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過後,是片刻的寂靜。那人轉過身望向山腳下。
習冷烜怔了,這人竟不是他們所認識的武聖之一!他一直以為,如此身手,如此氣勢,非武聖莫屬。但那臉分明是陌生的。
烏絲如墨,目光深邃得好像盛載著一個星宇,沒有任何作勢,卻讓他不自禁地產生親切卻又不敢放肆的尊崇感。那人的五官並不是很搶眼,也沒有武者的彪悍,若說用什麼詞來形容,那也該是淡定、飄逸,習冷烜在瞬間想到了六位武聖與此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卻覺這人的氣度風標更勝那幾位倍受世人崇仰的武聖們,不曉得為何有這種認定,又覺得這樣想是自然而然的。
此刻那人眉頭微斂,神色肅穆,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無法形容的迫力。手上的劍仍散發出嗤嗤劍氣,光芒直射出三尺遠。
求他,求他幫忙救救基地,一定可以的!習冷烜想到這裡,欲待張口,又見那人忽的眉頭一挑,舒展開來,沉定的眸光閃過溫和的笑意。他伸出一手。
習冷烜跟著他的手愣愣地看著空氣,又愣愣地看著空氣中像大變活人的魔術般出現的另一個男子,這男子穿著煙灰長袍,眉目俊雅溫和,含著笑意,那容貌那氣度,簡直不似這世間所有。
習冷烜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著他從未見過的出類拔萃的男人們的一舉一動。
後者伸手,與前者雙掌相擊,笑道:「放心吧,雪狼基地一切無恙,無一人損傷。只是通訊系統出了點問題。」
習冷烜的耳朵豎著——雪狼基地,是他們的基地代稱,這麼說來,這名男子應是擋住了對基地的敵襲!
若擺在以前,有人對習冷烜說,可憑一人之力阻擋音波炮的攻擊,他一定把那當作胡說,但是他現在經過震撼教育和眼見為實,聽到這話,卻只是心中一鬆,基地沒事,實在太好了!
「嗯,跳蚤們消滅乾淨了。我們之前的手段還是太軟了些,否則他們也不會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們。」先前的男子——葉子洛略帶惱怒地道。
後者,自然是高悅。「看來不建個大的防禦陣不行,若是早些動手,也不會有這場變故。」中原道教中,只有六武聖及葉子洛的父母達到結丹期,應付一般武器沒有問題,但是若對付音波炮這種轟掉一個山頭的恐怖武器,只怕是自身難保。
為了對付中原道教,某些大國竟連這種武器都用上。想到若家人和弟子離開基地,遭到這種算計,又該如何自保。葉子洛心中暗恨,著實惱了。
他心性平淡,不打算過多參與世俗中事。中原道教廣收弟子,分了好幾步棋,根本目的是讓地球成為修真國度,讓更多的人可以延年益壽。富國強兵是順帶效果。
待中原道教的外圍弟子遍天下,真正的中原道教及門下弟子則會收縮起來,專心修煉,遊歷星際。
沒成想,他雖沒意怎樣,那些政客們動作卻如此之快,且心狠手辣。倒把他惹出了脾氣。
不想過多參與世俗,不想左右格局,不代表被人欺負上山頭還要忍氣吞聲。
「大哥,不如去看看他們的總部。嘖嘖,他們這種變色隱形的飛船,我是第一次看到聽到,不去看個過癮怎麼行呢。」葉子洛勾勾唇角。
習冷烜忽然感覺到一種透骨的寒意,這人笑中,分明是騰騰殺氣!
「唰唰唰」數聲,幾道人影從山頂掠下。
當先一位一襲素白衣裙,出塵脫俗的少女,她腳踏碧玉飛劍,秀髮隨風飛揚,玉容上滿是真切的焦慮和擔憂。
習冷烜的心頭一跳:是她,逍遙仙子!
有了這三番二次的「驚喜」,再看到染塵武聖、風武聖羽風、冰武聖冷翀,習冷烜自覺自己的心情平靜得異乎尋常。
綃逍遙看到葉子洛和高悅平安無事,臉上綻開笑容,那笑容由衷而放,像是春天最嬌美的花朵,美麗芬芳。「兩位師叔平安就好……」
「我就說吧,兩位師叔出馬,怎麼可能有失手?」羽風促狹地沖小師妹擠眉弄眼。
「咳,是啊,某人那個擔心啊~~~~~」染塵笑得賊眉鼠目,不懷好意。
逍遙的仙子的玉容上立即浮上一層薄薄紅雲,有如美玉生暈,海棠春醉,艷光四射,簡直令人無法移開眼睛。
葉子洛尷尬地輕咳,心中暗罵自己這兩個調皮的師侄,盤算著得了空該好好教訓目無尊長的小子們。
自從雖活了一把年紀——四百年,心性卻還頗為單純可愛的小狐狸精莫名其妙地對他表現出一絲絲情愫,中原道教的空氣中就開始飄起粉紅的泡泡,而在葉子洛的父母暗示不會阻止最心愛的弟子關係上更進一層後,葉子洛的麻煩就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綃逍遙很美,這不錯。但是更美的女人,葉子洛也不是沒有見過。綃逍遙單純可愛,但是葉子洛目前根本沒有心思放在兒女情愛上。而從前情愛場上的不愉快,更是讓他不想再次沾上一點半點,遑論對方還是自己門中弟子。
葉子洛確信自己沒有變成和尚,修真者不是完全沒有慾望,若是對著心愛的人,那慾望之火比尋常人等更盛。
怎麼說呢,現在的狀況是他沒感覺。逍遙卻認了真。
葉子洛很頭痛,他一點也不想讓逍遙傷心難過。但是同情不是愛情。他無法勉強、也不會勉強自己——
師叔?習冷烜的頭有些暈,他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失血過多?
他不該打擾這些大人物談話,但是他的兄弟們還處在危機中。
有些痛恨自己的不合適宜,習冷烜大膽地咳了一下,目光落在葉子洛和高悅這兩位「師叔」身上,明顯的,這兩人才是領袖人物,幾位武聖雖然說說笑笑,身體姿態上卻處處顯著恭敬。
「請幫幫我的兄弟們!」他抱起張小天,手一指掛在那裡的狄宇。
這一指不打緊,習冷烜嚇了一大跳,本該懸在那裡的狄宇不見蹤跡!難道他在自己發呆時已經掉下去了?!
習冷烜渾身顫抖,幾乎沒有勇氣走過去看一看。
「放心吧,他沒事了。」
劍氣如虹的男子此刻眉目清明,帶著淡淡笑意,看著份外的親切溫和。他手一揮,一個昏迷的男子出現在半空,那突兀的方式比最神奇的魔法還不可思議。更不思議的是那人是自己的下屬——狄宇。
無形的手輕輕將狄宇放下。
葉子洛道:「他受了些內傷,所以讓他睡一覺比較好。小綃,冷翀,你們立刻帶他們三人回去,療傷休息。若是他們願意,就收他們為門下弟子。染塵,羽風,你們二人負責搜索整片山區,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是,師叔!」幾人應道。
「好了,去吧。」葉子洛揮揮手。
在這種時候,既便是性子跳宕的染塵也不敢開什麼玩笑。只是恭敬道:「敢問兩位師叔是否回基地,染塵好向師尊們稟告,以免師尊擔憂。」
葉子洛會心一笑,他是有打算和大哥一起去活動活動筋骨,沒想到被這幾個小輩看出來了。「不用,半日後我們二人就回去。對了,可讓門中弟子打開電視,看看我和大哥的英姿。」說到後來,已是語帶笑意,帶著玩笑的口吻了。
言罷,他和高悅身影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把個習冷烜驚得下巴掉地。被冰武聖挾帶著站在飛劍上時,習冷烜終於遲緩地意識到自己實在很幸運,若沒有意外,他加入中原道教是鐵板訂釘的事情了,而張小天和狄宇會成為自己的師弟們,兩個小子醒來後一定會開心壞了!
他知道自己很幸運,但是他還不知道自己好運到了何等地步。
三年來,中原道教其實一個內圍弟子都沒有收。
中原道教的實力對於修真界來說,實在太弱了。這段時間都是在葉子洛和高悅的提點下,潛心於各自的修煉。
對於內圍弟子,按葉子洛的意見,不怕資質不好,就怕品性不好,招些心志成型的弟子,對於門派的初期發展至關重要。
其父母也深以為然,因此他們內圍弟子是以品性為條件的。
習冷烜、狄宇在危急關頭不肯丟下自己的兄弟,寧願戰死也不願逃避,這種英烈、義氣和忠誠,讓葉子洛十分讚賞,又看三人氣場,皆是性子堅忍、冷毅、果敢之人,又不失愛國之心、正義之心,是非得失,分得清清楚楚,品性著實不錯。
葉子洛便動了成全他們心願的念頭。有這樣品質的新血加入,對中原道教來說,是件好事。
他可不像許多修真門派把資質放在第一,品性反倒疏忽了。這點上素心派與中原道教倒是挺像的。素心派的門人各個是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心性。
用短距離瞬移不斷調整著位置,葉子洛和高悅在間隙中交流神念。
「又是美聯體幹的好事!這次非抄了它的老巢!」葉子洛恨恨道。
「恐怕其後還有其他勢力插足。我們殺雞儆猴,收拾個帶頭的也好。」高悅輕笑。
二人在毀掉那些飛船的同時,早就用神識搜索過操作系統,對於信號波的來源碼得一清二楚。幾次瞬移,不過數息時間,二人就來到浩淼的大海上,夏威夷附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島,誰也不會想到這裡是個秘密軍事基地。
葉子洛和高悅於空中現出身形,飄浮在小島上空。葉子洛冷冷道:「給你們三分鐘,想要活命的都滾走,否則別怪我出手狠辣!」
這裡離旅遊盛地夏威夷不遠。葉子洛和高悅又是故意作派,毫無掩飾,很快就有一架小型飛船、兩艘遊艇注意到這裡的異常。
葉子洛放出的警告是用神識發出的,根本沒有聲音,但是小島上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時間在腦海中聽到這冷厲的聲音!
就連那飛船和遊艇上的乘客都聽到了這番話語!
以現代的科技,千多米的距離不算遠,要想看清楚兩人的衣著舉止也容易得很。
開始時他們還以為是穿著高科技戰鬥的盔甲、靠著強大的微型引擎停留在空中的空中戰士。但仔細一看,就發現兩人一頭烏髮,穿著簡單的長袍,足下空空,根本就沒有金屬盔甲的影子!
這番形象,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在第一時間內聯想到世界第一武學大派中原道教。
「天,是武聖!」已有人驚呼出來。
「快來看武聖!」無數道訊息以電波的形式向外傳去。最快趕來的自然是夏威夷島上的遊客們。
發現意外的宣傳渠道,葉子洛倒不急於那「三分鐘」時間限制了,而是在等足十分鐘,看越來越多的人趕來,攝像機已經架起後,淡然道:「你們竟然有勇氣挑釁中原道教,用音波炮轟炸,那麼就要有勇氣來嘗嘗我們的手段。在場眾人作證,我再給你們十分鐘,如果不撤出,可別怪我下手無情。」
語氣平靜,但那番煞氣不言而喻。聲音不大不小,奇的是所有的人都覺得清晰異常,像是面對面告訴自己一樣。
說罷,葉子洛手遙遙一指,只見天空抖變,一秒鐘前還是晴空萬里,現在卻在一小塊區域內遮滿濃雲。不,那不是濃雲!有人已經驚呼出來,方圓三米大小密集的石頭雨從天而降,直砸在小島的沙灘上,把沙灘砸出個沉坑。
「咚咚咚」的石頭砸落聲音,像是砸落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不是被攻擊對象,圍觀人等緊張驚駭之餘,還有著興奮激動,更有些中國的遊客大聲叫好,拚命鼓掌拍照。
奇的是這兩位武聖身姿如此清晰,但是面龐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像是籠在霧中。這點讓很多事後查看錄像的人感到份外遺憾。
小島地底基地中,大屏幕前,數十位穿著軍裝的人士臉色難看地看著這一幕。他們沒有想到中原道教那麼快就找到他們頭上,快,實在太快了,才收到飛行縱隊全部被滅的不幸消息,他們還來不及發洩一口怒氣,人家就殺上門來了。
這種實力……就算他們基地裡有最先進的軍事飛船和大量的炮彈,他們也沒有多少把握……這話,只敢在他們心中想想。
為首那中年男子沉聲道:「即刻向總統匯報。還有,十縱隊,一齊出動,滅了他們!」
要滅了這兩人,必是要使重型武器,而如此一來,圍觀的那些遊客們只怕也難逃一劫。
得令的軍人們臉色微變,旋又無聲地敬禮離去。
很快,他們就會知道這個決定有多麼愚蠢。但那時,一切都遲了。
用神識聽清楚這一切的葉子洛和高悅,微微歎了口氣,自作孽,不可活。
兩人放出週身氣勢,無論空中、還是海上的人們都感到一股股強到令人心悸的壓力從他們看似單薄的身影上無止盡地散發出來。飛船、遊艇不停往遠處退卻。
一時間,達到上萬人的圍觀人群一片鴉雀無聲,就連咶噪的記者們也只是靜靜地將屏幕交給攝像師。
葉子洛和高悅取出飛劍,一手持劍,劍氣四射,美妙如霧如聖光,小島上驀地飛起數十架軍用飛船。
瞬間,所有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個隱秘的軍事基地,這個基地的飛船攻擊了中原道教。若說原來還有些懷疑,在看到這些標有軍方記號的飛船後也煙消雲散了。
葉子洛和高悅冷哼一聲,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只是待那數十架軍用飛船射出密密的飛彈時,才舉起手中光劍。
輕鬆地就像拔開幼小的孩子扔來的玩具般,兩人不僅撣掉所有飛彈,更是控制好角度,讓飛彈盡數落回小島上。
「既如此,就別怪我們還擊了。」高悅道,退至一邊隨手劃個圈,就見道光線沿著小島四周遊走,不到片刻,就在空中形成個圓,圓上的光線向上和下傾瀉著,很快小島圍在一個近乎透明的半圓中,圍觀眾人則隔絕在外。
這番動作,不用多說,眾人也都明瞭那代表島內的戰事不會波及他們旁觀者,更代表著下面會是更激烈的戰鬥。
葉子洛收起飛劍,右手一揮,四道光華呼嘯著劃過,所過之處,飛船如豆腐般被一切為二,不到幾秒,竟將幾十架最高極的軍事飛船消滅得乾乾淨淨。
修真者不能枉殺世俗界人,但若那些世俗界人不知死活地再三招惹,那麼他們必然只有一條路好走。
「好了,一切結束,我們走。」葉子洛笑了笑,轉過身。
高悅伸指一彈,半圓光圈消失,兩人慢悠悠地從空中飛過,飛向外面,接近了圍觀的飛船。
就在同時,天空中,將整個小島覆蓋住的區域黑了下來,暗黑如暴雨前的時分。而暴雨也在下一刻傾瀉如注!
那是無數大塊成噸的石頭形成的暴雨,砸下來的聲音震耳欲聾。足足半個時辰,這場石頭雨才結束,而整座小島已被硬生生地砸進海中!
不用問小島地面下的基地如何了,那不需要答案。
沒有一個人發出一絲聲音,以絕對的靜默注視著兩個強大無比的男子慢條斯理地在空中掠過,消失在遠方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