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康熙末年 卷一 第二十八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清晨,雍貝勒府。楓晚亭。

    皇四子胤禛一臉的緊張,在暖亭子裡不住往外張望,兩個二十五六的青年人垂手侍立在旁。胤禛本來就是個喜怒不定的個性,終於耐不住了,一拍亭柱,立起身來,快速地來回走動。三趟未走完,劈頭暴喝:「戴鐸!粘桿處是做女工活的嗎?子時出去了,到寅卯時分還沒回來,你這頭領是怎麼當得!?」

    胤禛喝聲剛出的時候,兩人就嚇得跪了下去,稍微文雅些的戴鐸蒼白著臉,磕頭道:「貝勒爺,粘桿處這次派出了幾個血士,應該可以完成任務,可能是路上有什麼不方便,回得晚些,請主子安心。」

    「是啊,爺,天寒地滑的,也許是碰上了順天府巡夜的了,不就是去搜尋些線索嗎,對粘桿處應該是小事一樁。」跪在邊上的年羹堯也勸慰道。

    胤禛對年羹堯還是頗為寬容,臉色緩了緩,「起來吧。只是恁叫人心煩了。」

    兩人起身,心頭也是惴惴,這次事情實在是太大。劉含章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他可是對四爺府上的機密瞭如指掌啊,一旦落到有心人手裡,可是大大的不妥。雖說劉含章的家人眷屬都在四爺的手裡,可是誰也不敢說劉含章就鐵定的收口如瓶。

    「報!」

    園子門口幽靈般地出現了三個人,就跪在雪地裡,全不管冰冷刺骨的泥水浸透了褲膝。戴鐸迅速,來到他們面前,低聲交談半響,斥退了他們。

    「劉含章的血士桿真的在凌嘯的床底下?見到死屍了嗎?」在意料裡又在希望之外,胤禛一下子頭大了,以至於他問了句不合常理的問題都沒有覺察出來。

    如芒在背的感覺在三人的心裡泛起。

    「怎麼處理這件事?」胤禛壓下心頭的煩躁,問道。

    戴鐸還在靜思之中,年羹堯一躬身道:「爺,現在我們基本上可以肯定,凌嘯殺死或者囚禁了劉含章。事情的來龍去脈要分兩種來推測。一種情況是,大難不死的凌嘯碰上了劉含章,劉含章情急之下意欲滅口,結果反被凌嘯殺死。那麼要是這種偶然情況的話,凌嘯就不會想到去訊問劉,那麼他也就不可能從劉含章口裡獲得了我們的秘密。」

    胤禛也完全冷靜下來,接口道:「嗯。根據你們這些日子對凌嘯的調查,劉含章失去聯絡是在去年十一月,當時的凌嘯剛來京城沒多久,做官更是在年後了。極有可能是你說的這種情況,你再說說另外一種可能吧。」

    「爺,另外一種可能是,凌嘯本身是一個有心人。也許那次我們殺死的鏢師裡有他的親人,也許本身凌嘯就是某人的探子,這些可能都不能排除,因為對於凌嘯進京以前的情況,誰也不曉得!雖然昨日裡我們在分析左家莊火案的時候,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確定,那燒焦的屍體就是劉含章,但是現在我們還不能有十成的把握確定。」

    胤禛生性多疑,急切道:「這麼說來,我們豈不是危在旦夕了嗎?」

    久未說話的戴鐸眼光灼灼,也一躬身道:「貝勒爺,奴才思有所得。」

    「快講。」

    「喳。凌嘯和劉含章的相遇是不是偶然,我還不能確定。但是據我看來,是凌嘯策劃的結果偏多。當日下午,劉含章在東城茶館聯絡處附近失蹤,一個時辰不到,左家莊火起,屍首和劉含章竟是驚人的相似。同時我們暗中詢問過凌嘯的街坊鄰居,當時凌嘯有幾日未歸,歸來後好像還臥床休息了一段時間。由此可以想,如果不是巧合,那麼就可以確定左家莊的屍體是劉含章無疑。」

    胤禛點頭一嗯,示意戴鐸繼續下去。

    「從時間上來講,劉含章的家人都在四爺這裡享福,他決不可能短短半個時辰都堅持不住,所以從這點來說,凌嘯知道我們秘密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這回連年羹堯也贊同戴鐸的分析,畢竟是絲絲入扣的推斷,每一句都立的住腳。看到胤禛眼裡對戴鐸的讚許,年羹堯的心裡很是嫉妒。

    戴鐸置了一問:「四爺可以想想,凌嘯平時對於四爺可有什麼不平常的地方嗎?」

    胤禛仰頭看著亭子頂部的藻井,回想了一下,「我才見過他兩次,都是匆匆路過太和門,加上我不想結交侍衛,怕落人口實,所以沒太在意他。」

    戴鐸也不在這問題上糾纏,「凌嘯既然不刑訊劉含章,就可以基本排除他是皇上、太子、或者大阿哥的人。但是從他主動謀劃殺死劉含章來看,他和劉之間一定有仇。想來他們的糾纏定是當日我們粘桿劫鏢時殺人滅口所致。」

    年羹堯見胤禛不住點頭,怕給戴鐸壓下頭去,揣摩這胤禛那睚眥必報的性子,狠然道:「凌嘯居然敢殺我貝勒爺的心腹手下,我們一定不能讓他好過!爺,這事情您交給我,等他從蒙古回來,我就帶血士去幹掉他!」

    胤禛一聽,站起身一頓臭罵。

    「你是豬油蒙了心吧!凌嘯現在官居四品乾清宮帶刀侍衛,擅殺大內品級之人,一旦事情敗露,就算皇上容得了我,我也會得罪明珠一黨,犯得著嗎?!本來就叫你們不要殺太多人,要曉得我佛慈悲啊。」

    年羹堯嚇了一跳,馬上跪下領訓。

    「羹堯,你以後不要管粘桿處的差使了,好好在府裡讀讀書,馬上我就要派你到軍中當差了,好自為之吧。」

    丟下年羹堯不理,胤禛對戴鐸吩咐道:「既然凌嘯不曉得我們的情況,你們粘桿處就不必要主動去招惹他。把柳四娘調出京城,以免節外生枝。還有,今後無論京裡京外,粘桿做事要收斂些。上次的宋公行動失敗,你們要吸取教訓,現在府庫還算充足,對大戶的行動暫停下來,集中精力收集消息才是要事!」

    「喳!不過,貝勒爺---」戴鐸見滿臉倦意的胤禛拔腳要走,連忙喊住。

    「什麼事?」

    「呃-稟報貝勒爺,剛才血士們稟報,昨晚在凌嘯家裡,血士們不慎被他家老人們發現了,制服過程中出手重了些,最後只好放了把火。」戴鐸邊說邊看胤禛的臉色。

    「啊!你們--」胤禛呆住了。

    戴鐸當然曉得事情肯定不是血士們回報的這樣,他用半邊腦子都想得到,一定是血士們看到了劉含章的血士桿,怒憤之下,殺人報復的。但是他身為粘桿處的首領,不能不為屬下圓場。

    「爺請放心,事情乾淨利落,就像是夜裡火盆不慎走水一般,凌嘯回來也是半月之後了,他不可能察覺的。再說了二月份,皇上就已經下旨要御駕親征,弄不好大阿哥也要帶軍西進呢,到那時候就更不可能有問題了。」

    胤禛暗暗歎口氣,「唉,又死人了,我要去佛前唸經超度亡靈了。你們起來吧,有什麼紕漏,趕快去彌補,必要時丟個人出去,萬萬不能弄到走露了風聲,被皇上曉得,那我就有麻煩了。」

    康熙皇帝現在當然不可能曉得四兒子的擔心,他自己還擔心著呢!

    三月二十日。上書房。

    料峭春寒,兩份八百里加急的軍報,把整個上書房弄得更加寒冷。

    一封是西寧將軍轉來的加急軍報,「奴才赫格拉叩秉。查有我軍中斥候秘報,准葛爾葛爾丹部於三月十二日進擊至喀爾喀蒙古,土謝圖汗部分崩瓦解,葛爾丹兵鋒直指東蒙,威逼京師。」

    另外一份是歸化將軍(呼和浩特)發來的,消息更是驚人。「奴才偵知葛爾丹部輕騎一旅,約萬餘,越過歸化邊地向東匿跡潛行,所圖者不祥。奴才所部前臨葛爾丹大部,未敢妄動,已派五千喀爾喀攝蹤追去,並知會東蒙諸王提防。」

    康熙在上書房的榻上箕坐,隨手擔起榻几上的奶子,啜吸一口,對著幾位上書房大臣道:「你們說說看。」

    因為是太子的外公,索額圖向來以首輔自居,當即領先發言。

    「奴才以為,皇上定下了引狼入室的大計之後,去年您給土謝圖汗親王沙律面授機宜,讓他偽約葛爾丹進軍東蒙,今日看來事情已經成功,葛爾丹身陷富足的喀爾喀草原,即使他想退去,手下部眾也捨不得的。」

    索額圖見皇上點頭,更進一步說道。

    「只不過沒想到葛爾丹竟然會順手攻擊沙律所部。貪心殘暴之師,背信棄義,對抗天朝,所行大失人心,已是失卻人和。新占異地,更無地利。加上即將開春季節,我朝大軍可即刻集結進攻,也失卻了天時。葛爾丹三者皆失,可以說,皇上當日朝堂定計之時,葛爾丹部已在皇上觳中矣。此次兩份軍報,所述者一也,東進之萬餘騎,在東蒙腹地更是難以成事。皇上上月既已宣旨要御駕親征,奴才以為當鎮之以靜,循計而行。」

    明珠心下直罵索額圖陰毒。他說得是沒錯,萬餘敵騎,要想威懾京師,當然殊為不易,可是如果他們偷襲正在其地的大阿哥,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大阿哥是他的柱子和希望,怎麼能輕易讓他涉險,眼珠轉都不轉,明珠開腔了。

    「皇上,索相之言是老成謀國之言。奴才的心思在想,依定計而行,必無大礙。只是那萬餘敵騎,所圖究竟何在?京師耶?東蒙耶?盛京耶?」

    康熙看著兩個傢伙在鬥心眼,一陣煩躁。

    他又何嘗不知道大阿哥危險,更曉得盛京有可能被偷襲,這兩者中任何一個有閃失,他康熙和大清就會貽笑天下各藩屬!

    問題是軍報到達北京,時間上和敵騎基本同步。也許此時此刻,自己的皇長子已經身陷敵陣了。

    康熙雖不太喜歡大阿哥,可是從政治的需要上,他不能放棄。而盛京是滿族的龍興之地,更是萬萬失陷不得。

    「傳朕旨意,裕親王福全即刻率領三千火槍營馳援盛京,令直郡王允禔即刻移駐盛京,協助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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