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韓非已經根據歷史進程推算出來了,不過卻是不能說出來的,一旦說出來,估計韓非的小命危險了,任何一個知道抬多事情的人,或者總是炫耀自己知道不改知道的事情太多的人,總是活不長的,這一點韓非已經在當初與信陵君的交往中體會到了。
「不過什麼?」韓非微笑著,兩頰出現淺淺的酒窩,莫驁確信自己從韓非的表情裡看見隱藏的憂慮時,才壓低聲音,靠上前道:
「丞相對公子的才幹一向頗為欣賞,只要公子稍微表示一點親近,丞相倒是可以出面影響一下大王的決策。」
韓非終於可以確定一件事情,聰明一世的呂不韋,在達到權力巔峰的時候,卻做了個最愚蠢的選擇,愚蠢就愚蠢在一個臣子居然以能左右帝王而沾沾自喜,想起來歷史上這樣的蠢人還真是不少,眼前的呂不韋是一個,再往後比較出名的還有一個和?,都是喜歡跟帝王對著干的蠢貨。
韓非沉默了,猶豫了,因為莫驁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一絲的得意之情,甚至能從眼睛裡看見一絲的痛苦的無奈,這就是呂不韋手下第一謀士的風采啊,想必莫驁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還是有所保留的,估計呂不韋的原話比這個囂張多了。想必莫驁之前已經說了和做了一些事情,卻沒能讓呂不韋更改決定。作為一個謀士,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痛苦地?
韓非所料不差,來之前莫驁曾私下裡勸過呂不韋,拉攏韓非是必須的,但是與贏政的正面對抗是不妥的,其實莫驁說的很客氣。措辭上用的是「不妥」,而不是心目認為更合適地「愚蠢」,可惜歷史就是歷史,同樣一個被權力和利益沖昏頭腦的呂不韋,在同樣一群只看眼前利益的謀士們的鼓動下,莫驁的話在呂不韋冰冷的眼神中說到一半就主動住口了。
這些話莫驁不能告訴韓非,卻必須來執行這麼一個令人心理尷尬的任務,面對一個心目中比自己聰明抬多的韓非,在說一番違心之言時,莫驁確定韓非的眼神裡傳達過來的信息是嘲笑。這一刻莫驁地心徹底的沉到了最底,也許就是在這一刻,莫驁對呂不韋徹底死心了。
韓非的猶豫是因為以前知道歷史,也猜到了莫驁此刻的心情,這是一種理解的猶豫。所以韓非只是微笑著看著莫驁,等莫驁臉帶陰沉地微微低頭時,韓非才微微輕歎道:
「丞相關懷,韓非心領了。韓非倒有一言奉勸先生,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先生多多保重。」
明白人之間的交流就是這樣的簡單,一句平常的話。一個簡單的動作,一個平淡地眼神,往往就已經足夠了。
莫驁自覺的站起身來,再次極為恭敬的對韓非行禮,低聲道:「多謝公子教我,他日必有後報。」
「不送!」韓非微笑著,目送著莫驁出去,同時也在暗自慶幸,這樣一個人才被自己說動了。對今後而言,實在是裨益良多。
莫驁走了,季子曾又一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韓非的身後,韓非也懶得再說點什麼了,有的習慣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季子曾這種習慣了偷偷摸摸的人,你讓他做事的時候光明正大,實在是為難他了。
「公子,剛得到的消息,秦軍可能又要有動作了。」季子曾的聲音低的只有韓非一個人能聽見,韓非也知道,周圍十米之內,恐怕也別想有人能靠近偷聽。
咸陽秋天地夜晚涼啊,站在門口,看著庭院前的老樹上一片葉子悄悄的落下,韓非微微的縮了一下脖子,轉身回到案前,貼心的喜兒連忙上前,給韓非披上一件披風。韓非的心情如同搖曳的燭光一般在掙扎在搖擺,一個人是不能左右歷史的,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明天如何,未來如何,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了。
次日相府前,作為使者的韓非自然是要先拜見呂不韋的,走下馬車的韓非朝大門處走來時,看門的家人臉色似乎並不怎麼熱情。歷史上有宰相家丁七品官一說,現在倒也頗具雛形了,神色自若的韓非靠近時,門口的家人只是微微的抬了一下眼皮,冷漠的問道:
「來者何人?」
「趙國使者韓非,求見丞相大人。」韓非此刻倒也一副名士的風骨,不卑不亢昂首而立。這種神態可能家丁們見的少了,哪個來見呂不韋的人不是客客氣氣的,一個外國使節居然敢這麼牛,自然是沒有好臉色了。
「丞相大人很忙,不方便見客。」
韓非對這種回答一點都沒有覺得意外,似乎也盼著這樣的回答,還沒等下人再說啥,便已經轉頭朝馬車上走去,忽聽身後有人喊道:「來的是韓非公子麼?」
韓非站住,轉身回頭,看清楚說話的人正是莫驁,不由臉上露出微笑,遙遙拱手。
莫驁趕緊從門內出來,恭敬的朝韓非拱手道:「公子莫不是要見丞相?」
「正是!」韓非微笑依舊,心裡越發覺得跟莫驁相處實在是一件很輕鬆愜意的事情。
「如此,煩請公子稍候,莫驁這就進去稟報。」莫驁的客氣換來的是韓非感激的一笑,還有微微的一拱手,這些對莫驁而言,已經足夠了,因為韓非已經承情了。大凡才高者,都會以己度人,在韓非面前莫驁沒有任何的心理優勢,韓非能做到對莫驁一直保持適度的客氣和禮貌,對莫驁而言是眼下最為合適的禮節了。
轉身回頭的莫驁,冷漠的掃了兩眼看門的家丁,冷冷的哼了一聲,嚇的兩個家人連忙低下頭去。
「怎麼?韓非來訪了?」呂不韋有點懶懶的樣子,靠在墩子上享受著兩個丫鬟的捏肩敲腿,渾然沒有主意到莫驁眼神中的不快。此刻呂不韋的心情不錯,昨日在與贏政的鬥爭中,贏政將是否對趙國用兵的決定權交給了呂不韋,對此呂不韋看成是自己的又一次巨大勝利。有了這個籌碼在手上,呂不韋對收復韓非又多了三分的把握。
「丞相是否一見?」
「見是遲早要見的,只不過不是現在,此人太傲,得先殺殺他的銳氣。」呂不韋懶洋洋的聲音聽的莫驁心都涼透了,欲言又止後,默默的退了下去,最後的努力都放棄了。
「丞相政務繁忙,不便相見,公子請回吧。」莫驁對韓非恭敬依舊,韓非拱手轉身要走時,莫驁搶上一步低聲道:「丞相已經下令,王翦樊於期將軍帶兵出發,與趙國的邊境上擺開要打的架勢。」說著莫驁裝著是要扶韓非上馬車的樣子,這工作本來應該是管家一類的人物做的,莫驁的身份。使得這番舉動看起來有點怪異了。
「樊於期是去配合長安君吧?」韓非輕聲的反問。
莫驁差異的目光中,韓非有了答案,「多謝先生相送。」
馬車啼啼嗒嗒的走遠了,莫驁還站在原地,臉上的震驚依舊沒有完全散去,韓非剛才離開時的笑容太詭異了,難道是想告訴自己一點什麼?莫驁甚至想拉住韓非問個明白,可惜實在場合不對。
馬車前的李強警惕的提防著一切有可能接近韓非的可疑人物,一手按在寶劍上時刻準備著戰鬥,韓非在咸陽估計仇家不會太少,單單是軍方的那些人物,沒有不恨韓非的吧。
突然,一個不明飛行物體朝韓非的馬車飛來,李強心中一驚,縱馬上前寶劍出鞘,噹的一聲擋落了飛來的物體,身邊的手下很快撿起,原來是一份帛書包著一塊石頭。
「城西醉人居」五個字,五個透著一股霸氣的字。
「你帶著大家回去吧,有朋友相約,不去見見就失禮了,回頭你一個人來,帶上一罈子白酒。」韓非交代完李強,便下了馬車,身後跟著三個女娃,意思是要步行而去。
李強本有相勸的意思,不過韓非眼神的堅決令李強不敢有抗拒的意思,低聲應道:「是!」
醉人居外一片安靜,三五個面色紅潤的乞丐躺在門口數米的邊上,對面街口兩個挑擔的貨郎有氣無力的吆喝著,買賣看起來很差啊,十幾個行人殺氣騰騰的在街道上來回閒逛著。韓非看見這一幕,不由笑的很開心,這年月有的事情實在是有趣的緊。
「韓師弟,久違了!未能親往相見,還請師弟見諒。」大堂內的李斯帶著笑容迎上來時,完全是一副店小二的打扮。
歷史的大方向雖然沒有發生變化,但還是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而這些變化就已經足以改變一些事情的發生。
樓道口迫不及待的贏政張望著,樓下的韓非微笑的朝李斯拱手道:「無妨!師兄一向可好。」
接著又朝樓上的贏政端正的行了一個大禮,這一回卻沒有說話。