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人們衝到十七八步遠,親衛們的刀已經舉了起來,除了胡濤胡駿,沒有一個人知道對面的這些女人意味著什麼。
跑在最前面釵橫發散的中年女子,是諾敏的三品誥命夫人,天生奇妒的她是兩個小公爺的母親,看見仇人雙眼通紅。緊隨其後的是榮妃和諾敏之妹,現任雲南布政使的夫人,正要為自己的舅子討個公道。要不是圖海的夫人早已經過世,相信這種時候,也定是沖在首位的。就是這樣的一群太太夫人,和後宮外帷有著無比關聯的官眷,是絕對不相信凌嘯敢對她們如何的!
但是刀已經高舉,侯爺的命令已經下達,欽差的威嚴、戰友的深仇讓胡濤胡駿已經把所有的雜念拋出腦後,直等到她們前來奔赴自己做鋼刀血祭。
「慢!」夾蜂道獄門內接到通報的兩名一等侍衛風急火燎地趕了出來,幾乎驚得連內褲都汗濕了,當即一聲大喝,命一彪御林軍火速插入兩者之間,但是隨著一聲慘叫,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胡駿和胡濤兩兄弟率先動手,竟是將當先的這兩人給砍成了兩半,血淋淋地四截在那裡紅肉直跳,黃土路面上,粘稠的血液把塵土飽潤,凝成駭人噁心的血泥漿。
劉鐵成驚呆了,德楞泰怔住了,諾敏傻眼了,兩人之後的女人屁滾尿流地抱頭滑到在地上,慣性將她們衝到親衛們地腳下。卻在親衛們鋼刀落下之際,驚叫著快速地爬回去,留下了一條條尿水印跡,若不是微風習習,只怕這裡汗味騷味血腥味會很難聞。
干你老母!誰說老子不殺女人?尤其這些嬌慣出殺人兇手的女子!
反正老子不認得這些敢於冒犯欽差的女人,殺就殺絕!凌嘯剛剛笑了笑卻聽到身邊撲通一聲,膽小的李德全竟是直挺挺昏倒下去。
諾敏被老婆和妹子的死驚得一如癡呆,連乾嚎都已經給忘記了,只知道指著凌嘯諾諾,卻顫抖著手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第一時間竟然是奇妒的老婆居然死了,悲傷被一陣下意識地輕鬆搶了先,但是看到妹妹也被砍成了兩半,頓時悲憤道,「你。你好大的膽子!連皇親國戚也敢殺?!老夫,老夫……」
凌嘯看看面色不定的諾敏,冷然神色一凜,「欽差詔獄陪審一等侍衛劉鐵成何在?」
「啊?卑職在!」劉鐵成醒神過來,早年的土匪生涯。讓他聞到血腥味,竟然莫名地有些興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山大王的日子,回答的聲音大得自己都嚇了一跳,卻把那諾敏嚇得扭頭狂奔出去。他還以為凌嘯要宰了他呢。
「即刻趕製一幅巨大對聯懸掛於夾蜂道胡同口:君有憂臣死在所不惜,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凌嘯看著遠處停下觀望的諾敏,一咬鋼牙。吼道,「橫批:只會打仗本將軍!」
「……啊?喳!卑職馬上去辦。」
「欽差詔獄陪審一等侍衛德楞泰何在?」
「卑職在!」
「沿胡同外重兵把手,非皇上聖命所遣,但放入放出一隻耗子,本將軍即用欽差關防斬了當關之人!並貼出告示,明日午時初刻,獄神廟大堂公審,直系家屬允聽。」
「喳!」
德楞泰高聲答應著,心裡卻是暗暗叫苦不迭。這下子被忠毅侯給拖到污水溝中,唯有同進退了。他趕緊陪笑著請凌嘯進去,然後親自帶著御林軍收屍和驅逐人群,全副武裝的兵士們用整齊的槍尖尖把這群人逼迫出去,德楞泰卻站在巷子口發愣起來。
和劉鐵成只負責外朝不同,他德楞泰還掌管著慈寧宮的護衛,遠處諾敏痛聲哭嚎地四截,乃是他經常在慈寧宮看到的常客,雖說放刁撒潑犯了欽差威嚴,但是凌嘯居然把她們毫不猶豫砍成四截,無疑和忠達公滿門結下了死仇,那他們會不會恨上自己這無辜牽連進來的人?正這樣想著,德楞泰睨視諾敏一眼,卻看到諾敏竟是和隨從一人背著一截殘肢,逕直往皇宮行去,其他子弟的親屬幾百人竟是呼嘯著慫恿跟隨,壯危壯膽而去。德楞泰的心猛地一縮,侍郎大人要陳屍告御狀?!
不錯,兒子被閹割絕後,老婆妹子被砍成了四截,自己又已經過了能硬起來地地步,四口之家,僅剩下自己這不中用的人,還搭上了妹子的命,這位超品公爵、二品大員的功勳國戚能夠嚥得下這口氣才怪呢!現在的當務之急,諾敏考慮地很清楚,凌嘯之所以敢殺掉老婆妹子,無非是抓著了女人們冒犯欽差的罪名,可我諾敏就是不告你擅殺,卻是要求皇上赦免自己的孩子,兒子們被閹割掉了,只是一些人地通風報信,是否完全不中用了,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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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楞泰派出的飛馬訊報,畢竟還是比諾敏的那幾百人要快得多,乾清宮執勤的容若接到這份急報,卻並不敢打開來看,只得快步進殿,向正和張廷玉議事的康熙呈上。
康熙聽說是夾蜂道急報,卻是不馬上拆開,有些緊張地問張廷玉道,「衡臣,諸王公大臣不肯接手整頓旗務,你可知道是何故?」還沒有等到張廷玉回答,他卻有些憤然接著道,「勿要告訴朕他們都是真的病了!除了老四墮馬應該不假外,其他人真是深失朕望,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竟然無人可以陪朕。」
只怕四阿哥也是故意墮馬的!張廷玉嗓子眼一干,自己一個漢臣,本來就怕介入這滿族內部的紛爭,無奈被康熙給逼到死角上,卻是轉圜地機會都沒有,只得啜出一口澀澀的口水潤潤嗓子,躬身道,「皇上,微臣確實不敢妄議,不過為聖上想想,也的確是難。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匈奴鮮卑羯氐羌,叱詫疆土輝煌一時,而今卻又何在?皇上欲保住國族純性,方慮及深遠行此開國以來的第一次旗務整頓。奈何聖上知識,卓然鶴立,何人能以相隨?唯有徐圖立制,潛移默化,方能湊其功效,亦乃成功不必在我的大計,皇上又何必擔憂太甚,假以時日,宣諭一多,諸王公定會明白聖上的一片苦心。」
其實這些話已經說得太深,和張廷玉的性子不合的,但是,將這些話說出來,總比現在符合康熙說諸王公不好要安全的多,要知道,乾清宮向來就不是個不透風的地方。
康熙聽完,半晌方道,「衡臣知朕苦楚。王公阿哥們視近不知遠,非但沒有人願意接手整頓旗務,就是眼前這個案子,又有誰能夠秉持忠君之心,不計身價性命去辦?與其用些疲軟徇私的,還不如用凌嘯這有怨報怨的,等到打得那些傢伙皮開肉綻,子弟們就知道鍋是鐵做的,再頒發起禁淫賭的禁令,可就讓他們有了懼怕之心。」
張廷玉一躬身,「皇上英明。」心中卻是一歎,凌嘯若不是死了大將,只怕也會以後日大婚為由推掉這得罪半朝滿人的差事,至於皇上您說打得子弟們皮開肉綻,恐怕只是個美好的願望罷了。
──啪!康熙邊看訊報,邊去端茶,卻一下子沒有拿穩,愣是把個官窯青花錈龍瓷杯摔得粉碎,「什麼?!這狗奴才竟然連殺兩位誥命夫人?」
容若正要招呼太監來打掃碎瓷,聽到這句話,面色蒼白地僵立當場,脖子上斗大的汗珠沁出,讓同樣流汗的張廷玉更加燥熱。凌嘯竟然連殺兩名誥命夫人,這個消息一下子讓乾清宮的空氣都凝滯下來。
康熙到底是皇帝,身處的位置不同,對奴才的命也吃驚得短暫一些,很快就尋思道了凌嘯是以什麼罪名殺人的。他接著往下面看去,待看到君有憂臣死在所不惜,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忍不住悚然動容。幾百罪犯親屬都是京中達官貴人,連兒子兄弟們都不敢來干的差事,凌嘯公開宣稱臣死在所不惜,也要為君排憂解難,不管他的話真和假,起碼聽得溫暖,看得溫馨。
「呵呵,容若,這狗奴才什麼時間學的對聯?衡臣,你也來看看,橫批簡直要把朕給氣死了!」康熙佯怒地把訊報一把扔向他們,背手踱步到大殿門口,看天不語。
張廷玉睃一眼康熙背影,太假了,皇上平時生氣,都是面不改色但呼吸深猛,此刻卻絕對毫無半點的怒氣,說不定還在背著我們笑呢。當即和容若共看,待到那橫批入眼,張廷玉不禁一愣,「只會打仗本將軍」?
康熙還是忍不住笑道,「粗才竟然也會用妙語,將軍,將軍,你這是在將朕的軍?!否則還留個什麼允許聖命進入的道理,你不是號稱君命有所不受嗎?」
小太監高無庸煞白著臉跑來稟報,「皇上,忠達公帶著幾百人在東華門求見,說要向皇上聲冤。」
「怎麼教養兒子的?!不──見!」
一刻鐘過後,卻聽見宮外登聞鼓響,景陽鐘鳴。容若剛剛放下的心再次緊縮起來,一陣暈眩,完了,忠達公要和凌嘯打御前官司,不惜流放三千里的登聞鼓擾君罪!
康熙一轉身形,展顏一笑,「傳太醫,朕頭暈,龍體有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