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彷彿不認得自己妹妹一樣地看著黛寧,眼睛盯得老圓。
眼睛盯得更圓的是雅茹和欣馨,但是她們看著的人卻是凌嘯,因為凌嘯顯然是快要昏死過去了,面色死灰一片,全身都在發抖。凌嘯知道有一句話叫做臭漢髒唐清鼻涕,但他從來不對康熙是個情種和開明君主抱有任何的奢望,儘管康熙把親生姑姑都給上了,可以凌嘯的奴才身份,只要是事涉皇家名聲的事情,黛寧和自己如果有一絲的曖昧,自己的命運絕對只有三個字,「倒大霉」。
黛寧顯然也被康熙的吃驚和狐疑給嚇住了,慌亂地一笑道,「皇、皇兄,臣妹只是看到你剛才的樣子很愜意,才一時間有些心癢癢罷了。」康熙收回了凌厲的眼神,裝出無所謂的模樣點頭道,「嗯,凌嘯,你回府之後,把剛才的那推拿手法教給欣馨和雅茹,讓她們向姑姑去盡孝心吧,就這樣,跪安吧。黛寧留下陪朕用午膳。」
待夫妻三人離開,康熙長歎一聲,逕自走到御案之前,翻出一份奏折,語重心長地說道,「黛寧,你出生的時候,不到兩個月皇阿瑪就大行了,也知道你曾經受過很大的委屈,朕一向甚為疼愛於你,所以有很多的事情,朕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凌嘯不同於女官,也不同於很多官宦家的小姐,不是你可以隨意玩弄的對象!這份奏折之上。就是郭琇聯合了九十多名官員請求將凌嘯革職地彈劾,朕不希望你再給他製造任何的麻煩!」
黛寧這下子居然比剛才還要吃驚,委屈萬分道,「皇兄,不是這樣子的啦,臣妹對他毫無興趣……」
康熙卻冷笑一聲道。「真的是這樣嗎?!昨晚凌嘯在洞房之中對你發了酒瘋,以你平日裡厭惡男人的性子,豈會不大發雷霆?就算凌嘯位高權重,你不會找朕嘮叨,可也定會去母后那裡告他一狀的,但是你沒有!這說明了什麼?」
康熙刀子般語言砸來,黛寧大為惶恐,訝道,「皇兄你怎麼知道地?」話一出口,黛寧就知道很不妥當。昨晚的事情康熙很快就知道了,說明那些內務府裡面撥過去的人中有皇上的密探!想到這裡,黛寧嚇得花容失色,不禁擔心起自己和凌嘯聯合對付太子的秘密,要是被康熙知道了。可就大大的不妙。不過,對凌嘯的非禮,自己不大鬧一場,其實是彼此同一陣營,加上凌嘯大母的緣故。現在卻被皇兄以為是因為自己喜歡凌嘯才不大鬧,看來皇兄還不知道兩人結盟之事。
許是覺得自己嚇著了妹妹,康熙笑了笑。指著大殿的牌匾道,「乾清宮裡面匾額是正大光明,你皇兄,還不至於昏聵到要靠細作才能辨別忠奸,沒有什麼不放心凌嘯的事,是昨晚兩個教習嬤嬤到榮妃那裡告狀時候,朕無意間聽到了。你一定很奇怪朕為何這樣放心凌嘯,是吧?」
黛寧點點頭,她實在有些好奇。
「皇帝就是稱孤道寡地人。朕還沒有老到喜歡抱孫子的年紀,你剛才也看到了,朕很喜歡和欣賞凌嘯!能力上暫且不談,可是,和你那些心中巴不得朕早死的侄子們比起來,凌嘯更貼心和忠心。」康熙自顧自地鬱鬱說道,「朕有的時候常常恨自己的兒子們裡頭,為什麼就沒有一個像凌嘯這樣地。全忠全孝,說來容易,可做起來又有多少人可以辦到?唯其可貴,朕愈發怕失去這種感覺,哥哥不妨說句心裡話給你聽,只要是發現凌嘯敢有一點對朕不再忠心的苗頭,朕,就要立刻殺掉他!」
黛寧差點驚叫起來,看著九五之尊的皇兄,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卻聽到康熙還在說下去,「朕不能容忍和承受住凌嘯任何的背叛,寧可在這讓朕珍惜地東西變質之前,就永恆地保住它,黛寧,你明白朕的這種想法嗎?」
「皇兄,難道你喜歡凌嘯……」黛寧不敢瞎說,但手上還是做了一個兔寶寶的燈影手勢,卻把康熙氣得大聲罵道,「放屁!你以為朕和你一樣陰陽不分,乾坤不明?!總之,朕要你記住一點,莫要鬧出醜聞。如果你還不喜歡這個侄女婿,就記住千萬要繼續下去,如果你已經有些中意了,就立刻告訴自己不許中意!」
黛寧怎麼能夠明白,但如果是凌嘯這個有點心理常識地人在場的話,他定然會大為苦惱。康熙顯然是一個追求完美到了偏執狂的人,在越來越發覺皇子們對利益比誠孝更加重視之後,明顯是發生了添犢之情往凌嘯身上的轉移,儘管這是一種一廂情願的補償性情感轉移,但常常把寧可減壽也要保全一世英名這句話掛在嘴邊的康熙,無疑對事物是個要求嚴苛的人,就像是那些殺死開始慢慢變心的愛人的情殺犯一樣,雖然只是看重凌嘯地忠誠,但要求善始全終的變態程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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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凌嘯並沒有聽到康熙的變態苛求,他此刻還沉浸在發財發達的歡喜之中。三民訓導使、一萬三千軍標、兩萬名包衣披甲,這是何等的平台?高興的他,騎著高頭大馬護送兩個老婆的轎子走在大街之上,嘴裡面卻是不由自主地哼著《得意的笑》,引得欣馨掀開轎簾,滿臉崇拜地看著他沉醉不已,以至於到了府門口的時候,欣馨還不知道轎子已經停了,眼睛不眨地看著凌嘯下馬的姿勢,喃喃道,「寶寶,別踢肚子啊,快點出世看看你阿瑪,下馬都下得這麼俊!」
府門口卻鬧成一團。胡濤揪著一個內務府官員,一指府門之內,吼道,「誰敢要我家主母搬出去?!你們這些戈什哈敢往這台階上踏一步試試!」凌嘯早就在街口就瞧見這邊有好多地人,定睛一看,卻是一個有些面熟的五品官員。笑道,「喂,那個什麼,怎麼回事?」
這官員一見凌嘯,連忙一溜煙跑了過來,陪著小心行禮道,「回駙馬爺的話,下官是內務府理事陶仁彥,駙馬爺,奴才是奉了總管大臣容笑大人之令。特來請出公主府中閒雜人等的,這個也是慣例,下官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還望駙馬爺海涵。」
凌嘯嘿嘿冷笑一聲,還真有人不怕自己的?容笑之子好像就是被自己給活活打死的紈褲之一。這報復也來得忒快了吧。「那本駙馬爺算不算閒雜人等,嗯?」
陶仁彥乾嚥下一口唾沫,哪裡敢於直說,低頭道,「按照本朝法度。有公主們地召見和教習嬤嬤們的首肯,再辦理了內務府存檔紀錄手續,駙馬爺就當然不算閒雜人等了。」凌嘯聽了這話。被他的軟釘子頂得勃然大怒,狠聲道,「你還真是名字沒有叫錯,討人厭!連本駙馬爺爺也成了閒雜人等,好,好,那你說的教習嬤嬤在何處,讓她過來,看她怎麼樣的一個首肯法!」
兩個嬤嬤很快就來了。見凌嘯被內務府理事頂得沒有當場發飆,心知這種祖宗規矩可以湊效,也不知死活地來到凌嘯的面前,胖點的先萬福一下道,「奴婢參見駙馬爺,下人們也是照著皇家的規矩在辦,有得罪處還望駙馬見諒,奴婢也知道駙馬爺身為一品將軍,虎威不可冒犯,不過,奴婢們是按章辦事,想來駙馬爺也不能擅自殺掉無罪之人吧!」
凌嘯剛剛想要說話,那瘦點的嬤嬤卻接口道,「唉,姐姐你這話就不對了,將軍身居要職,出入廟堂之上,豈會不懂得太宗皇帝定下的規矩?要說懷柔公主早間無禮,可能是先前不懂得教習規矩,畢竟是新晉地公主,不是在我們教習嬤嬤的扶壁下長大的,就當第一次犯過,咱們就算了,沒有必要又是內務府,又是宗人府的上報了,甚或皇貴妃那裡,就更加不要勞煩娘娘了。姐姐,咱們就多體諒公主們,回去抓點草藥敷上吧。」
凌嘯氣得渾身發抖,這兩個老婆子真是牙尖嘴利,還搬出什麼康熙爺爺的祖宗規矩,又是什麼宗人府、皇貴妃壓下來,說地都是凌嘯不能夠明目張膽反駁和頂撞的。
見凌嘯說不出半句話,兩個嬤嬤得意萬分,對凌嘯一躬身,道,「駙馬爺,奴婢等看到公主似乎很疲憊了,這樣吧,奴婢們先扶兩位公主回去,您呢就請把那個什麼羅剎夜叉還有您的私妾都給請出去,內務府今晚上就要接收這個府邸的管理權。哦,對了,要是您這邊的人手不足,奴婢可以安排內務府戈什哈幫您地忙,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小忙而已。」
正說話間,卻見雅茹走下轎子,滿面笑意地走上前來,嚇得兩個老婆子微微有些變色,後退兩步才立定道,「懷柔公主,已嫁公主如果擅自毆打教習默默,同皇子阿哥不敬太傅少傅罪,是要關宗人府黑房子的,還要閉門反省三個月,您可要想好啊!」
欣馨是在教習默默地管制下長大的,雖然她原有的教習和諳達都很和善,但是她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不安地叫道,「妹妹,不要胡來啊。」
媽的,老子這麼大的實力,還治不了兩個老婆子?凌嘯扯住雅茹,卻掏出一把金瓜子,遞到兩個嬤嬤的眼前,笑道,「呵呵,兩位嬤嬤這是哪裡話,早上是不懂事,現在呢是賞你們些醫藥費,拿去好好看病吧。」
兩個嬤嬤這才高興起來,正要接過金瓜子,卻不料凌嘯一下子收了回去,笑道,「雅茹,你看,她們被你打成這樣,光賞錢似乎不夠啊。不如這樣,讓金虎胡濤他們查出嬤嬤們住在何處,讓湖北軍買點東西看望一下她們的家人,好好地表示一下慰問,你看如何啊?」
兩個老婆子大喜,駙馬爺終於知道了教習嬤嬤的厲害了,還要上門去賠罪,呵呵,以後地這個日子可就是能過得美滋滋的了。
她們正笑得合不攏嘴,卻聽到凌嘯又道,「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做人要厚道啊!她們的高堂、夫婿、子女、媳婦、女婿、兄弟、姐妹,孫子外孫等等的,湖北軍一定要全部看望到的。不行,人去少了,況且光看望一次,不能表達誠意,這樣,全體湖北軍四千人都去,還要每天都去,十二個時辰都不間斷,白天幫他們在胡同口迎接客人,晚上就封了那裡,免得雞鳴狗盜之徒侵害她們家的生命和財產安全,這樣搞個兩個月,估計就很有誠意了。不過,要是兩個月以後,她們家裡發生什麼無情火災、強盜殺人、綁票勒索之類的,又該怎麼辦呢?」
嬤嬤們一下子傻了,回頭看看陶仁彥,陶仁彥嚇得腿直哆嗦,話都說不利索了。
凌嘯身為將軍,手下大把大把的人可以用,要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的上門賠禮,莫說賠禮肯定是假,就算是真心的,每天到家中去個幾百人,光招待他們那些將士喝水,都要把水井喝枯,要是算上茶葉和吃飯,不到十幾天就可以把自己家給吃窮了。這還不是可怕的,他們那些湖北軍萬一獻起「慇勤」來,搞個所謂的封胡同防盜賊起來,那誰能保證他們自己就不是盜賊匪徒呢?
為了公事,惹上一個聖眷正濃的皇親國戚兼一品將軍,誰都知道劃不划得來。陶仁彥連忙擺手道,「駙馬爺,下官只是遵命來請出閒雜人等的,但是哪些是閒雜人等,還是需要聽兩個教習嬤嬤們認定的。」
兩個嬤嬤汗如雨下,想了想道,「奴婢們以後聽兩位公主的意思。」
凌嘯卻一擺手,「公主的意思,就是你們馬上全部滾回內務府。胡濤,半個時辰之內,還敢留在這裡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