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和染塵一步步接近葉子洛和高悅,他們步履沉穩,卻沒有一絲聲息,然而無聲息間,他們周圍的人群卻不自禁地步步後退,一種無形的威壓從二人身上散發出來,柔和又強大,無人能直面和承受。
他們的長髮和染塵的長袍無風自動。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睜睜地看著二人走向另兩個同樣束著長髮的年輕男子。
葉子洛和高悅微微一笑,既沒發出任何氣勢,也沒任何閃避,就好似那令人心驚膽戰、後退開數十米遠的威勢毫不存在一般。
兩人面色輕鬆,各遞了一杯酒給玄墨和染塵。玄墨和染塵的試探在他們而言,就好比撲面一陣輕風,不痛不癢。
不過,這也算是個意外,本想低調、不引起矚目的他們,無奈地曝露在公眾的視野中。
玄墨和染塵忽的渾身一震,那震動極小,兩人臉上又帶著笑,因此竟沒引起多少注目。而在他們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對面二人發出一股無形力量,穿過他們身周的氣勢,逕直在他們胸口輕輕一拍,隨即退卻。
玄墨和染塵心中有數,此刻他們發出六成力量,假設在他們的氣勢中,有一個杯子,那麼那個杯子必然化成齏粉,哪怕是金屬杯子,也會扭曲變形。
然而,對面二人卻毫無所覺,甚至能輕鬆地在他們胸口擊了一掌,若是他們有敵意……
對於還有些疑慮的事情,他們心中又多了幾分肯定。
收回威壓,二人的目光中暗含一份尊重和喜悅。
四人飲盡杯中酒,卻不曾交流過一句,令在場眾人摸不著頭腦。玄墨和染塵回首示意,洛渝淵和宇文夜帶著周盼走過來。二者視線掃過葉子洛和高悅二人,心中驚疑不已——師傅和師叔神神秘秘的,不曾交待此行的目的,對於葉子洛和高悅的身份,他們兩個實在好奇之極,這兩人很強,他們看得出。
周盼帶著四人參觀,葉子洛和高悅乘機擺脫眾人注目,混入人群中。
只可惜,他們所過之處,到處都有人指指點點,害這二人心中不爽之極。
玄墨和染塵意思意思地走個過場,即從側門離去。
縱如此,這一界的珠寶展也必定成為最成功最轟動的珠寶展,周盼篤定無疑。
對於葉子洛和高悅的身份,周盼私下做了種種猜測,沒有定論,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應該更加尊敬客氣,還有,自己的眼光實在太英明了,周盼無法自己地想。
玄墨等人的飛車比一般飛車大三倍不止,裡面陳設好比房間,舒適的幾張軟榻,電視,冰箱,酒櫃一應俱全。飛車通體漆得珵黑發亮,側展開的飛翼皆是雙翼,好似一架小型飛機,車側用鑲金邊紅字寫著大大的「武」字,凡寫有此字的飛車,就代表是高階武者的飛車。所有路過的飛車都不約而同地減速以示敬禮。
前後總共四輛這樣的飛車,頗有氣勢地懸浮在空中,惹來無數人崇敬的目光。玄墨和染塵坐在第三輛飛車上,宇文夜和洛渝淵隨待在旁,為二人沏了茶。
茶方沏好,房間內一陣波動,葉子洛和高悅坦坦然地從空氣中走了出來,面帶笑意,絲毫不覺自己的出場方式多麼讓人震驚。
這一次,宇文夜和洛渝淵的臉色都變了——這哪裡是強?!簡直是匪夷所思啊,難不成是哪個國家先發明的空間跳躍術?
玄墨和染塵也是心裡驚駭,但一想到這二人的身份,便覺一切離奇之事都屬正常了。想當初,他們被師尊收入門下時,不也是大驚小怪了很久嗎?沒想到,到這把年紀,被尊為武聖的他們又要嘗一嘗這種滋味了。
染塵抱拳道:「請問閣下是否姓葉?還有這位前輩是否姓高?」
葉子洛笑道:「沒錯。我姓葉,名子洛。這是我大哥,高悅。」
染塵和玄墨對望一眼,再不猶豫,同時雙膝跪地,道:「玄墨/染塵拜見高師祖、拜見葉師叔!」
宇文夜和洛渝淵嚇了一跳,看這兩人的年紀比師傅和師叔還年輕一些,怎麼就成了師祖輩呢?震驚過後,兩人好歹反應過來,跟著跪下道:「晚輩宇文夜/洛渝淵拜見高太師祖、拜見葉師祖!」
「快快請起!」葉子洛和高悅同時道,雙手一拂,那四人直覺一股溫柔卻不容拒絕的力道將他們托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們的腦海中同時湧出這句話。
葉子洛皺皺眉:「這輩份是怎麼算的?難道你們是我父母的徒孫?」
玄墨上前道:「師叔,不是這樣的。當年二位師傅曾言他們膝下獨子,方是我派中真正的掌教之人,他們的修為比你遠遠不如。因此,在門中的輩份上,與他們排成同輩。而高祖師教導師尊和師叔修行,同另兩位怒師祖和古師祖同列為本門三位師祖。」他語氣略顯急促,可見心中激動之極,一來為師尊們開心,二來他們幾兄弟盼著葉師叔和高叔祖由來已久,聽師尊略說過他們的本領,更知道師尊的修行也由他們指點,因此,對二人的盼望之情,絕不下於師尊。
一別七十餘年,師叔和師祖的模樣還和師尊提供的照片相差無幾,修真之路實在奇妙啊。
高悅訝道:「怎麼把我和怒老哥、古老哥也算上了?不若這樣吧,我和子洛情同手足,兄弟相稱,算不上前後輩,你們並稱為師叔罷。」
「是,高師叔。」二人猶豫了一下,喊道。他們深知高悅地位之崇,無論自己的師尊還是葉師叔,都由他領進門,因此他們不敢也不願違逆。
「父母親,他們……」
「稟師叔,師尊他們安好。半月前,他們二人帶著師妹去喜馬拉雅山那一帶採草藥去了。我已用聯絡器通知他們。估計不出十天,他們應該就可以趕回來。」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葉子洛哈哈笑道。他擔憂已久,如今得了確信,用眉飛色舞來形容也毫不誇張。
「開心了吧?」高悅撞撞他,遞過一杯酒。那酒杯通體剔透晶瑩,色澤淡綠,流光溢彩,而那酒壺同樣底色,壺身上畫著百草鮮花,草色鮮嫩,嬌花美妍,細看,那草葉花瓣又似隨著春天的山風拂動,妙不可言。
這四人八隻眼睛,盯得緊,也沒看出高悅從哪裡取出來的酒壺酒盅。
在場四人都是嗜武成命的,看到葉子洛和高悅憑空出現的手段,又看到高悅變戲法似的動作,在定了定神後,立即心癢難耐。
反正高悅、葉子洛是他們本門的前輩,有什麼不能討教的呢?
當下,玄墨輕咳一下道:「請問兩位師叔,之前用的什麼手法進來的?還有這酒壺……」
葉子洛心中愉悅,擊掌道:「說來話長,將來總有一日你們也會這些。這樣吧,今天我高興,換個地方喝一杯。」
葉子洛手一擺,四人只覺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已是換了個場景——他們站在一片奇花異草中,這些花草模樣與平常所見完全不同,無論是碧綠的葉片還是嬌艷的花瓣,都顯得靈秀異常,就好像每一分綠每一點紅都是天地間的靈秀凝結而成,讓人看了便覺從心底憐愛歡喜。
花草四周盤旋著薄薄白霧,縱然他們實力方到凝元,也隱約感到充沛的靈氣氣息,隨著花草微微擺動,這些霧氣悠忽來去,倒好像那些花草在吞吐靈氣般不可思議。
茫茫然地跟著葉子洛和高悅穿過花草間的小徑,不知從哪裡來的異香飄拂在鼻端,沁人心脾的清新,讓他們在片刻間清醒許多。
沿著碎石路,走過白玉雕的小橋,橋下是潺潺的河流,河上亦是飄成一層霧氣,隱隱約約間,在雲霧籠罩中,他們看到一處朱閣翠樓。難道這裡是玉宇瓊樓,天外仙景?
明明他們前一刻還在飛車內的?!
「天,這是哪裡?我不是在做夢吧?」宇文夜夢遊似地走著,終於驚呼出來。
葉子洛道:「這是我的世界。停,不可以碰的。」他伸手一擋,一道勁氣擋住洛渝淵想要輕撫花朵的動作。這裡的花草全是從古仙人居所那裡搬來的好東西,可能蘊有種種危險,葉子洛都不會輕易觸碰。
「記住,這裡的建築可以碰,水和花草都不可以碰。」他提醒道。
「為何?」洛渝淵睜著明眸奇道。她性子沉穩,少有異態,但此際不由得露出幾分天真,更顯動人。
「等你們的修為到了仙人階,才有實力去接觸。」葉子洛也不多言,要想解釋清楚這些問題不是三言兩語的問題。
「——仙人啊?」修習古武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有仙人的存在,但他們「武聖門」例外。對於外界代他們取的這個名字,讓他們又好笑又好氣,明明是個修真門派,卻被稱這武聖門。但稱呼久了,他們也就無所謂地自稱「武聖門」了,誰叫他們原本根本沒有門派的名字——按師尊的說法是必須等高叔祖回來才能決定。
「那這個可以碰嗎?」宇文夜指指身上的不知何時穿上的盔甲。
「這個可以。」高悅淺淺笑著,「這裡靈氣太過充裕,以你們的體質尚不能適應,因此穿上防禦盔甲擋一擋。」
「啊,多謝兩位師祖所賜。」宇文夜恭敬地行禮。
葉子洛和高悅一愣,本來只想著給他們防禦一下,沒想到這小子口一張,就變成送給他們了。轉念一想,送給他們也無防。反正最好的兩套還留著呢。
「嗯,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使用這套法器了。」
玄墨和染塵也大喜,宇文夜這憊賴小子說話時,他們沒有出言阻止,自然存了同樣的心思,聽兩位師叔允了,忙跟著道:「多謝師叔。」
招呼他們在和風齋坐下,高悅和葉子洛取出來自各個星球的美食,至於酒,他們兩兄弟喝的是高悅從素心派帶來的酒,另四人卻沒這口福,只能老老實實喝著飛車上自備的酒類。
高悅和葉子洛所帶美食多是糕點、水果,但卻都精緻美味之極,只吃得四人連連讚好,沒什麼顧忌的宇文夜更像孩子般大呼小叫。
席間,玄墨向兩位師叔說了這些年來武聖門的事情。葉子洛樂得呵呵的,傳音給高悅道:「我就說吧,我老爸武俠情結那麼重,學了修真怎麼會那麼老實,嘖嘖,看不出的厲害啊,竟然搞出了個江湖第一大幫,還是官武勾結那種,後台硬啊~~~~~一來為國家出了力,二來也替本門撐了腰,了得,了得!」
高悅暗暗踢他一腳,亦傳音道:「什麼官武勾結,真不會說話啊。伯父那叫謀略過人。」
對於自己這些年的經歷,葉子洛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饒是如此,還是讓四人瞠目結舌,大呼自己是「井底之蛙」。
葉子洛打個響指道:「好了,該下車了。」手一擺,玄墨等人又回到飛車內,摸摸柔軟的座墊,四人都是一臉尤在夢中的表情。
接下來數天,葉子洛和高悅就住在玄墨的「湖光閣」中,時間空閒,便為玄墨、染塵、洛渝淵、宇文夜重新開光築基。四人本就有底子,又服下丹藥,體內雜質盡去,靈氣淬煉得更加精純,各個都感覺大有精進。
此間,葉子洛把陸仁格也召來,讓他和眾位同門見見面。不用說,陸仁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不一小心就和武聖們成了同輩。這小子好多天一直維持著合不攏嘴的狀態,看得葉子洛好笑不已。
這日,湖光閣迎來一位客人,此人一身筆挺軍裝,中等年紀,身板筆直,看軍裝上的星星,是位年紀輕輕的中將。他深知此地所居要人,態度極為客氣。
傳報後,有門人領著他進來,中將所帶來的一干護衛自然留在原地,不得進門。
中將走起來路來虎虎生風,沉著堅定,盡顯軍人風範,但雙瞳深處卻有不易察覺的激動,他終於等到這個機會,可以見一見傳說中的武聖,就算別人說他假公濟私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何況,他還有個堂皇的理由——這幾日來高階武者標誌的飛車接二連三的到來,為了虎踞城這軍事重地的安危,他身為防衛系統方面的一把手,總該親自來拜訪一下,探探虛實吧。何況,他知道得很清楚,武聖門與政府關係良好,許多政府機要部門中都有武聖們代為培養的弟子。
還未邁進仿古的月牙門,便聽到笑聲傳出,似乎屋內不止洛仙子和宇文公子二人。邵飛星頗有分寸,求見時只寫上二位高階武者的名頭。誰都知道武聖是不可以輕易打擾的。
待邁進月牙門時,邵飛星結結實實地愣住了,雖然他也經過沙場,絕對是臨危不懼、隨機應變的鐵血軍人,但此刻目光所及,給他強烈的衝擊,竟讓他無法作出任何反應——
種著幾叢篁竹的幽靜庭院一側,是敞開的木門,廳內席地而坐數人。這些人皆穿長袍,姿態悠閒,邵飛星幾乎聽到喉中「咕咚」一聲。當先躍入眼簾的是著黑色長袍的玄墨武聖,對面是輕輕微笑著的染塵武聖。這件事是最近新聞媒體最熱衷報道的事件之一,為兩位武聖出現,整個虎踞城已經自發地歡慶了三天,比過年還熱鬧許多。
染塵武聖下首,坐著一名一臉冰冷淡漠的男子,披著長髮,眉目俊秀,如果他沒看錯,那一定是冰武聖冷翀,除了他,誰還有資格與那兩人坐在一起呢?啊,不對,冰武聖對面,玄墨武聖旁,盤膝而坐一名女子,長髮如雲,梳成古典的髮髻,身穿鑲邊素裙,明眸皓齒,素手拎著一把古怪的茶具,正在為眾人沏茶,氣息幽雅有如從古畫中走出來一般,這、這、這就是令無數男子著迷的畫武聖梅如畫嗎?
那、那她的丈夫、風武聖羽風一定也在側了?他的視線急忙往旁邊移,果然看到一名銀髮素衣的瀟灑男子。
難道今天是武聖門中大聚會嗎?邵飛星暈眩地想,目光下意識地搜尋最後一位武聖、也是最讓男人們神魂顛倒的那位逍遙仙子。
仙子沒有看到,卻看到在眾人的上首,坐著兩個年輕男子。看面容,就是上次珠寶展上的橫空出世的兩位,讓無數人猜不透身份,探不出去向。軍部也研究了很久,得不出結論。
怎麼回事,這兩人為何坐在上首位,難不成他們的輩份更高嗎?
武聖門中向來以六位武聖為中心,至於六位武聖的師尊,他們絕口不提,難道這兩位就是屬於師尊輩的人物嗎?這麼年輕,但是看幾位武聖,容顏不也絲毫未改嗎?
「邵中將,這邊請。」宇文夜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啊飛星這才注意到宇文夜走到面前,再看庭院內,或坐或立著數人,皆是有名號的高階武者,武聖弟子。
若是平常,見到這麼多位高階武者,也是榮耀無比的事情,但一和那麼多位武聖比起來,卻又覺得不算什麼了。
邵飛星深吸一口氣,深深感到今天這趟走得太值得了。
出面接待的是玄墨武聖,如此高的規格,讓邵飛星受寵若驚。好在他場面見識得不算少,心裡雖激動不已,舉止作派倒還從容鎮定。
雙方說了些官面上的話,邵飛星委婉地問一問高階武者雲聚的緣故,並再三表示這純粹是一種公務上的備案,並無調查之意等。
玄墨的話卻讓他意想不到:「不瞞邵將軍,我門中有喜事發生。這件事,很快我們會直接和上面溝通。用不了多久,我想,邵將軍必能得到消息。」
「雖不知是何事,但我誠心祝貴門發揚光大。」邵飛星低首道。
「那麼……」玄墨端茶送人。
邵飛星耳廓略紅,從袋中翻出一本老式的筆記本,雙手捧上遞上:「可否請各位前輩簽名留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