嘯不過如此,勤王軍不過如此,恭喜大帥!呵呵,這真是撓頭愁城響福音!」
好一句撓頭愁城響福音!話聲剛落,立刻成真。
∼轟!
福音響起,驚天動地!被震地腳底發麻的眾人,不覺莫名其妙地撓著頭,面面相覷了很久之後,這座城很快就讓他們發起愁來。
地底的凌嘯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為兩名親衛流下的眼淚,竟然有著和孟姜女一樣的功效。東直門城樓在一陣白茫茫地灰霧中化為瓦礫,城牆之內,無論本城甕城,密佈的十幾個巨大藏兵洞,竟然也如同多骨諾牌效應一般,一個接一個地轟隆隆坍塌。
那一刻,無數兵卒活埋!那一刻,巍峨城崩門壞!
「啊呀呀呀!……俺、俺的精甲騎兵!快傳九門提督沿城牆來援。」岳仲麒剛剛躲過了箭樓歪倒砸下地圓木,一眼望見門樓邊的瀰漫夜空的諾大灰霧,頓時心口劇痛如刀割,慘哼一聲後,鏗地一聲拔出腰刀,一刀砍在那說出「撓頭愁城響福音」的幕僚頸上,怒道,「剁死你這烏鴉嘴!」
這一刀,岳仲麒乃是攜怒而砍,那幕僚哼都沒哼一聲,一顆長著鳥嘴的死人頭就滴溜溜地滾到地上,一直落到那參議道台的腳旁。參議道台大駭,心驚肉跳地一抬頭,差點昏了過去只見岳仲麒猶不解恨地望著自己。他早已經忘記了自己說過什麼,直到刀光一閃的時候,他才記起自己說敵人軍士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想不到片刻之後,不知道怎麼死的,竟然是己方枕戈待旦的兩萬將士!
參議道台地人頭滾出老遠,天旋地轉的彌留之際,才聽到岳仲麟說了一聲,「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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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軍獨樹一幟的衝鋒嗩吶聲響起,嘹亮尖銳的音品,和沉悶激盪的咚咚戰鼓聲相輝相映,一時間,攻城將士氣勢如虹,如乳虎嘯谷潛龍騰淵,震天的馬蹄聲響徹京師東郊。
瓦罐不離井沿破,將軍難免陣上亡!
陳光鶴、祁司理和彭友三人,前半生戎馬戍機,生死臨機等閒事,他們早就做好了戰場上各種準備。這一次,他們攻城器械奇缺地騎兵去攻打東直門。儘管大家都明白,這是虛張聲勢的佯攻牽制,為左家莊掘井救凌嘯爭取時間,但兩人心裡面,也做好了攻堅克險、啃硬骨頭、拼百多斤的準備,所以。從左家莊到東直門下的這三里路程,這左中右三個先鋒是隨時準備了挨炮彈吃槍子的。
零星的炮響聲中,三人渾不把馬屁股當臀部來看待,三馬當先地他們,馬鞭一下接一下地死抽,率領著一萬五千軍標將士,護著駝了佛朗機小炮的戰馬一力狂飆,力圖以時間換空間,用巔峰的速度快速穿越城前死亡地帶,到達那箭程外炮程內的安全範圍。勤王軍堅信或者迷信。在那裡,曾經給勤王軍火炮戰上太多奇跡的熊金柯等教官,一定可以想到辦法超近程打擊城上的敵軍。
「老熊,跟在我身後!二阿哥府上,大哥我欠你一條命。今天要是能還上,光鶴也是要死屌頂天的漢子!」陳光鶴見熊金柯三人也奔馳得身先士卒,趕緊照應著吩咐,「你可是我勤王軍的寶貝,等下大哥我要是腿了。你把那東直門門樓給我轟了,算是給哥哥送行!」
熊金柯聽著他的那些豪言壯語,也忍不住血脈賁張。一指那城門樓爆吼道,「好!弟弟我轟……了!」
律∼律∼律!山崩地裂的一聲響,大地地顫動驚得飛奔的戰馬齊齊人立嘶叫起來。驚魂未定的勤王軍將士已經忘記了勒馬再衝,目瞪口呆地望著前面死寂一片的城樓,誰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鄧力卻是一個老北京,見識廣博又有些戲謔,哈哈大笑道,「曉不曉得老子為啥長得醜?啊?哈哈,告訴你們。是因為康熙十二年地震的時候,我娘親被震得動了胎氣,才把我生得這般冬瓜相!奉勸大家一聲,兄弟們今天要小心啊,千萬不要趕著投胎,都他媽動了胎氣,來世小心和我老鄧一樣醜!狹路相逢勇者生,衝啊!」
這一嗓子在夜空中傳播出去,同袍間頓時響起一片豪然大笑。就算為著勇者生,就算為了不當醜八怪,眾將士夾腿提韁,迎著即將到來地彈林箭雨,嗷嗷怪笑著怒馬直衝。可沒等大家的馬速提到巔峰,就聽見前方一陣辟辟啪啪的悶響,巍峨屹立的東直門卻忽然垮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勤王軍上下哪裡顧得上再去驚訝和詢問,管它是突發地震,管它是人為爆破,管它是天神放屁震塌城垣,無論戰術素養的高和低,每個人地心都猛然提到了嗓子尖,三丈高城忽然有了一個缺口,門內重兵定然重創,險隘忽成廢墟,正是鐵蹄翻飛、男兒逞強的大好時機!誰也沒有想過,衝上城頭又能如何,但大家都明白,不去東直門撒泡尿,至少對不起戰馬的這一頓氣喘吁吁!
陳光鶴是第一個衝上廢墟地,甕城外的吊橋護兵根本不成威脅,沒被磚石壓死,也被灰霧給嗆暈了,看到萬。余鐵騎紛沓而至,幾百殘兵乖乖跪地繳械,可他們卻沒有得到勤王軍屌一眼。
不管成不成,只問做沒做!
沒有凌嘯、金虎和黃浩這樣的帥才在此指揮戰略,三名參將卻很想試一下能不能站穩腳跟。爭分奪秒之際,三人飛快地一合計,立時兵分三路,陳光鶴上城牆攻擊右北,彭友向左南,務必盡最大努力搶佔城牆要害,殺傷殘兵爭奪炮位,擴大缺口控制範圍。
而祁司理身為原籍北京的正牌子滿人參將,那衝入內城四處殺人放火破壞,衝擊朝廷的各種軍政民務指揮機關,串聯策反各王公貴族府邸,焚燒軍械糧草奪取戶部存銀,這等等一系列的任務,自然是要交給他了。
城牆上不便跑馬,陳光鶴和彭友十分爽快地把絕大部分戰馬交給了入城的五千軍隊,卻給祁司理激將壓力。
「老祁,勤王軍一半以上家當都給你了。一句話,要是今晚的京城人士,還有人敢旁若無人地辦房事,那就說明你的破壞不到位!」
祁司理頓時大慚,你們當我老祁是什麼,絕育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