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嘯和豪成一起來到院裡,只見院門已經被踢倒在地上,院口台階上立著三個粗壯的年輕漢子,後面院口還躲著一個畏首畏尾的人,看起來卻是年幼一些,臉上青一塊,紫一道的。為首一個身穿坎肩馬甲的絡腮漢子滿臉凶相,正指著老陳說道:「老傢伙!快點滾進去把豪成這賤雜種叫出來。」
老陳見到豪成兩人出來,馬上撲向那絡腮漢子,死死地抱著他,對豪成他們喊著:「快走啊!少爺,他們人多,快點跑啊!他們不敢把我們老傢伙怎麼樣地!快跑啊!」絡腮漢子也不動手,只是看著豪成,狠狠地說道:「豪成,你今兒個給圖山當狗腿兒,把老子弟弟打得這麼慘,我格雅魯也是在天橋街上混的,就是來給塔韃來找場子的。你小子如果沒有卵袋兒想走,也行!」
豪成微微一笑,對老陳溫言道,「陳伯!您老先進去,我惹的事情,還需要我自己來落定,不然怎麼做個漢子!格雅魯!你待怎地?」凌嘯第二次聽到格雅魯的名字,哈哈地笑了出來。他實在是忍不住了,這名字前面加個「八」字,就成了日本人的國罵了,還真應了格雅魯那怒氣沖沖八格亞魯的樣子。
那格雅魯瞪著凌嘯還沒說話,他身後卻竄出那個尖嘴猴腮卻頭青臉腫的年輕人,「你個狗日的兔兒,等我哥哥收拾了豪成,老子幾操死你!」
原來塔韃看到凌嘯長得肌膚白皙,面貌俊秀,以為是豪成的孌童,就有恃無恐地罵開了。凌嘯他因為長得白,最反感別人罵他小白臉,以前讀書之時,為此很打了幾次架,每次都打得奔殘忍,就是要證明自己不是小白臉而已。如今這塔韃居然罵他是孌童,比那小白臉不知道下賤了多少倍,那個氣啊,在心裡一炸,躍身就是一記散打裡的正踹,正中那塔韃的胸口,一聲悶響,那塔韃的身子飛出三四米,直往院外跌去。
格雅魯因為事出突然,誰也沒料到一個書生模樣的小子,說幹就幹,正自發愣。凌嘯卻知道今日個終究要打起來,也不管豪成有什麼打算,拼了,罵哥哥沒卵子,罵老子是用屁股混飯吃的人,那還得了,幹這幫狗日的。
乘他愣,打他笨!
凌嘯那只踹腳一落地,扭身就是反手一記擺拳,扎扎實實地打在格雅魯的臉上。打過架的朋友都知道,人臉上的血液比身上多,所以拳打在臉上的聲音要比打在身上清脆的多。無法形容的聲響之後,格雅魯的頭被凌嘯的拳打得突然一仰。凌嘯一記偷襲得手,哪裡肯放過這天賜良機,雙腿一曲,彈起就是一個跆拳道的高側踢,直接踢在那格雅魯的腮幫子上。連挨了兩記的格雅魯也是粗壯強悍之極,居然沒倒下,只是頭上連挨了兩下,臉上鮮血長流,頭腦裡也金星直冒,來不及反應啊。
如果說凌嘯是衝動型的話,那豪成就是典型的無恥型了,他充分發揮了群架的戰略精髓--瞄準一個往死裡打!他理都不理剛剛反應過來的另外兩個漢子,扎馬就是一招黑虎掏心,打得那格雅魯悶哼一聲,仰面倒在地上。然後兩個人瘋狂地對著倒地的一陣暴踩狂踢,格雅魯在地上不停嚎叫,更是激發了兩兄弟的凶性,如果不是怕把一旁的老陳嚇著,恐怕兩人會把動作表演得和周星馳吳孟達暴扁方塘鏡一般。另外兩個漢子用十分好看的姿勢衝到面前,卻怏怏的住了手,他們只是跟著格雅魯在天橋一帶瞎混的嘍囉,老大都被人打得全無還手之力,自己難道比老大還厲害嗎?
其實他們兩個混混還是冤枉了他們老大,格雅魯不是沒還手,只是方式乃是源自唐門----用毒!本來凌嘯兩個準備打到格雅魯求饒為止的,卻不約而同的飛退一步,掩鼻而立。兩混混不由得精神一振,老大就是老大,後發制人,躺在地上還能進行有殺傷力的反擊,看來可以進行防守反擊了。不過在清朝極為環保的空氣中,一絲臭氣湧入了兩混混的鼻子中,他們很快意識到,老大被打得屎都流出來了。
「滾!告訴你們老大,最好別讓我看到!老子見一次打一次!」豪成霸氣十足地說道,當然是對背著格雅魯兩兄弟的混混的背影說的!那格雅魯兄弟畏懼他們的眼光,讓豪成很有成就感。
「跪下!兩個混帳東西!」
聲音並不大,對正想惺惺相惜的凌嘯兩人卻不啻一聲炸雷!
凌嘯跪在地上聽著德隆多的訓斥,心中也是後悔不已,自己本來是要低調行事的,在這陌生的古代慢慢摸索一番,然後再徐圖發展,沒想到進京的第一天就惹事了。雖然說今天的事情凌嘯自認為不是自己不對,也不怕那混混們再生事,可是自己還是太衝動了,這樣的性子搞不好會吃虧的。可是話又說回來,那令狐沖也說過,酒也不能喝,女人也不能想,被人欺負到頭上,連架也不能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一邊點頭表示接受大伯的教誨,一邊在心裡暗暗說道《少林寺》的台詞:「忍!忍到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
等到晚飯過後,當豪成提出要和凌嘯抵足而眠的時候,凌嘯的心開始惴惴不安起來。這小哥哥不會真的好這口吧,強自壓下身上的雞皮疙瘩,凌嘯找了個很堂皇的理由,「我喜歡打鼾,吵了哥哥睡覺於心不安!」說完就以百米速度跑回自己房中,拴上門窗,再用桌子抵住了大門,才略略安下心來。
一晚無話。
早上起來,凌嘯卻心如刀割的難受。
又夢到雲兒了,夢到爸爸媽媽了。
「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憂,都到心頭。」
早飯吃過,豪成就拉著凌嘯去逛街,凌嘯不反對去這歷史中的北京城溜躂,早想領略老北京的韻味了,只是對豪成的「逛街」一詞有些保留意見,那是二十一世紀的女士專用詞,你豪成赫大的一個男人,竟然用個娘娘到極致的詞彙,真是沒被女人荼毒過啊。幸福啊,這世界的男尊女卑,男人的天堂!
一路上,豪成真不算好導遊。他根本很少介紹市井風情,人文景致,一會兒表示著對凌嘯的欽敬有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一會兒又雜七雜八的講訴他和塔韃的結仇經過,直到凌嘯驚覺無意間走到了天橋的時候,才瞭解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豪成在宗學裡混人際資源的時候,宗學裡雖然都是姓納蘭的,卻分為建州納蘭和遼西納蘭,那是依照入關前的居住地來分的。明珠和豪成都是遼西納蘭的,明珠的小叔侄圖山是遼西納蘭在宗學裡的頭,豪成就是跟著他混的,而宗學裡那建州納蘭的頭子烏提,則是左都御史葛皮的侄子,塔韃就是他的小跟班。兩班人馬在宗學裡明爭暗鬥的,向來不合,時常有些摩擦。是大家都是一姓一族的,不好太過分,所以大家總是用些比武啊,賭博啊來博個輸贏,爭個面子。前天比武玩兒,豪成把塔韃打得重了些,塔韃就回去跟格雅魯訴苦。格雅魯哪裡惹得起圖山,只得把帳算在豪成頭上,於是就興沖沖地跑到豪成家裡來鬧。
看的出豪成還是很高興凌嘯地出現的,一直以來,總是被人欺負,現在多了個可以相扶相幫的兄弟,讓他有種揚眉吐氣的滋味,儘管這兄弟無權無勢,但是那種不再感覺自己孤立無援的快樂,比什麼都好!
天橋熱鬧無比,繁華喧鬧,眾生沉迷。凌嘯看著那些左一堆右一窩的遊人,聽著大鼓相聲口技說書,看著雜技賣藝高蹺秧歌,吃著冰糖葫蘆煎餅奶酪,想起了郭德剛的德雲茶社獨自力撐的現代天橋,心裡有種歷史的感傷。
凌嘯正在猶豫是不是找個當鋪的時候,豪成卻碰到了熟人。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帶著兩個丫頭狠狠地拍了豪成的肩膀一下,豪成正惱怒別人打攪他聽京韻大鼓,一回頭,馬上沒了脾氣。豪成臉上擠出明顯是阿諛的笑容,一個千兒紮了下去。
「喲!我的雅茹大小姐,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我說怎麼今兒個出門遇到喜鵲叫呢?原來是注定我今日遇貴人啊!」豪成還真是會瞎掰,今天出來連個鳥屎都沒個影子的事,他居然說得有聲有色。
那雅茹小姐一身的鵝黃對襟小袍,小蠻軟靴銀絲釵,肌膚賽雪,明眸皓齒,隱隱中有些傲氣。那雅茹卻不像豪成般,好氣色,伸手就給了豪成一掌:「我說好你個小豪子,如今出息了,好久都不來我府上玩耍,就算不請安,也該來看看主子們啊!」
豪成竟然像吃了蜜糖般,細瞇著眼睛樂滋滋的說道:「我說我的姑奶奶啊,奴才我可是一直在心裡掛記著您啊,上府上去了三次了,都說您在辦宴會。您想啊,奴才是哪個蔥哪根蒜啊,您請的哪個不是京城名公子佳子弟啊,我怎麼敢進去丟您的臉呢?」
「呵呵!算你有心。好了,你現在也不是無名之輩了,昨天下午,你不是把烏提的手下給打得頭破血流嗎?如今你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了。我做主子的也該提醒你一聲,烏提可是不會罷休的,不過話說回來了,你是我的奴才,他也不敢太過分的。你先給我說說,究竟是什麼回事!」雅茹一副大包大攬的模樣,眼神卻投向了凌嘯。
凌嘯卻絲毫不在意這位他在清朝的第一個美女。他呆住了。
主子!奴才!
這些詞彙讓凌嘯想起了這是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自己能適應做一個奴才嗎?自己能接受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的事實嗎?他不知道,可是適應社會環境是基本生存法則,他能放棄現代人的自由習慣和人格尊嚴嗎?不能也要能!否則會死的很慘。
「真的是你把那個格雅魯打得像豬頭一樣的嗎?」當聽豪成講完事情經過後,雅茹小姐問凌嘯這句話的時候,凌嘯還在發呆中。他只是下意識地說了句話,完全不管雅茹小姐可能會因為這句話對他映像深刻。
「我不把他打得滿臉桃花開,他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