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元齋中,康熙紅腫著雙眼,懷抱著熟睡的老十五定定地坐著鑿井,一聲不吭。
殿中只有胤禛、胤祺、胤佑、胤禟、胤裪六個阿哥迪投跪在地上,已經被石硬的地面岢得膝蓋生疼,鑽心之時,被康熙淡淡一聲「候著吧」,弄得心中驚駭無比,尤其是不知所蹤的三阿哥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使得這些皇子們連問問康熙的勇氣都沒有了。
「噹!……當!當!」九聲自鳴鐘響,已是申時到來,胤裪抬頭看看還是怔怔的康熙,左右瞧瞧默然不做聲的哥哥們,只好無聲地嚥下一扣唾沫,忽聽齋外鐵鏈聲響由遠及近,竟是武丹押著廢太子胤礽來到門口。
眾人見了,一個個心中心思狂動,三哥突然被逮,顯見就是和十阿哥一樣,被牽涉到了前些時的廢儲君一案之中,可胤礽手持匕首窺視皇阿瑪,卻是皇上自己親眼所見,難道這等事情也是別人陷害不成?這一點,就是知道些情況的胤禛也無法想像得清楚,因為三阿哥、榮妃、年羹堯、孟光祖合謀策劃的詳情,老四也不清楚詳情。但他有一個絕對的擔心,那就是皇阿瑪可能恢復二哥的太子之位,要真是那樣的話,自己已經人才盡失,才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康熙卻沒有給胤礽半點好臉色,依然一句「候著吧」,就把廢太子發落得跪下了。擔心廢太子復立的胤禛,見此微微放下心來,挪了挪已經完全發麻的雙腿,心中暗暗發狠。「叫你麻,你還能把老子麻死不成?!再忍忍,再忍忍,可到底皇阿瑪是要我們等候什麼?」
就這樣,七位皇子又跪了一個時辰,聽到自鳴鐘報到酉時已到。宮燈點上的時候,康熙忽地站起身來,放下還在熟睡的十五阿哥,向齋外望去。沒有望多久,就見得一群人趕來,卻是皇子們不認得的生面孔,進來就跪倒地上。望望皇子們,領頭那人向康熙搖了搖頭,稟報道:「啟稟皇上,駙馬爺沒有動手。」
康熙愣了一下,扯掉額頭上繃著白布。忽地一下猛然一拳擂在了御案之上。震得那玉硯筆架跳得老高,怒道,「那這混戰東西兩個時辰是在幹什麼?要朕等這麼長時間!」
這個時節能被康熙拿來說事地駙馬爺,除了太子太師凌嘯以外還有誰?!諸位阿哥這才知道,他們苦苦跪了一下午,竟是陪皇上再等凌嘯辦某件事的結果,心中不免對凌嘯很是不滿。但他們雖是對凌嘯觸怒皇阿瑪已經見怪不怪。也忍不住詫異萬分,這幾日牛逼烘烘的師傅,到底犯了什麼事?卻聽那人道,「駙馬爺拿繩子把自己綁了,一直跪在馬佳氏宮門之外,就是不肯動手。奴才們怕驚動太后,只好把他帶回來了。」
「赫!敢抗旨?」康熙嘿嘿冷笑起來,全然不顧兒子們驚慌於榮妃馬佳氏的罪過,吼道,「把這傢伙拖進來。你們全給朕滾出去!」
腿腳酸麻的皇子們果真是滾了出去,凌嘯也果真是被拖了進來。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辦法,竟能用繩子把自己捆得像是紡錘一樣,看到康熙憤怒,腦袋還是能動的凌嘯,用手摸索了半天地繩頭,也沒有找到。
康熙盛怒的樣子,他實在見得太多了,早已經麻木,為了小小無法克服心裡障礙去做的事情,他卻不以為康熙會重罰自己,當即用頭在地上磕了一下,惶恐地苦笑一聲道,「皇阿瑪,恕奴才甲冑在身,不能施以全禮!」
「噗∼!」
模樣凶狠的康熙,本待狠狠責罰凌嘯,聽他這般屁話,禁不住又好氣又好笑,上前就是狠狠一腳,怒哼道,「你裝什麼死,耍什麼嘴皮子?別以往朕不會治你抗旨不遵的罪過!朕就不明白了,你在祝懷安和孟光祖面前凌遲年羹堯就那麼順暢,為何就不能為朕凌遲了那賤人!很難嗎?」
不難你試試,保準你試了之後,終生難舉,完美太子連生都生不出來!
但凌嘯卻是不敢這麼說的,那涉及到康熙老婆的乳房等器官,當即用自己想好地說辭答道,「皇阿瑪,奴才只要一想那榮妃是皇阿瑪的妃子,奴才的刀就抖厲害的,那心裡面就怕得要死。皇上,您饒了奴才吧,對宮中的主子,哪怕是曾經的主子,奴才絕對下不了手!」
康熙愕然了一下,愣道,「是朕要你剮地,你是奉旨辦差,怕什麼!」
「我怕雷劈啊,皇阿瑪。」
凌嘯再次往地上磕了一個頭,斬釘截鐵道,「皇上另委賢能吧,這差事不是奴才不想辦,是實實在在不敢辦,無論皇阿瑪怎麼處置,心中那條準則,奴才死也不敢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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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五花大綁大凌嘯被兩個太監抬到園門口,胡淘胡駿竟是大吃一驚,接過凌嘯,就要扯那繩索,卻見凌嘯大叫一聲,「不能鬆綁!」
凌嘯抵死不從,康熙皇帝無奈之下,也沒有太為難凌嘯,除了匪夷所思地命令他「甲冑在身上X日」以外,就是令他滾出去,要不是幾個太監實在看不過去,幫了凌嘯一把,猜不透康熙要他滾多遠的凌嘯,可就頗有一段路要滾了。
胡駿兩兄弟聽完這件事,頓時目瞪口呆,到後來竟是竊笑不已,凌嘯觸怒康熙的事情,他們也不是見過一次兩次了,一般來說,只要是凌嘯在京城呆一個月,君臣間總是不會少於三次這樣的事情,要不然皇上也不會動不動就把凌嘯往外地趕了,只不過這次竟然會得到這樣的「待遇」,實在令他們覺得好笑。
等凌嘯招搖過市地穿城而過的時候,面對紛紛側目地路人。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自己保住了功能,笑康熙喜歡玩「綁縛」。但是,回到府中之後,請來鄔思道的時候,凌嘯就笑不出來了。
鄔思道面寒如水。駭然道,「二公子,你是在鬼門關門口轉悠了一遍!」
凌嘯大吃一驚,盯著這個先生好生不解,要不是他知道鄔思道絕非危言聳聽之人,他都會笑了出來。
明燭之下,鄔思道中年男人的深沉語音傳來。聽得凌嘯毛骨悚然,「本來,凌遲之事,以榮妃的罪過倒也當得,前明嘉靖皇帝遭宮女皇妃串通謀害未果,一怒之下,將兩名皇妃凌遲。礙於曾是皇家妃子,不好招搖於菜市場,於百姓面前暴露身體,乃是在宮中由太監們行刑。你並非太監宦官,也非刑部劊子手,為何皇上偏要你去凌遲榮妃,看見曾服侍過他地女人的身體。你不覺得事有蹊蹺?!」
已覺不妥的凌嘯,冷汗開始冒了出來,身上的「甲冑也覺得燥熱無比,「皇上說事情機密……」
鄔思道猛地一轉身,斥責道,「糊塗!事情機密,派給劊子手去,最多時候立刻滅口,何其簡便之事,派你這駙馬爺一品將軍去。斷然不是那麼簡單!依思道來看,這是皇上給你的一次重大考驗!」
「先生,請為我解惑。」
結果凌嘯遞來的茶水,鄔思道卻不喝,「從皇上哭得那般驚天動地,可見他傷透了心,已經對這幫爺們完全死心,決意要權利執行美太子計劃了。但是這幫成年爺們,不僅心中那團火旺得很,而且一個個都是勢力不小,門人遍佈地方之上,呼吸之間就可震撼朝局。皇上不是沒有本事摘掉他們,可那樣不僅會落下遺臭萬年地惡名,還弄不好引起朝局空前震盪,最後將禍起內部,朝崩鼎失都有可能!從皇上給你透露的,和封你太子太師來看,他的精力將來要忙於美太子事情,一定是由你來解決阿哥們的事情。」
這個凌嘯已經預測到了,正日日煩惱此事呢,但這與凌遲榮妃有何關聯?
「皇上畢竟身為人父,兒子們再不成器也是兒子,舔犢之情在所難免,否則也不會傷心一樣不咋地的十阿哥了。何況,美太子計劃萬一也不理想,也不能容忍你把皇子們整死!你身位太子太師,又是手握兵權的將軍,他不得不在忠敬和膽量上考驗一下!不敢凌遲榮妃,那就是說,你對天家存了效忠和敬畏之心,皇上也好放心地把皇子們交給你,而不必擔心你對眾阿哥們動什麼殺機手段。而如果,你當時要當真下手凌遲榮妃了,你現在是被貶、被擒或是被殺,都還是個問題呢!不要跟我說什麼你和皇上有恩情,是駙馬爺,還是就不會殺你,要知道,美太子計劃和宮中醜聞你全知道,還是會如何處置凌遲了榮妃地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凌嘯一下子呆立當場,先生的話入情入理,一條條捋下來,卻是那樣真實準確,雖然凌嘯仍堅信,自己奉旨行事,康熙不太可能因此殺掉自己,但絕對會做出一些防範措施,兵權就是首要解除的一項,那樣自己可就是倒了大半了。
看看鄔思道孩子繼續沉思,一股膽戰心驚的心灰意冷湧了上來,這凌遲事事後一想果真是透著邪門,為何自己就不能做到像鄔思道這樣瞬間領悟呢?在這本來就機詐可怖的宮廷之爭中逗留,自己要是沒有鄔思道那石頭也捏出油的本事,還能幸運幾回呢?
剛剛想要感歎康熙陰險,卻聽鄔思道後怕地抹了額頭地細汗,歎道,「想不到你地婦人之仁,竟在這一刻救了你,如果不是憨人有憨福,就是冥冥中善有善報!」
屁的婦人之仁!凌嘯全身汗毛倒豎起來,心中叫道,「榮妃娘娘,多謝你恐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