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五年的端午節到了,京城裡洋溢著濃濃的節日氛圍,家家戶戶都張貼起鍾馗像,懸艾葉佩菖蒲,家境再貧窮也要吃頓粽子。護軍軍營也是紅塵一隅,轅門兩旁也立著兩塊門板大的兩幅鍾馗畫,伙房裡也準備了上萬的粽子,凌嘯也被他們的歡樂所感染,決定今天不進行下午的格鬥了,大過節的,總應該讓人好好地休息一下。將士們都可以休息,凌嘯和幾個侍衛卻無法消停,他們必須趕往西山火器營。
果然如凌嘯所害怕的一樣,狼嘾在巡查火器營的時候,發現了問題,具體的結果已經在中午快馬通報給了凌嘯,整整少了一百桿鳥槍和三百斤的火藥。凌嘯知道事態嚴重了,作為大內侍衛,凌嘯不是沒有見過火器,侍衛中就有一部分是佩戴了手銃的。只不過凌嘯作為一個機械製造的本科生,很不在意這種武器。
在凌嘯這現代人的眼裡,清朝的火器基本上無所發展,甚至在統治者的刻意壓制下,出現了很大的倒退,例如鳥槍這種武器的最大特點就是不方便。鳥槍的最大射程只有三百米左右,由於不具備連發功能,而且是前裝鉛制彈丸,用粒狀黑火藥來發射,威力有限啊。不過由於明朝的火器技術是處在世界先進水平的,剛剛接手中原不久的清朝,製造火器的技術還是有些底子的,在目前的西北戰爭中,即使葛爾丹擁有沙俄提供的火槍,康熙的火器營還是能與之抗衡的。現在凌嘯焦急的是,火槍或許不是如今騎兵戰場的利器,但絕對是暗殺的好凶器。
等到凌嘯趕到了火器營中,狼嘾眾人正等著他們。狼嘾指著身邊的一個中年人介紹道:「凌嘯,快來見過九門提督穆大人。」凌嘯和侍衛們趕忙見禮參見,這人可是侍衛中的老前輩了,據後世考證,他的妹妹就是曹雪芹的奶奶,《紅樓盟》裡賈母的原形啊,凌嘯一邊禮畢起身,一邊在想,是不是有機會去見見文學巨著裡的眾原型呢?
這次看來是京畿駐軍的聯合會議了,狼嘾把具體情況向眾官員通報之後,大家都意識到了事情的棘手。火器營倉庫裡丟失的鳥槍屬於監守自盜,可是昨晚九門提督衙門在城內大規模搜捕之後,發現包括庫房主官在內的十八名相關嫌犯都已被人殺死在各自家中。狼嘾現在已經責成順天府盡快破案,但是破案需要時間,遠水解不了近火啊。狼嘾今日召集大家來議事,就是要尋找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案,以確保康熙回京的安全。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中,凌嘯陷入了深思。
一方面他吃驚於滅口方的能力,一夜之間殺死十八名官員兵士,需要多大的能耐啊,看來這裡面有一個強大的秘密勢力介入其中了,說不定這些人就是刺殺康熙的動手者。凌嘯都開始有些「崇拜」康熙了,種種跡象證明了,的確有人要謀害康熙的性命,一個人能夠從政治的高度去預測危險的來臨,看來康熙不愧是千古一帝啊。但是問題又出來了,容若不是說過,康熙自己有一個秘密的偵知處嗎,為何他的偵知處竟然什麼情報都不能提供呢?
另一方面,更讓凌嘯擔憂。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擺在狼嘾公案上的鳥槍樣品,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鳥銃,而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自生火銃。這種火銃是由明朝南京戶部侍郎畢懋康發明的,基本上還是世界上目前的先進武器。這種火槍的最大優勢是,一改過去的火繩引火,採用了撞擊式燧發裝置。這樣一來,自生火銃可以不避風雨地全天候使用,而且不用再手握龍頭點火,可以單兵執行三點一線的瞄準過程,對於執行潛伏暗殺狙擊來說,是十分有用的利器。
凌嘯現在不敢肯定歷史的真相是什麼,但他大膽地猜測,也許歷史上的康熙正是因為懼怕火器被用於暗殺,才決定抑制火器發展的,否則像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戴梓,一個發明了連發火器的高級軍工人才,竟然被流放盛京,現在還關在那裡呢。
「大人,凌大人!軍門叫你呢。」凌嘯被熊金柯推得醒了神,原來狼嘾見眾將議來議去,都沒個章程,想起了提醒他來盤查火器庫存的凌嘯來,要他說些想法。
凌嘯自己想了一下,卻是感覺千頭萬緒,卻時不待我,一時間哪裡能有什麼章程?他在二十一世紀既不是中央警衛團的,也不是國家安全部的,哪裡能有什麼好辦法。當下凌嘯表明自己尚無良法,狼嘾失望地點點頭,這也不能怪凌嘯,我們這些個老傢伙都速手無策,何必去為難小後輩呢?
狼嘾無奈之下,只好要求大家「開動腦筋,積極思考,一有所得,即刻上報」,然後結束了會議。熊金柯等人被狼嘾先打發回護軍營,凌嘯則被留了下來。狼嘾並不相信凌嘯真的毫無辦法,畢竟他是第一個提出警告的官員,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猜測,整個京畿之內,恐怕就只有他是對此事思考最多的人,狼嘾和穆子曛怎麼會放過和他交流的機會呢?
當晚戌時,火器營帥帳後堂裡,狼嘾、穆子曛、和剛剛趕來的武丹,再加上凌嘯,這三老一少的四個人圍坐在酒桌上,面對酒菜卻食之無味。幾人邊吃邊商談,越談越鬱悶,茫茫人海裡怎麼在短時間裡找出刺客們的所在。凌嘯更是煩悶不已,和這幾個老傢伙不同,他和索額圖之間可是有殺孫之恨啊。酒宴最後無果而終,凌嘯留在狼嘾這裡睡下了。
清晨凌嘯醒來,發現褲襠處一陣漿硬,擦著大腿的皮膚很不舒服,信手一摸,才發覺是夢遺了。凌嘯坐在床沿發了半天的愣,他想回憶起自己昨晚究竟是做了什麼春夢,可是努力了半天,連依稀的印象都沒有,看來只能是精滿自溢了。看來自己應該找個妞泡了,自己一個堂堂三品官,居然會憋得跑了無春馬,被人知道了,還怎麼見人啊!
凌嘯很認真地回想了自己來到這時空的日子,在外人看來,他是多麼的幸運,陞官發財,一路狂飆,過得很有奔頭,可是凌嘯覺得,自己的每一天都是在為了生存而奮鬥。不當官吧,就沒有權力,連一個小小的九品巡檢都可以把你整得死去活來,更別說那破家的縣令和滅門的令尹了。當官吧,現在當得這樣失敗,日日處於惶恐危殆之中,總是感覺到有幾把刀懸在頭上。
想想還是懷念二十一世紀啊,天馬行空,無拘無束,就算哪天在街上看到了國家領導人,自己也可以想理就理,不想理扭頭走,也不會有什麼麻煩,縱使吐口痰,也不過是被多拘留些日子罷了。可是在這裡,誰敢對康熙這樣試一下,保管你被誅滅九族!即使是對其他勳貴有了失禮行為,也會受到懲罰。現在面臨著可能會被的太子和索額圖殺掉的重壓,忽然一種焦躁從凌嘯的心裡湧了出來,自己為什麼在這裡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安全感在哪裡?
悲傷和煩悶有時也是一種發洩和調整,就像做營銷工作一樣,有時會被挫折感所困擾,但是只要認清無法逃避的現實,人就會振作起來。重新振奮起來的凌嘯,立即來找狼嘾,他提出了一些想法。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我們無法短時間捕獲隱匿的刺客,就加強皇上沿途的保衛吧。刺客的目標是皇上,我們的根本也是保護皇上。鑒於自發火銃的有效射程是三百米,希望狼嘾轉告容若他們,在開道時,至少保持四百米的蔓延搜索範圍。另外希望容若他們能說服皇帝最好用一個到兩個替身,在過一些險要的地形的時候或許有用。凌嘯講完了自己在安保方面的淺顯見解之後,向狼嘾提了個要求。
「軍門,皇上從大漠往關內回駕歸京,大部分路程都是開闊之地,危險相對很小,只有進入大同經張家口返京這一段的路程,才可能是刺客的下手之地。皇上平安進入了京畿之後,我們護軍營就要誓死保護皇上安危了,。您也知道我們護軍對火器不太在行,萬一與刺客們不期而遇,怕是措手不及啊。還請軍門能給我們撥一點點火器彈藥,以便為皇上效力。」說完遞上一張清單。
狼嘾覺得他說的有理,他也是代管火器營罷了,又不是自己的家當,沒什麼好心疼地,當即接過清單,略微一看,竟是嚇了一跳,自生火銃要八百桿,子母小炮要二十門,炮彈一千發,和火藥要五千斤,這哪裡是要一點點火器彈藥?當即狼嘾怒聲道:「你這是要把火器營倉庫搬空嗎?」
豪成和眾軍官都一臉新奇地望著凌嘯要回來的火器,十分佩服凌嘯的本事。凌嘯卻自責不已,早曉得狼嘾是個直性子,他就不獅子大張口了,結果炮是一門都沒有,銃也只給一百桿。未瞭解對象的為人特徵就開條件,是營銷談判的大忌。不過凌嘯想到自己掌握了狼嘾的個性,就很快釋然了,老子鎖定你的性格了,還怕以後賺不回來嗎?
凌嘯馬上抽調人馬組成了火槍隊。五十名御林軍衛,五個大內侍衛,再加上凌嘯親自選拔的四十個護軍軍士,還有陳憑等五個委署校官,一共一百人和一百桿銃。凌嘯自己以前雖然不會射擊,但是原理他知道,軍隊練習射擊的方法他也瞭解一點。反正現在他的官大,現代人也只有他一個,他也不怕訓練方法錯了會有人笑。
於是乎,護軍營周圍的鳥兒們開始遭受了強烈的噪音污染和心理傷害,可惜鳥兒們投訴無門,最後唯有搬家了事。鳥兒們離去的時候,並不知道凌嘯已經為他們報過仇了,所有火槍隊的成員需要練習在手臂上掛磚,包括凌嘯自己。每天吃飯的時候,總有一百另一個傢伙垂著雙臂,用嘴巴去叉那碗中的食物,他們胳膊的力氣都耗費在磚頭上了。
時間才過去了十一天,一千斤的火藥和三萬顆鉛彈就被打完了,凌嘯正要涎著臉去找狼嘾,卻聽到前帳傳來一聲「聖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