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爾丹的話讓在場的都吞嚥了一口口水,大部分人都在喉嚨間發出咕咕的聲音。
西到哈薩克斯坦和吉爾吉斯坦,東到哈密和土謝圖,南到西藏,北到烏蘇雅裡台和唐努烏梁海,幾近四個四川省疆域的准格爾汗國疆域,只要凌嘯的一個十幾斤重的人頭就可以換取到?!
「哈哈──哈!」康熙在飛揚古話聲剛落的第一時間內開始仰天長笑,到後來竟是捧腹擦眼,直到嗆到咳嗽起來仍然不能停下,唬得胤祥兩兄弟趕緊為他拍打虎背,方才稍微收了笑聲,但仍是邊喘氣邊呵呵不已。
其實,康熙又何嘗不垂涎這塊疆域?長笑之間,完全是在給自己反覆思量的時間。開疆拓土,名垂千古的誘惑,讓他的心在蹦蹦不已。但是,他明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康熙雙臂一展,推開兩個兒子的拍慰,抽出御劍橫空一劈,說了他平生的第一句粗話,「葛爾丹,我操你大爺!當朕是三歲小孩,還是宋朝的那些昏君弱主?!你詐降兩遍,又自反叛。就算你這次是真的不再背信棄義,就算朕,能夠答應,可十年間灑血疆場十五萬碧血忠魂會答應嗎?你那些疆域,朕要取,自會萬馬千軍一掃而定,嘿嘿,用功臣之頭去換,朕枉為人!」
見康熙如此暴怒。眾臣軍將誰敢站立,頓時跪倒一片。
說道此處,康熙地面色怒得猶如豬肝一般,吼道,「諸臣工,葛爾丹信口雌黃。侮辱爾等君父,猶如哄騙面首。孌童!所謂主辱臣死,爾等等閒旁觀乎?!」
眾臣子心頭狂震,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葛爾丹的一句話,竟讓康熙聯想到被強暴般的屈辱之上,人就算個性要強,也不能要強到這種地步吧!不過,康熙既然發了疑問,又怎麼能不趕緊表達一番忠心。
胤祥兩兄弟領頭。飛揚古、馬齊聯袂,帶著一眾文武,山呼萬歲,個個淚流滿面,人人怒目狂罵。文臣們口齒伶俐又才思敏捷,將葛爾丹的一眾祖宗在言語上狠狠唾罵一番。直到康熙聽著都覺得臉紅了,飛揚古方才代表武將們說話了。
他倒也沒有太多的話可講,剛才在文臣們獨領風騷之時,這位董鄂妃的弟弟就在揣摩康熙地意思。
凌嘯焚盡了葛爾丹的火力。准格爾在戰略上已經是必敗無疑,可現在皇上親率大軍既然來到此處,難道也像葛爾丹瘋狗一樣地滿大漠去追擊不成?凌嘯大戰之時。離現在已經將近半月,就是追去解救和打擊,只怕也是來不及的了。
難道就這樣在寧夏鎮守等候?那又是和前兩次一樣溫吞水!
難道回京?皇帝的面子何在!
飛揚古相信,康熙既然把一個敵方的詐降行為上升到了侮辱他的地步,就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大將軍猛地在黃土地上磕了一個響頭,額頭上沾起一片灰土,甚至還帶著一根稻草,可是沒有一個人敢笑話他,因為他風霜如老柚桔的臉上。面色甚是沉痛。
「皇上,奴才請辭撫遠大將軍!」他轉身要過自己的大印,雙手高舉過頂。
眾人大訝,靠,你是兩朝老將,在這時候不效犬馬之勞,還撂挑子?!就連康熙也是一陣狐疑,面色頓時陰暗下來,「嗯──?」
飛揚古猛地將全跪改為半跪軍禮,「撫遠非奴才所長,剿匪才是拿手把式,請吾皇賜剿遠大將軍印,奴才願為皇上麾下,護全聖上收服吐魯番,直搗伊犁,焚葛爾丹宗廟,碎准格爾王廷,不滅樓蘭誓不還!」他的聲調頗為蒼涼,鬚髮花白的面容竟是死志般地堅決。
馬齊大吃一驚,這次的後勤設計完全是草原作戰,如何能夠到達那鞭長莫及的准格爾盆地?他正要啾啾諫勸,卻見胤祥胤禵雙雙磕頭如搗,「兒臣們願為先鋒,為君父雪恥,為家國開疆!」
康熙眼睛熠熠放光,從御馬之上一躍而下,挺持御劍往手指頭上狠狠一割,就著冒出的天子之血,往飛揚古高舉的印信上龍飛蛇舞,一個鮮紅地「撫」字刺眼欲滴!
「無血為撫,帶血為剿!滅那廝去。」
聖命一下,頓時整個前線後方都被武皇開邊的雄圖霸業給驅動起來。八百里加急頻繁送往京師,上萬人的先鋒軍分批出發,督糧隊、徭役民夫、隨行嚮導、理藩院通譯在絲綢之路的東走廊上,竟是浩浩蕩蕩。
中軍臨行前,康熙專門接見了淚眼嘩嘩的豪成,厚賜錢帛,對要上戰場報仇地豪成溫言,「格爾楞家已經為朕獻出了一個滿族英雄,豈能讓你家沒了成年男子來支撐門楣?!」
「皇上,豪成求求您,但有我嘯弟的一絲生機消息,請皇上一定要救援他一把,格爾楞滿門定會世世相報。」
康熙點頭應允,派二十個御前侍衛強行把他送出寧夏城。
寧夏留守十萬原有駐防兵馬,康熙一個不帶,在命令他們分路進入阿拉善尋找凌嘯之後,自己就率著十萬騎兵往哈密疾馳而去。
軍過賀蘭山闕,康熙望著山頂的皚皚白雪,心中著實恨恨。
老是被別人來打,泥菩薩也會有火氣,更何況他這受不得半點氣地皇帝呢!把胤祥兩個喜歡帶兵的傢伙拉到了軍中,京城之中的三個兒子就能相互牽制,京師後方暫無兄弟蕭牆之禍;忠毅侯把葛爾丹打得糧草火器全無。又把他地幾萬騎兵拖住,弱敵焉能殘喘相抗?現在正是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葛爾丹啊葛爾丹,年年都是你在我家門前興兵惹事,這一次輪到我玄燁了吧!哼,你被朕的女婿削掉了爪牙。國中已經是防守空虛,只要朕的大軍不被沙塵暴所掩埋,准格爾三個字將成為大清的省名!不,是旗名!不,是州名!
山口中一陣寒風刮來,康熙緊了緊身上的戰袍,他再次想起了生死不知地凌嘯,忽地心中有一種慈父般的感覺。
康熙駭然驚訝,怎麼會莫名有了這種情愫?就算自己的兒子們都是盯著大位,讓自己萬分失望。可也沒有理由對這個奴才有這種親近啊。難道是因為他越來越讓自己感到驕傲不成,難道是自己缺乏天倫之樂?康熙趕緊連連晃動腦袋,把這個荒唐的念頭趕出腦海。兒子是自己的好!
等到大軍行出山口,天卻下起了大雪,丟絮一般滿天飛舞。康熙收回觀看賀蘭山勢的眼光,默禱一聲,「平安歸來吧,朕的勇士。」
平安歸來?這是奢望。
康熙並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凌嘯。正在相隔不到三百里的另一邊山腳下哀歎,「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靠,被瘋狗趕進了窮巷。天啊,哪裡有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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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六月初七地晚上,在狼居胥山以西四百里的地方,筋疲力盡的凌嘯軍隊,終於找到了湖泊,一晚上的休整,才恢復了一點點的元氣。天明之後,李照竹和萬良雄等一干福建軍主動奉凌嘯為主帥,請他帶領全軍逃出這茫茫草原。
凌嘯一系列幸運地動作。贏得了大家的真心欽服,可是,凌嘯畢竟不是神仙,他對自己該怎麼脫困,茫然無緒。凌嘯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地做出決斷來,葛爾丹既然能稱雄大漠,定會很快地醒悟過來,說不定已經在往這邊殺來。
除了在戰鬥之中犧牲的劉子俊和炸膛而死的孫俊暉外,所有的將領都期待地看著凌嘯,幾十個眼珠地壓力,讓他很是緊張。七千湖北兒郎橫屍草原,一萬福建兵丁魂散大漠,這就是超殘酷的大規模冷兵器戰鬥,身為掌舵之人,凌嘯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到剩下地人生死存亡。
往南走,八成是要和葛爾丹迎頭撞上,八千人幾乎個個都帶著輕傷,立地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往北走,苦寒之地,雖是在狼居胥山得到了一批敵軍的帳篷,可是湖北福建之兵不耐寒冷。
往西走,是茫茫的阿拉善沙漠,不要說部下們有沒有沙漠裡面作戰的本事,光喝水就是個大問題。
只有往東走了,能不能到達歸化城,就要看命運幾何?
「先往北三百里,再往東疾馳!」
其實每一個人都會分析,都是為將的人,哪個不知道往東還有一線生機?大家需要的,只是凌嘯這個主帥的命令,作為自己的印證罷了。
可惜的是,他們能夠得到這種分析,葛爾丹自然也能夠算到。已經從自負自大裡沉靜下來地葛爾丹,不僅僅是有顆冷酷無比的復仇之心,更有被打痛後冷靜下來的頭腦。
狼居胥山的一片屍山血海,任每一個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潸然落淚。兩萬一千多准格爾勇士的生命逝去,把葛爾丹的心給深深刺痛了。他發現自己心中泛起了仇恨,猛地把左手放到口中,狠狠地咬去。鮮血自他的嘴角流出,又順著虯髯滴落下來,一直咬到了骨頭之上,那種痛感才讓他無法加勁了。
「沒有忘記掉仇恨,就不能冷靜下來,就不能抓到敵人。」葛爾丹一口從自己的手上猛地撕扯下一小塊肉,「不能復仇的仇恨,根本就沒有意義!」
接到探馬的回報,凌嘯軍的痕跡是往西去了,葛爾丹嘿嘿一笑,「還想故伎重施?阿喇卜灘,你速帶一萬人馬趕往烏拉特旗北,和原來在旗東的一萬五千騎兵成犄角之勢,一同向西壓去。吳爾占扎僕、術思在這裡各據百里布營,、火斜和本汗親領兩萬人尋跡追擊,各軍要廣佈探馬,偵察範圍當在百里以上。這次要給凌嘯布下天羅地網,讓他不動則以,動則全軍覆沒!」
准格爾五萬騎兵才布好了網,凌嘯就一頭撞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