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路引,京城口音,凌嘯不禁迷糊了,這是那一路神仙。
「會說京片子的了江淮人,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們可疑呢?」
「我之所以懷疑他們,是因為巡查的時候,」豪成遞上來一個木匣,「從他們之中一個人身上給搜查出來的。正是因為這些東西,我才覺得是很奇怪的事情!」
凌嘯打了開來,匣子裡面是奇形怪狀的刀具,邊上整齊的擺著一些小瓷瓶,還有小磨小槌小鑿之類的工具,匣子底部散落對一些微小的玉石下腳料。「這是……?」
「我清晨問過百工堂的師傅們了,這是雕琢玉器和製作贗品所用的工具,這裡面的玉石下腳料是上好的和田玉,和你給我的那塊一模一樣!而且他們檢驗過這塊玉珮,玉珮的琢磨時間很短,拋光倉促還沒有完全掩飾好刀痕。為了達到玉潤的效果,是用一種虹光草染色作了沁光,還有些假種的包漿。」豪成湊近了,低聲道,「嘯弟,看來這一次,是有人借我們的手,把四爺八爺太子玩了一把!」
把這事情翻來覆去想了幾遍,凌嘯也忽然覺察出很多的怪異之處。老八前腳到,後腳就有荃兒的暴露,小婉的遺物裡,那枚玉珮和粘桿,大母的出現等等的這一切,都是推動得天衣無縫又順理成章。通過嫁禍老四阻止來阻止老八,整件事情進行的幾乎完美到了極點,順利得就像是自己在掌控。他心中已經難以再平靜下來了,難道自己這次真的是被人暗中做了手腳,當成了槍來使不成?這個世界,對於自己來說,還是太陌生了,自己以前經歷過的企業政治經驗,己經根本就不夠用了。
「嘯弟。不如我們立刻提審那些可疑人!」
凌嘯思索了一下,點頭道,「嗯。這些人典型就是琉璃廠的那些古玩作假的老手。但是他們逗留在那社家台沼地。定是還有什麼使命。」
話聲未落,就聽見胡濤在門外問胡駿,「爺在不在?」
凌嘯從門裡看到他的樣子十分著急,「胡濤,什麼事?」
「爺,大營中有一個士兵報告。說他在香胰廠外圍放暗哨的時候,看到了幾個人在我們的香胰廠附近逡巡,其中有一個很像是韓維,但是他們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士兵回來之後,越想越覺得像他,就向我匯報了這件事情。」
「韓維?他不要命了。還敢到湖北來嗎?」豪成大為驚訝。
凌嘯也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嫁禍在湖北臥底多年,那麼多人認識他,如此危險的地方。他也敢冒險前來?「胡濤,這事情你是怎麼想的?」
胡濤垂手一躬身,「爺,小濤思量著,他韓維定也是知道自己處於危險,但是他還是出現了,定是有重大的不得已或者是誘惑。如果是不得已地情況呢,我們對他們內部並不熟悉。難以揣測。但如果是利益地誘惑,結合他到香胰子廠窺視的情況來看,怕是盯上咱們了。」胡濤向來是很用心的,分析的很是入理,「可是我們的香胰子廠戒備森嚴,工序又複雜,他應該不是來偷配方的,所以他地真實目的,小濤還沒有想到。」
「他不是來偷方子的,而是來搶錢的!」胡駿在門外聽得分明接口向屋裡道,「他是想趁我們的招商會,來搶劫那些攜帶了銀子的客商們。黃大人他們在江南搞得天下皆知,準備來地客商定然不少,知無堂定也曉得了,就算他們不在乎那些銀子,也很想把侯爺這個仇人的信謄稿臭(搞臭)!路上有廣濟水師護送,他們下不了手,所以才想冒險在武昌尋找機會,上次的何園一戰,知無堂在湖北的勢力可謂是消失殆盡,如今只得派了韓維這熟悉地形風俗地傢伙來了。爺,屬下以為,只要在武昌排查江南和福建口音的外地人,應該會有收穫!」
『嘿!嘯弟,想不到,真想不到,你把這兩小子調教得這麼出息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豪成大是佩服,直誇得兩兄弟臉都紅了。
凌嘯卻沒有理會他們,自己的處子秀招商會,要是真的被知無堂插上一槓子,如果黃了,那可就真的是顏面信譽全無,對自己將來的名聲和發展相當不利。他咬著牙道,「小濤,你去傳令金虎,除了軍營和廠子的守備以外,所有能夠派出去的士兵,全部派出去。就算把武昌城翻轉來,也要找到他們地藏身之所!」
「是!」
這邊事情才了,凌嘯正想和豪成藉著談那些可疑人的事情,就聽到魯桓的聲音響起,「老夫人,侯爺在的,您先等一下,容小人前去稟報一聲。」
「讓開!」大母的火氣顯然不小,凌嘯趕緊拉了豪成出來迎接。
看到凌嘯,大母正待說話,忽地看到了豪成,登時一慣。她驚訝了一下,微微顫抖著嘴唇,問道,「你是豬豬?」
豪成大吃一驚,這老婆子如何曉得自己的乳名?忽見胡駿在一旁忍俊不住,凌嘯也是怪異地看著他,頓時面紅耳赤,「您老人家是?」
『豬豬!是你,真的是你?」大母一把抱住他,老淚縱橫,悲聲道,「我是你嬸嬸啊!還記得抱過你的嬸嬸啊。」凌嘯知道,豪成母親難產而死,大母定是曾經在家裡照看過豪成,說不定他的豬豬乳名,也是大母取的呢,當即說道,「大母,他大名叫豪成,是大伯的兒子。」
豪成這才想起她是那回了娘家的叔母,尷尬地由著她抱頭痛哭,直到嫉妒的凌嘯說話,才慢慢止住了她的悲傷。
「幹什麼?哼,你昨天說的血海深仇,老婆子就是難以入睡,今天來問你,豬豬他阿瑪是不是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猶如晴天霹靂,豪成大吃一驚。當場怔立當場。凌嘯不理會她的詰問,拍拍已經傻呆呆的豪成,「哥哥。這其中地緣由實在是太過委曲。我們的仇人實在太強大,弟弟也是不想你一時間衝動,反誤了性命,才暫時瞞著你的!」
豪成一把抓住凌嘯地衣領,吼道,「告訴我!這是不是真地!誰殺了我阿瑪?說!」
凌嘯見他如此衝動。對胡駿命道,「發集結令,讓親衛把這個院子封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在三十步之內,否則,格殺勿論!」胡駿識得輕重。馬上出去去召集備警備事宜。
豪成卻管不了那麼多,扯對凌嘯淚流滿面地死死追問,倒把大母給嚇了一跳。她趕緊把豪成扯開,一陣像是哄小孩子般的勸慰,「豬豬乖,先聽這逆子有什麼話說,等知道了仇家,嬸嬸和你去手刃仇人去,也不枉你阿瑪的在天之靈。」
凌嘯知道現在不可再隱瞞了,當即把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豪成哭得軟倒在地。在地上痛苦地和翻滾,抓看自己的頭髮哭訴,「阿瑪啊阿瑪,你死得好慘啊!孩兒不孝,直到今天還蒙在鼓裡,孩兒哪裡還是個人啦,阿瑪,孩兒這就去給你報仇去!」他眉眼裂嗔,幾近瘋狂,一蹦而起,卻被凌嘯狠狠地一拳打在後頸上,「胡駿!過來把大爺綁起來。」
大母怒立而起,一個耳光打得凌嘯口齒見血,「你這個畜牲,自己不報此深仇大恨,還不讓他去報仇,你還是我們格爾楞家的子孫嗎?」
凌嘯舔舔嘴裡地血,感覺對那種鹹澀的味道,恨恨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此仇,孩兒一日未敢或忘,但是當此之時,老四身為皇阿哥,背後站的是皇帝父親,手下有的是殺手謀士,凌嘯只能隱忍不發,臥薪嘗膽,暗中壯大自己。」他盯著冷笑不已的大母,「就這麼找上門去,大母,不要說你們很難接近他,即使你們暗殺成功,皇上也會徹查此事,豪成必將性命不保,大伯這唯一的血脈就會斷送!」
大母暴怒起來,「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好,你為豬豬著想,我不怪你,我老婆子去!」
凌嘯冷笑道,「即使你有把握全身而推豪成還是難逃一死!面且我也會被他們玩死,咱們家就會滅門絕戶了。」
「屁話!就算老婆子我深陷敵陣,也會自盡而亡,絕對不會連出豪成,更不會耽誤你地錦繡前程和榮華富貴!」
「老四已經派人來了,跟我談講和的事情,」凌嘯擋住她要走的身前,「他已經發現自己瞞不住了,這次就是來告訴我,他己經有了提防。孩兒猜,他甚至連遺書都寫好了,要是被人暗殺,定會在遺書裡告訴皇上,試問親生皇子被做奴才的殺了,皇上是不是會以大逆罪凌遲我們全家!」
不管她地武功有多高,大母畢竟是個女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起了德隆多的和善,忍不住從仇恨中轉到悲傷上來,頓時間無奈地痛苦起來,兼著自己的悲苦命運,哭得凌嘯都聞之傷心欲絕。
豪成也醒了,發覺自己被綁上,更是怒不可遏,竟然沒口子痛罵凌嘯起來,凌嘯不得不詳加解釋,好久才把他給說通了一點,誰知道豪成不再罵他,竟是破口大罵老四起來,凌嘯氣急,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君子報仇的道理你懂嗎?越王勾踐的故事你忘記了嗎?這樣宣洩,你還是個爺們嗎?難道你硬是要逼得人家斬草除根,方才滿意嗎?拜託你成熟一點,用點腦子,拿出點恆心行不行!」見豪成兀自梗著脖子,凌嘯吼道,「胡駿!把他給我關到屋子裡去,他哪一天不再滿口胡言了,再放出來!」
豪成被拖出去了,凌嘯見大母己經哭得沒有了聲氣,上前攙起她,扶到書房坐好,跪在她的身前,對天起誓道,「大母,人死不能復生,您還請節哀。孩兒今天沒有多的話,殺了大伯的人,凌嘯上天入地,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地!但是。這個仇要是抱得滅門絕戶,就划不來了,所以。孩兒必須要能發展自己的力量。務必做到一擊斃命,且無後患。民不與官鬥,何況皇子,這個過程,或許會很漫長,但是孩兒還是有信心的。現在孩兒想問大母兩個問題。請大母解惑。」
大母為黛寧綢繆報仇多時無果,懂得和皇子斗的艱辛,早知道他說的有理,見他起誓,如他誠心,「你要記得這仇就好。你阿瑪與大伯兄弟同心,他在天之是也會保佑你地!你說什麼事?」
「黛寧和太子是什麼仇?可有轉圜的餘地?」
大母一聽,立刻怒目圓瞪。「是奇恥大辱,是血海深仇!」凌嘯登時愣了,要對付有了超級謀士的老四,不講究連橫合縱可不行,勢孤力單如何成事?
長公主一生淒苦,遇人不淑,嫁個額駙卻是沉迷孌童,獨守空房。好容易
有至骨肉,額駙卻被小廝們喂多了CY,力竭而亡。本準備守著孩子過一生,誰料到太子覬覦黛寧地美色,硬是下藥要侮辱她,雖是被老四一攪和給擋了,卻在掙扎中流掉了骨肉。你說,那畜牲如此悖逆扒灰,還是個人嗎?」
凌嘯這才明白扒灰qj都不是死結,那個流產掉地遺腹子,才是仇恨的根本所在。
「那您為什麼要救那黃玲?她可是天地會的反賊啊!」
大母搖搖頭,「我也知道她肯定不妥,但是,有一年我行刺太子未果,被大內侍衛追殺,他祖父黃宗羲先生曾經救過我一命,百家求到我的名下,這個恩情,我不得不報。」
凌嘯大訝,「她是黃百家的女兒?」「是侄女,為何問起她?」大母很奇怪。
「老四己經承認,大伯是他的人殺地,但是他堅稱自己手下是擅殺。姑且不論他是否推卸責任,但是這件事情裡面透著玄。」凌嘯當即把這幾天的事情告訴了大母,講到自己如何悲憤欲絕,如何殺人嫁禍,大母看凌嘯的樣子己經開始柔和起來,不時讚一句,「殺得好!栽贓得更好!」
「究竟好不好,就要誰大母來看了。」凌嘯苦笑一下,然後拿起那個木匣,遞到大母的面前,「這是豪成在杜家台抓到的奸細那裡搜到的,這些東西顯示,那塊我看到地玉珮是假的,很有可能那小婉的遺物全是假的。知道大伯有一塊玉珮地人,除了我、豪成和大母你以外,就只有兇手了。但是兇手應該有一塊真的玉珮,犯不著急切間弄塊假的來假冒啊!無論如何,黃玲難脫干係!」
大母悚然驚起,「你是說,黃玲她做了一個局給你鑽?」
凌嘯搖搖頭,他也很混亂,「所以,大母,我才想和您打聽一下黃玲的事情啊!」
大母一下抓住他的胳膊,「打聽什麼啊,現在就去抓她回來問,她在漢陽靜慈庵等我救她叔父呢!」
聽到這個消息,凌嘯大喜,當即命胡濤點起親兵,隨大母去抓那黃玲。
看著大母指揮若定的樣子,凌嘯忍不住感慨一番,果然是養移氣,居移體,大母見過世面,做事頗有麻利果敢。不過凌嘯卻沒有一同去抓人的時間,他要趕緊提審那些可疑人。事情趣來越復殺,怎麼解釋都難以說通,黃玲是天地會的密探,應該沒有錯,這從黃百家等人輾轉來救她,就知道了。可是那些遺物裡面卻放著假玉珮,還是現做地,如果所有的遺物都是黃玲安排的,那麼天地會為什麼要給自己提供這些東西,還自己暴露出凌一個優秀特工的身份?
當凌嘯趕到大營,要提審那些可疑人的時候,金虎趕緊把人押了進來。五花大綁的人是五個,除了一個有些猥瑣的老頭外,其餘都是了清一色的青壯漢子,凌嘯一眼就認定這老頭是玉器工,他的中指上的繭子很能說明他的手藝人身份。凌嘯笑了,尤其是當他看到那些漢字緊繃的嘴唇,他就笑得個分陰冷,不怕你們不開口,老子有滿清十大酷刑呢!
凌嘯慢慢走到老頭的身邊,簡單問了一下他的姓名,京片子,標準的京腔。凌嘯一揮手,「把他押到後帳去,本侯單從問話,這幾個站的筆直的傢伙,先給他們上枷鎖,進站籠,一塊磚都不要墊!」
底下一個筆帖式驚呼道,「侯爺,那他們撐不住一個時辰,就會頸骨脫節而死啊!」
凌嘯嘿嘿笑道,「哪能呢,脫節了也不一定死,還能喘個三天三夜的氣,只要到時候把舌頭割多了,想早一個時辰死都不行啊!」說罷,他扭頭就進了後帳,留下面色漸漸發白的那四個漢子
看著一言不發的凌嘯,老頭微微有些發抖,他不知道這個侯爺要把他怎麼樣。凌嘯掏出那塊玉珮,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那老頭就面如死灰,說不出話來。但是說不出來,也要說,因為凌嘯已經說了,「老先生,家中還有親人吧!要是你敢隱瞞半句,本侯就殺光他們。你已經是被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後人們不能受你的拖累吧?」
對於自己威逼一個老人家,凌嘯沒有半點的愧疚,他相信,要不是自己的兵進駐的快,這老頭怕是早被人滅口了。
不過,當老頭說出了他知道的東西時,凌嘯就知道了,對於一個一無所知的生意人,滅口毫無必要,是的,誰會知道,豪成會在微小的玉石小腳料上了懷疑之心呢?
外間,被站籠卡對下巴懸掛的四個漢子,滿臉的苦楚,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夠嗚嗚地閉對嘴巴呻吟。開始的時候,他們以為凌嘯是嚇唬自己的,不過,上去之後,才過了半刻鐘不到,想自殺的心思都萌生了,無奈的是,沒有人能張開嘴巴,因為他們被吊著,下巴正是受力點。
凌嘯笑嘻嘻地看著他們,他相信,等一下自己就會從他們的嘴裡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但是,很快就沒有這個必要了。當凌嘯接過書吏呈上來的路引時,才看到打頭的兩個名字,頓時就驚呆了。
赫然入目的是,任季安、劉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