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俊拔刀往空中一揮,在將台下的五十名御林軍衛迅速衝了上來,刀刃擱頸,槍尖抵胸,迅速將魏登科等十來人圍了起來。
凌嘯出身於御林軍,又曾在關外迭勝准葛爾騎兵,這些隨著凌嘯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軍衛們,多多少少地都有些崇拜凌嘯。說起凌嘯,誰不是在羨慕他陞官發財之餘,把他當作御林軍的榮譽和驕傲?現在他們親眼看到,奉有聖命的凌嘯卻得不到將領們的聽令和,尤其是凌嘯臉上故意沒有擦去的唾液,讓軍衛們覺得有種啐在自己臉上一樣的恥辱和憤怒。如果不是劉子俊事前一再交代不可傷人,恐怕就要立刻刺刀見紅了。
先不說魏登科等人的大驚失色,那將台底下的百十個將領們的親兵,也醒悟過來,抽刀引弓地圍住了將台,若不是投鼠忌器,恐怕立刻就要衝上台來了。兩方人馬都是一片憤然之色,劍拔弩張,一時間氣氛極為緊張。
台下三千軍士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有些軍佐在迅速地交談溝通。凌嘯怕出意外,伸手掏出了武丹轉交的一枚金色令箭,運足氣力大聲喝道:「御賜金箭在此!奉旨,護軍參領凌嘯,統率在京護軍營,不尊將令者--斬!」
魏登科看著凌嘯手中的金箭,他哪裡曉得凌嘯的苦衷,心中忌恨凌嘯更甚。你為何不早把這東西拿出來,難道我們看了這玩意還敢放屁?魏登科急忙對著台下親兵喝道,「你們還不退下!」親兵們也連忙收起武器,惴惴不安地退回原位。
凌嘯當然不會斬了他們,因為沒有這個必要。無論這些原有軍官在這裡有多大的威望,都不可能會引起嘩變。這可是京營啊,兵士們都是漢軍旗人不說,他們的家口眷屬都在城內。面對御賜金箭,如果還嘩變起來,那可是無異於謀反,會累及妻兒老小的。
「全體軍士,席地坐下。」
果然,軍士們都聽命坐下了,連魏登科這些不是軍士範疇的將領們,也好漢不吃眼前虧地坐下了。見到基本穩定了局勢,凌嘯施施然地道:「諸位,不知者不罪,既然你們現在聽了我的將令,我也不為己甚。頂戴花翎都給你們留著,一月之內,全部在軍營裡集中停職反省!最後,我下一個真真正正會殺人的軍令:全軍上下,無我的親筆手令,擅自離營者--斬!」
劉子俊把眾將帶到一旁集中反省時,豪成一臉憂色地低聲問凌嘯:「嘯弟,你不怕這麼做,會被彈劾問罪嗎?」
凌嘯當然曉得,自己今天太過急躁和有些逾制,嘿嘿一笑,答非所問道:「你知道嗎,其實父母師長的心裡,感情最深的往往是調皮的孩子。」其實他心裡還有一句話是不能在這場合說的,「爬得越高,摔得越疼。我陞官升得自己都怕了,犯犯小錯,可以剎剎車。」
順利接收軍權,接下來要開始收攏人心了。凌嘯一清嗓子,訓話開始了。
「弟兄們,對你們的官長,本參領只是薄懲小戒,一月反省結束,立即官復原職。凌嘯和你們一樣,是堂堂男兒,說出口的話,對著地上一砸,他奶奶的,也是砰砰有聲的。」大部分下級軍官都在頃耳細聽,凌嘯首先要安撫下各級軍佐的心,要知道魏登科等人可是經營多年,誰沒有個親信心服的?
「凌嘯帶的兵,只要他們做到兩個字,狼和狗!」底下一陣騷然,不說是普通士兵,就是這些軍佐們,對凌嘯的話也覺得是聞所未聞的奇談怪論,大家不知不覺地被凌嘯吸引著。凌嘯把一些職場管理理論,用譁眾取寵的方式表現出來,目的就是要洗洗這些軍人的腦袋。
「狗的特點,就是忠心,我希望大家都忠心於皇上和朝廷!俗話裡,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這話大家都聽過了吧,說的就是狗的忠心。這道理相信大家都明白的,我就不多說了,但是我要提醒大家的是,今後你們拍長官馬屁的時候,如果把他是忠臣這句話,說成了他是狗臣,那麼恭喜你們,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是會被踹一腳的!」凌嘯話音未落,底下已經哄堂大笑了。
魏登科等被劉子俊帶在將台邊下,他的幾個手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他們想起了魏登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願效犬馬之勞」,按照這新參領的意思,那魏大人豈不是在自稱為狗臣?
凌嘯很滿意這種效果。
「再來說狼。你們想一想為什麼狼可以吃到肉,狗卻只能吃屎?能夠回答我的,出列上前,答得好,賞銀五十兩!」沒有麥克風的時代裡,對著三千人訓話是見很累人的事情,凌嘯玩了一下互動交流懸賞,藉以立信於人,也想藉機休息一下。
經過剛才氣氛的緩和,下面的軍佐軍士們,放鬆了不少,立即就有幾個軍佐躍躍欲試,走上前來。
「狼是嗜血的冷酷野獸,它們兇猛善鬥。」
「狼懂得和同類協作配合,好像還有些聰明。」
…………
凌嘯的樂善好施充分體現出來,只要是答得沾上邊的,他統統有賞。得到賞錢的軍佐們興高采烈,這可是一筆小財啊。更多的人卻是羨慕的眼珠子都掉了出來,其中也包括豪成。
豪成很心疼已經賞出的近五百兩銀子,對著凌嘯拚命使眼色,凌嘯才停了下來。他一改剛才的和藹顏色,繃著臉站在將台上,冷冷地看著軍衛們,足足一刻鐘都不說話。
下面的軍衛們慢慢地安靜下來,心裡都七上八下,剛才和顏悅色的欽命參領,怎麼好端端的一下子臉色陰了下來?
「之前,沒有得到將台傳命,擅自停下操練的軍官,出列!」凌嘯嚴肅地開了腔。
所有七十個左右的軍官都站了出來。「無令擅自停止操練,該軍法處置!」眾軍官心叫倒霉,你這真是六月份的天,變的快啊。
「但是念在事發突然,情有可原,本參領從輕發落。每人先記下三軍棍,晚上自己去找軍法佐領領刑。」凌嘯果然變得很快,如此輕的懲罰,對這些行伍漢子來說,簡直就是搔癢,人人都很釋然。這就是談判心理學上的「先緊後松」。
軍官們剛剛歸隊,凌嘯又發話了。「就在剛才的時候,所有聽從命令,指揮軍士坐下的軍官出列。」所有軍官又都站出來了,這位大人又想幹什麼?魏登科等人更是不解其意,心道:「你就折騰吧你,幾句奇談怪論,加上欲加之罪後的假意寬仁,就想要我們的屬下服貼,做夢吧你!」
凌嘯由自己身上掏出了幾張銀票,大聲道:「你們能夠服從我這欽命參領的命令,就是忠於皇上。來呀,每位軍官賞十兩白銀,每營軍士賞白銀五百!」
「哄」地一聲,全場沸騰,卻馬上又變得鴉雀無聲。這個參領這麼變態,搞不好萬一被他找到碴,又把賞銀取消了,可就得不償失了。大家忍著興奮,一臉「讚賞」地望著凌嘯。這就是談判心理學上的「先苦後甜」。
趁著機會,凌嘯輕描淡寫地提出了之前會引起反感的命令。「魏登科等人停職反省期間,本參領任命劉子俊,陽文斌,鄧力,孫俊暉,豪成分別暫任五營的委署包衣參領。各原有校尉須全力輔佐,如有精心效力者,本參領將不吝提拔。」
「喳!」各侍衛與眾軍官齊聲領命,聲音激盪在凌嘯身旁。凌嘯忽然有了一種壯志豪情,要是自己有一支軍隊該有多好啊,那還怕那老四和太子個屁啊。猛然間想到康熙,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忙收攝心神,開始最後的一番訓示。
「剛才,幾位校尉,已經把狼的特性講的明白,那就是能力上的強悍。不過,大家忽略了狼的紀律。狼王揮爪所指的地方,就是群狼拚死進攻的目標,狼王一聲嚎叫,就是整個狼群進退的號角。剛才的獎與懲就是希望你們記住,服從軍令是第一紀律!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會讓你們吃的像狼一樣好,也要把你們練得像狼一樣強。」
凌嘯看著軍士們,大聲吼道:「你們願意做一匹這樣的狼嗎?」
「願意!願意!願意!」操場上響起轟然地吶喊聲,驚得樹上的鳥兒們倉皇飛起。
魏登科幾個面色慘白,他沒想到凌嘯肯這麼下血本,更沒想到底下的軍士和軍官這麼快地就倒向了凌嘯。想起以前人人對自己阿諛奉承,現在卻一個個忙於向凌嘯表忠心,魏登科就把這些前手下恨上了,只要凌嘯他遵照承諾,一月後讓老子官復原職,哼!叫你們這些牆頭草好看。
其實他根本就沒想到,凌嘯現在只是做到了計劃裡的第一步。凌嘯並沒有王霸之氣,也沒有什麼厲害的本事,他的辦法還是從本行出發,遵循現代企業管理的激勵原則---物質激勵加精神激勵,要想將士們真正的歸心,需要像解放軍的很多指導員那樣,愛兵如子才行。
在豪成和侍衛們的崇拜眼神下,回到大帳的凌嘯正在吩咐御林軍衛做兩件事情。為了盡可能不受到外界的干擾,封鎖進出軍營的出入口十分必要。第二,就是嚴密看守被軟禁的將領們,不過不能關在軍營裡,否則一旦他們和下級心腹有了接觸,恐怕會生出變故。
康熙只給了他大棒,胡蘿蔔只能自己出了。凌嘯這次拿自己的三千五百兩身家,換來了普通軍士們的好感,也很大程度地消除了低級軍官的對立情緒,說老實話,要不是康熙的任務急,時間緊,他是絕對捨不得這些銀子的,要曉得,這可是相當於七十萬人民幣啊。但是捨不得也要捨得,要是讓索額圖真的謀害了康熙,上台的太子肯定會把自己殺掉,到那時,銀子還有屁用啊!凌嘯一下午的努力,花費了幾十萬的錢財,才把局勢稍稍穩定下來,所以決不能讓他們給壞了好事,連這種可能性都不允許。
正是因為其中牽涉到自己和豪成的兩條小命,凌嘯甚至連偷偷殺掉這些將領的心思都有過,不過,真的這麼做了,恐怕康熙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了。對於把魏登科等人軟禁在何處為宜,凌嘯想了半天,他忽然想起一人來,禁不住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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