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阮桑,你是我最看重的家臣,可你真讓我失望。早就叫你事事統籌好,想不到你卻顛三倒四,你看現在這江中屍體臭氣熏天,臭得這幫傢伙都挖得有氣無力,弄不好到天亮還不能刨開!你要知道,我這次力排眾議爭取到這個機會,關係到能否攻打朝鮮的大計,如果搞砸了,我可能會失去嗣位,就是你也得要切腹!」
數落伊籐久阮的是一個青年矮子,穿著漢服,卻長得拖地,樣子十分的滑稽好笑,可伊籐久阮卻不敢笑。因為這個矮子中的矮子,就是自己的主子,也是德川綱吉將軍的養侄子德川家宣!
「嗨!世子請放心,我馬上去催促挖掘進度!」伊籐久阮。恭敬地折腰鞠躬,迅速帶領倭兵殺氣騰騰地向施工處衝去。
江戶幕府傳到第五代,已經是進入了一個發展壯大的階段,可家宣卻是一個能看到隱憂的人。在他的觀察之中,幕府的根基就在農村,但藩主武士階層日益向城鎮靠攏,奢華索求愈發無度,現在農民已經被壓得不堪重負,反叛此起彼伏,雖是可以很快鎮壓下去的小患,可聽之任之下去,不是好辦法。近百年的和平統一,人口暴漲膨脹,也讓地少人多的壓力日益凸顯,這一切都使得家宣很想尋找一條出路。
無意之間,他得到了一封信,被祖先打敗的豐臣秀吉寫給家臣地信。「征服朝鮮拓疆拓土。」但豐臣秀吉的慘敗也提醒了他,強盛大唐的影子所罩之下,任何針對朝鮮的軍事行動,都是莫大的冒險,除非是大陸出現南宋年間南北百年對立,否則幕府毫無機會。
本已經心灰意冷的德川家宣。卻碰到了一度流亡扶桑地知無堂大堂佬張略,這讓他的心裡彭地一聲燃起了熊熊烈火。南宋年間的最佳時期已經錯過,難道我德川幕府就不能借助知無堂,再製造出一個南宋百年戰亂?
「萬一資助知無堂成功,達到南北長久對峙的局面,呵呵,大唐是無暇顧及到彈丸朝鮮的。可就算是知無堂造反不成功,他清朝康熙又能奈我何?須知道,強如蒙古忽必烈,被我國天照大御神神風一刮。也只能是十一萬大軍葬身日本海罷了!」
綱吉將軍鎖國禁教是出了名的,可家宣這段成則獲利,敗則無損的分析,深深打動了身高一米三的綱紀將軍,做一次有益無害的進取。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正是因為這一次事關重大,德川家宣才主動請纓,甚至不畏艱險,從海上踏足這片讓他又敬又畏地大陸之上,同時。還為伊籐久阮帶來了自己全部的一千家將武士。當陰險的伊籐久阮提出拋屍江中,可以傳播瘟疫給下游的時候,德川家宣很是欣賞他的殘忍。當另外一個家臣酒井毫桑提出挖開雄江鎮大堤,可以更大程度地傳播瘟疫地時候,德川家宣竟是鼓起掌來,自己的手下真是個個智計百出。
聽到皮鞭抽在那些漢人農夫身上的聲音,家宣笑了起來,看來伊籐久阮明白我這次來到大唐是很不容易的。「酒井毫桑,你去告訴伊籐,必要之時,把怠工的傢伙斬殺幾百。殺雞駭猴。哼,敢怠工,本世子就不信他們不怕死!」
伊籐久阮也發現自己地皮鞭不能解決問題,聽到酒井毫桑傳達的家宣之令,喲喜喲喜地冷笑幾聲,拔出戰國名刀「斬鞍」,一口氣連連斬下十四個討逆軍士兵的頭顱,橫著血淋淋地斬鞍,吼道,「挖得慢,死得快!」
被知無堂強拉來的這些討逆軍士兵,老實巴交的都是農民出身,看到這傢伙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頓時就嚇傻了,一時間哪裡還顧得上堤破鄉親亡的猶豫,一個個趕緊鍬挖鋤刨起來,生怕被這山大王一樣的屠夫給砍了。
剛才半個時辰才挖了兩三尺深的缺口,被迅速地擴大加深開來,伊籐久阮卻嘎嘎怪笑著,對倭兵們一使眼色,無聲地向上游退去。江堤挖到溢水的時候就會大片崩堤,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自己的小命可不能丟了,到時候朝鮮建功立業冊封大名,榮華富貴還需要這條小命去享受呢!
「至於這些討逆軍,嘿嘿,不要怪我,你們不會游泳地話,現在學也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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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消極怠工的挖堤者忽被監工人逼迫得加快了進度,萬良雄的心猛地懸了起來。
多年失修的閩江大堤經得起兩千多人的刨挖?一旦被刨開,閩清的良田城郭鄉村集市將飽受水禍。怎麼辦?是坐等周文淵的中軍前來,還是現在就以五百敵三千?這個事關很多人生死,也關乎自己生死的問題,拷問著萬良雄,也拷問著勤王軍親兵的每一個人。
不知不覺,草叢裡的萬良雄已經扒掉身上的衣衫,露出他招牌式護心毛,一臉死志地望著手下道,「弟兄們,若是將軍在此,他會不會等下去?」
沒有人回答他,緊握刀槍翻身上馬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勤王軍沒有罔顧百姓生死的傳統,更沒有臨陣不前的先例!所有柔能克剛的智慧,所有以退為進的策略,在這種情勢下都毫無施展的必要,你強你硬,老子要比你更強更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五百弟兄換上軍服,橫刀上馬,殺氣如虹。他們的機會不多,可寄望的就是出其不意,利用自己的騎兵迅猛,給他們一個猛捅穿插。赤膊上陣的萬良雄猛地一夾馬腹,斜。持著馬刀猛衝出去,親兵們順著堤腳緊隨其後,頃刻間蹄聲爆響,震得江堤旁的樹枝都在顫抖。
沒有一個人吼叫,除了無情的斬殺,再高亢的吼叫都不能解決問題。
倭兵雖矮得到了一等殘廢的地步,但他們殘疾的不是耳朵聾,很快就聽到了咚咚指震的馬蹄聲,用不著茫然四顧,就發現了勤王軍的衝鋒,還來不及唧唧呱呱地作出反應,就被如山牆一樣撞來的戰馬擂得直往後摔去。
與其說是撞飛,還不如說是碾壓,和塞外高頭大馬相比,倭兵鮮有能高過馬耳朵的,戰馬奔騰而來,躍然的馬蹄和沉重的馬腹,都是倭兵們的噩夢。而**夜色*(禁書請刪除)*(禁書請刪除)中閃爍寒光的馬刀,一不留神就削向他們,這卻讓倭兵們暗自慶幸,幸好老子長得矮,瞧,削空了吧!
從三千毫無提防的敵軍一個穿插出來,萬良雄卻是十分鬱悶,儘管打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砍翻撞翻了不下七百個敵軍士兵,可是裡把路的穿插,他一共削砍了二十餘刀,然而真真感受到刀落實處,聽到了剁斷骨頭聲音的,只有八刀。更令他駭然的是,這步騎混合三千敵軍的武器裝備,他們都看清楚了,是鳥槍!幾乎人手一支短筒鳥槍!
挖掘的討逆軍全都驚呆了。
這群朝廷兵馬出現的時候,他們的心情是震撼中帶著期望,期望中帶著憂懼,既希望朝廷軍隊能阻止這次傷天害理的決堤,又害怕自己這烏合之眾被官兵攻打,複雜得一個個慌神四顧,手上卻是不知不覺就停了挖掘。
可等他們看清楚官兵不過只有四五百人的時候,都微微有些失望,儘管這些官兵一次偷襲得手,儘管他們的確幾乎完好無缺地衝了出去,但這些農夫出身的討逆軍明白,五百對三千,勝算渺茫不說,別人手中的鳥槍可不是燒火棍,彭地一下,可以打得人全身冒血呢。
「看什麼看,他們這些子韃子鷹犬,看來是不敢回來的,快刨!柳三,快,指揮大家幹起來!」負責這兩千士兵的知無堂指揮使很快就發話了,柳三是很有威望的一個士兵頭目,武館師傅出身的他,雖不是知無堂出身,但弟子很多,柳三說接著挖,大家都會接著挖的。
柳三有些惋惜地望著戰陣處,是的,這知無堂指揮使說得不錯。幾千枝短筒鳥槍,雖比不上那佛郎機銃,但從懵懂嘈嚷中醒過神來的倭兵,馬上就會集結起陣形,操起火槍幾輪密集射擊。再驍勇的騎兵,也沒有多少敢衝擊步騎混合方隊的正面,何況是人數五倍於己,手持兩三千火槍的步騎方陣。
德川家康也知道這營清兵一逃走,就再也追之不及,大為惱怒倭兵們的白白死傷,一耳光扇在伊籐久阮的臉上,「八嘎壓路,怎麼派的斥候?這幫子不要命的清兵哪裡來的?愣著幹嘛,馬上給我派騎兵追擊他們,再派斥候向南偵察!」
但令倭寇和討逆軍大吃一驚的是,勤王軍卻膽大包天地沒有逃。
衝出陣外一里多的萬良雄勒馬回韁轉過馬首,聽戰馬嘶嘶,對著亂嘈嘈的敵軍高舉馬刀,猛地吼了出來,「大老爺們,老子夠本了!衝進去殺個夠,殺光這幫沒人性的!」
衝進去殺個夠!親兵都是精心選拔出來的久戰老兵,哪裡會不知道萬良雄的意思,敵軍有射程及遠的火器,要想阻止挖堤,唯有衝進去和他們糾纏個夠。
這,是最後一次衝鋒,不是敵軍死光,就是我軍盡亡!
閩音嘹亮,眾軍轟諾,「殺!殺!殺!」刀揮處人馬黑影再次奔騰,見識過火器厲害的勤王軍自己也想知道,敵軍的短筒火槍究竟牛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